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報複一個男人還不簡單……
梁滿月沒想到還能碰到駱峥。
還是以這種不尴不尬的方式。
混沌的大腦被他不懷好意的話敲了下警鐘,梁滿月耳根子“噌”地熱起來,瞬間往後退了一步。
駱峥瞧着她。
不由覺得這姑娘對他所有的表情裏都少不了防備,就好像他這人多十惡不赦似的。
眼見她要發飙,淡笑着補了句,“開玩笑呢,當什麽真。”
梁滿月:“……”
拳頭砸在棉花上,梁滿月堵得慌,偏偏男人身後還冒出一個紮着馬尾的腦袋,小丫頭人不大,語氣比誰都嚣張,“你誰啊,怎麽在我家。”
駱峥側眸撇她一眼,音調沉冷,“許耀。”
毫無感情的兩個字。
勝過千言萬語。
許耀臉鼓了起來,看起來不服氣,但也一個字不敢多說,和梁滿月對視一眼,倔噠噠地進了屋。
梁滿月吊着眉梢,輕飄飄地看了會兒,直到男人磁性磨耳嗓音的落在她耳畔,“她裝的。”
“……”
梁滿月偏頭看他。
駱峥把門帶上,語氣不鹹不淡地從她身邊走過,“許耀認得你。”
……
許耀确實認得梁滿月。
不單因為江丹在她面前提過,還因為她那張和曾經的江惺相似度極高的臉。
但讨厭也是真的。
梁滿月能清晰感覺到。
說來也唏噓。
許耀出生那年,梁滿月剛滿十二。
江丹好不容易生下女兒,寶貝得要命,連帶着梁滿月對許耀都多了層濾鏡。記得那會兒,她放學一有空,就去嬰兒房裏看許耀。
倒是江惺煩她煩得不行。
那時候,梁滿月特別希望許耀趕緊長大,這樣她就有新的姐妹了,用不着看江惺的臭臉。
結果沒想到,十五年過去,當年白乎乎的糯米團子長成小刺猬,見到她,恨不得把渾身刺兒都使出來。
梁滿月倒是不在乎。
也懶得進屋受她白眼兒,索性就坐在外頭的藤椅上小憩,順便看看信息。
這一上午,微信屯了幾十條,除了一些工作上的,就是李修延和米翀的。
梁滿月簡單掃了眼,最後點開米翀的信息——
【這綜藝拍的,我特麽才從大山裏出來。】
【什麽鬼,要你去參加江惺葬禮?】
【怎麽不讓你當美.國.總.統呢?】
【你那姑姑也好意思,當年把你從許家趕出來的時候不記得你,現在倒是舔着個臉找你】
梁滿月不由自主地扯着嘴角。
心想這米翀還真是應了營銷號的評價——好端端一流量小生,就是長了張破鑼嘴。
還沒來得及回複,許耀那小丫頭拎着套衣服走到她跟前,朝她“喂”了聲,“我媽給你找的,讓你換上進去吃飯。”
梁滿月頓了下,擡起頭。
這一眼,看得許耀太陽穴一緊。
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江惺,但不同的是,梁滿月比江惺漂亮自然,神态也更有攻擊性。
像一朵純純的白玫瑰,伸手一摸,卻被紮得滿手是血。
到底是個小孩子,被這麽盯了兩眼,許耀有些炸毛,“看什麽看。”
梁滿月噗嗤一聲笑了。
這笑裏,含着作弄和挑釁,還有單純的好玩兒。
許耀橫眉怒目,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拿她身上的衣服做文章,“你別以為穿我駱峥哥的衣服,就和他怎麽樣,他就是順手幫你。”
原來小脾氣在這兒呢。
梁滿月勾着唇,慢悠悠地說,“又沒人說我和他有什麽。”
“……”
許耀噎住。
梁滿月偏頭,媚眼如絲,“就算真有,你個一馬平川的小屁孩兒管得着嗎?”
“你——”許耀臉憋得通紅,剛要說話,身後房門被推開,駱峥褪去夾克外套,穿着簡單的黑T黑褲出現在門口,高大挺拔的身形沐浴在日光下,俊朗又帥氣。
他沖許耀喊了聲,“有完沒完。”
許耀氣鼓鼓地回頭看他。
梁滿月揚着小臉,心情好好地笑。
駱峥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身上,似冷冰包着熱火,嗓音含着微微的沙,“還有你。”
“……”
“進來吃飯。”
午飯比想象中還要豐盛。
梁滿月換好針織外套下來的時候,長條桌上擺滿着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一大半都是按照她和駱峥的口味做的。
至于許耀,則因為測驗沒考好,被江丹訓了一頓。
午飯也不想吃了,上了樓就沒下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梁滿月的被安排坐在駱峥的對面,可謂擡頭不見低頭見,不過也沒什麽好尴尬的,梁滿月從小就擅長目空一切,除了江丹cue她,幾乎不擡頭。
單薄的臂膀往餐桌上一架,吃相優雅又認真。
這麽一來,江丹也不好總提她,便把注意力轉移到駱峥身上。
有一陣子沒見,江丹像是關懷自家兒子似的噓寒問暖,從駱家老爺子的身體再到他的工作生活。
駱峥話不多,但回答得都很耐心。
直到江丹問他,“上次我給你介紹那姑娘,處得怎麽樣?”
駱峥神色一頓,扯了下唇角,笑意飽含無奈,“江姨,您就別給我介紹了。”
“怎麽?又不合适?”
駱峥給自己倒了杯果茶,“工作太忙,沒時間處。”
江丹翻了個白眼,“都是借口。”
駱峥笑了下,“真不是。”
“我這工作有點兒急事兒就不着家,正經姑娘跟我在一塊兒這不自讨苦吃。”
“再說警察這職業,不止忙,還危險,真碰上什麽硬茬,受個傷也不是小事,”駱峥慢條斯理地解釋,語氣中透着一股少見的溫柔,“要是哪個姑娘真跟了我,出點什麽意外,我還讓人守活寡?”
梁滿月原本正扒拉着碗裏的白米飯,聽到這話,不由自主地擡起頭,眼前男人坐姿閑散地靠在椅子裏,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恣意又慵懶。
察覺到她的目光,駱峥撩起眼波。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
梁滿月擡手夾了塊排骨。
駱峥盯着她,忽然興趣漸濃,扯唇笑了下,沖梁滿月道,“你那什麽表情。”
梁滿月看都不看他,吐出倆字,“無語。”
“……”
江丹被逗得噗嗤一笑,連帶着駱峥也跟着覺得有些想笑。
心想這姑娘看起來不聲不響的。
開口就往死裏怼。
不愧是她。
江丹的注意力因此轉移到梁滿月身上,順勢吐槽駱峥,“我也覺得無語,他一天天的,就在這跟我編瞎話。”
梁滿月擡眸,眼角眉梢都是好奇,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江丹像是找到了知音,打開話夾子,“我給他介紹沒有四次也有五次了,每次人姑娘都看上他了,到他那兒,他就說忙忙忙,忙什麽啊忙,我看他出去跟兄弟喝酒的時候也不見得忙。”
說話間,梁滿月似笑非笑地看了駱峥一眼。
發現駱峥這會兒正盯着她看。
目光直白又嚣張。
梁滿月這次沒躲,陰陽怪氣道,“說不定他不好這口呢。”
“……”
駱峥哼笑,語氣警告,“差不多得了。”
梁滿月淺白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小口喝湯。
江丹卻想到什麽,湊過去問梁滿月,“玥玥,你談男朋友了嗎?”
這八卦的架勢。
梁滿月回答得幹幹脆脆,“沒。”
駱峥稍稍擡眉。
江丹眼神中瞬間有了光,然而還沒把想法說出來,就被梁滿月堵了回去——
“您可別給我介紹。”梁滿月抽出紙巾擦了下嘴,“我明天就走了。”
都說飽暖思淫.欲。
酒足飯飽的梁滿月沒有那方面的欲望,困是倒是真的。
來的時候,她是熬了大夜的,第二天也沒睡幾個小時,到這會兒,她哈氣連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跟江丹打了聲招呼就上樓去睡覺。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上午還放晴,到了下午就又開始瓢潑大雨。
駱峥被困在別墅中。
茶餘飯後,他靠在一樓的落地窗前,漫不經心地抽着煙,高大的身影浸泡在單薄的光影裏,寂寥又冷傲。
江丹那邊收拾好,過來找他,“要我說你今晚就別走了,案子那邊不是有人照應嗎。”
駱峥把煙撚在煙灰缸裏,“看情況吧。”
“你少抽點兒吧,”江丹嗔他一眼,像是想起什麽,期待滿滿地問,“對了,你覺得,玥玥怎麽樣。”
駱峥神色一滞,覺得好笑,“怎麽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這說的什麽話,”江丹剮他一眼,“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們好,你說你馬上三十了,玥玥也二十七了,這還單着,我能放心嗎。”
“那也不能亂點鴛鴦譜,”駱峥還想說什麽,瞧見江丹還腫着的眼睛,話鋒一轉,點頭,“她挺好的。”
江丹眼睛一亮,“是吧,我江家的閨女不會錯的。”
駱峥斂着眉笑。
莫名想到梁滿月那張任河男人都難以抗拒,漂亮至極的臉,忽然來了句,“但我倆确實不合适。”
江丹笑意僵在嘴邊,“怎麽又不合适了,你才跟她見幾次。”
駱峥舔了下唇,脖頸微揚,喉結鋒利性感。
看着窗外被狂風驟雨席卷,單薄無依的柳枝,沉默半晌,他開口,“跟見幾次沒關系,就是一種感覺。”
形容不出來。
只知道是身體裏的防禦機制本能地發出信號。
這種感覺,直到很久以後,駱峥才明白,那是“泥足深陷”的前兆,越是掙紮,越是深陷其中,但這一刻的他,全然不懂。
實在拿他沒辦法,江丹輕哼了聲,丢下句“随你”,轉身走掉。
駱峥沒說話。
從口袋裏再度摸出煙,叼在嘴裏,繼續看向窗外那層沉郁厚重的雲。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梁滿月正站在樓梯拐角,把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更不知道,他清醒又涼薄的身影,宛如刻刀,一筆筆鑿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梁滿月一口水都沒喝到。
回到卧室。
她倒在柔軟的床上,面無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沒一會兒,手機震動。
梁滿月低眉,看到米翀發來的微信——
【報複一個男人還不簡單。】
【讓他喜歡上你,你就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殺生權在你手裏。】
梁滿月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幾行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複,【那要是不喜歡呢?】
米翀:【……不是吧你,這麽沒自信?照照鏡子好嗎,有幾個男人扛得住你?】
梁滿月眸光輕晃,眼底浮現出諷刺的笑。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壞情緒,她把手機扔到一邊,鑽進被子裏準備睡覺,結果之前滿滿當當的睡意全無,一閉眼,就看到駱峥的臉。
不是現在的他。
是十幾年前的少年駱峥。
也是這樣一個雷雨天。
他穿着被雨水打濕的白襯衫灰色制服長褲,拎着藏藍色的書包,穿越兩棟樓,來到初二三班。
那堂是早讀。
所有人都在埋頭讀課本,只有梁滿月叼着棒棒糖,目不轉睛地看着窗外冰冷的雨。
門口忽然響起敲門聲。
下一秒,全班肅然。
梁滿月被後桌的胖姑娘踹了下凳子,朝門口那頭撇去,一眼就看到即便被雨淋透,眉目依舊貴氣英俊,身材挺拔修長的駱峥。
全班女生近乎沸騰。
就連男生也露出驚異的目光。
少年卻眼眶發紅,目光獨獨落在梁滿月身上,吐字近乎咬牙切齒,“江玥。”
“……”
“你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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