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流光易逝,白駒過隙,轉眼已到了嚴冬。小鎮上寒風呼嘯,滿地銀霜,可憐的王大財主因為舍不得花錢買棉衣,凍得如風中蒲柳,不敢邁出房門一步。往年也不覺這般怕冷,莫非是今年養得太好,畏寒了不成?
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等到快過年的時候,王錦才咬咬牙忍忍痛,讓丫鬟拆掉一床被褥,給他做兩件披風。
丫鬟好奇地問,「老爺,你要兩件幹嘛?」
「換洗不行啊。」王錦才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衣服做好了新年也到了,一向吝啬的王家在門口挂起兩盞紅燈籠就算完事。除夕夜的飯桌上多了一雙碗筷,丫鬟正要收下去,王錦才卻讓她放着。
沒準會出現的吧?
以那家夥的人品而言,保不齊會做這種吓人一跳的事。
打定了主意的王錦才想等等看,結果一等等到正月都過去了,也沒見着半個人影。
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
早春二月,乍暖還寒,王錦才小睡起來,看見窗外枝條已綻露新芽,恰是一個收租子的大好晴天。踱步出門,尋那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一一要了月錢,又去田裏看了看秧苗。途經路邊的古木,王錦才不由駐足仰望。
小時頑皮不是沒有攀爬過,可大了明白爬樹之姿不雅,也就沒有再犯。倒是有人全然不顧禮數,偏偏喜歡偷了他的西瓜再蹿上樹去吃,任他在下面氣得跳腳。眼看着四下無人,王錦才心念一動,磨磨蹭蹭地挪到樹下,也手腳并用地向上爬去。
「王老爺,您這是幹什麽呢?」自王錦才做了施粥放債的善舉後,鎮裏的村民們見了他都樂呵呵地主動上前打招呼。
「沒、沒什麽。」剛爬了一尺不到的王錦才僵直了手腳,從樹上蹦下來一溜煙跑了。
四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時值初夏。
耐心耗得所剩無幾,滿肚子火氣的王錦才這陣子很煩躁——夜夜看見手拿紋銀八百兩的乞丐王敲開他的大門,醒來卻皆是一場空夢,怎地不叫人惱火?
不守約的混賬!
一腔怒氣無處宣洩,王錦才忿忿地打起一個水花,暗暗咒罵着。天氣微涼,在河裏洗澡不宜過久,王錦才爬上岸穿了衣服,又不痛快地撿起兩顆石頭向河裏砸去。
偶爾在上游洗浴的美人已經大半年沒出現了,王錦才每每懷念地回想,最先想起的卻總是另一個人懶懶洋洋,任松散亂發垂落在頸間的模樣。
越想越是五味雜陳,王錦才坐在河邊若有所思,直到夕陽西下,把他的倒影染上層層彩霞。
三伏暑天,蟬聲陣陣,綠樹成蔭。
王家大宅院裏,王伯哀切地撸了撸胡須,對正收拾包袱的王錦才語重心長道:「少爺……您就安心地去吧……」
***?王錦才默默地瞪了王伯一會兒,心說我還沒斷氣呢。
自數月前下定決心後,四處打聽消息兼顧着打點家業的王錦才忙得是不可開交。獨自出門不比結伴而行,凡事也沒個照應,當然得打探清楚些才好。比如路該怎麽走啊,盤纏要多少才夠啊,住哪比較劃算啊等等等等,總算都弄得差不多,王錦才簡單收拾了行李,這就準備上路。
「王伯,」臨定之前王錦才不放心地叮囑道,「等西瓜熟了先賣五文錢一斤試試啊,沒準有哪來的江湖人會買的。」
王伯連連點頭答應,站在一旁的丫鬟插嘴問,「老爺你這是要去找倒楣瞎乞呢?」
「不不不不是!」一聽這話王錦才就跟尾巴被人踩住了似的,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堅決否認。
「我只是想去讨回那八百兩銀子而已!」
「……這樣啊。」
丫鬟将信将疑地笑着應了聲,又轉頭促狹地向老神在在的王伯遞了個眼色。面上一陣尴尬的王大財主見狀索性不與他們多說,背着包袱啓程讨債去也。
出了小鎮向南前行,雖說一路跋山涉水,但王錦才事先打聽好了路線,走起來倒也不太困難。
何況比起山野小徑,官道要平坦好走的多了。只是路上食宿問題頗為棘手——吃飯住店都要謹慎選擇、讨不着便宜誓不甘休的王錦才不是嫌這家的饅頭貴了,就是嫌那家的客棧太黑,寧肯風餐露宿也不願多花一文。挑來揀去兜兜轉轉,難免拖慢行程,再加上他舍不得雇馬車,趕路全靠一雙腿,就更是不知要走到猴年馬月才能到地方了。
「小二,這兒離岳陽城還有多遠?」
一間破舊不堪的客棧內,王錦才正在向店裏的夥計問路。
「很近了客官,」好心的店小二說着還給他比劃比劃了方向,「再走兩天就到。」
「多謝。」王錦才如釋重負,走了二十多天連個城門都沒看見,他還以為自己走錯路了。
現在知道沒錯就好,王錦才撫撫胸口,兩天的路啊……記得岳陽城以南三十裏就是君山,那不是最多再走個三四天就到了?
一思及此,王錦才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揚,眼睛也危險地眯了起來:哼哼,等逮着了那個大騙子,不扒掉他一層皮,老爺我就把王字倒過來寫!
王錦才這麽憤怒自然是有原因的。要不是那個人當初沒告訴他客棧裏的東西不能拿,他也不會一出門就險些被人當成偷兒扭送官府。仔細算算那個臭乞丐騙他的事根本不止這一件——騙他說他是瞎子,騙他說客棧限時上菜,騙他說不會忘記他,騙他說要幫忙喂豬的,騙他說一定會回來。謊扯得太多是要遭雷劈的!王錦才咬牙切齒,做夢都想找這家夥算賬。
又趕了兩天的路,王錦才終于到了岳陽。
古語雲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站在岳陽樓上遙望君山,更是明湖如鏡,青螺其中,山水交映,浪動波搖。可惜王老爺對錢財之外的東西一概沒興趣,所以随意打量了兩眼就匆匆路過。
同樣,八百裏洞庭湖煙波浩渺,王錦才也是驚嘆出一句『好大』便算完了。
等渡過洞庭登上君山,看着小島上滿大街的叫花子,王錦才這才有了閑情逸致,也裝模作樣地欣賞起山水來。
哈——哈——哈——哈!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丐幫總舵都被他找着了,還怕找不着丐幫幫主?!
得意洋洋的王錦才在心裏握緊拳頭,待找着了人,那就是生吞活剝,扒皮拆骨,先奸後殺……啊呸!犯律法的事就不做了,還是來點溫柔的吧。
正想着要怎麽溫柔,王錦才就被前面的一群乞丐引去了注意。
「喂,有沒有覺得蘇幫主最近怪怪的?」
「已經怪很久了吧,自打從南海回來後就是這樣了。」
一聽他們讨論的話題,王錦才趕緊豎起耳朵偷偷靠近。
「是啊,幫主他整天無精打采地蹲在拱橋上,害得大家都不敢上去,生怕他發起神經來把橋劈了,一起玩完。」
「嘁,你不會游泳啊!」
「你說我們幫主是不是失心瘋啦?」
「非也非也,我看八成是撞祟……」
聽他們七嘴八舌了半天,王錦才初步斷定幫主大人在橋上,且這段日子過得不太好。
活該!這是王大財主最真切的心聲,可是與此同時又有點難受。算了,事不宜遲,還是先去找人吧。
青白的石板,彎彎的橋身,君山上的石橋名為秋月,可看在完全不懂吟風弄月的土財主眼裏,倒比較像個元寶。
王錦才走過去的時候,寬敞的橋面上只有那麽一個人。他沒有戴西洋鏡,仍舊是原來那副還算幹淨樸素的乞丐打扮,頭發散亂地紮在腦後,略略垂了幾縷在頸間。
「蘇讨兒,」王錦才惡聲惡氣地開口,大概黑白無常也就是這個調調,「我來找你了。」
「嗯?」滿頭霧水的蘇讨兒颦眉,「閣下與我有仇?」
還閣下呢,王錦才雞皮疙瘩掉一地,看來這混賬是真的把他忘了。
「沒仇,有債!」
「是嗎?」蘇讨兒笑道,「我欠你錢?」
不止,你欠老爺我的可多了。王錦才壓下心中酸澀,突然從懷裏拽出一枚紅線穿着的銅板,硬塞到蘇讨兒手裏。
「想起來了沒有?你說過的話。」
「……」
蘇讨兒怔怔地看着銅錢,臉上是王錦才從未見過的表情。兩人面對面地呆站了半晌,都好像和這秋月橋一般,變成石頭做的了。
「你想不起來就慢慢想啊,我坐會先。」奔波了一路的王錦才率先支撐不住,靠着橋欄滑坐在地上歇息。
「你很累?」蘇讨兒輕聲問他。
「累得腿快斷了。」
不怪王錦才誇大其詞,他的腿腳确實是痛漲難耐。可誰料想這随口的一說,竟讓堂堂蘇大幫主較了真,嘟囔着『我幫你揉揉』就非要當場來脫他的鞋襪。
好吧,揉就揉呗,其實捶背揉腳這種事蘇讨兒以前沒少幫他幹,既然有機會享受,又何樂而不為?王錦才幹脆伸直了雙腿給他揉。
揉着揉着,蘇讨兒疑似紅了眼眶。
王錦才一眼瞥見,大驚失色,吓得氣都不敢亂喘:莫非這是要發瘋了?
果然,下一刻蘇讨兒就跟瘋子似的把他撲倒在地,捧臉狂親。
才摸了我的腳的不要摸我的臉!王錦才氣結,幸虧他講衛生,昨晚上有洗。
「王老爺,」蘇讨兒開懷而笑,氣吞山河,聲如洪鐘,「無以為報,以身相許要不要?」
「廢話,當然要!」王錦才被他壓得肋骨生疼,不過也還是中氣十足地大吼了一聲,「另外你欠我的錢也別想賴!」
這樣的話,讓你來我家讨一輩子飯也不錯。
番外——倒楣財主
這天,在河邊洗腳的蘇讨兒從水裏撈上來一個大王八。
他本無意殺生,奈何那綠毛烏龜死活要往他腳背上蹭,他只好把它帶回去煮了。
鍋裏的湯正炖着,王錦才就大步流星地沖進廚房。
「怎麽這麽香?!」質問的聲音裏滿是驚恐,「我們不是說好一個月只開三次葷今天吃蘿蔔的嗎,難道你又買肉了?」
「放心吧沒買,」對這情況蘇讨兒已經司空見慣,撒作料的手都不見停,「這個不要錢,是我在河裏抓的。」
「原來如此!」王錦才眼睛一亮,轉驚為喜地湊到蘇讨兒身邊誇贊道:「抓得好!我就知道你賢慧。」
「嗯嗯。」蘇讨兒哼哼兩聲也不反駁,笑眯眯地仰着脖子。見風使舵的王大財主很是配合,立即踮起腳來給他擦汗,擦完了又給他整理發型,整完了還拿出把扇子給他搧風。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王老爺奸的機會不大,但虧本生意也是堅決不做的。
「聽說李員外家的綠毛龜丢了,正懸賞五十兩呢,」停住扇子,王錦才提起錢財就神情向往,「五十兩啊!你幫我去抓吧?」
不置可否的蘇讨兒瞄向鐵鍋,神情似乎有些遺憾。興奮中的王老爺完全沒注意,仍在自顧自地比劃,「那龜這麽大,綠的,背上還刻着有字,什麽字來着……」
「招財進寶?」
「不是,好像是『不要吃我』。」
蘇讨兒揭開鍋蓋一看,「咦,真的是『不要吃我』,可是已經熟了不吃不太好吧?」
晴天響霹靂,王老爺打擊太大,張大嘴巴動彈不得。
見狀蘇讨兒舀了一勺王八湯送到他嘴裏,認真地問:「錦才,你看看鹹不鹹?」
「快別放鹽了,」合着在心中流淌的淚水,王老爺嗚咽道,「你當鹽不要錢啊。」
五十兩銀子化為泡影,愛財如命的王老爺直到吃晚飯時都有點靈魂出竅。
「你說要是把這鍋湯給李員外端去,他會給我多少錢?」王錦才不死心地敲打着龜殼,「多少總會給一點吧?」
「這個嘛,」皺着眉沉思片刻,蘇讨兒順手給他家財主盛上一碗湯,「我覺得他讓我們賠錢的可能性比較大。」
「什麽?!」王老爺十分激動,不待湯涼就端起碗來一飲而盡,頗有點壯士斷腕的悲壯氣勢。「賠錢是不可能的,不如我們把湯喝光算了!再把殼子做成龜苓膏,毀屍滅跡,死不認賬!」
「嗯,」蘇讨兒抹了一把汗,「你這麽喝燙不燙?」
「我舌頭全麻了。」
「伸出來我跟你吹吹。」
「哦。」剛吐出舌頭,王老爺立刻又縮了回去。「不成,這可是五十兩銀子的湯啊,精華不能浪費,被你吹跑了怎麽辦。」
「……」
這到底是可愛還是可愛還是可愛呢,蘇幫主感覺微妙地想。
是夜,鎮上沒什麽娛樂,各家各戶都早早熄燈睡了。王財主家反正是從來不點燈的,也就談不上熄。
可是摸黑辦事有難度啊,蘇讨兒打開零零福送他的手光筒,屋子裏頓時一片明亮。
「唔……」王錦才悶聲哼哼,「你開燈幹嘛?」
「看不見啊,」也在忍耐的蘇讨兒解釋道,「藥膏用完了,我在找新的。」
「左邊櫃子裏,快點,不然我忍不住了別怪我……」王老爺艱辛地喘氣,聲音誘人得不得了。可這種時候蘇讨兒就是想要壞心眼啊,便故意慢慢地沾了藥膏塗上去,還語重心長地嘆息:「這麽早就想洩出來,你腎虛啊。」
「你……我……」王老爺忍得帶了鼻音,「老爺我就是腎虛怎麽樣,你進不進來,不進來……啊!」
「這不就來啦?」咬了他一口才插進去,蘇讨兒滿足地低吟一聲,挺腰大力律動起來。
「哎喲……要死啊你……啊啊……你要我死啊你……唔,輕點!」
王老爺受不了了,邊喘邊罵道:「床搖垮了怎麽辦……嗯啊……修理費……多少銀子……」
「快閉嘴。」煞風景煞成這樣的叫床聲再聽下去後果不堪設想,蘇讨兒把懷裏人半抱起來,從下往上激烈貫穿。
「啊啊啊……唔……我忍……忍……」
「喂你不要一邊射一邊喊我忍好不好,」啼笑皆非的蘇讨兒在王錦才屁股上拍了一掌,「都噴到我下巴了。」
「我是想說我忍不住……」發洩出來後渾身被餘韻席卷,王老爺癱在蘇讨兒身上懶得動,仰着脖子就順着他下巴的線條舔了上去。
「嗯,你……」壓抑住從喉間竄出來的舒服呻吟,蘇讨兒受寵若驚道:「你撞到頭了?」
「滾。」王老爺似乎想把噴到他小腹上的也舔幹淨,奈何身體裏還埋着東西彎腰太困難,「今天吃了那麽貴的老龜湯,這個肯定很補,擦掉太浪費了。」
……早知道不該問的。
蘇幫主很不爽,翻身又把王老爺壓下去,狠狠做起來。王老爺勤勤懇懇嗯嗯啊啊地叫了半天,總算搞完一次,但有人卻還想花開二度。
「不成……我腰酸背痛腿抽筋……」
「好乖好乖,」蘇讨兒揉着王錦才的腦袋連哄帶騙,「我們用的潤滑藥膏也很貴的,不能浪費!都塗這麽多了,總得多做幾次吧?」
王老爺之前被搖晃得暈頭轉向,現在還有點迷糊,「啊,很貴是多貴?」
「百八十兩一罐吧。」
蘇讨兒說的是實話,只是沒說這東西是他從大內密探府裏白拿的,一文錢沒給。
「什麽?!」要不是屁股痛王錦才非跳起來不可,「呃,那好……你、你再來……啊……」
所以說做乞丐也是要有智慧的,節約用(哔——),人人有責。
那之後,可憐的王老爺就深陷于屁股痛的深淵之中,拔都拔不出來。還好他每天也沒什麽事做,收收租子算算賬,洗洗衣服曬曬太陽。沒錯,王大財主親自洗衣服,還不止洗他一個人的,連蘇讨兒的也要洗。
這情況說起來得從胖丫鬟前兩年嫁了人開始算起,舍不得再雇傭人的王錦才要求蘇讨兒做家務,結果人家答應得非常爽快——『好啊,我幹家務,你給我幹。』當時沒聽明白什麽意思的王老爺事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遂決定家務還是兩個人分着幹吧。
這天風和日麗,從蘇幫主變成蘇幫煮的男人說是去抓點野味回來吃,一大早就走了。睡得頭發亂翹的王老爺爬起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一看正好太陽不錯,便把家裏的被子抱出去曬。
曬好被子,無所事事的王老爺搬了張藤椅到樹下,眯起眼睛享受起像金子般從樹葉縫隙中掉落的陽光。俗話說飽暖思淫欲,但正直的王大財主不一樣,他空閑下來又舒服的時候就會琢磨着怎麽省錢。比如那號稱百八十兩一罐子的藥膏,到底要怎麽用才能最省呢?
跟蘇讨兒商量的最終結果只會有一種,他用屁股想也能猜得到。趁這會那家夥不在,王錦才把藥膏拿出來左瞧瞧右看看,忽然靈機一動,對啊!只要兌水不就完了?一瓶變兩瓶,一罐變兩罐,八十兩眨眼就成四十兩,還能多用好一陣子,豈不妙哉?
思及此王老爺眉開眼笑,趕忙就去兌水。兌完後發現太稀,他又索性摻了點面粉。攪攪拌拌弄得差不多,王老爺長舒一口氣,這下他辦事的時候終于不會再心如刀絞了。
當天晚上吃的是蘇讨兒抓回來的野山羊。
啃着羊腿,王老爺納悶了,「這裏怎麽會有山羊?你上哪弄的?」
蘇幫主正在手掌上烤羊肉串,「你管我,山人自有妙法,快吃你的吧。」
這乞丐說話越來越不溫柔了,或者說以前就沒溫柔過?生氣的王老爺頗有些嫌棄他,「我才是這山裏的人,你是外地的。」
「……好好,我是外地的。」蘇幫主哭笑不得連連點頭,「可我不是入贅進來了?」
「不,」王老爺表情堅定地直擺手道,「你是自己非要嫁進來的。」
「才不是,是你求我的。」
「混賬,老爺我才沒有求你!」
「哦是嗎,那不要吃我的羊腿。」
「啊,把肉還給我!」
……
就娶嫁這個嚴肅且深刻的原則性問題,王錦才與蘇讨兒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争執到半夜。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王老爺即使已經被插進去了,也不忘哼唧一聲,「啊……明明是你以身相許給我的。」
「對啊,」蘇讨兒很舒服地低頭與他碰了碰鼻子,「我的分身不是許給你了?」
「死吧你,那不如我許給你算了!」王錦才氣到翻白眼,太倒楣了,這還怎麽進財啊!
「嗯……我要死了……哈啊……!」
感覺蘇讨兒今天動得特別厲害,下面火燒火燎的熱。王錦才受不住地大喊道:「不行不行我頂不住了!」
「唔……又不需要你頂住,別亂抓我。」蘇讨兒扣着他的雙手放輕了動作,唉,每回都說要死,估計已經死好幾個輪回了吧。
「可這回是真的……」非常心有靈犀的王老爺掙紮着說出這半句話,立即兩眼一翻厥過去也。
第二天一早,王老爺睜開眼睛就覺得這個世界真是鳥語花香春光明媚,連一貫惹人讨厭的蘇幫主都變成了惹人憐愛,看他單手撐在床邊打瞌睡的模樣,簡直就令人怦然心動。
「喂,叫花子,光睡覺不做飯啊你,老爺我肚子好餓。」以上只是王錦才早上起來随便想想而已,夢境和現實是有差距的。
說起來他昨晚好像暈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想吃什麽?」蘇讨兒難得的沒有回嘴,還一反常态含情脈脈地說,「甜的鹹的葷的素的,我都跟你做。」
「哦。」王老爺咽了一口唾沫,莫名很緊張。是自己身患不治之症還是蘇讨兒吃錯藥了?怪惡心的。「随便什麽都成。」
「那吃這個吧。」蘇讨兒變戲法般從身後拿出一碗粥,在手上溫了溫就遞給王錦才。
王錦才舀出來一勺看看,滿頭問號。
「這個不會是人參吧?」
「怎麽可能,是蘿蔔根。」
「那這個白團子是什麽?」
「九花玉器丸,糯米湯圓的一種。」
「那這個黑的呢?」
「牛黃血竭丹,調味用的。」
聽着不像啊?王錦才将信将疑地吃下去半碗,想起昨天的事情就問蘇讨兒。
「你中毒了。」蘇讨兒說,「不過剛才那一碗下去,什麽毒都應該解了。」
中毒?王錦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跳起來伸伸腿腳,沒感覺嘛。
「我看看情況……」說着,蘇讨兒若無其事地一把扯下王老爺的褲子,迅速掰開兩瓣臀肉。
「啧!怎麽還是藍色的。」
……藍色?腦袋裏的畫面霎時變成藍天白雲,王老爺石化了。
晌午過後,鎮上首富的大宅子裏持續傳出嗚嗚呃呃的鬼叫。要是不知道這宅子裏住的是誰,八成還以為是在鬧鬼。知道是王老爺那就不一樣啦,什麽鬼敢找他鬧?他可是連冥幣也不會給的主啊!
發出奇怪嚎叫的不是別人,正是縮在被子裏從頭裹到腳的王錦才王老爺。
「¥¥¥¥$$$$……」
其實他是在用方言放聲痛罵蘇讨兒,然語速太快,蘇讨兒沒聽懂。
「你念什麽咒呢快出來,」蘇幫主隔着棉被拍拍他,勸道:「屁股藍了有什麽不能見人的,又不是臉藍了,沒關系。」
王老爺憤怒地從棉被一角露出臉來,「藍的又不是你,你當然沒關系了!」發現被蘇讨兒上過的地方變成藍色之後王老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着蘇讨兒扯他褲子。可悲慘的是那家夥沒藍,藍的只有他一個!
人世間最悲痛的事情莫過于此,自己的後庭花藍了,人家的小蜜蜂卻還是好好的!想來想去,王老爺決定要藍大家一起藍,掀開被子拉住蘇讨兒就打算辦事。
「換我上你。」很顯然那地方就是因為被這家夥上多了,才會變藍的!這次他要連本金帶利息……
蘇讨兒聽得背後一涼,趕忙說沖動是魔鬼有事好商量雲雲。
可王老爺是鐵了心的要回本,死活不願意一個人藍,任蘇幫主軟硬兼施他都軟硬不吃,最後蘇幫主沒辦法了,挺屍狀躺着說:「那你上來吧。」
「我上來?我騎上來你不就……你當我傻啊。」前車之鑒告訴王老爺蘇幫主的妥協都是騙人的,是有陰謀有手段的,所以他務必要謹慎而行。
這一謹慎就謹慎了不少時日,期間王老爺吃下蘇幫主拿來的丹藥無數,但都不見效,令他很是煩悶。
終于,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王老爺忍不住要行動了。
俗話說得好,先發制人。「這麽長時間沒做,你不想……?」
「我想,」長頭發的男人一向坦率,「我想也得你同意啊。」
表情有點無奈的蘇讨兒看起來好順眼,開心的王老爺面上感到微微有點熱,「咳,我同意,你讓我做啊。」
長得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蘇幫主瞬間把臉皺成苦瓜,「你就那麽想讓我也變藍?」
「怎麽會?我是因為喜歡你嘛。」
王老爺心想,自己扯個謊還臉紅心跳的,真是太老實了。
屋子裏一片沉默,就在王老爺不怕死地盤算起用強的能有幾成勝算時,蘇幫主唉了一聲,拍拍屁股道:「想做什麽就做吧。」
來啊,蘇幫主主動趴在床上招了招手,王錦才的臉唰地變成豬肝色,這這這,這可就怨不得老爺我啦!
因後面變藍而導致的滿腔郁悶頓時煙消雲散,在興奮與期待中王老爺激昂萬分地撲向對方,脫了衣服提槍就上,猴急得連藥膏都沒空抹。
不過蘇幫主到底是武林豪傑,別說叫痛了,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只是好整以暇地夾緊腿,間或翻個白眼。
「啊……啊……」王老爺在他身上蹭啊蹭地很是陶醉,不過還是發現了玄機。「喂你……你腿松開點,讓我出來……啊……我不是要插你這裏,是要……啊……」
「要插哪裏你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要插哪裏?」
蘇讨兒悠哉地緊了緊腿。
「哈啊……哈啊……」
王老爺爽得直喘粗氣,插屁股這個詞在喉嚨裏千回百轉就是不好意思吐出來,随着快感陣陣強烈,王老爺下腹一緊,射了。
「你好快。」指着黏黏糊糊的腿間,蘇讨兒毫不留情地說。
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回憶起那天的情景王老爺就悔恨到淚眼滂沱。那家夥一邊指着自己留下的可恥罪證一邊痛心疾首地表示『錦才,你快成這樣不行啊』。自尊心碎成一片一片随風飛舞,男人有時是很脆弱的啊混賬!明明以前也被嘲笑過這個問題,但都沒有這次打擊來得大,果然是立場對換造成的影響?悲憤的王老爺發誓無論如何也要讓蘇讨兒爽歪歪,以振夫綱!
不過蘇幫主看起來不是太想給他這個機會。
「不要。」正在一邊炒菜一邊撓癢癢的蘇讨兒打着哈欠說,「把我的屁股借給你練習有什麽好處嗎?」
什麽?難道老爺我的就沒有借給你練習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青筋直跳的王錦才忍耐着說,「我買件衣服送給你!」
哐當,蘇讨兒的鍋鏟掉到地上。
「三年來我第一次聽說你要買東西,真的是給我買?」某些方面意外容易被打動的蘇幫主雙眼閃閃發亮,「那我要穿白虎袍!」
白袍上面寫個虎是吧,王錦才慎重地點點頭,「成交。」
丐幫弟子包打聽再次見到他們家幫主是在一個月後。月前幫主還挺正常,交給他一封緊急密函讓他送到大內密探府去,可等他帶着消息回來時,卻見幫主穿了一身憂郁的白袍。
「幫主!」包打聽大驚失色,「幫主夫人死了?」
「他沒有,」蘇幫主面無表情,「我快了。」
「……啊?幫主你沒事吧?!」
被摩擦大腿摩擦了半個月,大腿內側都快磨破皮了還能沒事?蘇讨兒真後悔自己一時心軟答應了王錦才,結果現在好啦,那家夥食髓知味每天興高采烈地來蹭蹭,想插他屁股就會被說『都成藍色了你還想來你是非要老爺我變成綠色才甘心嗎』之類的話,真是……自古男兒多薄幸,常使英雄淚滿襟啊!
「幫主,你背後好大一個虎字哦。」
「閉嘴。」蘇讨兒沒好氣地接過屬下送來的回信,這零零福再不派個禦醫過來,他非經脈逆行不可。
收到信後的第五天,禦醫才姍姍來遲。
禦醫來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他會是禦醫,都以為是小鎮上新來了個賣燒餅的。
王錦才舍不得買燒餅吃,但蘇讨兒舍得啊!所以他去買燒餅的時候就讓人家挑兩個大的,誰知人家跟他對起暗號。
「天王蓋地虎?」
蘇讨兒一愣,「寶塔鎮人妖?」
「答對了,」賣燒餅的一甩劉海,鬼鬼崇崇地和他搭話:「蘇幫主,在下便是奉命前來出診的禦醫。」
知道是我還對什麽暗號,還有這到底是哪裏的暗號?!蘇讨兒咬了一口烤得居然還不錯的燒餅,心想,就這禦醫,還是別治了吧。
話雖如此,真不治了王老爺的屁股怎麽辦?還有自己的大腿內側又将何去何從?為長遠着想,蘇幫主勉為其難地把禦醫請進家門。
「你把燒餅師傅帶進家裏來幹嘛。」
王錦才好奇道,「莫非我們要學做燒餅?」
「不是燒餅,是禦醫。」
身上還沾着面粉的禦醫正色道,「我是來給你看病的。」
「哈?」
由于大致情況蘇讨兒已在密函上說明,禦醫便沒有多問,而是直接對他們的卧室進行檢查。王錦才擔心禦醫要看他屁股,吓得奪門而出,躲到三條街外的張掌櫃家喝茶去了。
這邊廂蘇讨兒也倒了杯茶,耐心地詢問禦醫道:「需不需要我把病人抓回來?」
「不用,症狀我了解,因為這潤滑藥膏就是我做的。」
翻箱倒櫃半天翻出來兩個罐罐,禦醫一邊打開研究一邊說,「皇上和零零福大人的情趣用品都是由太醫院開發的,很安全啊,像這個兩用七彩膏,直接用與普通藥膏無異,兌水用則會一天一種顏色七天變完恢複正常,沒道理就光變藍色還保持這麽久啊,一定是有什麽問題……」
「噗——」蘇讨兒一口綠茶嗆進喉嚨裏,自己兒時穿一條褲子的朋友竟然有這種愛好嗎?抖,早知道就不借他褲子穿了。
「啊原來是有人兌了面粉!不過為什麽要兌面粉,蘇幫主,是你兌的?」
這個……想想就知道是誰兌的了,原因……難道是為了省錢?
此刻心情難以言喻的蘇讨兒脫力地扶住額頭,「別管誰兌的,說怎麽辦吧。」
「好辦,多摩擦摩擦那裏就能好。」
禦醫面不改色地補充道:「摩擦個七七四十九天什麽的。」
夏日的傍晚天空還很明亮,霞光浸潤着月色,晚風習習。王錦才壯着膽子回來吃飯的時候禦醫已經不在了,他聽到後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便連忙跑去窺看。
「哇,你搞來這麽多烏龜幹什麽?」
滿地都是帶殼子的,王錦才趕緊數數,看能賣多少錢。
「補腎啊。」正在洗烏龜的人答道。
「那也不用這麽多吧?!」
「……你會需要的。」
蘇讨兒笑眯眯地說。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王老爺都閉門不出,倒是蘇幫主常常出來打醬油,抓各種滋補的食材回去享用。
至于倒楣的財主一朝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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