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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的話,還來得及一起跟夕陽拍照喔。」
15
兩人在摩天輪上拍了紀念合照。
段于淵把自己攬着李以瑞肩膀、襯着背後夕陽,對着鏡頭比YA的照片,P掉旁邊的仁宗後,收進「與瑞瑞第一次到游樂園紀念」文件夾裏,還設成封面。
至今珍藏。
16
「小兔崽子,回來啦?聽說以瑞帶你們去游樂園玩,好玩嗎?」
隔天傍晚,李以瑞在段于淵護送下,把仁宗平安送回宋叔家。
「怎麽樣,仁宗有乖嗎?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們吧?」宋叔問道,看了眼李以瑞背後面無表情的段于淵。
李以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仁宗像下定決心似地大叫。
「我再也不要跟以瑞葛格好了啦!以瑞葛格,我放棄你了,我不要再當電燈泡了,祝你跟段叔叔幸福!」
仁宗哭着跑走,留下一臉錯愕的宋叔和李以瑞。
段于淵背靠着車門,看着仁宗的背影,心想:小孩,果然還是比女人好對付多了。
—End—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18
這下子李以瑞再無懷疑,「段于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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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失笑,兩人雖然自小一起長大,但像這樣童稚的搭檔,李以瑞也不知多久沒看見了,雖然是穿了別人的樣貌,李以瑞還是覺得新鮮。
段于淵也一直怔怔望着他,李以瑞便問:「段于淵,這是怎麽回事?」
「應該是,觸發了你的心境。」段于淵做了相同判斷。
李以瑞惶然:「所以楊若愚,就在附近?他是故意讓我被拖入心境的嗎?」
段于淵沒有答話,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幾乎是目不轉睛,但李以瑞卻不明白搭檔在看些什麽。
「所以他利用王曉君留在楊希聲體內的能力,想挖掘出我本人也忘掉的記憶,就像你說的,藉此知道尺八當年到底做了什麽,以便找到她,是這樣嗎?」
段于淵「嗯」了一聲,李以瑞覺得他有點心不在焉,卻不知道原因。
「但我們現實中的身體呢?上回我進勇者魔王的心境,差點從樓上掉下去摔死,要是這次楊若愚故計重施,那該怎麽辦?」
段于淵沒說話,只比了下脖子。李以瑞才想起他們踏入孤兒院遺址前,在脖子上綁了密錄器,不禁張大嘴巴。
「所以你早就知道楊若愚的目的?才讓宋叔焰焰他們預作準備?」
段于淵微一點頭:「否則,無法解釋他執着于你的理由。」
李以瑞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身體已瀕臨崩潰,沒有侵占的價值。但楊若愚卻不惜拿楊思存為誘餌,也要他回到此處。
「哈,不過真有趣,心境不是會選擇最适合自己的人物嗎?我穿成自己也就罷了,難道我潛意識裏覺得,你是那種會霸淩別人的孩子嗎?」
李以瑞笑道,見段于淵鼻子還淌血,從脖子上解了圍兜。段于淵比他高過一個頭,李以瑞便惦起足趾,替段于淵拭去。
「去心境裏到處繞繞?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的線索。」李以瑞說。
段于淵還有些呆滞,好半晌才點頭,「嗯、好,去繞繞。」
兩人先潛進廚房,那個胖女人還坐在流理臺旁,雙目空洞地望着前方。廚房裏全是煙霧和油氣,女人卻蠻不在乎。
李以瑞和段于淵聽見門廳方向傳來引擎聲,往外一看,有個瘦長、戴着眼鏡的男人開了卡車停在孤兒院門口。
他扛着沉重的紙箱,往廚房方向走來,李以瑞忙往牆後閃避。
但男人像是全沒注意到他們,他眼神空洞,像胖女人一樣神色疲憊。
「這兩天的食材。」他對胖女人說。
他把紙箱擱在地上,胖女人卻連看也沒看一眼。
「有必要這麽多嗎?」胖女人說。
「一百三十名個孩子,食糧就是這麽多。要是弄不好,早死了哪一個,怪罪起來,死的是我們。」男人說。
李以瑞見男人一直搓揉着掌心,彷佛那裏長了什麽東西一般。李以瑞看着他走出廚房,發現他不單手上,腿上也長得像水泡一般的物事,隐隐散發着臭氣。
這種狀況李以瑞見過一次,就是在公交車事件中,洪理月和那些搶匪夥伴身上。
「這人的魂煉,已被污染。」果然段于淵在身後說,李以瑞心頭一陣發朮。
「……他們是,楊家的『養子』嗎?」李以瑞捏着拳頭。
段于淵點頭,楊家借助黎家勢力,組織了這間孤兒院,肥水自不會落外人田。也難怪那兩個老師,在集體失蹤案件後查不到半點痕跡。
「一號,你又想對我弟弟做什麽?!」兩人還待再偷聽,冷不防背後傳來吼聲。
李以瑞一驚回頭,看見王曉君就站在廚房口,手裏拿着兩個面包,臉上又是傷又是血的,料想又是從什麽地方打架搶了食物來。
「姊姊……」李以瑞這才發現段于淵還拉着他手。
他活像被家長發現偷約會的未成年少女,慌忙抽回了手。王曉君已經走向前,一把扯過他的肩,把他護在自己身後。
「我警告你,大家都怕你,我可不怕。你敢對小亞動手,我讓你吃不完兜着走!」
段于淵本來不擅言詞,一時也回不出話來,只能杵在那裏,王曉君便借機拉過李以瑞的手逃跑。
「小亞我們走!不要理他,再不去搶床位,今天又要睡走廊了。」
李以瑞朝段于淵使了個眼色,段于淵則朝他微一點頭,朝走廊比了個手勢,李以瑞比了個「OK」,被王曉君連拖帶拉地搬走了。
他随王曉君進了兒童卧房。卧房像當初李以瑞在廢墟裏看見的那樣,四處都是生鏽的鐵架雙層床,每張床上都擠滿了院童,有些床上甚至擠了四、五個孩子,且多數沒被子可蓋。
好在現在是六月天,倒也還挺得住,但李以瑞難以想象冬天怎麽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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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現在對段家情感複雜,但不得不說,段家在物質上還是給了他基本的生活水平。至少李以瑞的童年沒怎麽餓過肚子、沒受過冷。
李以瑞看見兒童卧房正面的牆上,畫着彩繪。廢墟裏那些斑駁剝落的老虎、雲豹、孔雀、長頸鹿,如今像是重新上了油彩一般,栩栩如生。
只見那些動物排成一列,個個表情歡快,而在那些動物的最前方,有個身披白袍,像是仙子一般的女人,正吹着笛子一般的樂器,那些動物彷佛正聽着笛聲,在仙女身後載歌載舞。
卧房的房頂還畫着滿天星晨。這孤兒院型制簡陋,到處可見偷工減料,就只這裏的彩繪特別用心。
且不知為何,李以瑞覺得這筆觸在哪裏看過,有即視感。
「……你還真喜歡院長的畫。」王曉君搶了個靠門的床位,招手讓他過去。
李以瑞忙七手八腳跟着爬上床,問道:「這是……院長畫的嗎?」
「是啊,你很喜歡院長說的那個故事吧?就是有個吹笛子的高手,半夜吹了笛子,讓很多森林裏的動物跟着她唱歌跳舞,一路跳進天堂的故事。」
王曉君說着似曾相識、又似乎有哪裏不同的童話故事。
李以瑞忍不住問:「院長……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王曉君一臉古怪地望向他,多半是覺得他的言行舉止和三歲小孩相差太多。李以瑞發現,縱使是非現實的虛境,就像上次的勇者與魔王事件,裏頭的每個人物,也都是按照故事中的道理在運行。
也因此超乎常理的舉止,在心境中一樣會造成騷動,甚至造成心境中斷。
好不容易能和自己親人重逢,李以瑞實在不想這麽快就離開王曉君。
「小、小亞喜歡院長。」李以瑞忙改口:「院長,很會畫畫嗎?」
「院長什麽都會不是嗎?院長也很會說故事、會彈吉他,連園藝都很擅長,外邊那個花牆,就是院長種的不是嗎?所以你才一天到晚往那裏跑。」
王曉君想象到什麽,又說:「啊,院長還會教我們下棋,那個戴眼鏡的五號,說院長下棋超強,只是我不懂他有多厲害就是。」
李以瑞能夠理解,畢竟楊尺八可是活了整整八百年,光是五十年鑽研一項技能,八百年要十項全能也綽綽有餘了。
不過楊尺八擅長下棋,倒是出乎他意料。雖然他沒有性別岐見,但這些日子來從壁畫、從楊思存口裏聽說楊尺八的事,還以為她是個體弱的悲劇女性,沒想到會對這種需要心計的游戲感興趣。
「而且啊,院長還有個秘密,只有我知道。」王曉君神秘地說。
「秘密?」李以瑞問。
「嗯,院長他,其實會魔法。」王曉君說:「我看過院長施法喔,他可以一下子消失不見、一下子出現,就像故事裏的魔法師一樣,很厲害吧?」
李以瑞怔然,王曉君又說:「院長還會更厲害的魔法,只是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懂就是了。可能是因為這樣,院長看起來總是很累的樣子,常常在辦公室裏睡覺,我怎麽叫她、她都起不來。」
李以瑞明白過來。楊家人雖然永生不死,但與肉身相連的魂煉會衰老,魂煉老舊的話,即使靈魂不滅,也無法役使肉身。
如果尺八陷入沉眠,就在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之後的話,現在的尺八,魂煉應該也到極限了,也難怪會這麽常睡着。
「但小亞喜歡院長,應該是因為院長漂亮吧?院長這樣的美人,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哈,不過這些小亞你還不懂吧?」
王曉君摸着他的頭,又說:「不過女生長得好看,也不見得有好事發生。媽媽就長得很好看,但最後卻是那種下場。」
李以瑞心頭一跳,他看着眼前面目如生的王曉君,忍不住問道。
「媽媽……我們的爸媽、是怎樣的人?」
「對喔,你這麽小,應該什麽也不記得了。」
王曉君仰望着天頂繁星。
「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媽媽一直、一直在哭,那人打她,她全身都是傷,卻不敢跑、也不敢反抗,看到我也被那個人打,都沒出手保護我。」
李以瑞想起和王曉君最後一次見面,這女孩用亞德裏亞的外貌對她說:在幻想的世界裏,不會有打她的爸爸。
他進海灣分局後,承辦過不少家庭暴力案件,陪婦幼組逮過幾個打老婆的人渣,卻沒想到自己也是這樣的家庭出身。
「後來有一天她們吵得很厲害,媽媽忽然倒下來,那個人就跑不見了。我在媽媽身邊待了好多天,那時候你才剛出生,我好怕你死掉,一直喂你和媽媽喝水,但你還會動,媽媽卻再也不會動了。」
王曉君的眼裏沒有淚,語氣也平鋪直敘。
「但你不用怕,小亞,姊姊會保護你。」她靜靜說着:「不管發生什麽事,這一次,姊姊都不會再讓你遇到危險了。」
李以瑞心中憾動,剛要說些什麽,就看到王曉君翻過身來。
「不說這些了,小亞,姊姊再講故事給你聽吧?今天是你生日不是嗎?雖然已經快過了,就當是你的生日禮物。」
李以瑞一怔,失蹤事件發生在六月三日,前一天确實便是他的生日。
從前他一直幻想能給親人慶祝生日,沒想到在這種狀況下得償所願。
「對了,我最近還發現一件事,就是啊,如果我很認真地想一個故事,那個故事就會變成真的喔!比如我很認真地想一只大象,就會真的看到有只大象出現在我面前,你說神奇不神奇?」
李以瑞一怔,王曉君又說:「以前那個人在我身邊打媽媽時,我有時也會忽然掉進別的世界,但都是一下子,像作夢一樣。但最近那些夢越來越像真的了,裏邊人還會跟我說話呢!」
同床的孩子似乎嫌他們吵,右手伸過來搥了王曉君一拳,王曉君朝那孩子做了個鬼臉,又轉回頭來面對他。
「要是能讓小亞也進故事裏就好了。上次不是說,勇者發現一道通往大海的樓梯嗎?想知道他後來遇見了什麽嗎,小亞?」
李以瑞心中感慨萬千。他看着王曉君精亮的雙眼,忍住竄入鼻腔的一絲酸意,點了點頭。
「……嗯,我想知道。」
他柔聲說:「講故事給我聽吧,姊姊。」
☆
午夜時分,同房的孩子大多撐不住了,紛紛沉入夢鄉。
李以瑞看着那些孩子的臉,想到在不久之後,這些孩子即将消失在世上,而他卻無能為力,心底便一陣陣發慌。
他看了眼在他身邊睡倒的王曉君,這才掀開被子,悄悄溜下了鐵床。
段于淵站在卧房門口等他。李以瑞眼框還有些微紅,卻不願讓段于淵查覺,只是微微別過身。
「所以,我們現在要調查哪裏?」他吸了下鼻子。
段于淵沉默片刻,指着走廊上的橫牌。「去看看院長辦公室。」
李以瑞點了下頭,按照王曉君的說法,楊尺八這幾日都外出,不在孤兒院內,料想辦公室應當是空的。
兩人蹑手蹑足,到了辦公室門口,李以瑞連門一半高都不到。好在段于淵高頭大馬,構得到門把,辦公室門也沒鎖,兩人輕松進門。
那是間素雅的房間,桌上放着茶具、還有棋盤,上頭還有下到一半的棋子。右側牆上是個書櫃,上頭像楊思存的房間一樣,擺滿了各式書籍,從小說到看來頗有年代的古書都有。
「我姊說,尺八喜歡下棋,還喜歡看書,看來是真的。」李以瑞說。
段于淵頓了下:「……王曉君,果然是你親姊姊?」
李以瑞點了下頭,輕輕一嘆。
「我姊的能力,說不定是為了說故事給我聽,才慢慢變化出來的。」
他把和王曉君談話的內容,和盤對段于淵說了,包括自己父母的情報,段于淵認真地聽着。
「确實,道法資質,雖多緣于血統,但也有少數人,是因後天境遇。」
段于淵望向李以瑞,「你還好嗎、瑞瑞?」
「……嗯,沒事。」
李以瑞笑了笑。
「知道自己是人生父母養的、還有個親姊姊,不知道為什麽踏實多了,至少确定自己不是什麽生化人。雖然感覺我的親生爹也不是什麽好人,跟李幹文有的拼,大概就像楊思存說的,我跟父母這玩意兒,本來沒什麽緣份吧!」
段于淵沉默片刻,「可惜,沒能跟你姊姊好好道別。」他說。
李以瑞也默然良久,兩人靜靜站了一會兒,這才重新擡頭,開始探查辦公室內的物事。
他檢視着書架上的書,發現最下層有個像畫冊的物事。
他掂足想拿,無奈三歲小孩身高實在太矮,跳了幾次都摸不着。好在段于淵很快察覺他意圖,從後頭替他拿了下來。
「啊……是那些孩子。」
李以瑞坐在地上,和段于淵一起翻閱了畫冊,裏頭畫的,全是孤兒院的幼童。這些畫段于淵在徐莫禮提供的新聞數據裏也依稀看過,只是當時以為出自院童或老師之手,确沒想到是院長本人所繪。
「楊尺八她……替每個孩子都畫了肖像。」李以瑞恍然。
這些畫筆觸童稚,但眉目細致,将孩子們神韻勾勒得恰到好處。光是看着,便能感覺畫者在作畫時,打從心底逸出的溫柔。
「楊尺八,恐怕內心矛盾。」段于淵在一旁說。
李以瑞能夠理解,這座孤兒院,本是為了拯救楊家人而設。
利用轉輪臺轉生,無法像對付失蹤人口一樣,一次大量施為,所以楊家才讓尺八管理孤兒院,确保他們在城隍能管理的年紀裏,慢慢以領養為名殺害,再交由楊若愚帶往轉輪臺轉生。
但楊尺八卻在與孩子相處過程中、産生感情,否則不會留下那麽多遺像。
「所以她才犯下失蹤案嗎?」李以瑞茫然擡首,「因為她再也受不了慢慢殺害孩子的痛苦?幹脆趁自己陷入長眠前,暴走一次處理掉?」
段于淵沒有說話,只是撫着下颚細思。李以瑞發現畫稿之後,竟有一整疊的文字稿,文稿以毛筆寫成,瞧上去年代久遠,被妥善保存在畫冊之後。
文稿字跡雅致,和畫旁的落款是相同筆跡。但文字古樸,李以瑞只認得部分,不過一樣難不到段于淵。
「……上面寫的,是甩子的事。」
段于淵翻閱片刻,才說:「有點像、遺書。」
「遺書?」李以瑞一怔,「但看這筆跡,應該是出自尺八小姐之手不是嗎?而且是第一人稱,難道楊尺八替弟弟寫遺書嗎?」
段于淵沒有正面回答,「上頭寫了,甩子和呂安樂真正的故事。」
遺書內容相當長,李以瑞在段于淵指點下,兩人一起專心讀着。
上頭寫道,尺八和甩子姊弟,是同齡的雙生子,但個性、際遇卻大不相同,弟弟甩子從小活潑健康,姊姊尺八卻體弱多病,但共通點是皮相都生得不錯。
但尺八的爸媽是窮苦人家,實在養不了這種三天兩頭就得吃藥的小孩,就把尺八和甩子都送進呂家為仆,想說修道世家心善,也冀望能否沾點仙緣。
當時代人們普遍相信,經過修練,人可以飛升成仙、超脫人世苦難,不少人練丹服藥,就是為了長生不死,可以說是一種修真熱。
但會把兒女送進仙門的,往往都是高門大戶子弟,呂家本不可能收這種平民。但尺八母親千求萬求,一再到道觀上香跪求,呂安樂迫于聲名才勉強同意。
「貧窮但貌美,又寄人籬下,感覺在那時代,很容易出事啊!」
李以瑞笑道,段于淵沒吭聲。
果然後頭寫道,呂家雖收了尺八姊弟,卻不安好心。
甩子生得淨白細弱,又五官清秀、男身女相。呂安樂修道之人,難近女色,原是看上甩子的皮相,把甩子當成脔童,狎玩他的身體洩欲。
甩子七歲入呂府,七歲到十五歲成年間,不斷被呂安樂侵犯。
呂安樂從一開始只是單純猥亵,到後來用上器物,最後自己提槍上陣,總之無所不為,有時甚至會和自己的弟子一起折磨甩子取樂。
那時代無甚人權觀念,甩子也不可能去警局報案。且呂安樂脅迫甩子,若是他不從,就要找尺八代替。
甩子萬分痛苦,數度動念自戕,但為了保護姊姊,再苦也只得忍了。
「這些……是真的嗎?」李以瑞讀到一半,怔然擡頭。
段于淵沉默了下:「終究,是楊尺八單方面的說法。」
孤兒院集體失蹤事件 19
段于淵沉默了下:「終究,是楊尺八單方面的說法。」
話是這麽說,以李以瑞在城隍廟聽過的地府八卦,多半八九不離十。只是八卦比較偏向異色愛情故事。若甩子的記述為真,呂安樂所為,完完全全就是犯罪行為,甩子就是個性侵被害人,李以瑞想韓焰焰肯定會這麽說。
兩人又繼續往下讀。甩子成年後,呂安樂讓他貼身随侍在側,持法器拂塵。原本的目的,就是能随時找到人奸淫取樂。
但甩子本來聰明,又懂得逢迎做人,一顆心思玲珑剔透,把呂安樂的喜好摸得通透,不僅在床上,床下也頗得呂安樂歡心。
呂安樂從只是饞甩子身體,到後來也喜他靈巧,漸漸越來越依賴他,飲食起居都離不開他,連呂府裏的公務都交托給他。
甩子提出正式拜呂安樂為師,學習道法,呂安樂也同意了。
但呂安樂自侍身分,本不願認真教甩子。甩子天賦極高,又懂上進,呂安樂懶待教的,甩子便自己翻書學,或求教于同門,還另辟蹊徑,改良了不少當時代落後繁複的道法。
如此在呂安樂身邊待了十數年,竟比任何弟子都還出衆。最後呂安樂也不得不認同甩子的資質,開始把呂家道法傳承給他。
兩人雙修共築、互為道侶,終至一同飛升。
「這樣看來,呂安樂這個人,還真像個小屁孩。」
李以瑞說:「玩弄人的身體、不把人當人看,但有了利用價值後又百般依賴,卻又不肯承認人家有用,別別扭扭的,都快不知道誰才是主人了。」
其實在鬼宅遭遇混沌時,李以瑞便略有所感。雖然混沌只是呂安樂人格的一部分。但端看四兇全是負面性格:貪婪也好、乖戾也好、争勝也好,沒一個是成熟大人會有的行徑,便知呂安樂本性。
李以瑞雖沒見過楊甩子,但從各種記述中,已能感受出這人的內斂深沉、忍辱負重,和呂安樂恰是鮮明的對比。
「要是這兩個人交往,呂安樂肯定給甩子吃得死死的。」李以瑞笑道。
遺書後半,開始提及尺八的事。
呂安樂在飛升前,就與楊尺八糾纏不清。升仙之後,便讓甩子替他安排了個地方,便是陰陽交界的城隍廟,讓他和還是凡胎肉身的尺八私會。
尺八雖因甩子升仙、親人沾了仙緣,壽命比一般人長,且外貌衰老緩慢,但她終究并非神仙,無法真正長生不老。
當時陽世怪病橫行,尺八本來體弱,也感染了那怪病,眼看陽壽将近,藥石難救。呂安樂心疼尺八,想破格延長尺八的陽壽。
但如此違逆天道,代價就是失去金丹。
呂安樂滿不在乎,他做了兩百年地官,早已心生倦厭,寧可失去閻王身分,也想與心愛之人長廂厮守。
李以瑞感慨:「跟楊思存說的一樣呢。」
段于淵不解,他便解釋:「楊思存說,他也覺得地府很無趣,他說呂安樂八成是因為作膩閻王,才會想投胎來陽世。」
李以瑞用八卦臉說着。
「他還說,他情人也是地府的人,沒法跟着他一塊來,他說這些話時,表情看起來很寂寞。看來尺八和呂安樂,也遇到一模一樣的問題。」
遺書上說,呂安樂為了能到陽世與尺八共處,甚至還讓甩子找來男性肉身,施法保存,備在城隍廟裏,就等時機既至,轉生投胎。
甩子反對呂安樂為了女人自毀前程,但又拗不過呂安樂,便上谏閻王,說他有能延尺八陽壽的方法,順利的話,還能讓尺八以凡人身分永生。
這倒是先前從未出現的發展,看得兩人一怔。
「這世上有道法,是可以讓人永生不死的嗎?」李以瑞問。
段于淵搖頭,「記憶也好、生死也好,都是道法禁忌。」
但段于淵很快想起段在田那番話,甩子在留存後世的道法書上寫到,編號一七四的道法,是為了救人。
李以瑞也想到同樣的事,「難道那個道法,就是那個編號一七四的道術?他說的救人,是指救自己的親姊姊尺八嗎?」
段于淵看着自傳沉吟着,「不無可能。」
兩人迫不及待又往後翻。但遺書到此,竟戛然而止,不知之後生了什麽變故,沒再記述下去。
那之後李以瑞他們所知的,就只有甩子被呂安樂以閻王令劍斬殺、呂安樂金丹散逸,而尺八因為楊家被生死簿除名,反而長久存活下來的事。
從甩子以一七四道法拯救尺八、到呂安樂下手斬殺甩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李以瑞查遍房間裏的資料,都再無線索。
「唔——但我搞不懂耶。」
李以瑞後來也累了,他本是三歲小孩的外貌,此時頹然坐倒在地。
「如果甩子和呂安樂是這種關系,那甩子應該很難喜歡上呂安樂,不是嗎?尺八也是,看到弟弟被這樣不當人糟蹋,一定會心生怨恨吧?她都氣到替弟弟寫遺書了,還有可能愛上呂安樂嗎?」
李以瑞笑了笑。
「會不會到頭來,全都是呂安樂一廂情願,楊家姊弟其實恨他恨得要死,但呂安樂還白目到渾然無覺,還以為大家都愛他。」
段于淵望了李以瑞一眼,李以瑞便問:「怎麽了?」
段于淵猶豫半晌,才說:「你說、我像呂安樂,在安樂廟那時。」
李以瑞臉頰發燙,在安樂廟裏,段于淵向他告白,李以瑞那時腦子像炸開一般,把以前藏着抑着的、壓箱底的想法,一股腦地全爆了出來。
事後回想起來,李以瑞也覺無地自容。之後會躲着段于淵,有一半也是無法面對自己潑出的髒水。
「你、你不要在意。」李以瑞有些結巴。
「我那時候,腦袋有點奇怪,講了什麽,我自己也記不得了。何況我也不像甩子,如果尺八說的都是真的,呂安樂從頭到尾都在強迫甩子。但你從沒強迫過我什麽,呃……強吻那個就算了,你也反省過了。」
李以瑞表情尴尬,只得低下頭:「你一直、對我很好,我知道的。」
段于淵忽然靠近他,兩人都是幼兒狀态,但或許是段于淵穿的孩子過于身強體壯,李以瑞還是感受到壓迫,不自覺地縮了下。
段于淵的手繞過他後腦杓,五指插入他的發絲。
李以瑞像預感到什麽似的,他心跳加速,瞬間緊閉上眼睛。
但段于淵唇湊進他,卻沒有吻在預想的地方,只輕觸了他鼻尖。
雖是這樣蜻蜓點水,但李以瑞卻覺得,這比先前任一次碰觸,都要令他無所适從。
他不禁慶幸,好在現在是在心境裏。若是段于淵用本來的身體對他做這種事,李以瑞真不知自己會怎麽反應。
「不,你說的沒錯,我的确像他。」
段于淵又坐回書架前的地上。李以瑞的心髒還在怦怦亂跳,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至今為止,都為自己而活。」
「我一直看着我要的,把不要的,當作看不見、丢給旁人。」
「但這樣下去不行,對你也,不公平。」
段于淵撩着李以瑞的前發,緩慢地說着。
「我不會、再回去當警察了。」他忽說。
李以瑞一怔,「嗯,這樣啊,那很好,應該的。」他勉強扯起唇角。
「我會繼承家督。」段于淵又說:「如果我媽堅持,我會想辦法找個女人、生個後嗣,讓他們安心。」
李以瑞微微一顫,擡頭望着段于淵,只見他神色認真,看來不像在玩笑。
他吞了口涎沫,他向來比段于淵擅長說話,但這回,他張嘴想了半天,竟一句象樣的話也回不出口。
他只覺心口蕩蕩的,像一腳踩空了什麽一樣。
「哈……也是,你要是生不出兒子,在田叔叔會很困擾吧。」
他發覺自己嘴唇哆唆,忙抿住唇。
「是啊,我可生不出段家的繼承人來,雖然我也不想生就是了……不,我在說什麽,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太荒謬了,喜歡男人什麽的。你說的對,段于淵,你要是能夠看開,結婚生子,那是最好的,對大家都好。」
段于淵明顯愣了下,但李以瑞已從地板上站起。
「但你若真想結婚,就別再親我了,段于淵。」
他又深吸口氣:「這樣對你未來的太太小孩,都好,我雖然可以接受你吻我,但你太太,應該無法接受吧?」
段于淵愣在那裏,打從在天壇上,李以瑞對他剖白那刻起,段于淵就在心裏打了無數次腹稿。他參考了楊思存教他的鐵步,再加上自問對搭檔的理解,本以為萬無一失,只等待時機。
沒想到李以瑞的反應不單出乎他意料,簡直往反方向奔馳,但他實在想不透是哪一步做錯了。
段于淵剛要說些什麽,便聽到兒童卧室那頭傳來嘈雜聲。
李以瑞聽見王曉君的罵聲:「你們把小亞帶到哪裏去了?你們要打架,針對我就好了,幹什麽對小亞動手!」
兩人都從院長辦公室裏奔出來。卻見王曉君被那幾個高頭大馬的孩子挾着,跌跌撞撞出了卧房,認出那是白天找他芢的那幾個男孩子。
「姊姊……」李以瑞本能便想過去救人。
但段于淵搖了下頭,拉住他的手。
「現在阻止,無法知道當年發生的事。」他淡聲說。
李以瑞一呆,這才明白段于淵的意思,這個心境是屬于他的,演示的是他被孟婆湯封印的那些記憶。
霸淩事件、發生在失蹤事件前日。雖然不知兩者的關聯,阻止霸淩事件發生的話,恐怕就會改變整個心境的後續發展,無法得知真相。
李以瑞心中茫然,只見王曉君面色兇悍,還回頭揍了那個最高的男孩子兩拳,幾個孩子扭扭打打,王曉君便被幾個男孩揪着頭發,到了庭院外。
李以瑞再也忍耐不住,他掙開搭檔的手,在段于淵反應過來前,徑自往庭院方向跑。
「瑞瑞!」段于淵喊他,李以瑞回過頭來。
「抱歉,段于淵,我去去就來。」李以瑞說:「我沒辦法……我沒辦法看着姊姊、再一次在我面前出事。」
他想起「亞德裏亞」在聖樹頂上,意味深長的一眼,微一咬牙,尾随那群孩子來到庭院的岬角上。
高大的花牆遮擋着新月月色,頭頂烏雲密布,和二十四年後一樣飄着細雨。
李以瑞人小體弱,跑這一段路已讓他氣喘噓噓。他扶着門柱,發現那幾個孩子還在吵架。
李以瑞聽見其中一個孩子說:「你弟根本就馬屁精,就知道纏着院長!」
王曉君回吼了那孩子什麽,但因為有些距離,李以瑞聽不清。
另一個孩子又說:「就是說啊!院長到哪裏,你弟就跟到哪裏,還什麽喜歡院長的畫,分明就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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