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栽贓

看着葉琢這樣子,姜氏臉色變了一變,似乎下一刻就要翻臉罵人了。但想起老太爺交待的話,她終究還是忍下氣去,耐心地道:“琢兒,為了你母親的事,你是不是對祖父、祖母還有你父親有怨氣?你仔細想想,哪一家長輩受得了被媳婦拿着剪刀威脅的?這可是忤逆殺人的大罪,拿到哪裏去都是要沉塘治罪的。現在讓你母親和離,還給她三百兩銀子,我們已算是仁至義盡了。要是不信,你使人出去打聽打聽,看看誰家忤逆長輩的婦人被休棄時是能和離、而且還補償給她銀子的?”

說完這番話,姜氏見葉琢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動,便又問道:“好了琢兒,你乖乖告訴祖母,是誰告訴你那番話的?你要再不說,祖母可要生氣了!到時候拿了秋月和秋菊去審問,你可別心疼她們。”

“祖母。”葉琢像是被她說動了一般,擡起眼睛,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小聲道,“不是我不說,只是……那人也是為了我好,才告訴我的。我要是把她說出來,那以後遇到什麽事,誰來幫我呢?”

“幫你?她那是害你,你知道不?”姜氏終于把耐心用盡了,聲音尖厲起來,“本來事情就不是她說的那般,她非得造謠生事,亂說一氣,這才惹得你母親拿刀來威脅祖父、祖母;祖父、祖母無法,這才要休了你母親。我告訴你,就是因為她的那番話,才讓你母親被趕出葉府去的。她那是害你,不是幫你,你知道不知道?你竟然還要幫她隐瞞?”

“真的麽,祖母?”葉琢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氏。

“自然是真的。你自己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這要沒有她那番話,你母親現在都還好好在府裏享福呢。”姜氏言之鑿鑿。

葉琢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杯子,嘴裏喃喃道:“真的是這樣嗎?”

“好了琢兒,快告訴祖母她是誰。”

葉琢似乎下了決心,擡起頭來,對姜氏道:“是王姨娘身邊的夏桐。”

“什麽?”顯然這個人大大出乎了姜氏的意料。她張大了嘴巴,呆了一呆,随即反應過來,極為生氣地道:“琢兒,你可別胡亂攀咬別人。”

“什麽胡亂攀咬別人?我說了不告訴您的嘛,您偏要人家說,說了您又不信。”葉琢急得哭了起來。

“那你仔細說說,她是怎麽告訴你的。”姜氏見葉琢那樣子不像說謊,将信将疑起來。

“及笄禮一畢,我就帶着秋月和秋菊回房了。後來我餓了,就叫秋月到廚房去叫做銀耳羹。中途她遇到夏桐,夏桐便告訴了她這些話。所以我才急急去找我娘,把她從您房裏叫出來,就是想告訴她這件事。誰知道她一聽完就沖進房去了,根本沒去查這話是真是假。”葉琢說完還抹了一下眼淚,樣子極為委曲。

“真是這樣?”姜氏似乎還不大相信,将臉色一沉,嚴肅地道,“琢兒,這話你可想好了再說。要是我知道是你撒了謊,我可饒不了你!”

“不信你問秋月。”葉琢一挭脖子,接着又垂淚哽咽道,“要不是祖母剛才說的那番話,我還以為她是為我娘好呢。現在想來,才知道必是想激得我娘做出那等事情,好被休出葉家去。如此一來,王姨娘她就可以……”說到這裏,她像是醒悟過來一般,趕緊住了嘴,還淚眼婆娑地擡眼偷偷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明顯地黑了臉,目光沉沉地站了起來,用下巴示意啞巴嫂子看着葉琢,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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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還要去審問秋月,她卻是已相信了大半。

鄭氏一走,她就徹查了這件事。葉家明回來說那些話時,房裏她只留了周嬷嬷在一旁伺候,又叫啞巴嫂子守在門口——她們倆是不會洩漏消息的;春雨幾個丫頭在院子裏做活,都能互相證明;至于派出去叫鄭氏的春草,她去之前就一直跟春雨她們呆在一起,後來又被打了板子好好審問了一番,她一直咬口說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話。再說,她打前年買來就在正院裏伺候,平時還是極忠心的。明知道鄭氏要被休,她也沒理由要幫鄭氏。

而從話說出口到她叫鄭氏來上房,不過兩盞茶功夫。這其中,夏槿和夏荷一直跟着鄭氏,而秋菊也沒出着碧玉居。就只剩了秋月到花園裏跟夏桐說了幾句話,然後去了廚房。偏王姨娘被打發走後,又留下夏桐在正院裏探聽消息。種種跡象表明,這些話,都是夏桐洩漏出去的。只不過姜氏覺得王姨娘跟鄭氏勢不兩立,夏桐又是她的心腹丫鬟,她開始怎麽也不相信會是夏桐。然而剛才她自己哄騙葉琢的那番話一說,葉琢再這麽一認證,她忽然發現自己想偏了。

王氏向來有心計,以前無論是當面還是背底裏,不知栽贓陷害鄭氏多少次。只是自己不喜歡鄭氏,便由得她胡來。如此看來,怕是縱懷了她,縱得她現在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算計到自己頭上來了。這一次她把消息洩漏給鄭氏聽,怕是想通過鄭氏阻止那官家小姐進門——畢竟官家小姐進門,對她而言沒有好處只有壞處;如果鄭氏阻止不了,也會被休回去或被狠狠責罰,如此一來,她便又除去了十幾年來的眼中釘、肉中刺,可謂是一箭雙雕。

可難道她不知道那官家小姐對葉家有多重要嗎?為了一已私利就不顧一家子的大利,真真是鼠目寸光,枉費了自己這十幾年來對她的維護……

這麽想着,姜氏陰沉着臉,跨進了花廳,目光狠狠地投到了王姨娘身上。

而上房裏,啞巴嫂子見姜氏出了門,走上前來,給葉琢的茶杯裏續了一點茶水。葉琢擡起頭來,沖着她笑了一下,輕聲道:“謝謝伍嫂子。”啞巴嫂子回了一個笑容,退了下去。

接下來,兩人不再說話。葉琢只捧着那只茶杯,靜靜地喝着茶,眼睛望着窗棂,似乎在等待什麽。沒過多久,不遠處的花廳裏便傳來了王姨娘的叫喊聲,還有打板子的聲音。她垂下眼斂,看着茶杯,輕嘆了一口氣。

“二姑娘,飯來了。”在這個當口,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緊接着,廚房的馬嫂子提着食盒走了進來。

“馬嫂子,把食盒提到碧玉居,交給我院子裏的秋桔,我一會兒再吃。”葉琢擡眼道。

馬嫂子愣了一愣,笑着勸道:“這時候都午正時分了,姑娘再不吃,餓壞了身體可怎麽好?”

葉琢望了一下窗外,搖了搖頭:“我現在,吃不下。”

馬嫂子聽了聽花廳裏傳來的聲音,了然地道:“如此,奴婢便把食盒提過去了。”

“有勞馬嫂子。”葉琢微一點頭。

過了大約有一頓飯的功夫,姜氏才疲憊地走了進來,示意啞巴嫂子倒茶。想是剛才說話說狠了,她連着喝了兩大盞茶,這才放下了茶杯,朝葉琢揮了揮手,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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