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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姝沉寂許久, 而今總算逮到一個機會可以為自己扳回點名聲。

一大早她就叫下人去買米, 再去廚房熬成薄粥。

謝二夫人曉得了,過來詢問。

“娘, 您沒聽說嗎,前不久發生蝗災,如今京都城內都有流民湧入, 皇上準許施粥救濟, 我們謝家當然不能冷眼旁觀。”

難得女兒有這份善心,但二夫人頗是擔憂:“說什麽流民, 這蝗災才發生多久家中便一顆米都無嗎,無非是想來讨些便宜。這些人,故意穿得又髒又臭,也不知身上可有疾病, 你真要小心些……”又嘆口氣,“你哥哥在獄中吃盡苦頭, 卻不見有獄卒好心。”

想到此事她又氣得半死,偏偏那牢房是隸屬順天府的, 被紀彰管得紀律嚴明, 無從下手。

謝明姝心想等她卷土重來後, 自會救出哥哥。

她回房梳妝打扮一番, 便命下人去白象街尋找合适之地。

結果棚子未豎起多久,就發現有人來橫插一腳, 使人一問乃是戶部左侍郎周大人的侄女, 叫周良音。

她偷偷去觀察, 只見那周良音生得溫婉清麗,乍一眼看去竟與紀玥有些相像,不過紀玥較冷清,她則更為秀美。這麽一個名不經傳,寄人籬下的姑娘,居然也敢來搶她的風頭?

謝明姝極為惱火,正當想主意時,聽聞紀瑤此刻與周良音一起,她的怒火更是沖到了頭頂。

就是因為紀瑤,她才落到今日這種田地,被貴女們不屑,不得已避開好讓衆人忘記此事。

怎麽也得出這口氣,一舉把這兩個人毀掉!

她馬上轉身,招來幾個小厮低語,将一錠銀子遞到他們手上:“去跟徐祿說,讓他務必辦成。”

徐祿是謝鳴韶的心腹,如今謝鳴韶在坐牢,這徐祿也想替主子報仇。

小厮領命,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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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姝又繼續施粥,甚至還又擴建了一個棚子,接納更多的流民過來,因她知道這份善舉肯定會傳到壽春長公主耳中,這壽春長公主信佛,常去寂照庵,若得知此事定會邀請。

卻說宋瑞開府之後,如同脫了缰的野馬日日在外逍遙,這日聽說流民進入城內也過來瞅一眼,行到白象街就發現了紀瑤。

他停步,思忖片刻轉過身去往楚王府,這等好日子,怎麽能不邀二哥一起出來走走呢!

因謝明姝的舉動,好些流民走開了一些,去往她的棚子,紀瑤曉得謝明姝肯定出手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謝明姝已經在周良音手下栽了幾個跟鬥,後來施粥時發現周良音同時出現,便使出龌龊的手段迫害,致使周良音遭受無妄之災,得宋昀解決方才挽回局面。但因為作亂之人消失無蹤,不能問謝明姝的罪,而她當時正是周良音的死敵,知道是謝明姝的手下也沒告知。

假使謝明姝這次重來,她一定會把她給揪出來!

紀瑤見家裏的粥已然送到,跟木香道:“再去找六個身強體壯的小厮,我要他們辦一件事。”

木香應聲。

等小厮到了,紀瑤低聲吩咐。

周良音見她神色端凝,關心道:“紀姑娘,你看來有些不安,是不是太過多慮了。”

“可能是我膽小,很少面對這麽多人。”

怎麽看紀瑤就是個嬌嬌的小姑娘,沒有受過什麽苦,她在青州時可是親眼看着父親跳入河,被河水沖走的,此後她便覺得沒什麽是可怕的了。她攏一攏紀瑤的肩膀:“你就站在我身後吧,不要怕。”

太親密的動作紀瑤仍是有點不慣:“無事,周姑娘快些施粥吧,這麽多粥,指不定都送不完呢。”

周良音一笑:“那你避開些,小心弄到身上。”

紀瑤穿着很好看的裙衫,許是才做的,她肯定是臨時起意過來看自己,後來才想到買米施粥。

周良音思忖間,耳邊忽地聽到一陣痛苦的嚎叫,她擡眼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破爛的中年男子捂着肚子跑過來:“你們到底送得什麽粥,吃得我肚子疼極了,是不是在裏面放了壞米?糧米鋪賣不出去拿給你們做好事,不把我們的命當命!”

果然來了,紀瑤低聲叫一個小厮盯住他,以防到時混入人群失蹤。

“這位大哥,定是誤會,”周良音柔聲道,“我們買的米都是新米,從津衛運來的,你許是病了,不若去看大夫……”

“看什麽大夫!”那人大叫道,“我就是吃了這個粥才會難受,你這粥有毒,你們這兩個狠毒的姑娘,為什麽要害我們?”說話間,突然從嘴裏噴出一大口鮮紅的血。

剛才的話不一定起作用,可這血是真實的,人群登時就亂了,一個個驚慌失措,有些膽子小的撲到裏面來,質問道:“你們該不會真的下毒了吧?我的孩子這麽小,怎麽吃得消?”

那人看不夠亂,在地上吐着血打滾。

許是一開始在嘴裏含了什麽東西,類似血的,一咬破就能吐出來,紀瑤拉住周良音:“我們快走。”

周良音詫異的看一眼紀瑤,有點疑惑,可她也知道今日必定是被人使壞,不然怎麽會有人吐血?她的米都是好米,斷不會如此卑鄙,拿壞米去救濟流民。

“我們走了,豈不是會被冤枉?”周良音不太甘心,她看着紀瑤的小厮,“我們應該抓住這個人,審問清楚。”

腦子倒确實不錯,紀瑤道:“是該抓,不過我覺得他們還有後招,我們姑娘家身子單薄,萬一被傷到如何是好?”

周良音沉吟。

白象街的喧鬧很快被巡城兵士發現,禀告楊紹。

陳素問:“是在街頭,街尾?”

“街頭,好像是兩位姑娘搭的棚子,說有流民吃壞肚子。”

什麽流民,這種時候來尋事的必定不是真正的流民,還那麽巧,正好是紀瑤跟周良音在的粥棚,這周良音前世樹敵無數,這世怕也一樣,至于紀瑤……麻煩精,楊紹暗罵了一句,好好的要來施粥搗亂,他不去都不行,興許是場災禍!

總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楊紹縱馬朝白象街而去。

不出片刻,不止最先的那個人倒地不起,竟然又有一個倒了下來,這下亂套了,流民們紛紛上前質問,紀瑤叫小厮擋住,急忙同周良音離開粥棚。路上更為擁擠了,紀瑤沒有放松警惕,她記得謝明姝還有後招。

就在這時,她會派一個人前來……

她看向前方,突然頓住。

就在遠處,十幾步的地方,有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提着一桶熱粥朝她們走來,他面目有些猙獰,那桶裏是熱滾的粥水,騰騰冒着熱氣。

“走,往後走,”紀瑤又喝令小厮,“盯着他!”

周良音自覺在京都并未與人結仇,除了那次拿馬鞭的姑娘,所以她此時一頭霧水,簡直是被紀瑤牽着鼻子走。

兩個人往後退去。

就在這時,這大漢疾步追來,好似提不動那粥桶了,整個桶竟然騰飛而起,朝她們身上灑來。

如此滾熱的粥,但凡弄到臉上,再如花似玉也得被毀了個幹淨,紀瑤一把捂住臉,喝道:“周姑娘,快去旁邊。”

幸好離得夠遠,她倒是不怕,馬上官兵也會來的。

可流民被吓得魂飛魄散,四處沖撞起來,就在這瞬間,有個人影從馬背上縱身而起,一腳踢在了那粥桶上,原本要往前飛去的桶,突然間就躍上了更高處,好像那沖天而起的炮仗,直飛上半空,然後“嘩啦”一聲傾倒在了旁邊的民居之上。

粥水四射,好像銀白的大雨滴落下來。

“給我拿下!”那人又落回馬背,大聲喝令。

紀瑤才發現竟是楊紹,心頭一陣歡喜。

然而那大漢身懷武功,兵士們上前,他突然就抽出一把長刀來,與兵士們鬥在一起。

四周的流民又受到驚吓,再次亂成了一鍋粥。

紀瑤耳邊忽地聽到一聲輕喚:“紀姑娘,快些過來!”

她循聲望去,發現是宋昀。

不知何時,他來到了此地……

可她如何過去?

她跟宋昀又不會在一起,別說,她身邊還有個周良音!

見她遲疑不動,宋昀着急,怕她受傷快步而來。就要碰到紀瑤的手臂時,半空突然甩來一道馬鞭,宛若閃電般,硬生生把他驚得退了一步。

這世間居然還有人敢如此?

宋昀心頭火起,正要當發怒,卻見一道淡紅色的身影好像落葉般飄了過來。

那麽的輕盈,弱不禁風,他若讓的話她必定會摔傷,在這一絲的猶豫間,那姑娘已經撞入懷抱。

看着宋昀驚詫的表情,楊紹嘴角挑了起來,送佛送到西,這周良音前世是他的,今世還是歸于他罷,少來糾纏別人!

他轉身離開。

與紀瑤擦肩而過時,原是不想理會,但見周圍流民好似蝗蟲一般穿梭而過,突然擒住紀瑤的手,将她帶出了白象街。

他走得飛快,紀瑤腳步踉跄,叫道:“侯爺,你慢點。”

他忽然又停下來。

“以後莫做這等抛頭露面的事情,”楊紹冷聲訓斥,“要不是我,你今日還不知如何幸免。”

語氣很不好,但紀瑤覺得他是在擔心自己,心裏還有點高興。雖說許久不見,但他知道她遇到危險,馬上就趕來了。

不過就算不來,那粥離得遠也不會有事,而且她已經叫人盯住那提粥的,現在有楊紹插手,謝明姝肯定再也不能翻身,倘若罪重一點,指不定也跟他哥哥一樣去坐牢。紀瑤樂開了花,完全不生氣:“我記住了呢,侯爺。”

乖得像個孩子,楊紹愣了下說道:“知道就好,回去吧。”

這麽快就叫她走?看來他還真的很忙,紀瑤凝視他一眼,剛要說好,卻忽然踮起腳尖,拿出帕子往他臉上抹來。

“做什麽?”他皺眉。

“有一點……”她碰觸到他的臉,許是剛才踢粥桶的時候被濺到的,“是粥水,你等一下。”

她微涼的手指在他唇畔輕拂。

紅唇近在咫尺,吐氣如蘭,他能看清她纖長的睫毛,挺翹的鼻子,白裏透紅的臉頰。

好像有一根羽毛在心上撓呀撓,楊紹眸色越來越深,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扯下:“粥水罷了,不用管。”

“已經擦幹淨了。”紀瑤把帕子給他看,“你好歹是都督,難道帶着滿臉粥水去巡街?”

那也不要她管,楊紹道:“行了,你走吧。”

他吹一聲口哨,坐騎馬上就尋了過來。

他翻身上馬。

可能是急着去處理剛才那件事?紀瑤看他仍板着一張臉,到底有些奇怪,想問他為何那麽久沒出現,可還是沒問。是她自己說要考慮的,他也同意了,這麽問似乎不妥,她有點疑惑的轉身離開。

看着小姑娘婀娜的背影,楊紹取下酒囊湊到嘴邊猛喝了一口,突然低聲罵了句什麽,策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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