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個大豬蹄子

聞言, 夙息微微怔住,仿佛在努力消化她的意思。

霓光:怎麽,她發音不标準, 還是很難理解嗎?

躺下呀!

堂堂邪神這麽遲鈍真的讓人頭疼, 霓光是個急性子,她風風火火徑直上手推他。

而夙息就這麽定定地看着她, 眼裏古井無波,也不反抗, 就這麽軟綿綿地被推倒下去。

霓光腦洞大開, 沒來由地就想到秋潼給她看的話本子裏那些“嬌軟無力易推倒”的女主們,唔,她原本覺得這描寫有些誇張, 修仙之人怎會如此虛弱?

此刻她才知道,話本子裏不全是騙人的, 是她冤枉了無辜的作者。

只是這個姿勢……

她該怎麽辦, 趴上去嗎?不行,他這麽弱, 恐怕會被壓得再次吐血。

霓光軟綿綿地看着他, 腿跨過去虛虛坐下, 俯身揪住邪神的衣領,就要狠狠地……

“少主!少主!急報!那幫該死的修士們就要……鵝?”符陸闖進門內,氣憤得老臉脹紅,直到看見床上發生的一切,他那張臉瞬間僵了豬肝色, 狼狽地摔倒在地。

霓光發誓她剛才聽到了一聲鵝叫。

“龜公……不對,符陸長老你沒事吧?”霓光睜大了眼睛。

符陸對着眼前如此不堪的一幕,咬牙切齒道:“你對我家少主做了什麽!”

霓光一臉坦蕩:“我在喂邪神大人吃藥。”

“有你這麽喂藥的嗎!”符陸快氣炸了。

此等小妖女, 簡直……簡直放浪形骸!

霓光愣了下,看向邪神,只見他衣襟被扯開,玄色裏衣襯着蒼白的臉,眼角鎖骨好幾處泛紅,任由她揪住衣領……

的确像是剛被欺負過。

毫無疑問,罪魁禍首只能是她。

“不是我,我不是……”霓光急忙向符陸解釋,可話沒說完,就被邪神捂住嘴。

霓光:?

她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拼命眨着,邪神卻沒有松手的意思。

他的手好冰,跟他的神府一樣。

邪神永遠是一派雲淡風輕的表情,只有跟随在他身邊最久的符陸捕捉到他眼底的幾分不耐,仿佛沁着霜雪,淩厲冰冷。

而且……仿佛……

是沖着他來的。

“有何事?”邪神不緊不慢地開口。

霓光覺得他們要說正經事了,于是準備溜走,不料她後脖頸一涼,被人提住,接着竟坐在邪神的腿上,整個人縮在他懷中。

?搞什麽東西?

她剛才都不敢真坐上去,就是怕給他壓壞了。

邪神他真是……又菜瘾又大,是為了在下屬面前挽回顏面嗎?

啧,男神真幼稚。

符陸被自家少主的操作驚呆,他忍住想擦汗的沖動,說:“老臣接到密報,青遙宗,紅柳山莊,萬法宗三派的長老已經出發來生死城拜見邪神,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夙息淡聲打斷他:“知道了,要來便來。”

符陸:“……”他好像聽出了幾分“就這???也值得你來擾本君好事?的意思。

他眼珠一轉立馬改口:“對!少主是誰?全天下唯一的神明,不管他們來幹嘛的,要找茬就全殺了……”

這番彩虹屁吹得自然而不做作,看他完美的保命小技巧!

“好了,退下。”邪神無情打斷了他。

符陸:“好的。”嘤。

他擦着汗離開,又聽見背後聲音響起:“以後未經允許不要進本君房裏。”

從他平靜的語氣中,符陸感受到一陣沉重的威壓,刺骨般的懾人……

他步伐變得鈍重,神識仿佛被壓住,同時腦子裏空白了一片,連自己是怎麽走出寝殿的都不知道。

直到關上那道門,符陸恍然驚覺,出于本能,逃命般的飛奔離開!

回到他自己的住處,那種感覺才消失。

符陸快哭死了,不至于吧,他不就是差點破壞少主的好事,至于要殺了他嗎?

普通修士尚且會刻意收斂威壓,一是不讓敵人感知到真正實力,二是為了避免誤傷凡人,何況是神明,他的威壓若是不加節制,完全釋放出來,不消多時足以毀掉一座城!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少主這麽兇殘了。

上一次還是在邪神出生那日……

符陸心神恍惚,不住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他養了只靈橘貓,體重日益可觀,跟着他的腳步走,忽然卧倒在地,暴躁地抓他的腿,叫聲十分凄厲。

“去去去,老子煩着呢,一邊玩去。”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少主的威壓除了警告,似乎隐藏着莫名的暴躁……

不行,不能睡,他得弄清楚什麽原因。

符陸漏夜前往藏書閣,他或許能從邪龍族自古傳下的秘卷中找到答案。

深夜,明月高懸。

聖城一處喧嘩的街道上,燈火通明,仿佛一座不夜城。

霓光第一次知道,原來聖城的夜晚這麽好玩,很多人,鋪子大多也開着,還有小孩子擺地攤賣寫靈藥靈器之類的小物件。

真好玩。

要是邪神大人沒跟着就更好玩了。

霓光一手抱龍,默默看了眼身側那個沉默的身影。

方才喂藥被符陸打斷後,邪神眼神清明了些,沒讓她再繼續,只是冷冰冰地叫她從腿上下去。

好嘛,邪神一貫如此喜怒無常,用完她就翻臉。

下去就下去。

“那我走啦,邪神大人晚安!”

霓光迫不及待要走,不成想邪神卻抓起龍扔進她懷裏,沉着臉說:“你不是最喜歡他嗎,拿好了。”

霓光想說,自從知道這家夥是世界上另一個你之後她就沒那麽瘋狂喜歡了,但看邪神的臉色,她決定還是不說為妙。

可是邪神大人為什麽要跟着她?

霓光非常迷惑,滿腦門問號,而邪神卻萬分冷淡地睨着她:“你那般不安分,若是出去胡鬧,拆了本君的城你拿什麽賠?”

“……”不就是上次抓邪魔毀了幾條街嗎?還耿耿于懷。

霓光不敢多說,生怕他現在要她賠錢。

這才有了此刻的尴尬場面。

霓光悶頭走路,心裏頗為苦惱,她就不該猜中邪神的小秘密,這下她手裏的小龍仿佛成了燙手山芋,不敢亂碰,生怕給他又玩出血了。

而且邪神一句話都不說,冷着張臉,仿佛要把全城都凍結冰。

跟男孩子狂街太無趣了!

霓光專心想該如何找到留影珠,她記得傅青玉身上有種花的香粉味,非常熏鼻子,上次在血淵密林的縫隙裏,就是聞到那味道,霓光才确定傅青玉跟在後面。

她吸着鼻子,努力分辨,然而……

現在人太多了。

過路醉漢身上的酒臭味、路邊攤上賣首飾小姐姐的脂粉味,太多幹擾了。

霓光無奈嘆氣,她到底不是一只靈犬,現下根本找不到傅青玉曾去過的地方。

只能邊走邊找了。

忽然,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霓光的小鹿眼唰地一亮。

是烤肉的味道!

霓光這些天快被該死的辟谷丹惡心吐了,聞見肉的香味頓時走不動道了,她把邪神抛諸腦後,循着香氣來到街邊的烤肉攤前,眼巴巴盯着熱騰騰的肉。

是靈豬肉!此豬生得肥瘦比例适宜,皮薄肉嫩,不帶一絲腥味。

肉邊緣的脂肪烤得流油,滋兒滋兒滴在熱炭上,散發出自然的乳香,老板娴熟地撒上芝麻粒和辣椒面,沖霓光咧嘴一笑:“小姑娘來幾串?我這是正宗的靈豬肉!”

霓光快流口水了。

幾串哪夠啊,老板是不是瞧不起她?霓光豪氣幹雲:“老板給我來一百串!”

“好嘞!”有錢不賺是王八蛋,老板才不管她能不能吃下。

霓光伸手掏錢,突然僵住了。

艹!

她想起來了!她根本沒錢!

看這少女臉上一陣發白,生意人回過味來,“丫頭沒帶錢啊?讓你男人給呗!”

她男人?

誰?邪神大人?

霓光一拍腦門,對,怎麽把他給忘了?

她回頭找,看見他站在對面,遠離燒烤攤,眉頭緊皺表情複雜,充滿難言之隐。

他一身玄衣仿佛隐入夜色,那張清冷孤高的美人臉卻十足惹人注目,與這市井環境格格不入。

她表情緊張,小聲對老板說:“算了吧,他比我還窮。”

老板震驚了。

他內心極為震動,怎麽,這年頭,只要臉好看,窮光蛋也能娶漂亮老婆嗎?

老板羨慕地看向那年輕男人,不知為何,明明他眼睛還行,可總也看不清那男人的模樣,像蒙了層霧。

只看他氣質持重冷矜,高大挺拔,原以為要麽是哪派的修士高人,要麽是富貴世家公子。

不成想竟然是個小白臉。

啧,世風日下啊!

老板嘆氣:“姑娘,別嫌叔啰嗦,男人好看不能當飯吃的,得看內在!”

霓光:“他內在也美的!”能開花,還流甜甜的花蜜!

老板:“男人得有用才行!”

霓光驕傲臉:“他很實用的!”水系靈力超贊!

老板:“男人得讓老婆快樂!”

霓光大聲道:“他很好玩的!”就是有點容易吐血。

夙息:“……”

他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說不上為什麽,他今晚莫名的煩躁,平時一片死寂的靈海翻騰不止,這種感覺很陌生,讓他很不習慣。

這全怪她。

不知道在龍魂的神府裏做了什麽,搞出一些醜陋的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奇怪的。

方才他差點控制不住,冰冷的靈力包含殺戮之力,那股純粹的惡意悄然占據他的神府,當時符陸落荒而逃,應當是被他的威壓傷到了。

他勉強壓制下來,以為已經無事了。

此刻竟又開始躁動。

夙息眸若清輝,陰沉地盯着那笑得一臉天真的少女。

她正在咬着指頭與老板商量,能否用表演腦瓜碎石板換取肉串,碎一塊換一串。

他真不懂她。

明明她費勁心機就為了得到他,好,算她走運,他順從天意與她結為道侶,她接下來應當使盡渾身解數引誘他,要麽是換取靈力,要麽是其他更寶貴的東西。

比如,他的命。

神明并非全無弱點,他縱然強大,自負無人能傷到他,可她畢竟是霓光神劍,他也好奇傳說中的祭天之力能有多強大,若真能殺死他倒也有趣。

可她一路上一言不發,低着頭像只被毒啞了的小鹌鹑,看也不看他。

雙手把龍卡在中間,不摸也不撓,像抱着燙手山芋。

嘴上說最愛小龍,原來不過如此。

她最愛的明明是烤熟了的豬。

“還走不走了?”夙息盡力平息威壓,鬼魅一般來到霓光身邊。

老板吓得直擺手表示他暈血,大方地遞出兩串烤肉請霓光吃。

“老板人真好!大吉大利發大財!”霓光轉頭沖邪神笑嘻嘻,眼眸燦若星辰,“你說是不是呀?”

邪神輕嗤一聲。

他覺得老板馬上會死。

霓光不在意他的冷淡,她兩只手接過肉串,低頭輕輕吹了吹右邊那串,茸密的睫毛在光下輕顫。

接着便遞到夙息面前,甜甜一笑:“喏,我一串,你一串,一起吃!”

只見他愣了下,盯她看了片刻,接着唇角微翹,不無嫌棄地開口:“本君不吃這種東西。”

霓光心中大喜。

那太好了,本來她就是假意客氣一下。

邪神大人果然總能讓她快樂!

正要抽回手,下一刻,肉串卻被他拿走了。

夙息低眸看她:“既然你堅持,本君便給你個面子。”

霓光:!

不是的!我沒有堅持!你個大豬蹄子快把肉串還給我!

她着急地抓上他手臂。

忽然怔住。

他經脈內這股強勢兇猛的靈力是怎麽回事?

……

藏書閣內。

符陸舉着手中泛黃的古老書卷,瞳孔顫抖。

書中說,邪龍一族一生中會經歷至少三次靈力劇烈躁動期。

一次是出生時。

一次是臨死時。

中間那一次,是邪龍的情熱期。

符陸低頭,看着腳邊叫聲嘶啞,随地尿出一泡的公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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