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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李瀛宣布要過繼李恒的事,着實在上陽城裏掀起了一股風浪。說到底他如今風華正茂,想要自己的孩子幾乎是輕而易舉,可卻偏偏要去過繼別人家的孩子,這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極為不可思議的。

哪個男人不想與屬于自己的孩子呢?

針對這一道聖旨,有人覺得他是染了腦疾,有人說他是一時興起,更多的人,覺得這是他為了挽留鬧和離的雲君後,鑽起了牛角尖。

真是昏了頭了。

上陽城裏有人唱起了衰:“都說小皇帝登基之後,懲貪官,治污吏,又抄家又斬首,還推陳出了父子┳锏奶趵,比先皇那要錢不要命的手段厲害的多,那些黑心腸的官員都怕連累子孫後代,不敢再貪,整個官場也是肅然一清,我還當咱們大靖終于出了一個殺伐果斷的明君。”

“誰想如今,他居然為了一個男子遣散後宮,如今更是剛及弱冠就要過繼兄長之子……他這是自己斷自己的後啊!“

“誰說不是。”說的到底是皇家是非,他們聲音都壓得很低:“當年他委曲求全娶雲家子,我還在想這小皇帝真不簡單,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利用權臣給自己謀求後路,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日後只怕是要留名青史……嗐,沒想到啊,如今倒是他栽人家身上了。”

“這事譜罾肫椎幕故牽雲君後現在都不稀罕他了,他還上趕着呢……你看那栖鳳樓,君後出宮的時候開始建的吧?如今都建一半屏耍人還沒接回去呢。”

“可真行。”這人磕着花生米,侃侃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雲君後以前上趕着他不要,如今人家是想開了,鐵了心的要跟他和離呢,他就算是真打定主意斷子絕孫,只怕也難把人接回去,那雲相爺又不傻……還能再把孩子送進宮裏錐次啊?”

“可不麽,你說這小皇帝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太醫院能不能給他診個腦子……”

雲清辭氣的鼻子一歪,剛準備走過去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一下,手腕就陡然被人一把握住。

雲清辭這才想起,自己這次是被林懷瑾喊出來的,對方說是有事要說,可這都走了一路了,還沒有開口。

“小侯爺。”雲清辭把腕子抽出來,道:“咱們都沿着這條路走一半了,你到底有什麽話,直說吧。”

“吃糖霜山楂麽?”

“我又不是小孩,早就不吃那個了。”

林懷瑾又問:“花糕吃麽?”

雲清辭忍不住想笑:“我吃飽出來的。”

“嗯。”

林懷瑾繼續向前,雲清辭側頭看了他一眼,隐隐意識到了什麽,道:“到底怎麽了,你若再不說,我可要回去了。”

林懷瑾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去年冬日,你給我縫的那對暖耳,被人偷走了。”

“……偷,偷走了?”

“嗯。”林懷瑾回憶,那日他接到雲清辭的暖耳回家之後,便細心放入了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裏,就在當天晚上,他屋子裏有一道黑影進來,翻開了那個木盒,林懷瑾匆忙提劍去攻,卻在與對方的目光撞在一起之後,停下了動作。

然後眼睜睜看着他翻出窗戶,躍上屋頂不見了蹤影。

雲清辭:“……”

他一時沒想到怎麽接這個話。

林懷瑾看向他,道:“這件事之前一直沒跟你說,是因為那個時候你跟陛下在鬧不愉快,我擔心這件事會讓你們的關系雪上加霜。”

林懷瑾的擔心是對的。

那個時候,如果雲清辭知道李瀛偷偷跑去林家偷了暖耳,勢必要沖上門去罵他一頓的。

“……确定,是他拿的麽?”

林懷瑾淡淡笑了:“他根本不怕我會認出來,或者說,他希望我能認出來。那晚他雖蒙了臉,可龍靴和龍袍都未換下,他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雲清辭憋了一會疲道:“反正,你也不差那一對暖耳。”

林懷瑾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說這件事其實是為了試探雲清辭的态度,很顯然,雲清辭現在已經不恨李瀛了。

“你和陛下,是不是不準備和離了?”他再次開口,語氣還是十分溫和。

雲清辭的手背在身後,無意識地絞着。他還是有些抹不開面子,但林懷瑾現在的态度,讓他沒辦法否認。

不能否認,就只能承認。

他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道:“我們其實,已經和好了。”

先帝勵精圖治,不喜争端,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關心民生,他在位三十年,卻種了有二十五年的地。

他一直主和,常說的話就是讓整個大靖的子民都能吃飽飯,穿上衣,讓整個國境內所有的難民都有家可歸。哪怕手中有兵有馬,也從未想過去侵略他國。

後來李瀛繼承了他的遺志,雖手段比他狠厲了一些,但基本目标并未改變,他也認為先帝的想法是對的。是不是真正的一國之君,不是看他打下了多少疆土,成就了他多少野心,而是看他的子民是流離失所,還是安居樂業。他厲兵秣馬,不是為了欺淩弱小,而是為了讓自己國家的百姓更有底氣,不至于受人欺淩。

此刻,林懷瑾與雲清辭便站在這繁榮富饒的上陽城街道上,兩邊的叫賣聲延綿不絕,路過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态度懶散,都在為了各自的生活奔忙。

這是李瀛的盛世。

而面前的人,也只是李瀛的君後。

林懷瑾緩緩嘆了口氣,道:“我總是晚了一步。”

雲清辭目露迷茫,林懷瑾開玩笑般地道:“當年若是我先開口,你會不會願意與我成親?”

雲清辭眼皮一跳:“小侯爺,這個玩笑……”

“這可不是玩笑。”林懷瑾一本正經道:“當年陛下與你表明心跡的時候,我也想來着,結果被他搶先了。”

“……”雲清辭看出來他的坦然,心頭一松,又是一緊,擰眉道:“什麽,他何時與我表明心跡了?明明是我先喜歡的他。”

林懷瑾似乎也愣了一下:“他剛登基,你就喜歡他了?”

“哪有,那個時候我才多大……是成年那年,我跟他說了沒多久,我們不就成親了。”

他們并肩向前,林懷瑾眸中劃過一抹訝異,道:“可據我所知,陛下至少是十四歲的時候,就對你有意了。”

雲清辭:“???”

不等他發問,林懷瑾已經停下了腳步,他克制地負手,道:“人來了,你自己問他吧。”

雲清辭擡眼,前方馬車處立着一個身形修長的人,他嘴角止不住地一揚,再次來看林懷瑾,後者已經行出老遠,身影很快沒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李瀛擡步行來,停在了他身邊。

雲清辭一回頭,便猝不及防對上了他漆黑的眼睛,當即後退了一步:“你盯着我幹什麽?”

李瀛而目光沒有移開,低聲問:“你盯着他做什麽?”

“我在想他說的話。”雲清辭的臉又板起來,道:“說,你是不是還有事瞞着我?”

“沒有。”

“你再敢說沒有?”

“……”李瀛認真想了片刻,因為實在想不到,只能道:“你提個醒?”

“你是不是故意……”他聲音一揚,發覺周圍有人朝這瓶矗臉頓時一紅。李瀛識趣地望他面前邁上一步,體貼地将耳朵湊近他:“嗯?”

雲清辭仰起臉,把嘴唇對着他的耳朵,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是不是你先喜歡我的?!”

李瀛睫毛一顫,輕聲道:“嗯。”

雲清辭兇巴巴地瞪他:“那你就是故意勾引我讓我先表明……”

“不是。”李瀛拉住他的手,他的聲音平緩而溫和,像一陣風般把雲清辭心裏的火氣給吹熄了,雲清辭耐下了性子,道:“那你為什麽不先跟我說?”

“吃糖霜山楂麽?”

“吃。”

李瀛去給他買了一份糖霜山楂,遞到他手裏之後又問:“花糕吃麽?”

“吃!”

李瀛又去買了花糕,與他并肩走着,“喝不喝糖水?”

“喝。”雲清辭看着他又去買了一盅糖水,不等他再次開口,就道:“你不要再轉移話題了,快點說。”

“其實也沒什麽。”李瀛一手提着花糕,一手捧着小竹盅,時不時拿裏面的木勺喂他一口糖水,道:“張石雪知道了我喜歡你,她告訴我你為男子,若我當真喜歡你,就不該耽誤你。”

“她怎麽可能那麽好心?!”

“是啊,她怎麽會那麽好心。”李瀛又喂他一口糖水,道:“我本來都要放棄了,你卻主動來找我,告訴了我你的心意……如今想來,她不過就是為了玩弄我們,她一邊恐吓我讓我不敢愛你,一邊又慫恿你纏着我,讓我逐漸覺得,你不再是我愛的那個你。”

“這個毒婦!”雲清辭狠狠咬了一口山楂,外層的糖衣噼裏啪啦往下掉。李瀛眉心微跳,光是看雲清辭吃,他都覺得牙酸,趕緊再喂一口糖水進去,道:“怪我太傻。”

“不是的。”雲清辭立刻道:“因為我們太小了……是,反正我是單純才會上當,可能,可能你比較傻吧。”

他皺了皺眉,李瀛忽然忍俊不禁。

他伸手将雲清辭攬了過來,道:“對,我傻。”

雲清辭聽着不太舒服,悶了一會樸炙擔骸捌涫的阋膊簧擔你看我們身邊的這些人,他們都是因為你,才能過上好日子的。”

“不是我,是無數個像你大哥一樣的人,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

雲清辭仰起臉看他,道:“也有你。”

“不是你之前說為夫無能?”

“……我說了就算啊?”

“當然了。”

“那我現在收回來,你最最最最最厲害了!”

“嗯。”李瀛一臉滿意,雲清辭觀察着他的表情,心花怒放,道:“開心了?”

“嗯。”

“那背背我。”雲清辭停下腳步,眼巴巴地望着他:“走累了。”

李瀛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了手下人,彎腰把他背了起來。

雲清辭心滿意足地趴在他身上,合着眼睛把腦袋貼在他肩側,道:“我最近在想,要不咱們廣發名帖,直接把齊師的畫像放出來,是不是會比較好找一些。”

“随緣。”李瀛說罷,目光忽然與一個烏發高挽的方士目光撞在一處,這人一身青袍,拂塵輕揮,搭在手肘,微微躬身,向他行了個大禮。

李瀛平靜地與他擦肩而過,雙手無聲地攏了攏背上愛人的雙腿。

後方的方士直起身,轉過去,與他背道而馳。

這廂,李瀛開口道:“我突然想起來,這個世界,可能沒有齊師。”

雲清辭:“?”

“阿辭,我想為你受苦。”李瀛慢慢向前走着,道:“我想時刻确定我是愛你的。”

“我一直不明白,明明前世的我也一直是愛你的,為什麽仍舊做出了傷害你的事情。”

“我希望可以保留,愛你的這份真實感,這樣才能提醒我,讓我再也不敢犯錯。”

他說:“阿辭,你成全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辭崽:你是不是又在套路我?

李皇:我認真的……哎。

嘆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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