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紀瑤吃完魚,歪在一邊昏昏欲睡。

紀廷元道:“吃撐了?”

“不是,覺得困。”

“那就是吃撐了,”紀廷元拉她起來,“小心不克化,去走走,別一動不動的,等着積食。”

紀瑤被他帶到草地上。

紀廷元叫來木香:“不是還帶着風筝來的嗎?”

木香連忙去取。

紀廷元把風筝塞在紀瑤手裏:“去放。”

難得哥哥這麽主動陪她玩,紀瑤心裏高興,拿着風筝跑起來。

誰想到,後面也有個姑娘在放風筝,兩個人差點撞一起,紀瑤的裙角被踩住了,她轉身道:“請你……”

沒說完,噎住了。

這姑娘是俞素華!

仗着太夫人的喜愛,天天住在懷遠侯府,在楊紹跟前晃蕩,只不過,楊紹一眼都不看她,紀瑤對她實在沒什麽好感,語氣也變得冷淡了:“你踩到我裙子了。”

“難道不是你撞到我?”俞素華挑眉,“這裏是我先放的,你沒看到嗎?”

一股子的傲氣!

她算什麽啊?紀瑤咬牙,耀武揚威的,以前在侯府,俞素華一個字都不敢說她,因為想巴結楊紹,表面上別提多溫柔,喊着“妹妹,妹妹”的,但在私底下,恐怕都在紮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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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瑤把裙角拉一拉,走開去,她現在不屑與俞素華多說什麽。

倒是看妹妹被欺負,紀廷元快步上來:“瑤瑤,發生何事?”

別瞧紀彰家世不行,可人長得英俊,廖氏又嬌美如花,生下來的三個孩子容貌個個都很出色。兩個女兒一個清麗一個嬌柔,兒子的五官也是清俊無雙,且他個頭随了紀彰,生得挺拔修長,俨然是個翩翩美男子。

俞素華只覺眼前一亮,聲音就變得嬌滴滴的了:“公子,是我不好,我沒看見令妹在放風筝呢,實在抱歉。”

紀瑤早曉得她的手段,俞素華因為長得沒她好,只能在聲音上下功夫,一說話,能甜的膩死人,也就太夫人愛吃這一套。

“她踩我裙子,”紀瑤道,“不過我不想計較,哥哥,我們去別處放風筝。”

紀廷元大致曉得怎麽回事,冷笑了聲:“躲什麽?這草地上可沒有标了是誰的,誰要是再敢踩你,我就揍她。”

紀瑤驚訝。

哥哥真的很疼她啊,所以才會做出傻事。

但這一世,她不貪求那麽多,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別的,都不算什麽。

俞素華沒想到這年輕公子完全不把她看在眼裏,一時氣上心頭,指着遠處道:“我表哥就在那裏,我表哥可是懷遠侯!”

紀瑤擡眼看去,果見楊紹站在遠處,他正同太夫人說話。太夫人穿着繡了萬字紋的秋香色薄襖,一如既往的怕冷。

想起與太夫人初見時,太夫人臉上的表情,他們楊家啊,除了楊紹,沒有誰喜歡她,而這一世,她連楊紹都捉摸不透了。

紀瑤搖搖頭,把紀廷元拉走。

小姑娘走得快,裙角翻湧,好像只翩翩的蝴蝶,楊紹瞧着她的背影,想起以前讓她放風筝,她總是不願,說跑得太累,但是有一日,卻在林苑放起了風筝。那天,是因為太子宋昀來狩獵,他之前從未多想,後來聽她病中念起宋昀,再一樁樁想起來,才明白紀瑤有多喜歡那個人。

不過這一世,宋昀還能這般風光嗎?

楊紹手指撫上劍柄,唇角露出一抹淡笑。

紀廷元被紀瑤拉到了遠處。

這麽謙讓,連脾氣都沒有,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瑤瑤,沒想到你膽子居然變小了。若是平時,遇到這種人,想必是要鬧上一陣。”

是啊,最後都是自己倒黴。

就像她以前對付周良音,沒有一次是成功的,反而把宋昀一次又一次的推向周良音,而她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喜歡,成了徹徹底底的失敗者。如今重生,她頭腦清醒多了。

紀瑤拿起風筝一笑,跑去放。

玩了會兒,滿頭大汗。

她站在樹蔭下擦汗。

紀廷元問:“你今天怎麽一直一個人……那個沈妍呢?”

紀瑤完全沒想到哥哥會問起她,愣了愣道:“哥哥,你想見到她不成?”

“怎麽會!”那個小姑娘就喜歡盯着他,看到他就會傻笑,他每次都嫌煩,但妹妹經常跟她在一起,也習慣了,故而問問,“我只是覺得奇怪。”

紀瑤點點頭,突然道:“哥哥,我以後肯定給你挑個好妻子!”

紀廷元嘴角一抽:“說什麽呢?誰要成親了?”

“你總要成親的,你都二十了。”

“急什麽,等你們兩個都嫁出去再說。”紀廷元道,“我每日出去跟朋友玩,都忙不過來。”

他是個浪子般的男人,喜歡待在外面。

紀瑤挽住他胳膊:“反正我說話算數。”

“先給你自己操心吧,就你這性子,我看找個相公也不容易。”

氣得紀瑤掐了他一下。

兄妹兩個說話的時候,紀玥還在珍珠湖邊,眼見紀廷元不再過來,她讓小厮把東西收一收。

謝鳴珂在對面釣魚,人靜如畫。

紀玥看了一眼,離開珍珠湖。

誰料迎面走來一位公子,行到湖邊,叫道:“大哥,你這魚釣得也太久了,祖母讓你過去,我可是把話帶到……”說話間,忽地瞧見紀玥,他腿都邁不動了,只覺那姑娘仿若是從月光中而來,清冷似仙子,眉眼淡淡,不着濃妝,卻凝聚了整個春日的靈氣。

直到紀玥走遠了,魂都沒有收回來。

謝鳴珂看在眼裏,開口問道:“祖母找我何事?”

“啊!”那公子如夢初醒,轉過身答話,只是心思早就被紀玥吸引了去。

此時天色已不早,廖氏跟夫人們也說得差不多了,便叫上紀彰和三個孩子坐車回家。

路上,廖氏問紀瑤:“你是不是跟沈姑娘吵架了?”

“她同娘說什麽了?”紀瑤心道,這沈妍果然壞,馬上就去告狀了。

誰想廖氏道:“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哭,不過我瞧見她起先同你在一起。瑤瑤,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自己女兒什麽性子她是清楚的,只怪她喜歡慣着,紀瑤十分任性,可她總是舍不得責罵一句。

“我才沒有欺負她,”紀瑤撇撇嘴,“娘,是她又要送東西給我,我說不要,她不肯,我現在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麽目的,不然為何總是送東西給我?有句話說拿人手短,還說禮輕情意重,她總是送貴重東西,您說,她到底是何意思?”

廖氏一時答不上來。

“姐姐,你說呢?”

紀玥思忖:“無事獻殷勤,總有所圖,既她做事不光明磊落,是無須理會的。”

廖氏眉頭擰了擰:“我本覺得這沈姑娘不錯,可你們都不喜歡,也罷了,以後少走動。”

總算擺脫沈妍了,紀瑤高興極了,吃起随身帶的蜜餞。

因今日許多家族外出踏春,回來時,守城兵士一戶戶檢查,與去時一樣的堵塞。

紀瑤吃飽了,困意上來,等着的時候靠在廖氏身上打瞌睡。

“這孩子,我就說麽,總是一沾枕頭就睡着的,上次大夫竟還說她有心事。”廖氏好笑,給她蓋上一件披風,又輕聲與紀玥說話,“今日好幾位夫人都很喜歡你,不過我瞧蔣夫人最是滿意的,還說何時去他們府裏做客。”

這蔣家的夫人起先是廖氏在沈家認識的,後來又在玉山遇到,廖氏覺得算是投緣。

紀玥想到蔣夫人審視又嚴苛的目光,低聲道:“娘,我不太喜歡蔣夫人。”

“為何?”

“好似很嚴厲。”

“慈母出敗兒,蔣夫人這樣才好,不然蔣公子怎麽會有出息呢,”廖氏勸道,“玥兒,你向來懂事,怎麽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

母親在家中做主慣了,且這事光憑說也說不清楚,她嗯一聲:“那我聽您的。”

這女兒就是省心,廖氏盤算,再去打探下蔣公子,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她放在心裏,後來果然很快就打聽清楚了。

這蔣公子尚算不錯,無論是人品才華,還是蔣家的家世,都與他們家相配,還略微高上一點,過得陣子,廖氏便請了蔣老爺,蔣夫人還有蔣公子來做客。

紀彰道:“這回是清楚無誤了?蔣公子沒有通房吧?”

“蔣公子潔身自好,蔣夫人教養得當,他身邊連個丫環都沒有。”廖氏笑眯眯,“倘若成了,你也不必再花費時間去給玥兒擇夫。”

這樣當然最好,紀彰也頗為期待。

廖氏又問起調查之事:“看你最近更是忙碌,莫不是真聽了幾個孩子的話?相公,你可不要當真,那些官員哪裏好得罪的?我們家可是毫無靠山!”

原本紀彰是沒想這麽多,可紀廷元放在心裏,與他時時相商,還提供證據。兩人順着往上查,越查越心驚,也越憤怒。百姓們日子不好過,遇到天災,餓殍滿地,那些人卻還似畜生一般,全無憐憫之心,紀彰已經決定要替百姓們出頭了。

不過怕妻子生氣,不敢說實話,敷衍道:“我哪裏有這種本事,是被衙內別的瑣事纏身了。”

廖氏記挂女兒,也就沒有再問。

等到晴好,她請了蔣家過來做客,讓紀玥好生打扮。

紀瑤也覺得此事可能要成,早早就來紀玥這裏,剛剛進屋,就聞到一股甜香,她嗅了嗅:“真好聞,都餓了!姐姐,你用了什麽熏香?”

“好幾味混一起的。”紀玥道,往發髻上插了一支鑲嵌五彩玉石的步搖。

紀瑤站在鏡子旁看了看姐姐,覺得她今日分外的好看,比起平時裏的秀麗,好似更多了點嬌媚。

這有點像她!

前世,紀瑤就愛那樣打扮,她知道自己容貌的長處,總在眼睛上多花功夫,眸光流轉時就能勾去男人的心。只不過,對宋昀從來都沒有成功過,後來誤打誤撞,卻勾來了楊紹,總叫她小狐貍精。

當然,這在別人口中,可不是什麽好詞。

紀瑤正想着時,紀玥已經裝扮好了,回眸一笑:“愣着幹什麽,走吧,別讓蔣家客人久等。”

“哦。”紀瑤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來。

蔣公子見過紀玥,十分心悅,早就翹首以盼,只聽丫環通報聲,他急忙看向門口,瞧見一個人影娉婷而來。

還未走到身前,又有一陣香味襲鼻。

蔣夫人也擡起了頭。

她聞到那香味,先是皺了皺眉,待看到紀玥時,就有點驚訝。

本來端莊的姑娘,怎地突然有些狐媚氣!

瞧瞧兒子,魂都要丢了,再看坐在左手邊的丈夫,竟然也直勾勾的看着紀玥,蔣夫人突然就對紀玥很不喜歡。

姑娘家就應該素淡點,穿紅戴綠的,給誰看呢?以後兒子娶了紀玥,還有心思念書嗎?

這種喜歡打扮的姑娘絕對不能要!

沒過多久,蔣夫人就借故回去了,連飯都沒有留下吃。

廖氏未免奇怪。

作為母親,一般都不會把女兒往什麽狐媚方向想,紀玥在她心裏又是極為懂事的,所以廖氏覺得蔣夫人不像話。明明是她當初有結親之意,現在專門請過來,就是打算兩家商量選個吉日,可蔣家卻再無音訊。

廖氏氣極,與紀彰道:“罷了,還是相公你幫玥兒留意。”

紀彰又覺得肩頭壓力大了,但這也是他必須做好的事情。

只是不曾料到,紀彰還沒尋到合宜的人選,謝家那裏送來了一封請帖,邀請姑娘們過去做客。

這謝府可是京都的名門望族,他們家自打去年入京,從未與謝府有什麽來往,也高攀不起,沒想到……

廖氏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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