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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看見楊紹戴着長命縷的時候, 紀廷元就曾對這個男人與妹妹的婚事産生過憧憬,後來妹妹變心, 他一直都很同情楊紹,直到看到那天紀瑤落淚……後來楊紹去打仗,妹妹再也沒有相看過男人,紀廷元就曉得, 妹妹心裏肯定是有楊紹了。

所以他能不急嗎?

好不容易又可以見面了!

他拉着妹妹走向了城門口。

比起楊紹平雲州之亂的功勞,這回其實不算什麽, 可因為皇上的重視故而城門口點燃了無數炮仗,迎接大勝而歸的将軍。

這是紀瑤第二次看到他以這種樣子回京。

應該是今生第五次見面吧?

那時候, 他跟現在一樣, 騎着黑色的駿馬, 深藍色的衣袍外面套着銀白的輕铠, 再披一件猩紅色的大氅,有種無以言說的俊美與威風。那時, 她也站在這裏看着他,只是從不曾想到,隔着人群他停下時, 對她投來一瞥的意義。

她當時以為那是個錯覺。

然而他其實一直在看着自己,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他的目光從來都不曾離開過她。

紀瑤心頭忽地有些酸澀,背過了身。

“你做什麽?”紀廷元一愣, 低頭詢問,“你不是想見他嗎?”

“誰想見了?”紀瑤伸手理自己的頭發, 在上面摸到了兩根貓毛,非常長,肯定是苗苗的,她又摸摸自己的臉,感覺在這冬日有點幹燥,要是擦些桃花粉就好了。都是哥哥,急得要死,她埋怨道,“跑那麽快,我什麽都沒……”算了,哥哥是不明白的。

他在這方面就是個笨蛋!

紀廷元是一頭霧水,暗道難道是自己猜錯了?妹妹并沒有喜歡楊紹?那他是白白拉她過來了?

正想着,聽到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紀大人。”

“啊,侯爺!”紀廷元轉過身,作揖道,“侯爺鏟除火篩,還大燕安寧,委實是百姓之福,我特來恭喜侯爺!”

“紀大人有心了。”

紀廷元身材修長,清俊如玉,于人群中仿若鶴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旁邊背着身的小姑娘自然是紀瑤,倒不知她為何不看自己?楊紹心頭疑惑,也有些擔心。

她若為避嫌便也罷了,若是讨厭……

應不會吧,她給他做了飯,生怕他覺得不好吃,難為情,擔心,臉蛋紅紅的。

他忍不住道:“這是紀姑娘吧?”

聲音好似從檐下滴落的水珠撞進她耳中,紀瑤的心砰砰跳快了,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慌亂。

過得片刻,她轉過了身,行一禮道:“見過侯爺,恭喜侯爺凱旋。”

小姑娘的臉頰白裏透紅,讓他想起在銀川見到的雪蘭花,有種純淨的秀麗,她似乎什麽粉都沒有擦,頭發也有點亂,他看到她鴉青的發中夾雜着幾根雪白的長毛。

是來得太匆忙了嗎?但願是急着來見他。

這想法真美好,叫楊紹的嘴角忍不住翹了下,心裏有種湧動,想要低頭親親她。

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在身上流連,紀瑤就覺得遭透了,現在這樣子簡直是狼狽,她道:“我本來在抱着貓玩……對了,獅子貓生小貓了呢,有三只,後來聽說侯爺回京,哥哥急着就拉我出來……”

小姑娘懊惱的很。

她向來就很喜歡漂亮,前世出門在鏡臺前可以坐半個時辰,把首飾一樣樣的挑選過去。

楊紹莞爾:“原來如此,等我有空定要來看看。”

紀廷元心道,這樣就好了。

“侯爺一定要來。”紀廷元道。

楊紹颔首答應,一夾馬腹往前而去。

就這麽走了!

紀瑤呆呆得看着楊紹的背影,心道他就不多說幾句話嗎?離開三個月,他不想自己嗎?他不多看看自己?

唔,雖然現在是不太好看……

紀廷元發現妹妹臉上的失落,安慰道:“侯爺肯定是要回宮複命呢。”

是了,他要去見皇上。

紀瑤舒服了點,跟紀廷元回家去了。

楊紹确實是去見宋焱。

宋焱已經在宮中設了接風宴。

“楊都督總算回來了,可把朕盼的!”他拉住楊紹的手,“辛苦都督了,快些坐下,朕聽聞都督你受傷了,可嚴重?”

“刀劍無眼,小傷罷了。”他身先士卒,不可避免會受傷,只要不是嚴重的并不當回事,他摸摸左手臂,“有軍醫在早就包紮好了,頂多一個月就能痊愈。”

“那就好。”宋焱命其他将軍也一并坐下,“此次你們立下大功,朕明日定會封賞!”

“謝皇上隆恩。”衆人齊聲謝恩。

等到散席。

宋焱單獨留下楊紹。

“前陣子賈文忠給朕撤職了。”宋焱向他交代,“他确實是犯了過錯,朕也無可奈何。”

若說之前他是存了利用宋焱的心思,可相處久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楊紹對宋焱的感情也漸漸變得不一般,他發現宋焱骨子裏其實是很真誠的。誰對他好,他也會加倍的對誰好。

“皇上秉公辦理,微臣很是欣慰,賈文忠既然犯事,他該當承受這個罪責。”楊紹話鋒一轉,“那現在是誰任統領之職?”

“延安侯許岩。”

那不是前世宋焱的岳父嗎?楊紹眼眸眯了眯:“皇上怎會選他?”

“是秦大人舉薦的,楊都督你不是說,軍務可以聽秦大人的嗎?”

印象裏,秦應春是個大公無私的臣子,對大燕也忠心耿耿,楊紹疑惑,他怎麽會突然插手此事?還任用延安侯,延安侯野心勃勃……不過此人在沒有成為太子岳父時,還算深藏不露,許是秦應春也看走了眼,畢竟延安侯除去野心外,稱得上是神勇善戰,也頗得将士們的愛戴。

三千營本來也有一部分曾是他麾下,楊紹手指摩挲着椅柄,許是自己太過樹大招風了吧!

“請皇上準許微臣休息一陣子。”他臨告退時道。

宋焱笑起來:“那當然好,就算是小傷也是傷,都督只有痊愈了才能更好的為大燕效力。”

他馬上就答應了。

楊紹回到家,與太夫人敘話不提。

十數天轉瞬即過。

紀瑤趴在桌案上,看着上面三只胖乎乎的小貓兒,提不起太大的勁道,因為楊紹說過要來看小貓的,結果他一直沒有來,哥哥說是受了傷,但聽說并不嚴重……

難道離開的這幾個月,楊紹對自己的感情變淡了?

應該不會吧?

他那麽喜歡自己,不管她做了什麽,他始終都沒有變心,臨走時還故意來吃她做得飯。

也許當時他覺得這場仗還是會有點危險的吧,這傻子,就不怕死在戰場上再也見不到她了嗎,那剩下她一個人怎麽辦?傻子!紀瑤将其中一只小貓兒抓過來狠狠揉了一把,點點它的小鼻子:“你說他是不是傻?”

小貓兒懵懂地看着它,睜着碧藍色的眼睛。

好像海水一樣好看啊,就像他穿着藍色的衣袍……

紀瑤有點坐不住了!

想了又想,她坐在鏡臺前叫木香梳頭發,木香給她梳了個雙刀髻,插上鑲了藍寶的金簪。然後又仔細描眉抹粉,最後換上一件白绫對襟的薄襖,藍色織金緞裙,外面披件雪白的狐白披風。

“你去跟周念說,我要去侯府,讓他在外面備好馬車。”

木香愣了下方才走出去。

紀瑤也沒有去跟母親打招呼,便這樣出門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侯府門口,聽說紀瑤拜見,楊紹十分驚訝,他那日是說了要去看小貓,只是手臂還沒有好,再來生怕那麽急就去紀家,怕打攪紀瑤讓她不高興。

畢竟那日是紀廷元邀請的,而紀瑤并沒有發話。

誰想到……

他心裏雀躍,馬上讓陳素去迎接。

紀瑤很遠就看到了楊紹高大的身影,他在院門處等她。

可見他是想見她的,不然不會迎到這裏,她唇角翹了翹,腳步加快了,一直走到他面前。

兩兩相望,似乎時光停止,她感覺他的眼神像用溫柔編織的網,将她牢牢困在了裏面,掙紮不出。

其實她一直在這個網裏,只是自己并不知。

“侯爺。”她眨了一下眼睛,“我聽哥哥說侯爺受傷了,不知可嚴重?有些擔心侯爺,故而冒昧前來。”

“只是小傷。”楊紹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紀瑤竟然為了他受傷的事情專門過來侯府,她是有點喜歡他了,還是因為之前他對她的恩情?不管如何,他感覺自己有點飄飄然的,“勞煩紀姑娘挂念,已經好得七七八八。”

都要好了,居然也不來紀家,他怎越來越傻了,紀瑤道:“如此我倒放心了。”

楊紹請她進來,讓小厮上茶。

“原本該我去探望紀姑娘,只是怕紀姑娘不便……那三只小貓兒可是又長大了?”

“是,都有那麽大了。”紀瑤比劃了一下,“侯爺想不想要,我可以送侯爺一只。當初要不是你,我也養不成,或者太夫人會不會喜歡這種貓呢?”

“改日我問下母親。”楊紹笑,目光落在紀瑤臉上,感覺她今日似乎特別的好看。

每一處都精致極了,像豔麗的牡丹綻放着芳華。

他好想将她摟在懷裏啊,就像在城門口見到她,想低頭親她一口,只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他怕紀瑤又逃得遠遠的。

男人的眼神含着愛慕,紀瑤心裏就有些得意,那天她也應該打扮成這樣的,都是哥哥害得,也不知楊紹看到了會不會覺得滑稽。

只是男人愛慕歸愛慕,卻沒有絲毫親昵的動作,眼見說得會兒話,竟還怕她停留太久,讓紀夫人擔心,居然站起來要送她走。紀瑤看着楊紹,差點被他氣死。

她不舍得走。

她想說,楊紹,你這個混蛋。

可是對着他的眼神,她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倘若她說了,那楊紹隐瞞的那些過去便會被全部揭穿,他想隐藏的傷痛,憤怒,恥辱,脆弱,甚至是曾有的陰暗,也會就這樣露出來,橫亘在她與他之間,他會覺得難堪的吧。

不,她現在不想說。

她想像楊紹所期望的,一步步喜歡上他,給予他,自己的真心。她想給他一個全新的開始。

可是,她好想抱抱他啊。

紀瑤忽然道:“侯爺請我喝茶,你自己卻喝酒,這是什麽酒,好香啊!”

“是皇上賞賜的禦酒。”楊紹看出她的讒樣,由不得一笑,紀瑤一直都很喜歡喝酒,只是容易醉,他道,“這酒很烈,你怕是不能喝。”

“那我只喝半口,”紀瑤把茶盅拿過去,“給我倒一點吧,侯爺。”

她語氣裏帶了點兒撒嬌,叫楊紹覺得身子都變得有些麻,輕咳聲道:“你千萬別喝多。”

“嗯,我知道!”

半口的酒量并不好控制,實則倒下去肯定得好幾口了,紀瑤端起茶盅,好像貪嘴的樣兒,喝了個精光。

楊紹一愣,暗道不好,她這樣肯定要醉了。

正思忖間,紀瑤已經往他身上倒了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懷中。

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襲來,紀瑤靠在他胸口,嘴角微微一翹,兩只手假裝無意識的環上了他的脖子。

她把緋紅滾燙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脖頸處。

男人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下,有點撩人心弦,她滿足的,慢慢閉上了眼睛,暗道,楊紹,我回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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