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夠我給你換個地方……

有個照應能是什麽照應。

渴了給送水還是餓了陪吃飯?

梁滿月想不出。

不過,頤夏這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不刻意聯系,相遇的幾率确實微乎其微。

說白了,駱峥只是給了兩人一種可能。

再見面的可能。

更或者,只是體面的寒暄。

畢竟兩人如今同處一地,不好搞得太生分。

想到這,梁滿月下意識輕哂。

也沒當回事兒,擡腳繼續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交接班在早上八點。

晨光熹微,鳥叫叢生。

綠葉青枝順着窗縫鑽進來,伴着初入夏的暑氣,剪碎一地的光影。

梁滿月晚上沒怎麽休息,交代好一切便從醫院回家睡覺,等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

怕她忘記晚上的“飯局”,李修延早早給她發信息,順便提醒她,去的時候把他公寓裏的紅酒給老爺子帶過去。

搞得梁滿月都不好意思空手過去。

李修延被她逗得直笑,“姑奶奶,你能過去,老頭兒就夠高興了,還買什麽東西。”

這倒是實話。

近兩年李忠瀾身體不好,除了大單,很少參與項目,工作室那邊全靠大徒弟和梁滿月負責。

用李忠瀾的話來講,這工作室有她的一半心血,就連名號,也應該刻上半個梁字。

他是真把梁滿月當親孫女。

這一點,梁滿月心裏有數。

可有數歸有數,這麽久沒去,她不好真空手,到底買了兩大盒上檔次的補品帶到李忠瀾在城北湖邊的碧苑軒。

白色路虎停在門外。

四下望去,翠柳迎風,碧波蕩漾。

宋嬸見到她長籲短嘆的,連忙接下東西把人帶進去。

李忠瀾本在樓上小花園逗鳥,聽到宋嬸的召喚下來,見到她欣慰萬分,“你來就來,帶那些東西做什麽,還嫌我這亂七八糟的不夠多?”

梁滿月笑得讨巧,“他們送的那些哪有我的珍貴。”

“是,就你的最好,”李老順着她的話樂。

簡單聊了幾句。

宋嬸把叫二人過來吃飯。

梁滿月坐過去,這才發現一桌菜都是她的口味。

“你不是愛吃杭幫菜嗎,我讓你宋嬸又學了幾道,”李忠瀾筷子稍微有些抖,但還是堅持把一只鹵得香滑軟嫩的雞爪放到她碗裏,“嘗嘗。”

上次住院後,他的身體就大不如前。

正因如此,他這陣子才經常催李修延和梁滿月常回來看看。

就像那話說的。

人生在世,珍惜的人見一面少一面。

梁滿月心頭發酸,低頭咬了口雞爪尖。

李忠瀾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好像她吃的每一口,都進了自己的肚子。

這種眼神,讓梁滿月想起梁振康多年前的樣子。

飯菜不多的桌上,他總會把所有餐盤都移到她跟前,像是生怕她搶不過米翀似的。

大概是心有靈犀。

在梁滿月差不多吃完第一根雞爪的時候,李忠瀾問起梁振康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月末吧。”梁滿月說。

“日子過得真快,”李忠瀾感慨,“七年了,一晃你都大姑娘了。”

梁滿月半開玩笑道,“哪裏,老姑娘了。”

“什麽老姑娘,你才多大,”李忠瀾嗔她,轉念間想到什麽,“對了,我正有事跟你說。”

梁滿月掀起眼簾。

老爺子拿起手機,皺着眉喊宋嬸把他的老花鏡拿過來。

以為他多大事兒呢。

結果搗鼓半天,開口就是“我一個老戰友,他孫子和你差不多大”。

梁滿月聽笑了。

李忠瀾專心扒拉着手機,也不知道在找什麽,“之前他就要給你介紹對象,說是他外孫從首都回來了。”

說話間,他把手機遞到梁滿月跟前,是一個男人的照片,看面相就知道是那種有些地位和資本,養尊處優的類型。

果不其然,李忠瀾說他爸剛給他投了個整形醫院。

梁滿月噙着笑,“整形醫院也沒多厲害啊,還不如李修延呢。”

李忠瀾哼了聲,“你要真看上我那孫子,我還犯得着跟你急到現在?”

梁滿月挖了一勺芝士焗山藥,送到嘴裏,“早知道您給我介紹對象,我還不如在家睡大覺。”

“你這孩子,這不也是為你好嗎?”李忠瀾拿她沒辦法,“總不能一直單着。”

“到時候我怎麽跟你粱爸交代。”

“你看李修延這些年都談多少個了,你一個都沒有。”

也是巧。

剛念叨李修延的名字,李修延就給她發了條信息:【晚飯吃得怎麽樣?】

梁滿月頓了下,拿起手機回複:【不怎麽樣,老爺子正在給我洗腦】

本以為李修延無聊找她扯淡,誰知對方忽然發來一張酒桌上的照片,從角度看去,明顯是偷拍。

李修延:【看見對面那白T男人沒】

李修延:【是不是你說的駱峥?】

駱峥?

梁滿月太陽穴一突,一頭霧水地點開照片。

只見構圖糟糕的生圖上,男人靠坐在椅子裏,一手搭在桌沿兒,側頭聽着旁邊男人說話,英俊硬朗的臉上挂着一抹肉眼可見的痞笑。

梁滿月:“……”

這男人怎麽和李修延他們混到一塊的?

而且他大半夜的拔了針不說,第二天怎麽還跑出去喝酒?

晚上八點。

城南聚賢莊酒樓。

三樓的貴客包間,煙酒味糅雜在一起,到處都是男人的說笑聲。

李修延正疑惑着梁滿月為毛不回信息,胳膊肘突然就被旁邊的周亦侬怼了下,“幹嘛呢,跟個呆子似的,喝酒喝酒!”

李修延被怼得有些煩,擡頭想說“喝你大爺老子都特麽快喝吐了”,結果不經意跟駱峥對了一眼。

說來也奇怪。

這種富二代圈子,很少有這種氣質的人出現。

大多都是縱情聲色的家夥,只有他,看起來剛勁不阿,卻又在适當的時侯游刃有餘,讓人琢磨不透。

其實駱峥在剛來的時候,李修延就注意到他了。

又man又帥,長相格外出挑。

可性格卻是清明又沉穩,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存在感極高。

雖然話不多,也不喝酒,但周亦侬特給他面子,還一直有意無意地cue他,他偶爾跟着搭兩句,笑一笑。

因為不認識,李修延一直沒意思上前說話,這會兒場子熱了,他也沒什麽好矜持的,拿了杯酒坐過去。

駱峥正聽着其他幾個男的聊天,見他過來,神色稍頓後,扯唇一笑。

他一笑。

李修延也跟着笑。

“聽說駱隊不能喝酒,”李修延拿酒杯磕了磕桌沿兒,“那我幹了,你随意。”

見他舉杯,駱峥倒了杯可樂,和他碰了碰,“剛做完手術,醫生不讓。”

此話一出。

兩人關系瞬間拉近。

“那你這确實不能喝,”李修延喝完後扯着椅子坐下,“其實我也不能喝。”

駱峥挑眉,“你也病了?”

李修延搖頭,“職業的關系,一方面是怕喝多了手抖,另一方面是随時待崗,但我們醫院吧……一般不需要我待命。”

似乎想到什麽,駱峥臉上挂起藹笑,“你跟梁滿月,在同一家醫院?”

原本李修延還琢磨着“此駱峥是不是彼駱峥”,結果對方直接把答案告訴他了。

李修延面色驚異,“你真認識小滿啊,我還猜是不是呢。”

駱峥指腹有意無意地輕敲杯壁,挑眉輕笑,“小滿?她小名兒?”

李修延說,“對啊。”

駱峥勾唇,“聽你的意思,她跟你提過我?”

大概是職業的關系。

李修延在他面前莫名不敢撒謊,回答得老實,“提過,安北的時候,她說是你送她去的機場。”

駱峥輕點了下頭。

李修延問他,“那小滿跟你提過我嗎。”

“沒,”駱峥嗓音發倦,“但我從她嘴裏聽過你的名字。”

“什麽時候?”

“在安北,我送她回去的那晚。”

李修延神色了然。

不由覺得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奇妙。

說話的間隙。

周亦侬端着酒杯過來,站在兩人中間,“你們倆在這兒聊什麽呢,我怎麽聽到梁滿月的名字了。”

他嗓門兒大,把一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跟着就有人大着舌頭道,“小滿?小滿要來嗎?”

旁邊的男人笑着給了他一下子,“別他媽舔狗了行嗎,人都不帶搭理你的。”

話音一落。

衆人哈哈大笑。

李修延白了他們一眼,嘟囔了句傻逼。

周亦侬搖頭晃腦的,“你說你這妹子,多少人眼饞,多少人。”

“饞也沒用,我們滿兒看不上你們這群纨绔子弟,”李修延看起來不大爽,“還有你,你特麽少做穿針引線的活兒,你覺得這些人配得上她嗎?”

“配不配的上我不知道,”周亦侬一臉壞笑,“但我可聽說了啊,你妹子之前和楊家老三單獨出去一晚上,後來還跟姓曲的一個富二代——”

“你可閉嘴吧,”李修延恨不得把酒倒他臉上。

“啧,生什麽氣啊,我也只是緋聞的搬運工,”周亦侬扯了扯領口,“反正她現在名聲不太好,這陣子不還開個路虎,就她那工資,自個兒攢多久也買不了。”

這個李修延倒是沒解釋。

因為他也不知道梁滿月那臺路虎是從哪兒來的,就是有一天莫名其妙開上了。

就算是米翀給她買的。

李修延也不能說。

因為他之前答應過梁滿月,不對外曝光米翀和她的關系。

想了半天,好像也只能把這口氣咽下去。

李修延格外的不爽。

偏生周亦侬說得不過瘾,轉頭看向駱峥,“哎,峥哥,你也認識梁滿月嗎?”

駱峥安靜垂着眼,神色寡淡不明,“認識。”

聽這話,周亦侬來了興致,“卧槽,這妞兒手段可以啊——”

話音剛落,李修延就急了,“我說周亦侬你有完沒完啊,你一大男人逼逼這些有意思嗎?”

“怎麽,我說她你急了。”

這一嗓子,惹得另外幾人瞧過來。

周亦侬酒勁兒上來,橫得不行,他早就看梁滿月不爽,這會兒見李修延還護着她,直接把他椅子上拎起來,想好好說道說道。

說不出來是覺得丢臉還是憤怒,李修延一股火冒上來,第一反應就是把手甩開。

結果勁兒大了,一下甩到周亦侬臉上。

周亦侬當即罵了句髒話,“操,李修延你他媽為了個女人打我你傻逼吧!”

李修延紅着臉吼回去,“你傻逼,你全家都傻逼!”

就是這句。

直接把憤怒拱到最高點。

周亦侬哪被人這麽罵過,氣得目眦欲裂,輪起胳膊就上。

眼看情況不對,其他幾人趕忙過來拉架。

包間裏頓時沸反盈天。

直到身後忽然響起一聲脆裂的“砰”。

綠玻璃撞擊大理石地面,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天女散花般崩開,猶如一道極其刺目的耳光,狠狠甩到衆人臉上。

場面在這一刻真正地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轉過頭,目光驚愕地看向那個坐在椅子裏,漫不經心擦着手的駱峥。

男人鋒利的眉眼蕩着陰鸷,下一秒,倦意低啞的嗓音響起,帶着莫名滲人的溫度:

“鬧夠了嗎?”

“……”

駱峥擡起頭,看着周亦侬冷笑,“不夠我給你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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