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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難道說,我是魔王嗎?」
李以瑞總算領略到了:「……這是、第四集開頭,洞窟那場戲嗎?」
不用段于淵點頭,從搭檔那種略顯尴尬的眼神,李以瑞也能确認自己的猜想。
漆黑的洞窟、濕滑的水漬、身上的謎樣傷痕、全裸和半裸的兩個人,還有洞窟裏若有似無飄散着的某種氣息……在看書時李以瑞太過害羞,其實并沒有認真讀完。
但他好歹也是二十六歲的健全男性,知道這代表什麽。
「咳,那現在該怎麽辦?」李以瑞問:「段于淵,你可以用道法嗎?」
段于淵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口,法器當然不在身邊,李以瑞看他盤腿坐在稻草上,閉目養神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真氣無法運行,這裏和現實空間不同。」段于淵說。
「那我們要怎麽離開這裏?」李以瑞問。
他想起上一回的穿書經驗。上次脫離書裏,可以說是以死亡擦邊的方式,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要解除心魔,需得先找到心結。」
段于淵說,李以瑞覺得他嗓音有些沙啞,但現在他無暇注意段于淵的異樣。
「心結?啊,是指楊責編的心結嗎?」
段于淵點頭,李以瑞思索起來。「楊責編的心結,就是亞德裏亞嗎……?可是等等,第四集裏亞德裏亞根本沒有出場啊!」
李以瑞焦慮的說,他發現段于淵的表情越來越怪,眼神始終飄在洞窟頂上。
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一絲不挂。雖然他們都是男的,原也沒什麽好害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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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先把衣服穿上?」李以瑞問,段于淵別過臉點點頭。
李以瑞試了一下,發現自己每根指頭都能冒火,真不愧是魔王,李以瑞記得在小說裏,魔王是全大陸魔力最強的人。如果不是被設計封印魔力,哪能輪到勇者小兒把他壓在身下,可以想見他有多不甘心,他忽然對魔王有了同理心。
不過為何他會是魔王、而段于淵會是勇者啊?
以現實世界來講,段于淵才真的是段家的魔法師。而他雖然沒勇者這麽威,好歹在警大時,也是射擊、自由搏擊雙料冠軍,再怎麽說都比較适合勇者。
段于淵說,心魔會自行找尋心境相似的對象蠱惑,看來也不盡然如此。
李以瑞在洞窟角落找到自己散落的衣物,看起來很像魔法師會穿的那種長袍,李以瑞把它套在身上,卻發現它已被扯得破破爛爛,只能勉強遮住胸口,大腿的地方被撕裂很長一道口子,下半身根本春光外洩。
「啊,那些神官……」李以瑞想起書中情節。好在他們穿書時點不是神殿,否則李以瑞覺得自己會暴走。
段于淵走到他身後,把什麽披上他肩頭。李以瑞伸手扶住,才發現那是件鬥蓬,是勇者的衣物。
「謝啦,段于淵。」
李以瑞說,但即使他穿好衣服,段于淵仍舊沒有看他。
他和段于淵小心地扶着洞壁,一前一後步出洞窟。洞窟倒是不深,走沒五分鐘眼前便逐漸明朗。
森林的景致出現時,即使明知是書中場景,李以瑞仍忍不住眼前一亮。書中描寫的神聖樹林,是萊特王國最重要的邊防,以公主墜落的那個峽谷為界,林中滿是蓊郁翠綠的參天大樹,還有許多奇珍異獸穿梭其間。
時間看來是深夜,一輪彎月高挂在樹梢頭,四下靜無人聲。
李以瑞發現段于淵腳步有些虛浮,他拍了下搭檔的背:「喂,還好嗎?」
「嗯,頭有點暈。」段于淵說。
李以瑞想起書裏的情節,這時候的勇者,因為大量汲取了魔王體內的「食夢草」,應該是陷入沉眠的狀态。
但段于淵倒是沒睡着,李以瑞想或許跟段于淵本身受過的訓練有關。段家的道法中,有所謂「辟谷」,就是俗稱斷食。
但段家的辟谷,又并非只是不吃飯這麽簡單,還包括絕脈,就是讓自己五感完全與俗世斷絕,但意識還保持清醒。在這種狀态下,肉身會形成某種自體循環的小宇宙,據段在田的說法,可以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傳說中可以毒昏巨獸的食夢草,用在段于淵身上卻只是「有點暈」而已,真不愧是段家的下任家督,李以瑞想。
勇者與魔王事件 17
傳說中可以毒昏巨獸的食夢草,用在段于淵身上卻只是「有點暈」而已,真不愧是段家的下任家督,李以瑞想。
「如果按照修改前的劇情,應該是亞德裏亞會來洞窟裏把你抱走,抱進森林裏上下其手,直到公主來阻擋,才和公主發生沖突、直到公主墜崖……」
李以瑞努力回憶着,但現在亞德裏亞沒有出現在洞窟裏,意味着這并不是初稿的劇情。
「出書版?」段于淵說,顯然也想到同樣的事。
李以瑞點點頭,他也有點納悶。如果是楊責編,他對出書版的劇情深惡痛絕,不可能會想把讀者拉進出書版本的世界才對。
「心結……」段于淵用手指壓着下唇。不知道是否換了個皮相,李以瑞竟覺得段于淵這慣常的動作有點性感。
「楊責編的心結,是什麽?」
段于淵提問,李以瑞忙把視線移開。
「呃,不就是亞德裏亞這個角色嗎?啊——搞不懂,所以楊責編是希望我們憑空變一個亞德裏亞出來嗎?怎麽可能啊!我們又不是作者!」
李以瑞搔着頭說,段于淵沒有答話,夜色越發深沉,他和段于淵獨自走在神聖森林裏,連落葉被踩碎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你其實……并不需要感謝我們。」段于淵忽然說。
「嗯?」
「你說,是因為段家、是因為我……你的存在才有意義。」段于淵說。
李以瑞才想起剛才在講演廳門口說的話,沒想到這悶葫蘆還記在心底,他不禁覺得好笑,這都什麽時候了。
「但不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意義。」段于淵說。
李以瑞一怔,段于淵說完這句話,也沒等他回應,徑自便往森林深處走。李以瑞望着他的背影,由于勇者的鬥蓬穿上他身上,段于淵現在雙臂是裸的,只穿着單薄的铠甲背心。
這讓李以瑞想起某一天,在某個他不願回想起的日子,段于淵也是像這樣,張開手臂,掙紮着擋在他面前,明知無濟于事也不肯讓開。
段于淵說,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意義。
李以瑞忽然停下腳步。
「……段于淵,我想我知道了。」
☆
段于淵回過頭來。「什麽……?」
「心魔的解法。」
李以瑞說:「你還記得,劭羽寒……作者在發表會上講的話嗎?」
段于淵露出困惑的表情。這也難怪,發表會時,段于淵一直注意那個神秘青年,只怕沒把作者的話聽進去多少。
「她不是說,『其實在第四集裏,亞德裏亞還是有出場,只是不明顯而已』之類的……對吧?」李以瑞說。
段于淵很快明白過來。「彩蛋。」
「沒錯!出書版第四集并不如楊責編所想的,完全沒有亞德裏亞的出現,在作者設計的世界裏,他還是存在的!如果我們現在就在出書版的第四集裏,那如果能把亞德裏亞找出來,說不定就能破除她的心結。」
段于淵點了下頭,陷入深思。李以瑞也尋思起來。
心魔破解的方法找到了,問題在于——亞德裏亞、在哪裏?
第四集李以瑞看得特別詳細,确定亞德裏亞一句對白也沒有,最多只在別人的對話裏出現。
會是在洞窟附近嗎?李以瑞死命回想,書裏描寫勇者清醒後,發現自己人在聖樹下,他于是到處去尋找失蹤的魔王,最後在崖邊發現公主跳崖的痕跡——一雙公主的鞋,還在旁邊發現魔王留下的信。
而這整個過程中,亞德裏亞都沒有現身,也沒有交待。
「啊——可惡!要是這裏有本書就好了……」
李以瑞不耐煩地抓抓頭。他不擅長記憶,何況這種需要分析的場合,沒有文本在身邊,根本虐待腦細胞。
段于淵仍在思考。「他……知道公主要做的事嗎?」
段于淵問得沒頭沒腦,李以瑞卻聽懂了。
「你說出書版的亞德裏亞,知不知道公主要做這些事嗎?唔,好問題。」
無論原版還是出書版,亞德裏亞做為勇者家族培育的刺客,同時也相當于勇者的随從,幾乎和勇者形影不離。
如果說,勇者被公主帶着,到神殿去旁觀被神官淩辱的魔王,這麽大的行動,除非亞德裏亞被打昏,否則以這弟弟跟蹤狂的等級,不可能不知悉。
李以瑞在閱讀撚草惹草的作品中就有感覺,這作者雖然很多地方看似胡鬧,比如随地打炮就是一個,但其實非常注重劇情邏輯。每個人物會在什麽時點怎麽想、怎麽動作,大多有跡可循。
「亞德裏亞應該知道,但他卻沒有阻止公主,為什麽?」李以瑞問。
「……公主的行為,于他、無損。」段于淵說。
李以瑞點頭贊同。對亞德裏亞來講,公主也好、魔王也好,都是可能奪走他阿瑟哥哥的情敵。
公主以計陷害魔王,要嘛就是公主失敗、被勇者唾棄,要嘛公主成功,一樣被勇者唾棄,連帶還陪葬一個魔王。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他要是亞德裏亞,也會選擇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如果……」
段于淵又用指節按着唇:「如果說,你是他,這時候會去哪?」
問題一樣簡略,但李以瑞明白搭檔的意思。
亞德裏亞知道公主的計策,所以他知道,勇者會和魔王在洞窟裏做那檔事。
原版的亞德裏亞一直潛伏在洞窟附近,等到兩個人完事後,再出面把勇者帶走。但書裏的亞德裏亞并非一切的主使者,只是被動的旁觀者。
明知自己喜歡的人,即将跟另一個人發生關系,但因為某種原因,卻無法出面阻止,只能靜靜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這種時候,亞德裏亞會怎麽做?
「如果是我。」段于淵開口:「會找個安靜的、沒人找得到我的地方,渡過這些時間。」
李以瑞一愣,不是因為段于淵的想法,而是他發現搭檔講這些話時,口氣異常深沉,彷佛他自己就是亞德裏亞那般。
「安靜的、沒人找得到的地方。怎麽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句話……」
李以瑞皺起眉頭,忽然靈光一閃。「啊!我想起來了!是公主!」
他轉向段于淵。「公主啊!瑟費蘿公主!你還記得第四集裏寫的嗎?公主的母後過世時,公主非常難過,所以她想找個安靜的、沒人找得到的地方一個人靜靜,那時候她去了……」
「聖樹頂。」段于淵接口,他把指節從唇上移離。
「勇者,可能并不是去找公主。」他說。
李以瑞一愣,他想起同樣是第四集的情節,公主的回憶裏,在她最悲傷難過的時候,是勇者爬上了聖樹,救贖了當時寂寞的她。
這段因為李以瑞是用VR方式身歷其境的,因此記憶特別深刻。
「但勇者很讨厭瑟費蘿,而且那時候他從魔界回來,已經和魔王私通款曲了,根本不會再去招惹公主。他之所以會爬上聖樹,不是因為發現公主在上面,而是因為平常……就會上去?欸、是這樣嗎?」
李以瑞有點不确定地問,段于淵卻點了頭。
「那只眼睛,也是在聖樹下失去的。」
李以瑞恍然:「啊……那個有十八支觸手的魔獸嗎?啊啊,所以說,聖樹對亞德裏亞來講,是他和勇者小時候一起玩的地方、也是他喜歡上勇者的地方。」
李以瑞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勇者的鬥蓬從肩頭滑落。
「我知道了!段于淵,我一直覺得第四集有個地方很違和,勇者醒來之後,發覺自己人就在聖樹下,但那時候公主已經跳崖,魔王忙着逃跑,根本沒人會把他搬到聖樹下,可能這麽做的人只有一個……」
李以瑞說:「而且中間有一段,勇者忽然在樹下站定,卻沒有擡頭,只是沉思着什麽。那段我當初讀起來覺得很多餘,但現在想想……」
段于淵吐了口長氣。
「亞德裏亞就在樹上,我們走。」
段于淵往森林深處跑,李以瑞也緊跟在後。他心情還有些激動,不得不說撚草惹草确實是邏輯高手,這樣一推敲起來,所有的情節都貫通了。
亞德裏亞在魔王和勇者歡好後,出現在洞窟附近,帶走了勇者,把勇者帶到他們回憶與共的聖樹下。
但出書版本裏的亞德裏亞,并沒有對勇者做什麽。他只是看着勇者,想着過去種種、想着自己終究背叛了他,讓他此生最愛的人從他眼皮底下溜走。
以亞德裏亞對勇者的了解,他知道勇者在發現一切真相後,心裏會有多難過。
這時候勇者清醒了,在他面前即将睜開眼睛。亞德裏亞手足無措,他無法面對勇者,于是他,選擇了和公主一般的逃避方法。
勇者最終察覺弟弟在哪裏。但他和亞德裏亞一樣,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一切。
他曾爬上樹一次,但那一次,他并沒有遇到亞德裏亞。
所以這回,他選擇不爬上樹。
勇者和亞德裏亞,終究是錯過了。
李以瑞思潮起伏,他總算明白作者說的「彩蛋」是什麽意思了。原來撚草惹草并不是要和批評他的讀者們賭氣、也不是要和責編對着幹,才采取這種讓亞德裏亞完全消失的寫法。
改版後的意境,毋寧比明寫更加深沉、更讓人扼腕歔欷。
☆
李以瑞看段于淵忽然停下腳步,忙從思緒中驚醒。
他擡起頭,聖樹近在眼前。書裏描寫聖樹是棵「通體雪白的通天大樹」,但文字畢竟只是文字,實際出現在眼前,李以瑞仍是被震憾了一把。
這棵樹不單是樹幹白,連枝枒樹葉都是白的,不是那種衛生紙的蒼白,葉脈是銀色的,莖絡間彷佛有水在流動,從樹幹一路流淌到末梢的花葉上。整棵樹看上去像是有生命一樣,光是站在樹下,便會為他的美動容。
雖然是深夜,但聖樹自體發着光,李以瑞把冒火的手指放下,用拜行天宮時的敬畏神情看着眼前的大樹。
「靠——這也太高了吧?!」
雖然被聖樹的神聖氛圍感動了一下,但李以瑞立即注意到現實面。
如果說亞德裏亞是在「聖樹頂」,那代表他們得把這整棵樹爬完,但以李以瑞現在目測,這樹可比R城目前最高樓還要高。
「可以用魔法飛上去之類的嗎……」李以瑞試着像點火一樣幻想,但身體還是牢牢黏在地面上,書裏确實也沒說過魔王會飛這種事。
這時段于淵卻沉聲。「瑞瑞,小心。」
李以瑞一驚,只聽聖樹後方的草叢,竟傳來悉悉蘇蘇的雜音,像是有什麽東西接近。
雖然聖樹周圍亮如白晝,但深夜森林裏聽見這種聲音,還是讓李以瑞毛骨悚然。
「什麽?魔獸嗎?」李以瑞額角冒汗。彷佛呼應他的妄想,聖樹後驀地竄出數十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襲向段于淵和李以瑞。
「瑞瑞!」段于淵叫了一聲,在李以瑞反應之前,抓着他的身體便往聖樹旁一躍,足尖在聖樹幹上一點,輕松翻到了聖樹的枝幹上。
「不、不愧是勇者。」
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李以瑞感覺得出段于淵自己也吓住,錯愕地看着下方距離有十五公尺以上的地面。
同時他們也看見襲擊者的樣貌:滿身墨綠、乍看有點像史萊姆。但這只史萊姆異常巨大,身上有至少一百個眼睛,每只眼睛看來都不相同,有女人的、小孩的,疑似還有其他魔獸的。
而更讓李以瑞頭疼的是,他發現剛才襲擊他們的東西,是這只史萊姆的四肢……正确來說,是觸手。
「嗜眼怪……」段于淵喃喃說,這就是出現在勇者和亞德裏亞回憶中的,那只奪走亞德裏亞右眼的魔獸。
書裏說這只魔獸以奪取他人眼球唯生,奪得的眼睛會被他吸收進體內、化為己用。
……光是這種設定就已經夠獵奇了,為什麽還要加上觸手啊!
這根本作者的個人興趣吧!
李以瑞一邊腹诽,但情勢根本不容他細想,那只多眼史萊姆移動到段于淵下方,觸手再次往李以瑞的方向襲來。
「段于淵,往上!」李以瑞大叫着,段于淵忙依言提着他再往上躍,這回至少跳了二十公尺有。
觸手堪堪擦過李以瑞的大腿,他大腿已經沒剩多少衣物,觸手黏膩的觸感讓他神經警鈴大作。要是被這些觸手纏上,後果不堪設想。
「那個,段于淵,你沒有像是……呃、聖劍什麽的嗎?」李以瑞問。
那只魔獸似乎不會爬樹,但李以瑞發現他的觸手緩緩順着聖樹幹,纏着聖樹的枝葉,漫延到他們栖身之處。即使段于淵試圖隐身枝枒間,那只噬眼怪還是能輕易找到他們的位置,多半是身上那些眼睛的功勞。
段于淵攤了下手,只見掌心白光乍現,竟真的有把劍出現在段于淵手上。劍柄雕紋細致,劍身堅硬透亮,立起來有半個段于淵高,一看就是奇幻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那種劍。
「喔……」這下連段于淵都叫出聲來。但他沒時間多端詳,觸手再次朝李以瑞的腰背襲來。
段于淵手起劍落,劍鋒削鐵如泥,三兩下便将膽敢進犯的觸手砍得七零八落,同時段于淵再度拎着李以瑞,往更高的枝幹躍去。
觸手在枝枒間纏來繞去,就是不放過他們,但段于淵的動作比觸手更快,李以瑞被他提在手裏,只見他一下子飛葉走樹,一下子左閃右躲,間或揮劍劈斬,還顯得游刃有餘。
有只觸手從李以瑞身後襲來,不知道為什麽,李以瑞覺得這魔獸對他特別執着,都是沖着他來,又摸他屁股、又纏他的胸,反而碰到段于淵就閃。
這讓他有點不爽,有種被針對的FU。
段于淵面無表情,聖劍掠過李以瑞肩上,在他身後一公分處刺穿了觸手,觸手頓時散成肉沫。
雖然知道那都是段于淵穿到勇者身上的關系,但這場景……還真有點帥氣。
好在段于淵一直用提小孩的方式拉他衣領,要是公主抱什麽的,那就太尴尬了。
勇者與魔王事件 18
好在段于淵一直用提小孩的方式拉他衣領,要是公主抱什麽的,那就太尴尬了。
段于淵一路竄到了半棵聖樹高,他把李以瑞放在一根粗壯的枝枒旁,忽然扶着樹幹彎下腰。
「段于淵?」
李以瑞注意到他的異樣,段于淵臉色蒼白,汗水淌下他的額角。
「沒事。」段于淵說:「只是有點想睡……」
李以瑞吃了一驚,他本來以為段家人得天獨厚,「食夢草」對穿到勇者身上的段于淵無效。但看來不盡如此,只是延遲生效而已。
「喂!段于淵!」李以瑞扶住他的臂膀,防止他倒地。段于淵眼神渙散,身體越來越沉,聖劍也從他掌心消失。
他實在沒辦法,只得反過來把段于淵扛在肩上,那些被斬落的觸手卷土重來,順着聖樹又攻向他。李以瑞一咬牙,往上閃的同時指尖往前一伸,違反物理原則的黑藍色火焰突然出現在他掌間,頓時把來進犯的觸手燒滅殆盡。
「喔喔!」李以瑞眼睛一亮。他記得小說裏有寫,魔王是全大陸最強的魔法師,一揮手就能滅掉一整個軍團之類的。
粩》阿;遺扣,號《三、2》淩,一七。零,沏;一)四《六/
他攤開手掌,正想要再來一次,但火焰還沒冒出來,手腕處就一陣劇痛。
李以瑞呻吟了聲,他舉起手臂一看,手腕處有個像刺青的東西,正泛着惡毒的紅光。
李以瑞想起書裏寫道,魔王被俘虜時,全身包括重要部位,都被大神官下了咒印,咒印封印了魔王的魔力,雖然已被勇者解得差不多,但還留下了一處尚未解封。
他還在發愣,一只醜惡觸手朝李以瑞撲面襲來,竟是攻擊他的頭臉。
李以瑞自問閃不了,本能地閉上眼。但下一秒只覺有人推開了他,力道大到讓他撞上一旁的樹幹。
鮮血灑上李以瑞的臉,李以瑞睜開眼睛,發現段于淵倒在他身前,觸手貫穿了他的右眼,而段于淵倒在血泊裏,人事不省。
「段于淵!」李以瑞睜大眼。
雖然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書中夢境,但眼前的場景太過具真實感:橫飛過眼前的血肉、指尖潮濕黏膩的觸感、觸手拔去眼珠的聲響、還有夥伴失血蒼白的臉色……都真實的像是發生在R城街頭一樣。
還有血腥味。那種足以鏈接李以瑞腦海最糟糕記憶的氣味,讓李以瑞從頭到腳戰栗起來。
「混賬……」李以瑞忍不住咒罵。
觸手怪得到了勇者的眼球,似乎暫時滿足了,十八支觸手如潮水般從李以瑞周圍退去。
李以瑞喘息稍定,他忙把段于淵放在膝上端詳,他似乎還有一點意識,用剩餘的左眼茫然望着李以瑞。鮮血從段于淵空洞的右眼眶狂湧而出,不愧是奇幻故事,要是現實中流這種血量,只怕段于淵早就葛屁了。
李以瑞忽然很能理解勇者當下的心情,如果這發生在現實世界,李以瑞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正眼看段于淵,就像勇者之于亞德裏亞一樣。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境,受傷的人也不是真的段于淵。
但李以瑞還是覺得生氣,他也不明白為什麽。
他擡頭看了一眼,聖樹頂已經看得見了,但少了勇者這種逆天的體能,李以瑞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爬上去,何況他身體某部位還處于負傷狀态。
他咬住牙關,一手攀住了聖樹的枝幹,只覺被他扛在肩上的段于淵越來越沉,料想是暈了過去。李以瑞無暇去思考旁的事情,他把段于淵背在背上,用勇者的鬥蓬綁緊,兩手并用,一根枝枒一根枝枒地往上爬。
越到樹頂,枝葉就越疏,增添了攀爬的難度,李以瑞手滑了一下,堅硬的聖樹皮便擦掉一片指甲,頓時李以瑞手上鮮血淋漓。
但李以瑞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彷佛痛覺都集中到勇者的右眼裏。
他雙腳一蹬,從茂密的樹頂間冒出頭,整個神聖森林頓時展現在他腳下。
強風襲來,李以瑞差點被吹跑,忙扶着枝頂穩住身體。
他背着段于淵向前走,聖樹樹頂粗枝盤根錯結,放眼望去都是白的,像是懸浮在空中的巨大鳥巢一般。
李以瑞在遠處看見一個身影,那人屈膝坐在鳥巢邊緣,雙手抱着膝蓋。他穿着刺客的緊身裝,餘下的單眼遙望着前方無垠的森林。
那是亞德裏亞。
☆
李以瑞松了口氣,至少他們還沒辜負身為警察的推理能力。這樣又施魔法又揮聖劍的,李以瑞都要忘記他們原本的身分了。
「亞德裏亞?」
李以瑞出聲叫他,但對方沒有反應。李以瑞思考半晌,換了個稱呼。
「楊……責任編輯?」
這回「亞德裏亞」果然回過頭來,看見李以瑞,露出複雜的表情。
「你們竟然……找得到我。」
亞德裏亞開了口,雖然是男性的嗓音,卻是李以瑞熟悉的語氣。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刑警先生。」
「妳果真是知情的吧?」李以瑞說:「關于心魔的事情。」
有着亞德裏亞外觀的人依然抱着膝,看着遠方被風激起的鳥群。
「我……自從負責這個系列後,就經常被拉進這個世界裏。」
亞德裏亞——楊責編說着:「我真的好喜歡這個世界,在網絡上看到這部小說的時候,我就想着一定要讓他出成書,我想要讓更多人、更多讀者可以看到,讓他們跟我,一起進來這個迷人的世界。」
楊責編輕聲笑了笑。
「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曾經想過要寫小說、當小說家,只是試着寫過之後,才發現自己終究才能不足。那是只有天選之人、才能進入的世界。」
「但不要緊,我雖然寫不出來,但我還是可以擁有自己的故事。這個世界比我們生活的那個世界好多了,沒有會打我的爸爸、沒有讨厭的育幼院老師,只要閉上眼睛,我就能變成這其中任何一個角色,我甚至可以擁有魔法。」
「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故事。」
李以瑞說,看見亞德裏亞的表情瞬間變得嚴凝。
「這是我的故事、是我的世界。」
楊責編冷冷地說:「如果沒有我,這個作品根本無法付梓,撚草惹草就是個小女孩,二線三流的作家。少了我,她永遠只能在網絡上寫些沒人看的東西,是我讓這部作品變成傑作。」
「所以你才寄恐吓信?還在信上寫了公主。因為你知道她……知道劭羽寒最喜歡的角色,就是瑟費蘿公主。所以即便這樣寫可能曝光妳的身分,你仍然下意識地用公主比喻了她的處境,對嗎?」
李以瑞問,他把段于淵放下來擱在腳邊,勇者看來已完全沉睡過去,他得靠自己搞定楊責編。
亞德裏亞那張獨眼俊臉扭曲了下。
「亞德裏亞,是我的角色。」
楊責編說:「那個小女孩根本不懂他好在哪裏。她漠視我、漠視我的角色,還殺了他……是她和那些讀者殺了亞德裏亞!」
李以瑞沉住氣。雖然這種和嫌疑人的談判,應該是他們副座最擅長的事。
「作家……劭羽寒她,從來沒有漠視過你。」
李以瑞承認他确實不懂文學,無法跟個責編争論作家有沒有才華這種事。但像這樣兩次穿進書裏、Cosplay書中角色這麽長時間,有些事情李以瑞還是懂的。
「我不常讀小說,參加這種文學活動也是第一次。但就算是我,也感覺得出來,那個作家真的很感謝你。她用了她的方法,在平息輿論的前題下,保留了這個角色的生命,雖然沒有直接出現在書裏,但他一直都在。就像你……就像責編之于書的存在一樣。」
「如果不是這樣,你……『亞德裏亞』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不是嗎?」李以瑞說。
楊責編怔了一下,忽然笑起來。
「你……果然很适合魔王這個角色。」她說。
李以瑞臉歪了一下,對楊責編的話不置可否。
「妳是故意的嗎?讓我和段于淵被拉進書裏?」
「我在花田見到你們兩個人時,就覺得……如果是你們兩個人的話,一定能夠找得回亞德裏亞。」
楊責編笑了笑。
「我并沒有辦法『故意』讓什麽人進來。但是我的『想法』,确實會影響那個人在夢境裏扮演的角色,我只是看着你們想:啊,這兩個人,要是是魔王和勇者就好了呢,就能夠實現我的願望了。結果你們就在這裏了。」
「什麽願望……?」李以瑞問。
楊責編從樹頂站起來,李以瑞看她後退一步,站到了樹頂邊緣。
「很多讀者……死掉了,對吧?」楊責編問。
李以瑞沒有回答,楊責編便抿住唇。
「我看了新聞、對了名單……我本來以為只是巧合,直到我、自己也做了夢,很多次……很多次。夢裏的我,總是站在『公主』面前,而夢境的最後,總是『公主』在我面前自殺……」
李以瑞愣了愣,原來不只他、不只那些讀者被拉進了書裏,眼前這個人做為心魔的根源,也遭遇了一樣的情形。
只是她不是公主,而是她心心念念的亞德裏亞。
宋叔說,新聞以「連續自殺」來報導這一連串的墜樓案件。
R城媒體嗜血,對每個墜樓者的居住地區、家庭狀況,甚至連姓名都半遮半掩的報導出來,楊責編一手主導試讀者的名單,加上自己也經歷穿書的夢境,很難不去做聯想。
「我其實,并沒有要讓她……并沒有要讓她們掉下去的,但我不知道怎麽阻止,角色總是不顧我的意願,擅自把故事進行下去。我想阻止公主墜崖,但每次總在我開口的時候,夢就醒了……」
「我想過,若是我辭職、離開那些書,會不會就會終止這一切,但是沒有用,我還是一直在做夢,再這樣下去,會有更多『公主』死在我面前……」
李以瑞看楊責編站到樹頂邊緣,忽然心頭一驚。
「楊小姐。」他厲聲問:「……現實世界中的妳,人在哪裏?」
他看見楊責編笑了。
「我沒有辦法決定書裏亞德裏亞的結局。你說的沒錯,書裏的故事是屬于讀者的,是屬于撚草惹草的,身為書的編輯,我不該将它當成自己的東西。」
楊責編的右腳往後一步,蒼白的葉片如大雪般紛飛而下,被森林裏的勁風卷起,包圍了亞德裏亞單薄的身軀。
李以瑞咬住牙,在思考前便往前撲去:「楊小姐……」
「但至少『這個』亞德裏亞的結局,是我可以、自己決定的吧……」
「楊希聲小姐——!」
李以瑞伸手一抓,但還是晚了一步。
「魔王」的指尖擦過亞德裏亞的衣襟,在亞德裏亞墜落之前,李以瑞看見他僅存的單眸微微瞇起,對着委頓在地的「勇者」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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