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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兩手還包着繃帶,那是被李以瑞關進通道後,段于淵不顧熱燙、敲着扳着鐵門留下的。
這些日子以來,那些情景像是影片倒帶一樣,格外鮮明地在他眼前回放。
他記得自己聲嘶力竭、不斷叫着搭檔的名字,無奈不論用蠻力、動用道法,那道門都紋絲不動。
門板那頭不斷傳來令人撕心裂肺的爆炸聲,聽得段于淵心膽俱寒。最後他甚至希望自己早點失去意識,這樣才無需醒着承受這種心愛之人就在一扇門板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感。
「你……和瑞瑞,發生了什麽事嗎?」段有悔問。
段于淵垂首良久。「……我對他、做了不該做的事。」
「你終于強奸了李以瑞嗎?」段有悔平靜地問。
「……」
「抱歉,如果我講得太直白,我道歉。」段有悔一本正經:「但我和若若都覺得,這件事總有一天會發生,還讨論過到時候該怎麽處理的問題。」
「……不到那種程度。」
「但你還是做了什麽吧?多半是強奸未遂、不然至少有強吻他吧!否則不會這樣神經病一樣的自虐。」
段有悔一針見血,段于淵忍不住閉起眼睛。
在安樂廟裏,他用道法制伏李以瑞、沖動告白,還強吻了搭檔。事後冷靜下來,段于淵只想抱着頭仰天大叫三聲。
長達二十年的隐忍、這麽多明着暗着的水磨功夫,就毀在一念之間。
段于淵簡直悔青了腸子。李以瑞推開他、說出藏了二十年的抱怨時,段于淵連想死的念頭都有了,只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從此再不見世人。
「……話說,你不會以為,在你強上人家之後,只要聽他的話、乖乖當段家家督,他就會回來你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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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有悔語帶諷刺,段于淵咬着牙沒回話,段有悔便又開口。
「我從很早以前就想說了,你放過他吧!小淵,我雖然喜歡瑞瑞,也想和他做真正的姊弟。但我看得出來,他在我們家并不快樂,在田叔叔也不是真心待他。他再待在你身邊,也只是讓你、讓你們兩個都痛苦罷了。」
她頓了一下,又說:「雖然瑞瑞生死未蔔,但搞不好,瑞瑞是故意在躲你。小淵,你別再逼他了,你們兩個都需要冷靜。」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3
她頓了一下,又說:「雖然瑞瑞生死未蔔,但搞不好,瑞瑞是故意在躲你。小淵,你別再逼他了,你們兩個都需要冷靜。」
離開酆島前,段于淵幾乎翻遍了整座島,動用島上的段家弟子,找了所有李以瑞可能出沒的地方。他甚至調了船班和飛機的紀錄,動用警方職權,看了海關的監視錄像畫面,緊迫盯人的整整三天。
但李以瑞的屍體找不着,活人卻也像人間蒸發一般,自段于淵身邊消失無蹤。
段于淵不死心,拜托雙胞胎姊妹幫忙搜尋。
段利見、段利貞的靈視相當特殊,尋常搜尋用的道法,是靠着該人手上的某樣物品,通常是頭發或貼身衣物,連結那人的所在方位,通常不會太過精确。且死物、無機物、包括死人,通常都不在範圍。
但利見利貞姊妹的眼睛,卻能夠看見目标物确切的位置、狀态。
利見的右眼能見陽世之物、利貞左眼能見陰世之鬼,無分活人死人,甚至只是草木石塊,都能準确捕捉到它們。
利見和利貞花了整整一日功夫,跪坐在禪室裏,牽着手、用盡法力,在段于淵、段有悔和段夕若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最終仍是無功而返。
『怎麽回事,找不到嗎?』段夕若搶在段于淵面前問道。她本來在嫁娶前,先到韓本家以客人身分小住,為了這事情特地趕回娘家。
『有堵牆。』段利貞說。
『擋住了。』段利見說。
『擋住?』段有悔當時挑了眉:『什麽意思?』
『有人在瑞瑞周身,設了屏障。』段利貞說。
『施術之人十分高明,我們突不破。』段利見說。
段于淵心中茫然。李以瑞不懂道法,這種足以遮擋靈視的屏障,決不是李以瑞自己能夠做得出來的,勢必有人替他為之。
他握了下一直擱在他身側,空有外殼、裏頭卻沒了玉珏的神龍護符。
玉珏的兩枚玉勾,原先一直是分開的,一枚玉勾放在市立醫院、李以瑞的養母林瑞雪身上,另一枚則由段于淵貼身帶着。
安樂廟基地炸毀時,段于淵忙于逃命,護符不知丢失在何處。
事後段于淵回去事發地尋找,卻怎麽也找不着。
神龍護玉有龍的金丹護持,就是核彈也未必炸得毀,區區人類炸彈自然不可能損傷,一定是有人将它帶走。
而林瑞雪在李以瑞失蹤後,也跟着從市立醫院消聲匿跡,放在瑞雪身上那枚護符,只餘外層,裏頭玉勾不知所蹤。段于淵讓市立醫院找過林瑞雪所有遺留物,都沒有結果。
玉珏雖然珍貴,但八尺燭龍只認段家道統相承之人,旁人就算拿了護玉,也只能當一般首飾使用,喚不出龍神的力量。
會費心取走這兩枚玉勾的人,段于淵怎麽想,也只有那個人。
那個人是在意識清醒之下,拿走神龍護玉。那個人也清楚雙胞胎姊妹的能力,畢竟從小給利見利貞追着打到大。
但他卻任由法力高強的人在他身上設立屏障,只為讓他、讓段家找不到他。
「瑞瑞……」段于淵把空殼護符觸在胸口,只覺心髒一陣陣刺疼,像有根椎子沒進了血肉裏一樣。連帶段有悔在外頭問了他什麽,他也渾然無覺。
段有悔望着依然一動也不動的段于淵,冷眉一挑,正想再說些什麽,肩頭卻被人一按。
段有悔一驚回頭,看見自家家督那張嚴肅的臉龐。
「叔叔……」段有悔訝異地張着唇。
段在田走到思過室門口,對着小窗裏閉目沉思的段于淵。
「于淵,出來吧!我有話跟你說。」
段在田沉聲說着,段于淵睜開雙目。
「……是關于李以瑞的事。聽或不聽、由得你。」
☆
段在田替自己沏了壺茶,看着坐在他跟前的段于淵,有些緊張。
自從李以瑞昏迷數日、回段家小住那段時間開始,段在田已不知多久沒和自家侄子獨處。
段于淵的親生父親性情特異,除了身體自小孱弱外,個性也極為冷淡、連對他這個親弟弟也不假以辭色。兩人兄弟多年,兄長對自己說過的話,可能不到十句,對段于淵可能不超過五句。
段于淵的母親是下級道家的女兒,本是為了生兒育女,才給段勿用指來婚配給段于淵的父親。
而她從嫁進段家開始,不是在懷孕、就是在準備懷孕的路上,三十年來生了四女一男,中間還流産了二次,青春都奉獻在子宮上。即使是兒女都成長的現在,母親的心思也全被五個兒女的婚配之事占據着。
段在田幾乎取代了段于淵父母的功能,段于淵的道法也好、武功也好,都是段在田手把手教的。
小時候段在田還曾常帶段于淵出門玩,包括去酆島渡假。段于淵當時很信任他這個叔叔,猶記他還會牽着段于淵的小手,和他講述許多道術家族的八卦。
但也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或許是某一年,段于淵在海邊救下那個男孩、因為成年禮的事和自己鬧別扭開始,叔侄之間便漸行漸遠。
現在竟連像這樣對坐着,都會覺得尴尬。
「……信衆寫信過來,說是謝謝你之前處理的公案。」
段在田開了場白。畢竟他要是不說話,段于淵可能三天都不會主動開口。
「就是父親勾走三名子女魂魄的那件。那家夫人說,自此她兒子就不再做惡夢、身體也恢複常态,還說希望我們在兒子大到能承受道術後,處理一下他的乩童體質。」
段在田頓了一下,又說:「那信衆還說想向你道歉,因為你手段粗暴了些,她一時驚吓過度,才對你無禮。但事後她三個女兒托夢給她,說謝謝你滅了那個惡鬼丈夫、救了她們被禁锢的魂魄,她們都很感謝你。」
段于淵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喝段在田沏給他的茶。
段在田終于嘆了口氣。
「……你早像這個樣子,不知有多好,以瑞也不至于在段家待得這麽為難。」
段于淵終于望了段在田一眼,仍是沒有開口。他唇緊抿着,臉上滿是倔強。
「你跟你父親一點也不像,你父親情淡,但卻乖順得很,随遇而安,叫他結婚便結婚、生孩子便生孩子。哪像你,叫你往東,你就偏要往西,叫你站高、你就偏要伏低,生來就跟人作對的。」
段在田一臉不忿,段于淵不看他,他索性也別過臉。
「你這個性,倒是跟你爺爺一個樣子。老頭子就是像你這樣,一肚子反骨,卻偏生什麽也不跟人說清楚。」
段于淵微微一怔,他極少聽段在田提起段勿用。段勿用在十三年前、也就是段于淵十四歲左右過世,但在那之前,段勿用就因為被楊無形的絕招「深淵」損及金丹,幾近廢人程度,躺平在床上許多年。
也因此段于淵與段勿用的交流不多、也不深。
印象中他就是個老頑童,段勿用擔任段家家督近四十年,實際年齡據說破百,但在段于淵印象裏,他還是個會在庭院裏跟段有悔打彈珠的大男孩。
「我被你爺爺整了一輩子。他明知我練的是童子功、生不出子嗣,卻指我為繼承人。我本是念音樂的,拉琴拉得頗有心得,還出國比賽過,但他卻要我從頭學習道術、學經營學,不讓我分家當個太平少爺。」
「但就算指我為繼承人,他也很多事情瞞着我。你爺爺跟地府感情很好,有個十殿主管常還陽找他喝酒,他在各個道家都有朋友,甚至包括楊家。他死的時候,一堆不認識的人遞拜帖給我,我才知道我爸背地裏搞了這麽多事。」
段于淵默默聽着,一直以來,段于淵都把段在田當作師長一般的人物,總是管束着自己做這做那,簡直道統教條的化身。
卻沒想到,段在田肚裏也有如此多腹诽,跟他有得拼。
段于淵心情複雜,卻不便表露,只得聽段在田繼續抱怨。
「……李以瑞的事,也是其中一件。」
大約是段于淵一直沒反應,段在田自行切入正題。
「事情的經過,我都聽元亨說了。不論以瑞是生是死,他既知道瑞雪是段家弟子,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段家一步了,你應該懂吧?」
段于淵印堂陰霾漸深,段在田又嘆了口氣:「你一定很想問我,以瑞到底是何方神聖、又為什麽段家要把以瑞交托給瑞雪。我必須告訴你,這事連我也不曉得,就像我方才說的,你爺爺就是這種性子,專搞神秘主義的。」
「林瑞雪……跟爺爺、是什麽關系?」
段于淵忽問:「她只是普通弟子嗎,叔叔?」
段在田瞄了他一眼。
「怎麽,肯跟我說話了?不是說最後一次叫我『叔叔』嗎?」
段于淵神色別扭,他耳根微紅,再次別開了臉。段在田知他脾性,也不再逼他。
「我不知道,但就像我說的,你爺爺交友廣闊、風流債也堆了不少。我剛被他指為繼承人時,都還有不明女人抱着小孩來段家,說是要讓你爺爺負責的,還好後來證明只是來鬧的。」
段在田一再嘆氣。
「瑞雪非常崇拜你爺爺,男女關系應該是沒有,否則就不會有李幹文,但就是偶像一般的憧憬。」
「一般而言女修因為難有進境,通常也不受師傅重視,但你爺爺卻讓她随侍身側,你爺爺走到哪、林瑞雪就跟到哪,你爺爺指示什麽,瑞雪從來也不會說聲不字。要是受了傷、生了病,瑞雪更是擔心得跟死了親娘似的。」
段在田望了段于淵一眼:「某些方面來講,跟你和李以瑞的狀況有點像。」
段于淵俊臉飛紅。他知道段勿用雖然年近百歲,但因為修道之故,和段在田一樣,外表看起來仍像三十出頭的青年人,兼之長相俊悄,女性修道者趨之若鹜。據說段勿用直傳弟子裏,女修人數還多于修士。
「要不是這樣,瑞雪也不會接下這種任務。段家子弟入門不易,更何況像瑞雪這樣的家督直傳。」
「但當年你父親卻要她出弟子門籍、從此與段家斷絕聯系。這等于是讓她畢生對段家的功績,全部付之流水,但她卻欣然受之。這不是對家督有絕對的信任,是絕計辦不到的。」
「瑞瑞他、究竟是什麽……人?」
段于淵忖度着用詞。
「為什麽爺爺他、要這麽大費周章,把他交托給林瑞雪?」
「這真的問倒我了。」段在田嘆了口氣,「你爺爺死得突然,當年楊無形忽然率衆鬧事,段家也是趕鴨子上架,我本來以為你爺爺到卸任還有很久,我至少還有幾年太平日子好過。」
「沒想到泰山就這樣崩了,我光是搞清楚段家有幾間道觀、多少弟子就焦頭爛額。你又一直給我出難題,一下要念公校一下又想跟男人成婚,我根本沒時間一一交接清楚。」
段于淵已經無暇計較段在田一再借機戳他,他追問:
「所以你、問過爺爺?」
「只問過一次。」段在田說:「當年剛收養以瑞時,我就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那時候已經傷得迷迷糊糊、連我是誰都認不清楚,只說要我保護他。還說李以瑞的存在,絕不能讓楊家人知道。」
「楊家?」段于淵悚然:「瑞瑞的身體,是楊家所為?」
「我本來也是這樣以為。但楊若愚在以瑞身上刻下字印,封印了他的特殊體質,如果是楊家改造了以瑞的身體,那他不該脫了褲子又放屁。」
段在田說着:「而且你爺爺說的是『不能讓楊家人知道』,如果是楊家人所為,那楊家本來就會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嗎?」
段于淵撫着唇瓣,思索片刻,又問:「瑞瑞的身體,只是單純乩童而已嗎?」
他回思着幾日前公案時、碰觸那男童時的情景。「總覺得……很不一樣。」
「其實剛領養以瑞時,我對他身體做了不少調查,當然是在你倆都不知道的時候。」
段在田毫不諱言:「他的身體很奇妙,看似只是乩童體質,實則完全不同。一般乩童,是除了與己身魂身相連的魂煉外,還另有空着的魂煉,因而可以讓妖魔鬼怪上身。」
「但以瑞的身體不是如此。事實上我利用元亨,探查他多出的魂煉時,元亨差點被拉近李以瑞的體內。」
「好在有楊若愚的術式在,元亨才被擋在外頭。但元亨跟我說,以瑞的體內,有着像是漩渦一般的事物,那事物會将所有接近他肉身的魂魄,全都吸引進去,就像是靈魂吸塵器一樣。」
段于淵眨了眨眼:「有可能嗎?這種體質。」
「自然狀态下當然不可能,所以我才推斷,他是被改造的。」
「之後我查了許多典籍,段家八百年前是史官,留有不少道術的秘典,你在成年禮那時應該研究過不少,我也不多言。我在距今約八百年前的道術古籍裏,看到了某個相類的道法。」
「什麽道法?」段于淵問。
「書中只有給各個道法編號,那術式的編號是『一七四』。」
段于淵一悚,這三個月來、打從公交車事件以來的種種情境,像是影片倒映一般浮上他心頭。
但他已無暇細究這駭人的巧合,只問:「編號一七四、是怎樣的術式?」
「簡單來講,就是個邪術。」
段在田又嘆了口氣。
「術式很複雜,現下一時難以說清,但總的來說,就是利用活人獻祭。」
段于淵明白過來:「活人引?」
殺害生物引穢,在傳統道法中并不罕見。
有些道士會以殺害動物、例如黑狗或蛇代替,更仁慈的則以紙人代生人,只是殺生的層級越低、能引來的邪物層級也就越低。
但段在田搖頭。
「尋常以生人召引穢祟,就是以殘虐的方式殺害該人,讓該人在生前受盡苦楚、産生怨念,再禁锢其靈魂,讓邪祟感其怨氣,自然而然會被吸引。」
「但編號一七四這個邪術,并非只是單純的活人引而已。」
段在田雙手抱胸,「書上說,設計術式的道士相信,人的魂魄,就像能量一樣,如果把多數等質的魂魄放在一起,那麽靈魂最強韌的那個人,最終會承受并吸收其他人的靈魂,背負着死去同伴的怨念活下去。」
「但這麽做的後遺症,就是那人會像吸塵器一樣,不顧意願地吸收他人魂魄,直到自己爆體而亡,就像李以瑞現在的狀況。」
「……但這一七四邪術、目的為何?」段于淵喃喃問:「像這樣吸收他人魂魄,意義何在?」
「書上說,這術式的目的,在于救人。」段在田說。
「救人?」段于淵一怔:「救誰……?」
「我也不懂。但我剛還沒說完,這本古籍的作者,你應該也很熟悉,就是楊家的先祖,楊佛塵。」
番外 段氏孤兒奇譚
《段氏孤兒奇譚》
李以瑞是個孤兒,被無良人販子兼窯子頭李幹文用三文錢買了,本是想讓他進淫窟賺幾滴血汗錢。未料人販子的老婆林瑞雪,是個有情有義的女漢子,看不慣李以瑞年紀輕輕、被男人催折。
「孩子,你走吧,去外頭尋個能護你一世的人。」
她給了李以瑞盤纏,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開了窯子後門,讓李以瑞自個兒逃跑。李以瑞千謝萬謝,自不用細表。
沒想到李以瑞前腳還沒出淫窟,就遇上了強盜,強盜名喚窮奇,最是窮兇極惡,搶了幾個窯子女人回家快活,還順手奸殺了林瑞雪。
李幹文從外頭喝了酒回家,見此情此景勃然大怒,認定是李以瑞引了外賊,他叫嚣着讓官府捉了李以瑞,要押他進地牢嚴刑逼供。
未料此時京城富商段在田攜其侄子路過,段在田在城裏家大業大,在官府也述了職,凡城裏人見到他,無不禮讓三分。
段在田的侄子段于淵,更是人見人愛的俊秀孩子。他見李以瑞披頭散發,給上了重枷,眼看就要打入地牢任人蹂躏,心生憐憫。
他自幼口舌殘疾,無法如常人一般言語,便簡要對叔叔說:
「叔,我們買了他,給我做媳婦,算積個陰德。」
段在田嗤道:「這等出身,哪裏能做段家的媳婦?」
段于淵道:「做妾也無妨,我就要他。」
段在田拗不過侄子硬求,便再用六文錢買了李以瑞。李幹文想自己三文錢買進李以瑞、養這幾年,只賺三文錢,有點不太劃算。但因此和段家結交、賣他個人情,倒也不虧,便應允了。
李以瑞跟着段家老爺回段家,一進府,李以瑞便給這大戶人家的排場吓傻了。只見一步一景,一亭一閣,曲橋流水、雕梁畫棟,無處不是風景,光是進宅子時列隊的長随小厮,便讓自小貧困的李以瑞看傻了眼。
李以瑞雖身入豪門,然他出身寒微,段家人自是看不起他。
段于淵是段家嫡長,其上還有四個姊姊,大姊名喚段有悔,最是剽悍毒辣,其下次女、三女,各名喚利貞、利見,生得貌美如花,卻也是蛇蠍心腸。麽女段夕若則體弱多病,對李以瑞也沒安好心,經常暗地裏給他使絆子。
李以瑞晨起便得替四位姊妹灑掃,服侍她們起身,雖是男兒身,因自小在窯子長大,也懂妝奁,段在田便将梳發工作交托給他。
四姊妹有意刁難,一下說他辦差不盡心,一下又說他曲意奉承,更懷異心,總之怎麽做怎麽錯。
李以瑞被他們百般欺淩,四姊妹言語羞辱猶嫌不足,還動上家法,動不動便揪着他踢打漫罵。李以瑞滿腹委屈,無奈寄人籬下,只能暗自垂淚。
他本只盼能有個安生立命之所,無奈遇人不淑,一日,他給段有悔鞭打淩辱,滿身傷痕累累,自覺如此活着無甚意趣,便在庭院裏覓了口井,綁上垂石,打算跳井自盡。
然而李以瑞才爬上井垣,身後便給人拉了一把。回頭一看,竟是段家少爺。
「你做什麽?」段家少爺滿面怒氣:「你是我媳婦,你的命是我的,怎可輕賤?」
說起這段家少爺,生得細皮嫩肉,眉目整齊,但沉默寡言,性格又悶,李以瑞本有些怕他。卻沒想到好好的跳井,卻給這魔煞撞見了。
而這還不是最糟的,自是日起,段于淵開始一天到頭跟着他。
李以瑞被勒令只能在柴房撿剩食,段于淵便陪着他在柴房吃飯,李以瑞睡畜舍,段于淵便和他一塊窩稻草上。李以瑞被叫去掃糞坑,段于淵也在坑上看着,即使他弄得渾身屎尿,段于淵也不嫌他酸臭。
段家流言四起,說是李以瑞蠱惑了少爺,李以瑞也覺這樣不妥,但也不能攆走自家少爺。
且段家少爺非只是跟着他,那日李以瑞幹完了活,累極了,便在柴房卧倒。段于淵鑽到他榻上,李以瑞含含糊糊睡去,睡夢中只覺下體一涼,他睜眼一瞧,唬了一跳,原來是段家少爺不知何時解了他褲杈,正伏在他身上。
李以瑞忙抵住段于淵腦袋:「少、少爺這是做什麽?」
段于淵不單解他褲杈,還解了他衣裳,舌頭按上他乳尖,正忙活。手上也不安份,在他褲子裏幾翻搬弄。
李以瑞出身窯子,諸般荒唐事也看了不少,窯子客人裏固然有喜歡姑娘的,但好兔兒爺的也不在少數。
但他沒想堂堂段家少爺,竟也是好那一味的。當初段于淵說要娶他作妾,李以瑞還當是玩笑話,也沒放在心上。
段于淵越搬弄越是厲害,手指捋着他那話兒,一下輕一下動,直弄得他吸氣不是、叫也不是,他眼角泛淚,想叫少爺停下來,但少爺哪裏會聽他的話,只得任由少爺玩到盡興。段于淵不單用手指,還用嘴巴含,不知哪學來的功夫,雖然生澀,卻也有模有樣。
不多時李以瑞在他口裏丢了,弄得少爺滿嘴腥。他得了空,忙連滾帶爬地下床,但段于淵不讓他跑,壓着他躺回幹草堆上。
「不是給我作媳婦?還沒圓房呢,跑哪裏去?」
End(?)
好了我只是掰不下去了,單純覺得瑞瑞和小段如果在古代應該會變成這樣XDD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4
「我也不懂。但我剛還沒說完,這本古籍的作者,你應該也很熟悉,就是楊家的先祖,楊佛塵。」
段于淵吃了驚:「什麽……?」
「楊佛塵本就天縱英才,才能以奴仆之身,随呂安樂飛升。他在地府兩百多年,據說除了公務,就是潛心鑽研道法,死前還将畢生所學集結成冊,就是這本只有編號的古籍。」
段在田攏着道服袖口、嘆了口氣。
「但我不懂的是,你爺爺為何要将這樣一個被施了邪術、随時可能因混濁而死的人帶回來,還這樣神神秘秘地交給親信弟子照顧。若說是別有所用,大可把他放在身邊看管即可,這點我想了二十年都想不透。」
段于淵抿緊了唇,半晌才似乎蓄積了勇氣般,緩緩開口。
「叔叔,瑞瑞他……真的、沒法救嗎?」他問。
「這我無法斷言。你應該明白,凡人無法看見魂煉,只能推斷。」
段在田望着自家侄子。
「本來以瑞中的邪術,可以以旁的術式相抗。但以瑞被收養時年紀太小,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在一個嬰兒魂骨上施術,會死人的。你爺爺或者本想等他長大,再想辦法,才請瑞雪暫時護法。」
「卻沒想到陰錯陽差、碰上窮奇又碰上楊若愚,給搶先一步。但諷刺的是,當年若不是楊若愚實時封印,以瑞在窮奇上身後,恐怕就回天乏數了。」
「陰錯陽差。」
段于淵覆誦着,嗓音沙啞。
「你們陰錯陽差,卻讓瑞瑞、痛苦半輩子。」
段在田神情複雜,他猶豫片刻,才說:「在電話裏,我說要利用以瑞的身體、消滅楊若愚,那是我不好。你挂我電話後,我也頗為後悔,我不該為了自己的目的,漠視你們的心情。」
「你們……?」段于淵簇了下眉。
段在田表情尴尬。「有悔知道以瑞的事後,特地來找我理論,我差點被她用戒鞭打一頓。」
段于淵眨着眼。段有悔向來遵從道統,對段在田也算是敬愛有加,卻沒想到她也為了李以瑞,如此以下犯上。
「她跟我說,如果以瑞因為段家的緣故、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命也保不住。她說你和李以瑞,一個死了,另一個就無法獨活着,要我別等到看見你的屍體,才後悔莫及。」
段于淵說不出話來。段在田又說:「我原先是不信的,生死相許什麽的,又不是古裝劇。你別看我這樣,年輕時候,我也是談過戀愛的。」
段在田說着令段于淵意外的話。
「感情事就是這樣,當下轟轟烈烈,但事過境遷,冷靜下來之後,回頭去看,只會覺得都是沖動罷了。又或者當下覺得非君不可,遇上其他人,才發現當年自己為何如此愚蠢,把破鍋子當寶來端。」
「但這次酆島的事情,我看你回家之後……的模樣,好像多少信了一些。有悔她、看事情還是挺透的。」
他沒多做解釋,但段于淵懂他的意思,一時默然無語。
「……于淵,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段在田觀察他良久,忽說:「咳,這問題以叔叔對侄子、父親對兒子而言,可能有點失禮。」
段于淵一怔:「什麽?」
「就是、跟男人交往,到底樂趣在哪?」
段在田一臉困惑。
「又沒胸部、沒腰身,長得也不可愛、不會撒嬌,真上了床也沒辦法讨人歡心。要是美少年那種我多少還懂得,但李以瑞他……他那個樣子、那身肌肉,光是想象他脫了衣服在床上,你不會覺得很有壓迫感嗎?」
「……我很難跟你解釋。」段于淵說。
「……我想也是。況且戀愛這種東西,本來就很講個人感覺吧!」
段在田像是放棄什麽似的,長長嘆了口氣。
「抱歉,問了你奇怪的問題。」段在田說。
「沒事。」段于淵說。
段在田頓了下,才說:「這幾天一直有人打段家公用電話要找你,是個太太,自稱是以瑞租屋處的房東。」
段于淵微露訝色,段在田又說:「以瑞當初租屋時,填了你當緊急聯絡人。她說以瑞忽然把房子退租,裏頭很多東西沒帶走,又聯絡不到他人,她急着要把房子租給下個人,要你趕快去把以瑞的東西清掉。」
段在田從袖口中,抽了把鑰匙出來。
「那個房東還寄了備鑰過來,說是之前以瑞多打的,她說她會換鎖,這鑰匙就給你和以瑞自行處理。」
段于淵接過備鑰,內心五味雜陳。李以瑞顯然還活得好好的,不單是能從市立醫院帶走養母、找人設屏障防段家找到他,連房子都記得要退租。
不去帶走物品,恐怕就是擔心會碰上他,躲人躲得如此徹底,段于淵不由得心下一沉。
「我知道了,我會去幫瑞瑞把東西拿回來。」
他從長椅上起身,又回頭望向段在田。
「謝謝你,叔叔。」
段于淵出了房門。段在田望着自家侄子的背影,把藏在身後的整疊「龍陽歡好☆超激情☆集錦(無碼版)」光盤拿出來擱在膝上,長長嘆了口氣。
「老頭子、你可得遵守承諾,讓我能順利卸任家督啊……」
☆
睽違一個月來到李以瑞的公寓,段于淵有種恍若隔世感。
李以瑞從下城派出所,與他一起被調任到海灣分局後,李以瑞就一直居住在此處。
段于淵名義上雖另有住處,實則一周裏有半數都栖身此處,到最後李以瑞幹脆準備了他的牙刷、杯子、拖鞋、毛巾等私人用品,連被子和枕頭都是成套的。
段于淵用房東給了備鑰開了鎖,進了房門。
房間裏一如以往,床鋪和小桌子都沒有動,李以瑞的私人物品也都還擱在架上,連廚具,都還維持他最末一次替李以瑞下廚的模樣。
李以瑞不會作菜,又想省錢,不想天天外食。段于淵一開始也是廚藝白癡,卻為了讨李以瑞歡心,或到網絡上找些食譜、或觀摩做菜的影片,從一開始只會煮泡面,到現在姜母鴨蚵仔煎魯肉飯樣樣難不倒的程度。
這間公寓的廚房,也從裝飾用的空無一物,被段于淵逐日添加各種廚具,現在頗有個尋常人家竈腳的氛圍。
段于淵在租屋裏踅了一圈,落地窗外風急,吹得窗簾歙動,段于淵走過去關上了窗,看了眼積了層灰的陽臺。
不過在三個月前,李以瑞就是從這裏,差點墜樓殒命。
當時驚心動魄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竟懷念到令段于淵心痛的程度。
段于淵站在落地窗前,怔怔看了良久,才回過頭來,用早已準備好的膠帶組好紙箱,收拾起架上的物品來。他從衛浴收到廚房、又收了層架和衣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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