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在病房裏
使用着“矮暈暈”這種可愛的詞彙殘忍地背刺了偶爾路過的好心黑手黨的蓮見, 再一次将身上蓋着的被子往上面拉了一下。他用那雙閃爍着無辜眼神的眼睛看着對方,成功地讓戴上了痛苦面具的中原中也有氣也沒處發。
這不就是在難為他嗎?
他總不能去揍一個病人吧。
話說,這個男人的惡劣是刻在根裏的吧!和太宰那家夥一樣!用着這樣無辜的眼神, 說不定心裏在放什麽壞水。
但中原中也對對方的了解, 也僅限于之前将他從河裏撈起來以及這次了。他只是聽人說之前和佐久間殉情的那個人在醫院裏來來回回住了好幾趟了, 這位好心的黑手黨就趁着自己沒什麽事情走過來看看對方究竟怎麽樣了。
結果他竟然被殘忍傷害。
這難道就是社會對他的惡意嗎?
中原中也無fuck可說,而且他可能有點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管理了。
就在他欲言又止之下, 黑發的青年虛弱地道歉道。
——可惡,為什麽這個道歉,也感覺有點不太對味。
先入為主的中原中也, 已經有些無法糾正自己內心的想法了。這幾個月來,他感覺自己簡直就是“遇人不淑”。他每一次的信任換回來的,都是無情的傷害。先前那個中島敦也好, 如今這個津島修治也好,還是他的前任隊友……只有中原中也受傷的世界誕生了!
因為這件事情稍微精神了稍微一丁點又很快地頹廢了下去的蓮見,聽見中原中也問他(也不太像是在問)為什麽老是來住院。
青年偏過頭, 蜷曲的卷發鋪在雪白的枕頭之上。等到尴尬的寂寞鋪滿整個房間的時候,他就像是向他人訴說秘密的小孩子一樣輕聲說:“好想去死……”
在一位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的好心黑手黨面前發布告死宣言, 中原中也驚呆了。先不說對方為什麽要和自己說這回事,在這種秋高氣爽的天氣裏想要去死, 也是個讓人想直敲腦門的大問題吧。這可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氣啊,找死的話豈不是太浪費天氣了。
可是中原中也還沒思索出對策,青年卻頓時改口了。
“真不想去死啊。”
中原中也:……
到底是想死,還是不想死?
對方來回反複, 他的心情也七上八下的。如果自己造成了一名無辜者的死亡的話, 中原中也會背負上極大的負罪感的。
“不就是身體不大好嗎?多多修養, 把身體養好了, 病魔就會自然走遠了。如果有一天你死了,談起你的真正死因的話,那估計就是自殺吧。”港口黑手黨的良心,善良的中原中也,故意粗魯地說。他覺得自己聲音如果很柔和的話,被其他什麽人聽到的話,一定會被笑話的。
上一次他扶老奶奶過馬路的時候,就被太宰那家夥發現了。真是的,氣死他了。
青年的眼神相當倦怠,中原中也覺得,對方可能下一秒就要暈倒了。
“哎……”
被赭發青年所開導的百夜蓮見,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荒謬、讓人不可置信。
“我努力一下。”
蓮見哭笑不得。
中原中也只覺得這份努力,有些虛無缥缈。他沒呆多久就走了,畢竟,二人之間無緣無分,怎麽說都輪不上對方來擔憂自己。
戒煙戒酒養了小半月之後,百夜蓮見決心要寫作了。雖然這段時間裏他無心工作,但是任務還是刀一般地懸在他的腦門之上。
任務并不是為了他一個人要做的,他是為了保護其餘的人、他人的文學才會主動請纓過來做這種事情的。然而,心有猛虎,卻狀若病貓。
好不容易聯系到了清宮桂花,朝對方打了包票。可是當他坐到了桌前,拿起了筆杆子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落入了阿鼻地獄之中一樣無法動彈了。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着,心中被愁悶以及大量的痛苦縮包圍,到最後一看,幾個小時過去,紙張上連個文章名字都沒能寫出來。
什麽都寫不出來的蓮見,選擇躺棺材裏,自救都拉倒了。
倘若老板看見了他現在這幅樣子,估計就要說:不就幾個月不見,你怎麽這麽拉了。
老板不懂下屬的苦,資本家不懂打工人的痛。
被寫作這項地獄翻來覆去折磨的蓮見,中途被樋口一葉拜訪了。對方十分誠懇地向着她道謝,謝的內容自然是之前二人落入下水井的那回事情。
接受了來自他人的感激之情的蓮見,略為露出了笑容。他的臉上時常被苦澀所包圍,就好像沒什麽能讓他高興起來的事情了。
露娜對此,也格外的迷茫。她自己年紀就小,一直以來都尊崇着異能者的意志而行動。因為意外而被切割出來、并遠離了自己主人的她,如今是按照“父親”的意志在行動。可是她只是個異能體,完全無法理解人類身上存在的無比複雜的情緒。
她好郁悶,郁悶到又變回原來的模樣把家裏的家具給抓花了。
蓮見怠惰,任務也就停滞不前。
在寫作地獄裏沉浮的蓮見,又打破了自己先前的決定。什麽“不再喝酒了”、“不再抽煙了”,都是空話。倒頭來,他還是和以前那樣被香煙和酒給打敗了。這一次,露娜不再給他錢了,可是尾崎紅葉的那一百萬就像是毒藥一樣只敢讓他下意識遠離。
話說,尾崎紅葉讓他離開她的姑娘們,蓮見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到。對方沒直接宰了他,真可以說是心地善良(大概率是錯誤的)。
沒有錢,就只好逼着自己寫一些不需要思考的短篇來賺一點點煙酒錢。清宮編輯對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總是說,“稍微寫點有力量的文章吧”這樣的話來。
蓮見并不是自己寫出那些短篇的,那完全就是太宰治自己的意志。
《他日昔日他》是以“太宰治”這個名字發表出去的,只是,閱衆并不多。
具有能量的文字?那實在是太難為了。他這種廢人當真是做不到。
露娜勸他別再喝了,她又一次暴跳如雷了。可是煙酒這種一旦上瘾,就好難被戒掉。
強行被帶上糖果的蓮見,牙酸酸地把它們當做煙酒的替代品。可是有一天,他還是背着女主人出去喝酒了。
喝酒的過程是痛苦的喝完之後還會打噴嚏。秋日的風吹得他鼻子不住地噴嚏,響亮的聲音惹得周邊的人紛紛朝着他看來。
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在蓮見的心中植入了惶恐。他用手帕捂着鼻子,然後跑到了附近一家店鋪裏面。
他躲在咖啡廳的角落裏,憂愁地打噴嚏。
他有點喝醉了。明明不太擅長,卻很愛喝酒。免費的酒最好,要付錢的,也不是不可以。
在他落座的時候,女服務生就過來了。蓮見驚訝地發現,對方是以前在他常去的酒吧裏工作過的绫子。
绫子說話的時候帶着鄉下的口音,但是嗓音卻很溫柔。
“您又喝酒啦?”
黑發青年試圖點頭,但是他又打了個小噴嚏。
绫子見狀,去榨了兩三個橙子。咖啡廳不可能有醒酒湯,這種東西酒吧才有。但是正好,她身邊有橙子。橙子能夠拿來醒酒。
那杯端到自己面前的鮮榨橙汁上浮起的酸味,讓蓮見皺了皺鼻子。
“謝謝呀。”他以小心翼翼的姿态說。青年沒有将其大口喝下,只是沾着嘴唇慢慢地抿。此時的咖啡廳裏沒再來別人,所以绫子就時不時過來看看蓮見。
“您好像好久都沒有笑過了啊。”對方說。
蓮見苦笑,但是慚愧的苦笑,根本不能夠稱之為笑容。
绫子彎起嘴角,十分誠懇地說:“您笑起來的樣子相當好看來着。”
伊馬春部也這麽說過太宰來着。
被樸實的女性誇獎,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般的事情。
頭頂的地板突然響起了有規律的震動,青年順着那陣聲音望去,只見兩三個人從樓上走了下來。
咖啡廳上方的樓層都租借給別人了,上方的人下來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看到來人的時候,蓮見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咖啡廳的招牌是“漩渦”,而漩渦咖啡廳上邊的樓層裏澤包括着武裝偵探社。
他又一次哭笑不得了。
從樓上走下來的,正是許久未見的敦。他的身旁是一個深色頭發、紅色和服、皮膚透明得幾乎能夠看見其中的骨骼的年幼的女孩。
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又浮現了出來。那個女孩,是蓮見扮演“中島敦”的最後時間裏遇到的那名殺手。
對方為何會和敦走在一起?難道說,她如今棄暗投明了嗎?
未知因果的蓮見在心底猜測道。
不知為何,他不敢去看那兩人。他個人的眼神則是盯着橙汁,然後慢吞吞地喝着。客人一增加,绫子就連看他的時間都沒有了,只能夠一直忙活在前臺與各個座位中。
他坐得屁股都開始疼了的時候,才告別漩渦咖啡廳。兩日後他再度來到了這裏,呆了半天的時間。
绫子說,樓上的偵探社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什麽事情呢?
等到天上飛翔着其他國家的直升機的時候,蓮見才恍然大悟。
這就是露娜所說的“組合入侵”啊。
如果按照對方的說法,在接下來這段時間,麻煩則會接踵而來。
橫濱,你好慘。
也很慘的蓮見只是自顧自地生活着,直到他自身也遇到了一份災難。
用“太宰治”這個筆名發表文章,被人發現,那是遲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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