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進化
那一槍射偏, 子彈擦着周安左邊衣袖而過, 而周安甚至來不及轉身, 第二聲槍響!
如果将這一瞬間放慢百倍,就會發現那隐藏于黑暗中的槍口筆直對準了周安的心髒位置——
但第一聲槍響時裴澤身型驟動,第二聲槍響之時他已經到了周安身邊, 在子彈出膛的剎那推開周安,軍刀向與他纏鬥的喪屍喉間刺去,然那喪屍速度驚人,怪叫着後跳逃開。
那顆子彈打在地上,彭禾已然驚呆:“卧槽不是我!誰開的槍?!”
這地下空間中的敵人不止一個, 另一個甚至比眼前這一個更加危險, 周安也意識到不可妄動,與裴澤撤回了衆人身旁。
“視覺聽覺強化程度高,生物本能保留程度高。”高到感官神經與反射神經能夠統一工作, 甚至還可能保留有一定作為人類的思維意識, 知道開槍要瞄準的要害部位。
謝從心迅速關閉了手電,壓低聲音道:“我之前說過,Ldv或許會促生生物進化,視力聽力, 身體能力,甚至智商, 都有可能。”
裴澤略一點頭,這一瞬間的交鋒電光火石,但他能分辨大部分槍型的槍聲類型以及子彈射程, 再者國內部隊的配槍制度都有嚴格規定,足以他作出判斷:“九點鐘方向,數量一,持槍,85式,29。”
什麽29?
謝從心沒有聽懂,但其餘人立刻明白了裴澤的意思——85|式沖|鋒|槍彈匣容量30,對方射出這一顆子彈後剩餘彈量最大為29,除非他高級到還能自己換下彈匣。
裴澤道:“別動。”
所有人立即噤聲,背靠着背立于原地警戒四方,但哪怕不出聲,五個的呼吸與細微之處的摩擦聲本就算不上輕微,加之在這空曠高挑的空間中被放大了數倍,黑暗中腳步聲再次響起,歪歪斜斜,向着他們這一頭來了!
果然,對光極其敏感,聽力也得到了很大程度強化,謝從心道:“試試雷|管。”
這一點默契來得突如其然,在他說出口前,裴澤已經抽出了一支雷|管。
——既然視覺進化到黑暗中可以視物,聽力想必也較尋常人靈敏許多,這一次謝從心主動捂住了耳朵。
裴澤開了安全闩,等了半秒才朝着九點鐘方向筆直投擲,雷|管在落地前爆炸,發出巨大響聲,兩名喪屍發瘋般的怒吼夾雜其中,裴澤果斷道:“後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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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當即朝進來的方向拔足狂奔,但那兩名喪屍被爆炸聲激怒後速度更快,怒吼着追來,子彈砰砰砰擦着他們而過,沒有槍的那只速度更快,不到兩秒時間已經追至他們身後,裴澤放慢速度與他交上了手——
沒有光線只能憑多年作戰的本能,耳畔風聲,微弱人影,腳下動靜,在這一陣混亂中都倉促到難以捕捉。
他一個人必然難以應付兩個敵人,周安停下加入戰局,這會兒他倒是不堅持了,對程殷商道:“送謝院士先走!我們殿後!”
程殷商不敢停頓,拉着謝從心往門外沖,謝從心卻與周安掉轉了态度,道:“不,拖住他們,我去開水輪機。”
既然都到了這裏,總要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大程度,樓上的十二臺無法啓動,地下的這六臺必須開啓,否則這一趟冒險的意義何在?謝從心道:“不用管我,保護你們自己。”
“那怎麽行?!”程殷商扯着他的手臂不肯放,扭頭對彭禾道,“彭彭掩護隊長周哥,我送謝院士去開水輪機!”
“明白!”彭禾擔心着身後二人,當即剎車轉身,仿佛懷裏揣着的不是沖|鋒|槍而是一炮升天的火|箭筒般豪邁道,“你們去,老子跟他們拼了!”
五人兵分兩路,第一臺水輪機的位置在方才進來時就已經明确,就在那屍山左方不到十步。
黑暗中唯一的照明是那落在地上的手電筒,被血污了頂蓋,已經透不出多少光,程殷商護着謝從心摸索前行,哪怕嗅覺神經進入疲憊狀态,靠近屍山時還是被當頭撲來的可怕味道熏得胃中翻湧。
“門卡給我。”謝從心終于摸到了數控臺操作屏,有了樓上十四臺的操作經驗,他已經大致摸索出電站數控的體系。
刷卡開機,屏幕亮起微光,謝從心将範正說的步驟做了一個簡化,十四位指令輸入只花了不到五秒,比方才熟練了很多。
那一頭的打鬥聲激烈非常,間歇伴随槍響,也不知是誰開的槍,程殷商急道:“樓下為什麽沒有燈?不是已經開了電路嗎?”
這麽大的機器即使是範正,也沒有完全把握能夠應付,更不用說他本就不是專業員工。
謝從心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數控臺一百二十個按鈕上,分不出多餘的心來耐心解答,只匆忙道:“牆上應該有燈源開關,被關掉了。”
既然槍都會開,關個燈也不需要驚訝。這樣高程度的本能保留與身體進化必然與LDV有關。
他在這一刻已然改變了想法,這一趟三峽之行的意義遠不僅限于解決重城洪患或是給多少城市恢複供電。病毒的對抗研究才是人類自救于天災之中的關鍵,而這進程每快一點,一天,或者說一分一秒,都将有無數人得救。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世上的每一個人,能做的就只有快一點,再快一點,抓住一切可能。
——他需要這兩個樣本的信息。
自檢進度99%。
自檢完成,編號S302,地下第一臺水輪機确認開啓。
水管充水的聲音響徹地下,滂沱如同巨龍緩慢蘇醒,裴澤敏銳感到與他交手的喪屍動作一頓,像是被那水聲吸引了注意力。
謝從心合上操作臺的蓋子,拿出手電筒塞進程殷商手裏,“聲音和光線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去找開關,不用管我。”
被咬也好受傷也好,他反而是五個人中最安全的那一個,程殷商在這裏保護他并沒有多少意義,但如果裴澤等人在這裏出事,他一個人勢必難以回京。
程殷商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堅定,也知道如果不想辦法開燈,裴澤等人太過被動,于是咬牙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第二臺水輪機在屍山另一頭。
弱肉強食,這地下空間的其他人無論有沒有感染,大概都已經被摞在了這裏成了貯存的食物。沒有了樓上的人海戰,他一個人的行動反而方便了許多,謝從心摸索着牆壁前行,沾了滿手的血也沒有心思去管。
末世爆發不過十幾天時間,他的挑食和潔癖都被逼着治好了大半,回了京被嚴慎知道,恐怕能笑上半個月。
另一邊程殷商也摸到了牆面,手電筒開啓檢查附近的牆體一遍沒有開關立刻關閉,摸到下一段再開,以至于燈光一閃一閃如同深夜海上的燈塔。
喪屍們的注意被他吸引,那持槍的喪屍歪着頭朝他所在的方向扣下板機,但被管道擋住了,子彈打在了管道壁上。
裴澤從槍聲中判斷出方位,踏着一地血水朝那喪屍奔去,周安替他截住了另一名喪屍的攻擊,借着腳下手電筒的微光,想将那喪屍朝彭禾的槍口上推去,然那喪屍不僅速度快,力道也大得驚人,竟反而将周安逼得後退了一步!
“周哥小心!”彭禾端着槍上前,槍口沖着那喪屍就是一頓掃射,打空了彈匣裏剩餘的十顆子彈,然而那喪屍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且似乎明白子彈的危險一般,飛速繞着彭禾轉了個圈,閃身躲進了手電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往殷商那邊去了!”周安立刻撿起地上的手電,将面上血跡就着袖子一擦,對程殷商的方向照去,卻不見那喪屍的蹤影。
“隊長呢?!”彭禾怕他去找了裴澤,急得大喊道,“快快!照隊長!”
周安轉向裴澤的方向,勉強抓到了兩道身影。
那喪屍穿着軍裝,确實是駐守大壩的軍人,一張臉上青灰,眼下挂着兩道血淚痕跡,擡着槍欲開,好在動作不似另一名那樣快,被裴澤按住了槍口朝下一推,子彈近距離打在地上彈出一個小坑。裴澤橫刀削向那張帶着屍臭的血口,鋼刃卡在牙間,兩相較力,一時之間竟然誰也動彈不得。
裴澤陡然收手,側身躲開利齒,錯身分開的剎那手肘擡起,擊在人體最脆弱的後頸上,用體重與手臂力量将那喪屍全力朝地上按去!血水四濺中喪屍臉部貼地,裴澤單膝抵在他後背上鎮壓反抗,松出一只手從他嘴側抽出卡在牙縫裏的軍刀朝他後頸捅入!
然他的皮膚硬度卻遠高于普通人類,軍刃送入一公分後卡住再難進入,底下喪屍也不知有沒有痛覺,反抗得更加厲害,已經壓制不住。
他不得不拔刀退開,喪屍頃刻如同裝了發條一般彈了起來,脊椎後折近九十度,被軍刀割破的嘴角挂滿了殷黑的血跡,大口喘息中發出低沉的嘶吼,喘了兩口後發起狂來,舉槍朝着裴澤的方向一通連射!
謝從心摸到了第二臺水輪機。
屏幕上亮起微光,自檢進度1%。
還是太慢了,一臺機器十分鐘,六臺機器下來,裴澤等人必定堅持不住。他分秒不停,摸着管道牆體前往第三臺機器,幸而六臺機器并排在這地下空間的中軸線上,并不難找。
第三臺水輪機,自檢進度1%。
裴澤閃身躲入巨大管道背後。
28,29,30。
他一直計着彈數,第30發槍響的瞬間他繞過管道,無聲從另一頭向那喪屍貼近——
程殷商那頭手電依舊在閃,就說明暫時沒有危險,周安與彭禾一人一邊靠近那喪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裴澤抓住時機,迅速自背後貼上那喪屍,單臂扣頸想要制住他的行動,喪屍怪叫一聲,瘋狂扭動試圖甩開他,兩人扭打一團摔倒在地,誰也制服不了誰,就地滾了三圈。
周安和彭禾立刻上前,分別幫裴澤按住了喪屍手腳,裴澤雙手握住軍刀手柄,由上而下借着體重用盡全力,終于将刀刃送入了那過分堅硬的皮膚之中,精準刺穿了喪屍的心髒。
三人都是一身的血,已經來不及去想會不會感染,松開那已經徹底不動的喪屍,周安記挂着剛才朝程殷商那邊去了的另一名喪屍,大喊道:“殷商?沒事吧?”
“我沒事!”程殷商全然不知這頭是個什麽情況,聲音隔着數十米從另一頭遙遙傳來,“不用管我!”
裴澤等人既然已經騰出手來,程殷商索性不再開關手電,又高聲問:“謝院士呢?”
“……”
等了一會沒有回應,周安手電探查四周,再次喊道:“謝院士?”
“……”
依舊無人應答。
兩名敵人,其中一名已經制伏,另一名藏身黑暗,沒有來攻擊他們,那麽就很可能是沖着謝從心去了,而謝從心毫無自保能力,一旦遇上兇多吉少。
裴澤迅速起身,沉聲道:“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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