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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也,你可讓我好找。”
陳亦鳴當即轉頭,就看到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明央,他依舊披着那件酒紅外套,襯衫扣子也依舊大刺刺的敞開到胸前,手裏倒是多了兩杯褐色酒水。
阿也?
也不知道是突然出現的人讓陳亦鳴驚訝,還是這聲稱呼更令人驚訝,總之陳亦鳴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裴雲也轉過身來,目光卻是淡如水。
明央臉上帶着笑,旁若無人地朝着裴雲也走過來,他胸前的衣料随着動作左右錯開隐約間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細看的話還有些不太明顯的紅痕,只不過這裏燈光灰暗,沒人注意到。
明央将左手上的酒杯遞了過去,冰塊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還有明央頗為愉快地聲音:“這麽久沒見,裴少不陪我喝一杯嗎?”
他又換了稱呼,語氣也在變得正經。
裴雲也的目光從面前的那杯加冰朗姆緩緩移到明央那張映着笑容的臉上。
這裏的燈光朦胧,模糊了他面容的張揚,眼角的疤痕也被抹平,倒是有些溫柔和煦的模樣,好像真的是許久不見的老友帶着久別重逢地愉快來與你示好。
“不過一周,不算久。”裴雲也伸手接過這份‘示好’。
聞言明央嘴角垂下了些許,不過在昏暗裏不太明顯。
明風的葬禮剛剛過去一周,距離他們上次見面的确是只有一周。
那奇怪的氛圍又開始浮現,陳亦鳴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明央表現得熟稔和裴雲也可以劃清界限的冷漠實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明少。”被忽視地陳亦鳴沒忍住開口。
明央像是才注意到裴雲也身邊的人一般,微微側過頭漆黑的眼珠看向陳亦鳴,不遠處的搖光正好劃過,落到他眼睛裏,像是深潭之中滲人的黑珍珠,莫名的讓陳亦鳴心頭一怵。
只一瞬間光亮便消失,明央嘴角的弧度又被提起,“陳少也在這。”
還真是才注意到他,被忽視地陳大少爺眉頭輕蹙,“看來明少不僅名聲不好,眼神也不太好。”
他這話說得不氣,明央對他的冒犯沒什麽反應,目光再次回到了裴雲也面上。
因為陳亦鳴的不氣,氣氛莫名開始緊繃,陳亦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明央有這麽大的敵意,但一想到關于這人的各種傳聞,以及他前幾天幹的荒唐事,陳亦鳴還是決定離這人遠一點兒。
正好有位女明星朝他這邊遞來視線,暧昧地喊了句“陳總。”
就像是忽然出現的一根針,打破了三人之間緊繃的氣氛,莺莺燕燕打扮張揚的女星們三三兩兩結伴朝他們走過來。
陳亦鳴眼尖兒,一眼看到落後她們幾步的長發女人,她長相明豔,一襲紅裙張揚嬌麗,目光卻是錯過他看着裴雲也的方向。
她便是讓裴雲也和林遠東先後上心的當紅小花蔔重瑤了。
陳亦鳴看了一眼裴雲也,就見他抿了一口手裏的朗姆酒,放回應侍生手裏的托盤。
“我還有事,先走了。”
裴雲也這話當然不是跟明央說的,陳亦鳴點點頭,完全忽略了還站在身前的明央自顧自地朝着美女那邊走去。
而被留下的明央,眯着眼睛看着裴雲也的背影,嘴角緩緩垂下。
。
華雁亭通往停車場有專門的電梯,裴雲也接過侍者遞來的外套,并沒有往電梯走去,而是走向了樓梯通道。
雖然樓梯用的人不多,但依舊幹淨明亮,吊頂的琉璃燈下,長長的螺旋形階梯一階一階像是一朵徐徐盛開的花朵,宴會廳裏的悠揚音樂逐漸降低,只有他富有節奏的腳步聲輕蕩回音。
旋轉樓梯的末端則是個Z字形的長廊,盡頭的出口才是停車場。
按照裴雲也的習慣,他離開的時候林現就已經收到消息安排司機在停車場等候。裴雲也垂着眼,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往頭上階梯處落下的小片陰影,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踩着腳下的影子走出旋轉樓梯。
踏上長廊之後裴雲也腳步就開始放緩,一直墜在他身後可以與他同步的腳步聲卻并沒有停下,聲控燈并沒有亮起,身後旋轉樓梯的燈光投下兩道人影,裴雲也好似沒有察覺徑自拐過第一個斜角處。
突然間,臉側空氣迅速流動,一道灰影劃過。裴雲也眸光一凜,迅速抓住眼前偷襲者的手臂猛地往前一拉,同時側身手肘外推一把将人抵在牆面。
砰的一聲,聲控燈迅速亮起。
裴雲也擡眼,對上的是明央笑意盈盈的臉,他說:“阿也,反應慢了。”
話音剛落,裴雲也只覺手心一空,五指劃過細膩皮肉的觸感還沒消失,同時後腰受力,接着他就被明央以同樣的姿勢摔在冷硬的牆壁。
肌肉記憶令他下意識反擊,另一只手從下方勾拳,明央好似知道他的動作,側首躲開,裴雲也迅速手肘回撤用力撞上明央胸口,而眼前的人卻像是不知道痛似的紋絲不動,而他剛擡起的膝蓋也被明央制住。
電光火石間,兩人交手數招,從制服到被制服不過兩三秒。
明央抵着人,在裴雲也耳邊輕聲說:“身手也落下了。”
“是嗎?”裴雲也嘴角勾起。
他手腕翻轉,像蛇一般劃過明央小臂捏住他腕關節用力扭轉,劇痛襲來,趁明央短暫吃痛,就是這一瞬間裴雲也掙脫開來,朝着明央下颌處狠狠劈下。
金屬與人骨的碰撞,明央悶哼一聲,稍稍退開些許,紅色外套也随之落地。
裴雲也皺着眉立刻與他拉開距離。
兩人分開之後,裴雲也沒再動手,他轉了轉手腕,目光落在手腕處碎裂的表盤之上。
臉側和手腕的痛感久久不散,而因為疼痛明央臉上的笑意更甚,他摸了一下自己咬破的唇角,擡眸看着正在整理衣衫的裴雲也,忽然笑了起來。
先是低笑,接着一連串的笑聲回蕩在長廊中,裴雲也恍若未聞,垂眸凝着手腕上的價值百萬的銀色腕表,表盤上面碎裂的紋路在燈光下像是一朵銀色煙花。
“明少跟着我就是為了試試我的身手?”裴雲也一邊問一遍整理衣袖,遮住了那破碎的痕跡。
“是啊。”明央不笑了,他站起身,看到裴雲也隐在暗色裏的半張側臉,和記憶裏一樣,線條冷峻,眸光銳利,只是視線卻不是投向他。
這一認知忽然讓他有些不爽,他猛地上前拉過裴雲也的手腕,幾乎是瞬間兩人再次交手。
不過這次明央有備而來,他太熟悉裴雲也的起手式,而裴雲也也的确是許久沒有動過手,這一次他沒再能掙開明央的鉗制。
明央以一個擒拿氏反手将裴雲也抵在拐角處,手臂攬着他的腰肌,姿勢危險而貼在他耳邊說出的話像卻是情人間的呢喃,“阿也,你瘦了。”
“明少,”腰腹處的觸碰讓裴雲也臉色冷得幾欲結冰,他眯着眼睛冷聲道:“我們不熟吧?!”
明央全然不在乎裴雲也是不是在憤怒的邊緣,好像裴雲也的情緒起伏越大他越興奮,他的唇幾乎貼在裴雲也耳尖上,“睡過,還不熟麽?”
他說完還伸出舌尖在裴雲也的耳尖上舔了一下,一抹血色在他耳尖上劃過,同樣也映在明央眼底,令他說出的話也如沁雪般冰冷,“難道還有別人也嘗過裴少的滋味麽?”
聞言,裴雲也忽然不再掙脫,靜默片刻他額頭抵在冷硬的牆壁上忽然低笑出聲,早已熄滅的聲控燈再次亮起,笑了數十秒左右,裴雲也才微微側首掀起眼皮看了明央第二眼。
總是繃着的面容随着眼尾壓下的弧度變得柔和,裴雲也那雙眼柳葉眼映着燈光,熠熠生輝間寒冰都化作秋水。
明央眸中怔楞一閃,他從沒有見過裴雲也這樣明顯的笑容,盡管這笑容并不達眼底,但依舊讓他整張臉的美的奪目。
就在明央愣神的同時,裴雲也鋒刃一般的目光猝然狠戾,瞬間翻身掙脫同時擡腿一腳将明央踹開,他這次沒再留情,這一腳直接将明央踹翻在地,甚至還令他下意識地捂了胸口做出一個防護的姿态。
裴雲也臉上的笑容早已經煙消雲散,他眯着眼睛,漆黑的眸光盡是危險的氣息。
這一腳之後他并沒有收手,接二連三的攻擊全都在他腳下。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停下,但回過神來明央已經蜷縮在地,低咳呻吟,而他身上的白襯衫也早已布滿了灰塵與腳印。
裴雲也喘着氣停下動作,他高高在上的俯視着,眼中冰冷漠然。
打扮精致的明少爺,此刻宛如蓬頭垢面的流浪漢,沾了灰塵與血跡的頭發散亂的鋪在臉側,露出的側臉燈光下白地幾乎刺目,而他沾了血的嘴角甚至還是上揚的姿态,昭昭滿是桀骜的野性。
這一幕神奇地與兩年前重合,只是這一次裴雲也依舊沒有任何的憐憫與愧疚。
“明央,”裴雲也彎下腰,伸手用力捏住明央的下颌,冷冷道:
“撿來的野狗,也配做夢。”
。
林現看着自家老板從拐角處的樓梯通道走出的時候,心頭當即一凜。
裴雲也身上的高定外套被他捏在手上,脖頸處的領帶被他扯得松散,眉宇間是未散去的戾氣,他長相本就鋒利,這會兒擰着眉與來時淡然從容的狀态大相庭徑,不像剛參加完宴會,反而像是剛尋完仇。
林現當即快步走上前去,裴雲也眼尾一擡手裏的捏成一團的外套便朝着他飛來,林現迅速接過,垂眼看到精致的高定此時沾滿了白灰,甚至還破了好幾道裂口。
裴雲也已經徑自越過他往車前走去,林現跟了上去,“裴總,這是....”
話還沒問完,裴雲也一揚手又是一塊什麽東西朝他飛來,還有冷冷的一句指令。
“扔了。”
林現看着手裏碎裂的腕表,識趣兒的沒再多話。
上車之後裴雲也就倚在後座閉上了眼睛,林現一邊開車一邊觑着後視鏡,即使是閉着眼,裴雲也臉上的陰翳也沒散去,林現仔仔細細在腦海裏将今天的宴會名單篩選一遍,又将所有人與裴雲也的關系梳理一通,還是沒能弄明白如今會有誰和裴雲也起沖突,還到了讓裴雲也動手的地步。
真是太久沒有看到這種狀态下的裴雲也了。
就在林現瞎琢磨的時候,裴雲也腦海裏也在回想他今晚的失控,腕骨的刺痛感愈演愈烈,這并沒有讓裴雲也感到不适,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凝着腕骨上紅腫的凸起。
骨頭的碰撞聲,肉體的搏鬥聲好像都還在耳邊,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皮膚之下的血液是如何的加速湧動,手指握拳,劃開氣流猛地砸向對方那一瞬間的肆意,讓裴雲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宣洩。
“停車。”
甫一說完,林現收了思緒踩下剎車,打轉向燈将車停在路旁。
十秒鐘後,黑色的車輛轟鳴着叫嚣再次沖進夜色,只留下林現抱着一件沾滿灰塵的西裝外套站在路邊。
等到黑色的車逐漸縮小再到消失與狹長街道,林現才摸出手機給自己叫了輛車,等車間隙回想起方才裴雲也離開前丢下的那句‘華雁的樓梯間該清理了’,思忖片刻便撥通了華雁酒店的負責人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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