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詢問
鄭氏出府了,王姨娘的行動言語更沒有了顧忌。進到碧玉居,也不經丫鬟通禀,徑自進了葉琢的屋子,一邊打量着裏面的擺設,一邊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示意夏桐給她倒了一杯茶,斜着眼睛看了葉琢一眼,陰陽怪氣地問道:“怎麽樣,你娘可還好吧?”
王姨娘的心思,葉琢自是清楚。她總以為鄭氏占了她的正妻位置,因此恨了她十幾年。現在鄭氏被休,她心裏暢快,所以跑到這裏來感受勝利的喜悅。
“雖然說不上好,卻也不壞。以後再找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總比在這府裏苦熬日子強。”葉琢淡淡道。說完看了王姨娘一眼,臉上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容:“在這裏琢兒可要恭喜王姨娘了。我娘出府去了,這葉府太太的位置,可是非王姨娘莫屬了。不知琢兒哪天可以改口稱呼王姨娘一聲母親?”
王姨娘臉色驟然一變。
葉琢這話,可是戳中了她的心窩子。她總以為沒有了鄭氏,葉府太太的位置,就是她的了。卻不想鄭氏出府了,她卻還是個姨娘。而葉家明要續娶的新太太,是一位官家小姐。且不說她的相貌如何,只憑着她是官家小姐的身份,而且還懷孕在身,又很年輕,以後自己怕就要獨守空房了。更重要的是,老太爺和老太太對那位官家小姐的态度,絕對會是和藹而又巴結的。那麽,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後就得看那位小太太的臉色過日子了?
不過她今天是過來痛打落水狗的,這些心思自然不能露在臉上。她抑制住心裏的難受,笑吟吟地擡起頭來,道:“葉府的太太是誰,這個自有老太爺和老太太作主,姑且不論。不過呢,二姑娘要改口叫別人母親,卻是已成定局。只是我擔心呀,叫母親也沒用,二姑娘這嫡出的身份,還指不定能不能保住呢。”
葉琢聽得這話,臉色絲毫未變,臉上依然是那淺淺的笑:“嫡女和庶女的價值不同,這一點,我想老太爺心中最是有數,王姨娘這個擔心實在沒必要。姨娘有這心,還不如擔心擔心琳兒姐姐和珏兒妹妹,她們要想将庶出變成嫡出,怕是很難呢。”
王姨娘心裏的刺被紮得更深,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落了下來。她陰森森地看了葉琢一眼,道:“我勸二姑娘還是收斂一些吧。現在的日子,可是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再不一樣,我都是葉府的姑娘。”葉琢臉上卻還是那淺淺的笑容,“寧欺白頭翁,勿欺少年窮。王姨娘,山重水複,誰又能保證你沒有求着別人的那一天呢?為了琳兒姐姐和珏兒妹妹,我勸王姨娘還是多做些善事的好。”
王姨娘眼睛盯着葉琢,臉色變幻未定。葉琢感覺到她的目光,亦擡起眼來,跟她對視,臉上仍挂着那抹讓王姨娘痛恨的淺笑。
良久,王姨娘深吸一口氣,将目光收回,站起來冷冷道:“老太太有話要問秋月和秋菊,趕緊叫了她們來,跟我過去回話吧。”
葉琢端起茶杯,緩緩飲了一口,這才吩咐道:“秋桔,去叫秋月和秋菊來。”轉而站起身來,看着王姨娘,微微一笑,“我正有話要跟老太太說呢,一塊過去吧。”
王姨娘似乎找到宣洩的出口一般,拔高了聲音:“老太太只喚秋月和秋菊,并未叫二姑娘。”
葉琢将眉毛一挑:“莫不是我有話要跟老太太說,還得經過王姨娘同意?”
“你……”王姨娘怒視着葉琢,胸口一起一伏。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就出了房間。
“姑娘。”秋月從淨房裏端了水出來,望着走遠了的王姨娘的背影,一臉的擔憂,“要不,還是讓我跟秋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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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琢接過布巾,不緊不慢地擦了擦臉,笑道:“傻丫頭,你還沒看明白嗎?如果老太太想要問罪于我,王姨娘還會是這種态度嗎?怕是早就潑口大罵、各種羞辱了。”
秋月歪了歪頭,皺着眉頭細想。
“你想啊,老太爺那麽精明一個人,他會做蝕本的買賣嗎?我娘被趕出府,在他看來我這心裏已夠怨恨了,如果再接着打壓冷落我,待有一天他們拿我巴結上他們眼中的權貴時,我落井下石都來不及,怎麽會幫他們說好話呢?這麽一來他可不就虧大本了嗎?所以啊,他們現在必然要采取懷柔政策,好好籠絡籠絡我這個貨物。”
葉琢說完,将布巾往盆子裏一放,站起來道:“走吧。”
秋月找到正躲在偏房裏啃炊餅的秋菊,一把搶過她的炊餅,扔到桌上:“趕緊走。”
“去哪兒?”秋菊兩個腮幫脹鼓鼓地問。
“正院。”
秋菊喉嚨一哽,差點岔了嗓子。
三人到了正院,正看到王姨娘從老太太房裏出來,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見到葉琢,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擦肩急急走了出去。
看到王姨娘這樣子,再想想姑娘剛才所說的話,秋月心裏大定。王姨娘剛才一定來告狀,卻被老太太責罵了一頓。這樣的情行,卻是太太在時從來沒有過的。
果然,看到葉琢進來,姜氏臉上浮起來慈祥的笑容,招招手道:“琢兒,來,坐到祖母這兒來。”見到葉琢依言坐到她旁邊,又拉着她的手問,“可吃了午飯?”
“沒呢。擔心祖母挂念,所以急急回來了。”葉琢臉上帶着笑,很乖覺地道。姜氏既要作出母慈子孝的樣子,她當然要配合。畢竟以後還要在這府裏生活,撕破了臉對誰都沒好處。
“這孩子,那怎麽不吃了飯再過來?”姜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吩咐周嬷嬷,“去跟廚房說一聲,給琢兒做幾樣她愛吃的菜來。”
待周嬷嬷應聲出去,姜氏這才揮了揮手,對秋月和秋菊道:“你們出去吧,我跟你們姑娘說說話。”
這是要使了秋月和秋菊出去,好讓周嬷嬷帶了她們去審問麽?葉琢擡起眼來,看了秋月和秋菊一眼。不過她并沒有作什麽表示,由着她們退了出去。
她知道,依姜氏對她的态度,秋月和秋菊絕不會吃什麽皮肉之苦的。理不辯不清,話不說不明。有機會把話說清楚,總是好的。至于什麽叫說清楚,想必秋月心裏自有數。
見房裏沒了旁人,姜氏招招手,讓啞巴嫂子給葉琢倒了一杯茶,開口道:“琢兒啊,祖母問你一件事啊。就是今天,是誰告訴你你父親要娶官家小姐的事的?”
她見葉琢垂了眼斂下去,似乎對這問題有些抗拒,又語重心長地道:“你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宅子最怕的就是這種背主的人。要知道她今兒背了祖母将事情告訴你,到明兒就有可能背了你把一些私事告訴別人。到時候,便是害了你的性命也說不定。所以啊,這樣的人,咱們是不能留的。你告訴祖母,祖母也不罰她,給她一筆錢,然後叫她自己離開葉府,好不好?”
葉琢低着頭,雙手擺弄着她的裙角,抿着嘴只不作聲。那樣子,像極了一個性子倔強卻又很不懂事的貪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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