11 揣着明白裝煳塗

渝安心力交瘁的要回正殿,然而又被攔住。

十四攔住渝安,說:“太子妃,您現在還是先去鳳陽宮請安吧。”

章公公不由詫異的看向十四,雖然都知道十四是景後安排在渝安這裏的眼線,可渝安到底也是太子妃,十四剛來就這麽咄咄逼人,是不是太不把太子妃放在眼裏了?

渝安推開他,搪塞道:“今天去過了,明天再去。”

十四一聽就急了,聲音升高了,也急了,“那可不行!”

說着,他又疾步跑上去,再次攔住渝安。

渝安腳步一頓,笑容斂去,“那你想怎麽樣?”

“……奴才,”十四縮了縮脖子,忽然有些怕了渝安,但轉念一想,這個太子妃不受皇室看重,又是遠近聞名的草包,于是裝了壯膽子,大聲道:“鳳陽宮讓奴才傳話,今早太子妃急着回門,還沒給皇後娘娘請安就出宮了,這于理不合,所以讓奴才轉告太子妃,您一回宮就得先去鳳陽宮請罪。”

渝安:“……”

明明是景後先晾着他在宮門口半個多時辰,最後才派了一個宮人打發他。這怎麽一轉眼,就成了自己的錯?還得去請罪?

怎麽,當他渝安是街邊耍猴人手裏的猴,能任人戲耍?

渝安冷了臉,轉身出東宮。

章公公和十四趕緊跟上去。

這宮裏的路彎彎繞繞的,難記的很,但渝安記人不行,記路卻是頂頂的好——路跟人不同,人會換裝換首飾,但路就那幾條,稍稍一用心就能記住。

不多時,渝安來到了鳳陽宮的宮門口,然而早上攔住他的守宮門的宮人又故技重施,又上來攔住渝安,口氣不善的讓他先在宮門口站着,說等皇後娘娘什麽時候消氣了,她再進去通傳。

渝安氣笑了,問:“早上也是你攔着我?”

宮人得意的挺直腰板,“是奴婢。”

聞言,渝安後退一步,把他身後的章公公跟十四露出來,然後道:“瞞上欺下的混賬,連太子妃都敢耍,十四老章,把她抓起來,送去母後跟前。”

“?”

鳳陽宮——

景後悠閑的倚在坐榻,一宮女替她捶腿,另一宮女替她捏肩,桌上還擺着用冰塊冰着的葡萄,偶爾嘗一顆,真真是逍遙自在,“什麽時辰了,人怎麽還沒來?”

一嬷嬷走上前,道:“回皇後娘娘,剛剛南宮門的宮人已經過來傳話了,說太子跟太子妃已經回來了,估摸着時辰,太子妃也差不多就該來鳳陽宮了。”

景後滿意的叮囑道:“讓他多吃點苦頭,免得他以為這宮裏跟他們渝府似的能縱着他。”

嬷嬷掩唇直笑,“奴婢都已經打點好了,皇後娘娘盡管放心。”

可她話音剛落,那半合着的殿門外出現了幾個人的身影,為首的個高、身姿挺拔,手裏還拿着一把扇遮陽,一進殿門,啪的一聲合上扇,動作潇灑。

渝安。

嬷嬷一看是渝安,吓了一跳,又看到景後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的難看,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于是趕緊上前:“太子妃,你怎麽沒讓宮人通傳一聲就闖進鳳陽宮了?這可是大不敬。”

說着她還動手要推開渝安。

渝安用扇子尖點了點嬷嬷的肩膀,示意她到一邊站着去,還說:“別擋路。”

嬷嬷下意識就站一邊去了。

渝安上前兩步,對着景後行了一禮,“母後聖安。”

景後臉色鐵青:“渝安,你好大的膽子,未經本宮允許,竟擅闖鳳陽宮!”她一生氣,将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茶盞掉在地上,茶水都灑出來了,可茶盞卻沒碎。

“來人,把太子妃拉下去,杖責二十!”

宮人們得了指令,正要上前,可下一刻,渝安卻揚聲道:“且慢!母後,臣并非有意擅闖鳳陽宮,而是因為鳳陽宮的守門宮人瞞上欺下,臣無奈之下,只得繞過宮人通傳,直接來見母後。”

景後不耐煩,“你胡說八道什麽,鳳陽宮就在本宮的眼皮底下,哪個宮人膽敢作亂?”

渝安就等着她這句話,轉個身,手裏的扇子往前一指,然後說:“就是她!”

他指的是守門宮人。

守門宮人被章公公跟十四合力抓着,她掙脫不開,可臉上卻不見害怕慌張,反而還仗着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景後示意的,所以也沒把渝安放在眼裏。

然而,景後跟嬷嬷的臉色卻都變了一變。

殿裏的宮女們都小小的驚唿一聲,面面相觑。

這怎麽回事?

渝安:“今天一早,臣來鳳陽宮給母後請安,可這個守門的宮人卻攔下臣,說要先去進去通傳一聲,可是她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時辰。臣從東宮走到鳳陽宮,也不過是幾刻鐘的功夫,這宮人的腳是金子做的嗎,這麽金貴?怎麽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

“臣等了半個多時辰,這宮人才遲遲現身,還說母後今天免了臣的請安,臣當時雖也有疑慮,可轉念一想,這裏是鳳陽宮,就在母後的眼皮底下,肯定比別的宮殿還要森嚴,因此,臣也沒再多想,直接就出宮了。”

聽到這裏,景後的臉色鐵青,她試圖轉移話題,“既然是母後錯怪你了,那這責罰就免了,來人,給太子妃賜座。”

渝安卻一口回絕,“母後我還沒說完,等一下我再坐——臣剛剛回到東宮,聽說母後您怪罪臣早上沒來鳳陽宮給您請安,臣一聽就知道是有人暗中作怪,于是連歇都沒歇,直接就來鳳陽宮給母後解釋了,結果!——”

渝安在恰當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他這說話的方式就像是茶樓裏的說書先生,字正腔圓,抑揚頓挫,還懂得在有懸念的地方停住。

殿裏那些不知情的宮人們都被故事給吸引住了,巴巴的等着他往下說。

渝安接着道:“結果,這個宮人又一次攔住臣,神色又古怪。臣當即看出她有問題,于是讓章公公跟十四抓住她,也不等通傳,直接就來見母後。臣知道這樣不妥,可事出有因,請母後別怪罪。”

景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渝安點點頭說“母後不怪你”,然後又看向那個守門的宮人,“你可知錯?”

守門宮人惴惴不安,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供出景後,忙不疊的點頭:“是、是,奴婢知錯了。”

渝安趁熱打鐵的追問:“你一個小小的宮人,為什麽寧願觸犯宮規也要針對我?”

守門宮人怯怯的看了一眼景後,見她面無表情的,又趕緊移開目光,顫聲道:“奴婢只是一時讓豬油蒙了心,并非是有意的。”

渝安不接受這個答案,“你輕飄飄的一句不是有意的,不僅害得我被母後誤會,還差點讓我在宮裏得一個目無尊長、漠視宮規的罪名,這就完了嗎?”

守門宮人一聽這話就急了,她慌慌張張的擡頭去看景後的表情,然而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于是又趕忙去看嬷嬷,結果嬷嬷也是目光躲閃,并未與她對視。

守門宮人的心跌到谷底。

景後要被氣死了,她原本就是想借着守門宮人的手讓渝安吃吃苦頭,結果,渝安這蠢貨,不僅打亂了她的棋局,還反讓她吃了一個啞巴虧。

——雖然現在還沒人知道守門宮人做的事是她授意的,可不出明天,宮裏就會傳遍她這個皇後當的不稱職,否則怎麽會讓一個小小的宮人都能在鳳陽宮裏作威作福,以下犯上?

尤其是華光殿的那個姓羅的!

那個姓羅的女人要是知道了這事,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甚至還會在景帝耳邊吹枕頭風,妄圖借這件事從她手裏分走一些管理後宮的權利。

景後越想越生氣,也更不耐煩了,“行了,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還有,你平時閑着沒事就在東宮看看書,彈彈琴,少出去瞎逛。你雖是太子妃,可你也是男子,老實待在東宮就不會給墨兒惹出什麽麻煩,懂嗎?”

渝安點頭答應,可聽進去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景後又道:“至于這個宮人嘛……先待本宮好好琢磨到底該怎麽責罰她,以儆效尤。”

她這話說的好聽,但堂堂一個景後要處罰一個宮人還需要好好琢磨一番?這話一聽就假的很。

不少人看出,景後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渝安沒意見,他也不是傻的,早就猜到今天這事可能就是景後一手策劃的,至于目的,無非就是要立威、立規矩、所以給他一個下馬威。

可渝府的五公子渝安呢,卻偏偏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更不會無端委屈自己。

景後扶着額頭,煩躁的擺擺手,“本宮乏了,你回東宮去吧。”

渝安行了一禮,帶着章公公跟十四走了。

他們一走,嬷嬷立即跪下來,聲音顫抖,“皇後娘娘,這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把底下的人教好,這才落了把柄,請皇後娘娘責罰。”

守門宮人頭低低的,也不敢吱聲。

景後已經氣的不想罵人了,“都滾出去,一群沒用的東西,連本宮交代的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何用!”

嬷嬷緊張的咽口水,又指了指守門宮人,遲疑道:“皇後娘娘,那她該?……”

景後不悅道:“讓她繼續在宮裏待着那就是打本宮的臉,給她銀子,送她出宮去,越遠越好。”

嬷嬷連忙應下,又去扶起已經被吓得腿軟的守門宮人,互相攙扶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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