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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頓悟了。」
楊若愚咧唇一笑:「我話說在前頭,我和呂家的合作關系,僅止于回收呂安樂的金丹,他想喚回他的先祖、而我想看地府為此頭疼的好戲。而此次所以會湊在一塊,全是因為你,我想得到你,而他能夠提供我這個機會。」
李以瑞仍舊無法出聲,而房間外卻傳來喚聲。
「姑姑,家督說,時間差不多了。」那聲音說。
李以瑞一驚,這聲音他似曾相識,正是在亂葬崗上,把他和楊思存追得走投無路的那個男人。
好在男人并沒有進辦公室,似乎是跪伏在門外。
「我知道了,我這會兒就去,你先去安撫一下無形,別讓他不耐煩燒了這裏。」楊若愚恢複女子的語氣,笑着說道。
門外的人領命離去,楊若愚也從秘書椅上站了起來。
李以瑞想從沙發上站起,但楊若愚施加在他身上的定身效力還在,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流着冷汗撐起身體。
「楊、若愚……」
「對了,為了獎勵你和那個段家少主追到這裏,我就告訴你吧!這地方,就是你們一直追查的,那些亡魂先前居住的處所。你現在躺的這地方,以前是我們設來掌控那些亡魂的辦公室。」
楊若愚點了下指尖,只見四下的屏幕驀然亮起,把辦公室照得有如白晝。
李以瑞從屏幕裏,看到許多設着鐵床的房間,但俱都空無一人。
「玩弄你們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為了聊表歉意,你待會往後頭走,通過兩個氣閥門,就能進去這裏頭,你可以在裏頭盡情地參觀。」
李以瑞咬牙切齒,他見楊若愚用折扇點着掌心,往門口方向走去,撐着身體走了兩步,又頹然倒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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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
「剛剛晚成回報了,我占走你的肉身、你那忠心的段家少主似乎快追來了。你費心追我,那肯定是追不上的,不如留下來等你那段家少主,你應該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吧?」
楊若愚回過頭,露齒一笑。
「那便後會有期了,如果下次見面時你還活着,再和我、我兒子,一起喝杯小酒吧!思存的朋友。」
☆
呂立威掀開散落的鐵門殘骸,在幾被炸成焦土的地面上,找到青年昏迷的身軀。
他嘆了口氣,把壓在青年背脊上的鐵門也扛起來,先伸手試探他的鼻息,待确認對方性命無恙,便伸手進青年身下,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真是……竟然用炸飛的鐵門蓋住自己、當作堡壘降低傷害,還是在這種和炸彈關在一塊、絕望的狀态下。這孩子,到底求生意志有多強烈……」
呂立威搖了搖頭,他伸手按了下牆上某個機括,熊熊燃燒的牆面後,竟出現一道陰暗的通道。
「看來,我還舍不得讓你死啊!」
他把青年的頭頸往頸間一按,抱着他走過氧氣逐漸稀薄的圓樓,大步往通道那頭走去。
「至少該如我所承諾的,讓你和『媽媽』見到面、說上話,對吧?李以瑞……」
—案四?完—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1
File0021005.《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陰雨連綿三日,R城的天空,也像蒙上層灰布一樣,變得黯淡無光澤。
而這間位于上城區近海的民宅,此刻也彷佛受天氣影響般,發出了抑郁令人心折的恸哭聲。
「夫人,請你節哀順變……」
女子穿着喪服,抱着一名三歲大小的男孩,跪坐在靈堂前。而靈堂上擱着數人的遺像。
其中放在最中央的,是貌似女子丈夫的肖像。那人年紀看上去與女子相仿、生得十分俊朗,對着鏡頭露出陽光的笑容,生前想來是個個性爽朗的男子。
而在男子遺像旁的,竟是三名女童的照片。孩童眉目大多與男子相像,俱都眉清目秀,讓人光是看着遺照,便不由自主地感嘆英年早逝。
女子用手絹抹着眼角,聲嘶力竭地哭泣着,連嗓子都啞了。
「我怎能、怎能不難過?我早就知道,他對我占有欲太強,一定不會放我一個人在世上安生,如今他走了,我早有心理準備,但我本來想,他帶走我也就罷了,沒想到連孩子……」
女子抿緊唇,看着靈堂上三個孩子的臉容,又更泣不成聲。
「所以說,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她含淚回頭,望着在身着道服、在她身後跪坐着的道士。
「還剩下小勇,至少小勇、他是我賭命生下的兒子,無論如何,都請你務必袱除我先生,保住這個孩子的命啊……」
男孩在女人懷裏睜大着眼,一臉驚恐地看着哭泣的母親、還有身後面面相觑的道士們。
「段家歷史優久、道法造詣高絕,所以才托了知人請你們來幫忙,但沒想到連你們段家,也拿我那個惡魔丈夫沒有辦法嗎……?」
幾個跪坐的段家道士年紀尚輕,聞言都低下了頭,神色十分愧疚。
「夫人,十分抱歉,你丈夫是那三個孩子的血親,又是直系。一般道法上,直系血親尊親,只要孩子沒有抗拒,本就容易取得孩子的性命。甚至只要叫喚真名,就能夠将孩童的魂魄勾去。」
段家道士低下頭。
「畢竟孩子的生命是父母給予的,傳統也認為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就是這般道理。雖說在現代已不符常情,但像這種親生父親、死後還要孩子命的案子,實在不多見……」
女人聞言悲鳴一聲,段家道士忙又安撫。
「但夫人,您別操心,我們已經報請本家派人前來支持。我們只是段家轄下道觀旁支的子弟,若是本家道長親自出馬,一定能夠鎮住你老公的。」
段家弟子話音剛落,忙外就傳來引擎聲。幾個跪坐的弟子紛紛直起身來。
「看來是到了。夫人,請您稍待一會兒。」
為首的段家弟子從靈堂前起身,領着身後三名弟子,齊齊往靈堂外迎去。
只見漫天灰雨裏駛來一臺黑頭車。黑頭車在靈堂正前方的道路上停下,司機先下了車,打起一把黑傘,繞到後座為來人開了車門。
見到司機的臉容,段家弟子不禁吓了一跳:「元亨大人……?」
他瞠目結舌,他身後的幾個弟子也都噤起聲。即使只是旁支弟子,但無人不知鬼仆元亨,是段家家督段在田身邊服侍最久、同時能力也最強的鬼仆,自拜入段家門下開始,他也只遠遠在上元大典中見過這位大人一次。
但這人竟然被當成司機?段家弟子心裏泛起不祥的預感。
元亨開了後車門,将黑傘恭敬地罩在車門頂上。車裏的人似乎凝視灰雨一會兒,跟着踏出了車門。
那人身形高大、四肢修長,穿着段家本家的道服,胸口系着道結,腳下穿的卻是輕便的球鞋。雖是如此,這人舉手投足,卻自有股難以近犯的氣勢。
女人仍跪坐在靈堂裏,怔然地看着從黑頭車上走下的人,只因這人面容十分英俊、身材近乎完美,是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多看兩眼、移不開目光的類型。若不是身着道服,女人還以為是哪來的時裝男模。
但那些段家弟子卻沒有餘裕欣賞,為首的那位差點跪倒下來。
「少、少、少……于淵少主?」段家弟子連嗓音都分岔了。
來人神色冷漠,他連視線也未和弟子對上。元亨替他撐着傘,他便轉向鬼仆。
「你回車上休息、這裏我來。」他淡淡說。
元亨望了段家少主一眼,便領命退去。
段家少主往靈堂方向走了兩步,段家弟子一個個膽顫心寒,忙踉跄跟在身後。
「少、少主?為什麽、會是您……」
這麽說來,先前确實聽說段家少主辭了警察工作,回來接掌家業的事。
段于淵朝那弟子望了一眼,弟子的血液瞬間凍結。只因少爺的眼神裏,毫無半點溫度,彷佛內裏靈魂已然死絕,只餘行屍走肉那般。
「本家接獲通報,此處需要支持,不是嗎?」段于淵淡淡說。
「是……是,但我們沒想到會是少主您親自……親自……」
弟子幾乎要咬着舌頭,連指尖都是抖的。類似這種民衆請托的公案,會通報本家家堂,本是萬不得已的辦法,畢竟死了三個孩童,弟子才不敢怠慢。
本家通常會派段家人的直傳弟子,例如段家長女、女修段有悔的子弟,目前在道術界風頭正盛,若是更困難的案件,也可能由家督指派直傳弟子參與。
但段家那幾個姑娘少爺,對段家子弟而言,都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出手便能夷平半座城的程度,更別提這位準家督。弟子吓得連段于淵臉都不敢直視。
但段于淵也沒有多與他談話的意願,徑自走向靈堂。細雨打在他黑色的道袍上,将他發鬓濡的半濕,更添幾分陰沉感。
弟子們這時也反應過來,忙跟在段于淵身後。
「承蒙少主駕臨,這案件本來并不難辦,案主是尋常的男性凡人,只是他每次勾走自己小孩的魂魄後,便都躲得不見蹤影,我們幾次派人用陣逼他現身,都不得其法,才會袱除不了……」
段于淵一句話沒說,只是在那白衣喪服的女人面前站定。
「啊,這位道長……」女人剛開了口,就看見段于淵快若閃電地出了手。竟是去抓女人懷中的三歲孩童。
他動作幹淨利落,女人醒覺過來時,孩子已握在段于淵手中。
「道、道長想做什麽?」女人驚慌失措,一旁弟子也目瞪口呆。
只見段于淵骨感修長的五指扣着男童的頭臉,把他整個人抓在空中。男童似乎也吓壞了,用驚懼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多時唇瓣顫抖,哇哇大哭起來。
「少主!」
弟子喚了一聲。但準家督做什麽,他們連插嘴都不敢,更別提插手。
但段于淵直視着孩童,半晌啓唇:「出來。」
他盯着淚流不止的男童。
「現在出來、不傷你本魄。否則、後果自負。」
女人和那些弟子都是一愣。只見那男童神色惶然地望着段于淵,彷佛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女人究竟擔心自己的獨苗,雖然段于淵周身寒氣逼人,她還是勉力撲了上去。
「把、把孩子還給我!」女人說。
但段于淵只往右移了半步,女人便突失段于淵蹤影,不單撲了個空,整個人還跌倒在地,被同樣慌張的段家弟子們扶起。
段于淵自道服袖內取了筆,也不蘸墨,徑點往男童眉心。
只見筆尖觸及男童的頃刻,男童忽然有了動作。他從段于淵手中彈跳起來,一個三歲不到男童,動作竟比動作還敏捷,一下子拔高又竄低,四肢不住抽搐揮舞,吓得靈堂前的女人驚呼連連。
但段于淵像是早料到對方有此一着,他筆尖不停,也不知在男童眉心寫了什麽,男童發出一聲凄厲的叫喊,身體劇烈顫抖,像在承受什麽巨大苦痛。
「啊——啊——!」
那些段家弟子俱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男童扭動片刻,半晌半張開口、眼神翻白,唾液淌下,口中吐出像是煙霧一般的事物。
弟子中不少有陰陽眼,此時張大了口。
「是、是那個厲鬼……」
段于淵的右手依然扣着男童的頭臉,足趾在靈堂沙地上橫移,畫了個四方空間,又在裏頭畫了個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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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奇妙,那煙霧一般的事物,觸及段于淵繪制的線條邊緣,便像是撞到什麽無形的牆一般,怎麽都離不開。
段于淵右手一松,把男童扔給了身旁呆若木雞的段家弟子,弟子忙手忙腳亂地接住,男童已昏迷過去。
他望着結界之內,逐漸成形的男性鬼魄。只見他身着西裝、脖子上領帶半解,一副剛從公司下班的模樣,唇角淌着鮮血,似乎被段于淵剛才那一招拉纖所傷。眉目算得上英俊,只是印堂一絲黑氣,眼神更是充滿怨毒。
「老、老公……?」女人滿面驚恐,道出鬼魂的身分。
他瞪視着結界內的段于淵,張開染血的齒間:「為什麽……知道……」
「被害三名孩童,沒有抵抗痕跡、神色安祥。」
段于淵淡淡說:「尊駕尊容,孩童很難不怕。」
「但也……不會知道……是小勇……」
男性鬼魂嗓音含糊,但聲量卻極大,回蕩在靈堂間。
周圍的親眷早就吓得四散奔逃,靈堂裏陰風慘慘,女子早已抱回男童,軟倒在地上,只段于淵一個人站得筆直。
「孩童陳屍處所,不是沙坑、便是游戲室。」
段于淵彷如缟木死灰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屬于人的憐憫:「多半是、與同齡孩子玩耍途中,無預警被你噬魂。」
厲鬼顏色越發濃重,手腳成形、腳踏實地。他忌憚段于淵,緊貼着結界邊緣不敢動,苦于無法脫出,只能眼睜睜看着朝他走近的段家少主。
「我沒有做錯……她愛我、沒有我在她身邊,她根本活不下去,她的孩子也是,我既走了、她們也得跟着我走……她們無法照顧自己,非我待在她們身邊不可……」
厲鬼的唇舌越來越清晰,彷佛蓄積了所有實力,要與段于淵一較雌雄。濃重的陰氣逼得那幾個旁支弟子睜不開眼,連呼吸都有困難。
「是嗎?」段于淵似在與鬼魂對話,又像在自言自語。
鬼魂又說:「你……不懂,我們從小、就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做什麽都在一起。她很依賴我……很愛我,除了我以外,她在世上、根本沒有其他依靠……」
段于淵望了眼跪坐在靈堂前,臉色慘白、不斷發抖的女人。
「我懂。」他用微不可聞的聲量說着。
那男鬼尚未反應過來,段于淵的法器已再次伸向他。
男鬼感受到對方壓倒性的實力,即使是鬼,也知道怕死,他臉露驚恐之色。
「慢、慢着,我願意投降!我……我不會再來這裏作亂,會乖乖等鬼差,我會投胎、我會帶着孩子們投胎,再回到她身邊照顧她……」
段于淵的筆尖觸及在他眉心,那男鬼渾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段于淵的筆尖自上而下,無形的墨渖滲入他鼻尖、一路劃下他人中、咽喉、胸膛、肚腹、髋骨,竟是在他鬼體正中央劃了道筆直的線。
「我說過、自行出來,不傷你本魄。」
段于淵淡淡說:「但你、心存僥幸。」
「不、對不起,請、請饒了我,我還想見小娟、我還想跟她……啊啊啊啊!」
男鬼的話音才到半途,便轉為凄烈的慘叫聲。鮮血從段于淵繪成的直線內噴湧而出,濺濕了靈堂地面、也濺上段家少主的臉容,而後竟像利刃一般,硬生生将男鬼剖成兩半。
魂身左右分離、委頓在地,黑氣湧出斷面,宛如抽絲。黑絲越抽越緩、越抽越稀薄,最終完全消散在結界裏。
段于淵輕擺足趾,抹去地面畫的天圓地方,結界消除,靈堂內厲氣也随之平複。
細雨在靈堂棚外紛沓而下,平靜的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少、少主……」為首的弟子呆若木雞。
一般道士收伏厲鬼,要嘛鎮其魂、有本事一點的收其魄,再等待地府鬼差來拘。這是業界常态,多數凡人道士也僅有這樣的能耐。
像這樣直接滅殺他人魂身,非但技術上極難,也有越俎代庖、幹涉天道的疑慮,但段家少主竟這樣毫不猶豫地做了。
以前聽說段家嫡親子女、個個都是怪物,此時親見,果真名不虛傳。
段于淵又走向女人懷抱中的男童,他已然沉沉睡去。段于淵伸手觸他後頸,女人有了方才的驚魂,忙抱緊自家兒子。
「你……」她驚疑不定地望着段于淵。段家少主蒼白的臉上,還留着男鬼魂身濺上的鮮血,白晰的膚色襯上豔紅的鮮血,那模樣令人打從心底膽寒。
「尊夫能在令郎存活下,附在他身上。」
段于淵淡然望着女人驚恐的目光。
「這代表令公子,不單有一條魂煉。」段于淵說。
「什、什麽魂煉?」女人已然驚慌得語無倫次。
「夫人,少、少主的意思是說,你兒子有乩童體質。如果不即早處理,恐怕有損他的心性。」
一旁的段家弟子終于回過神來,代段于淵解說道。
「乩童……?」女人怔然:「但是不可能啊,我和我老公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怎麽可能會……啊……」
女人呆坐在靈堂裏,他望向懷裏好夢正酣的男童,唇瓣抖得不成樣子。
「令郎,于妳有血脈之緣。于他,并沒有。」
段于淵唇角揚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似在嘲人、又似自嘲。
「……可憐他到死,都還以為妳離了他、無法獨活。」他喃喃說。
段于淵擡起頭,看着靈堂外的五月細雨,雨越下越密,遮掩了半片天空。段于淵卻已轉過了身,朝靈堂外走去。
「啊,少主……」
為首的段家弟子喚了聲,想替他打傘。但段于淵腳步極快,轉眼已冒着雨、塌着肩,走回黑頭車旁,在鬼仆元亨的服侍下進了座車。
雨、仍舊持續不斷地下着。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2
雨、仍舊持續不斷地下着。
☆
宋叔望着海灣分局的辦公室外綿綿不絕的細雨,淺淺嘆了口氣。
最近海灣分局的氣氛十分低迷,不單是連日下雨的緣故。分局裏望過去,到處都是垂頭喪氣的警員,宋叔和焰焰這一區格外嚴重。
原因無他,就在五月中旬,幅員廣大的海灣分局,一下子少了兩名成員。
正确來講應該是三名。他們的頂頭上司、一直像佛祖一樣罩着他們光頂的副座,徐莫禮徐副局長,在他們烏局長再三挽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拜托下,仍然飒爽遞了辭呈,自此從警界離去。
原因無他,正是五月初發生的綁架案件。
因為做為R城兩大財團的徐家,疑似涉入軍火走私案,傳聞與軍火商分贓不均,導致徐家的次子被不明人士綁架,關在第三碼頭的倉庫裏,整整一周。
這案件讓總局顏面盡失,徐家形象重創。
雖然後來徐莫禮平安無事、總局也因為這個案子,被R城議會緊迫盯人,務要查出膽敢綁架副局長的幕後黑手來。
但經過将近半月的追查,綁匪連個影子都沒見着。反倒是徐莫禮身為調查局副局長的兄長徐百羅,似乎也因為被查出涉嫌非法走私槍枝,被迫請辭,和徐莫禮一同回歸徐家。
整個五月,新聞和名嘴幾乎都不離徐家,分局的同仁也只能從電視上看見他們的副座。
而不單是他們副座,海灣馳名警界的兩名年輕帥哥、徐莫禮欽點的機動小組成員,段于淵和李以瑞偵查佐,也在同一起事件過後,雙雙離開了分局。
段于淵向烏局長遞了辭呈,但被局長以「要問過徐莫禮的意見」為由扣下了。段于淵請辭不成,索性就請了長假,自此再沒有踏進分局一步。
而讓段于淵請假的原因,沒有懸念的便是另一個人。
「以瑞……到現在還沒找到人嗎?」焰焰抱着臂、嘟着嘴、坐在秘書椅上說。
宋叔把新作的「黯然銷魂芝麻核果養生精力果醋」擱在桌上,習慣使然,他在廚房做了四杯。
肉,雯貮叁《靈、溜匛貮;叁。匛溜/
他看着空餘的兩杯飲料,一時也怔怔地出神。
「專勤隊和消防總局都傾巢去酆島搜索了,看那個樣子,只差沒把地皮翻過來,如果以瑞還在酆島上,早就被找到了吧?」
宋叔看着大群組的LINE說道,眼神又微微一黯。
「……就算是死了,也該找到屍體。但酆島警察也好、專勤隊也好,他們連海上都撈過了,沒見着就是沒見着。」
「以瑞才不會死呢!」焰焰硬着脖子說:「那家夥,就算是被逼到牆角,都會翻牆逃跑的類型,我最了解他了。」他說着,眼眶微微漲紅。
宋叔也苦笑起來,警方遍尋不到李以瑞,因李以瑞名義上是段家養子,警方也請示過段家家長的意見。
段在田不願警方界入,只說段家自己會想辦法找人。但就連神通廣大的段家,找了近一個月,也找不回他們分局的陽光小猛男。
宋叔看了眼LINE的群組,警專畢業後,他與幾個學生時代交好的同仁設了個群組,雖說時隔二十多年,多數死的死、散的散,但就他和呂立威,平常還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但就在他們共同協助徐莫禮僞裝綁架案後,呂立威便忽然音訊全無,不單LINE不讀不回,宋叔打電話給他,卻發現手機已成了空號。
他放不下心,到呂立威家去找他。呂立威退休後在上城區買了高級住宅,和妻子、一對兒女住在那,過着令人豔羨的退休生涯。
呂立威的太太以前也是警察,宋叔和他熟識,問起呂立威的下落,妻子卻一臉疑惑:『他說要和朋友去歐州旅游兩個月,之前他就常這樣,退休後我也沒在管他,怎麽了,有急事要找他嗎?』
太太一派悠閑,回頭又和上城區的貴婦朋友喝茶聊天起來,宋叔也只能作罷。
除了李以瑞和呂立威以外,還有另一個人也不見了。那便是李以瑞二十年來、始終在市立醫院安寧病房的母親,林瑞雪女士。
宋叔他們本來不知道這事,只知道李以瑞有親人住院,也因此經常經濟佶倨,李以瑞以前還數次向焰焰尋問特種行業的掙錢管道,但總在關鍵時刻被他的搭檔攔俎。
林瑞雪從醫院失蹤,醫院聯絡不到李以瑞本人、也聯絡不到被李以瑞當成緊急聯絡人的呂立威,便打來李以瑞工作的分局,被宋叔接到電話。
醫院說,林瑞雪在今年的五月四日忽然蘇醒,但因為長期昏迷,肌肉失去氣力,無法自主行走,人也迷迷糊糊。
而就在清醒的當天深夜,值班的護理師依例到安寧病房巡房,卻發現病床上人去樓空,儀器全數摘除,林瑞雪也不見蹤影。
宋叔他們對李以瑞的私事所知有限,但也知道這一連串人間蒸發,必不是偶然發生,恐怕和日前在酆島發生的事有關。
五月四日,酆島上發生大型爆炸案。
閻王古廟安樂廟所在的火山山腹,不知被誰裝設了大量的燃藥型爆裂物,導致整座山頭起火燃燒,還引發了森林大火。
海島上引水救援不易,火勢延燒了整整一周才滅除。也因此山腹中的物事幾乎燒毀殆盡,據消防隊冒險進山回報,裏頭似乎是個廢棄實驗室,但因為燒得面目全非,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宋叔和焰焰是在機場等搭機時聽見消息的。從海邊的機場往回看去,山頭上熊熊烈焰,爆炸聲隆隆,整個酆島都為之震動。
他們自然是立刻就趕了回去,但還沒進入山道,就被警消人員擋在外面。
最後他們沒有辦法,只得先跟着疏散人群離開酆島。
段于淵被從山腹中救出、毫發無傷的消息,兩人也都是事後平安抵達R城,才輾轉從同仁那裏聽說。
他們倆聯絡過一次段于淵,但據說段于淵遞辭呈後,就回段家本家去了,除了家督指派的公務,大半時間都閉關修練。
別說外人,連家人都拒不見面,手機當然也打不通。
「最痛苦的人……應該就是小段吧?」焰焰說:「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到島上渡假,回來的卻只有他一個。」
宋叔看着空蕩蕩的辦公桌上,乏人問津的兩杯飲料,幽幽嘆了口長氣。
「小段、以瑞,快點回來吧!別讓老人家操心啊……」
☆
「小淵,我把晚膳放在這裏。」
段家本家地處山林間,五月的梅雨季,更是連日劇雨,下得連駐守段家思過室的弟子,心情都蒙上了一層灰。
但讓他們心情不佳的原因,還不只是雨的緣故。而是思過室裏待的人。
他們少主、準段家家督段于淵,自五月初忽然返家開始,就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思過室裏,至今已将近一個月。
段家的思過室久未啓用,原是古來家督拿來責罰犯禁的弟子或家族成員用的。但一來時代演進、現在連學校老師都不體罰了,段家雖然古板,也不至于用肉刑來控制自家人。
據聞楊家的思過室便門庭若市,家督楊無形繼任後還自設懲戒室,裏頭各式光怪陸離的刑具。哪怕是打翻湯水之類的小錯,都能惹上一頓好打。
段家沒有這種懲戒制度,也因此思過室平常是不用的,看守弟子也只是虛應故事而已。但因為少主進駐,警備變得緊張,現在他日夜都得守在這兒,還得擔心被段于淵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吓着。
送飯來的是名女子,紅衣黑裙,長發束成高馬尾,一派剽悍之色,正是段家長女段有悔。
「大小姐。」弟子忙恭敬地垂下首。
但段有悔卻沒看他一眼,她神色不善地望向緊閉的思過室,還有思過室前一吋沒動過的托盤。
「……你現在是怎樣?打算絕食抗議嗎?」
段有悔對着思過室緊閉的門說道。
「已經十五天了,你不吃飯就算了、連滴水都沒喝,段小淵,你是特地跑回家裏來自殺給我們看的嗎?」
思過室內沒有回應,段有悔從半尺見方的玻璃窗裏,看見跪坐在鬥室內、身着淨衣的高大身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搞清楚,我們誰也沒迫你回家,你就這麽跟男人私奔,我和叔叔還比較輕松。明明是你突然回來的,現在卻在那裏鬧脾氣,身為繼承人這麽不成材,也難怪瑞瑞會不想理你。」
「瑞瑞」二字似乎稍微喚起思過室裏的人注意,段于淵總算開了口。
「我沒有、鬧脾氣。」他嗓音沙啞:「……我是真的、吃不下。」
段有悔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瑞瑞不見,我們姊妹也都很擔心。」段有悔說:「若若還特地從韓本家回來,就為了問清楚狀況,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關心瑞瑞。少把自己演得像悲劇女主角一樣。」
段于淵沉默無語,他十多日滴米未進,身心都有些恍惚。他十四歲習練辟谷,最高紀錄曾五十多天不吃不喝,但那是在有段在田法力護持的前題下。
但現在段在田不可能會替他護法,自他回家以來,段在田一句話也沒和他說上,他自請家督交辦公案,段在田也都透過弟子傳達。
當初段在田在段于淵挂他電話時,便已派弟子連夜趕赴酆島,意圖強行帶回繼承人。
但弟子們連段于淵的臉都還沒見着,就發生了大爆炸。那些段家弟子吓得魂飛魄散,忙向段在田禀報,段在田便命段有悔親自到島上來,經過一日一夜的搜索,最終在安樂廟後方的密室通道內,找到了昏迷的段于淵。
段于淵被鎖在兩扇氣閥門間,也因此沒被爆炸傷着。
只是那地方極為隐密,段于淵又沒有以任何方式求救,段有悔是靠着雙胞胎姊妹的能力找到人的。消防隊救出他時,段于淵已呈現輕微缺氧狀态,且雙手鮮血淋漓,掌心燙得通紅,指甲也剝落一半。
好在全是皮肉傷,緊急送醫之後,并無大礙。
但麻煩的是在清醒後。段于淵發了瘋似地要回去安樂廟,連段有悔的戒律繩都攔不住,最後鎮定劑、安神符雙管齊下,才終于讓段于淵安靜下來。
段有悔這才知道,李以瑞還留在那個爆炸的山腹裏。
本來段家人都以為,李以瑞只怕是兇多吉少,連葬儀用品都準備好了。
但滅火後,消防隊偕同警方進入被燒得斷垣殘壁的實驗室,徹頭徹尾搜索了一遍,都沒有搜到任何看起來像屍體的東西,連人的骨骼或牙齒都沒找着。
這消息讓原本已然半發狂狀态的段于淵,一瞬間死灰複燃。
他堅持要回酆島一趟、親眼确認實驗室裏的狀況。段在田的指示是「由得他」,段于淵便在元亨陪同下,重回酆島火山山腹內。
「我不懂,你既然這麽不爽叔叔,幹什麽特意要回來?」
段有悔終于撂了狠話。「你不如就像之前一樣,逃到外頭、逃避你的職責、逃開你的家人,一輩子逃到底算了。看你這副鬼樣子,反而更令人心煩。」
再次從酆島回來的段于淵,變得異常安靜。警大以來,段于淵便不曾回本家居住過,卻主動表示要搬回來。
不單如此,因為他追随李以瑞、當了警察,段家繁重的事務,段在田只好自己攬了,管理子弟的工作則由段有悔一肩扛起、雙胞胎姊妹幫襯着,就連公案,段于淵成年以來也沒主責過幾次。
但這回段于淵卻自請接案,雖說多數公案不需繼承人出馬,但段于淵既然願意做,段在田也照樣派案給他。段于淵回家近月,已處理掉五、六件難案。
就連段于淵母親安排他相親,段于淵也沒有回絕。
段家合家上下都額手稱慶,說是繼承人轉性、長大懂事了,段家後繼有望了。
段于淵跪坐在思過室裏,望着漆黑的彼方。
「因為他、叫我回家。」段于淵說:「……我不回家,會讓他為難。」
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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