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改變從此開始
田一渲有些緊張,害怕記憶出錯,在電話這頭她說道:“姐,你要多和朋友聊聊天哦,多出去玩,不要老是在宿舍看劇。”
“幹嘛呢,一上來就叫我出去玩。”姐姐回複。
“我還不是怕你老待在宿舍憋壞了,反正你聽我的就對了,多走走。”
姐姐很無奈地說:“好~聽你的,你自己好好讀書哦。”
“我知道的。你有空多打電話回家知道嗎,有事你也多打電話給我。”田一渲思索片刻繼續說,“而且,我覺得你可以在你同學中,選個合得來的,好好當閨蜜,我感覺你都不怎麽和朋友有更多談話的,這樣下去你會沒有好朋友的,都是泛泛之交,錯過校園的朋友那不是虧了嗎。”
田一渲很害怕姐姐因為心事多,無處訴說而生病,心裏默默念着,“我心疼我姐,但是以前的我只知道學習,就知道學習,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懂…”
“說的很有道理,我看看咯”姐姐的聲音裏略帶笑意。
“我說真的!沒跟你開玩笑哦,朋友不用多,有真心地就好,而且,你想要別人真心待你,你自己就要先說出自己的感受。”田一渲講得有些着急。
姐姐應和道:“會的,你放心啦,你好好讀書吧,哪個周末有空來我學校玩,也不能老學習。”
“知道了,我再看看。”
只要一想起姐姐犯病後的樣子田一渲就很難受,她對此無能為力,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能做什麽,她甚至還嫌棄過姐姐,不解地一次次心裏重複着“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想不開,為什麽一點點事情就那麽在意。”
田一渲是害怕姐姐受到傷害,而她卻不知道如何化解這些傷,甚至這個傷害有一半也許來自她們的父親。
因為初中時爺爺和奶奶因病相繼去世,田父很自責沒能給父母更好的生活,她們的姑姑們也責怪田父不中用,再加上工作中有人處心積慮破壞田父的名聲,所以田一渲高中畢業後田父住進了精神醫院。
具體的事情田一渲也不清楚,家裏人總對她說好好讀書就夠了,可是她也是這個家的一員啊,怎會一絲牽挂都沒有。
其實她很害怕承認,現在的爸爸已經不像從前那般意氣奮發了,反添了家道中落的悲涼、晚年凄慘的畫面。
在跟姐姐挂了電話後,田一渲在微信中再給姐姐回了句:不用太擔心爸爸的事情,沒關系的,你不要聽太多他說的話,你自己多做開心的事,不用受他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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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田一渲按下了田父的電話號碼。
“喂?”
“喂。”
“爸,你下班了嗎?”
“剛下班呢,渲崽吃飯了嗎。”田父的聲音有點憔悴。
田一渲答道:“吃了,你等下也要好好吃飯哦,晚上要是無聊就多和其他人說話,要是睡不着了,就不要硬睡,聽聽歌,好好放松下。”她一直很擔心田父會再次因外界煩心事而酗酒。
她很讨厭他借酒消愁,而喝了酒之後田父就什麽話都說,什麽事情都不做。
田一渲心裏對田父逃避生活、逃避責任是有恨的。
田父曾是田一渲最敬重的父親,他告訴她“教育要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這對于農村父母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所以田一渲向來都是積極陽光,一直都在争取更大的進步,但是田父一次次的自甘堕落讓田家姐妹失去了曾信賴的期盼。
田父答道:“我知道了,你要好好讀書哦。”
田一渲的家人永遠都這麽說,總将她撇向學習。
她已經累了,不想再反駁什麽,做自己能改變的事便好,她說道:“爸,你放心啦,我會的,但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新的工作可能是會煩一點,但是你可以多看看周圍的東西呀,或者你養個小動物陪你、種種花草,就沒那麽單調了,也不會想太多”
田一渲在心裏掙紮着:“如果我不抓住這剩下不多的機會,我害怕爸爸還是和以前一樣,酗酒到酒精中毒,不得已永遠活在精神病院裏。”
田父回應:“我是真的睡不着,昨晚才睡了兩個小時,今天一天開門聲就夠吵的。”
田一渲心緊着,她知道田父開始煩躁了,繼續安撫:“沒關系的,我都說啦,睡不着就不睡,少睡點沒關系哈,你聽我的嘛,一定要去買個你喜歡的動物,烏龜也好、倉鼠也好,或者小狗小貓,步行街都有賣的,你買來陪你嘛,又不貴。”
田父像是沒聽見田一渲的話似的,叨叨地說着:“我睡不着,腿都沒力。”
“反正是坐着上班的,你就坐着沒事,不用想太多,不能去喝酒哈,你吃飯吃多點沒事的,心情好了自然就慢慢睡得了,也是需要時間的嘛,哪有一下子就能睡着的。”田一渲講得很快。
她知道田父的情況後,很擔心,但是不能順着他的憂愁,這樣他會更在意。
“不會喝,你快去學習吧,月底發工資我再轉生活費給你。”顯然,田父還是沒怎麽接受她的說法。
“好吧,反正你現在不能喝酒,睡不着也不能喝,要聽我的話活得開心點,知道嗎。”田一渲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老頑固,思想很難改變,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是在做無力的掙紮罷了,但還是想要去争取,只是急不來。
“知道啦。”田父像是同意了,但是事情應該不會那麽簡單。
确實不可急在一時,田一渲看了看時間說道:“那我挂電話了,爸爸你好好吃飯噢!”
田一渲還想跟這個時候的媽媽通話,她跟田母說話會比較随意:“媽,吃飯沒?”
“吃了。”
“我也是。”其實沒吃,田一渲習慣以最簡單的方式說話,直接進入主題,她繼續說着自己的想法:“媽媽,那些工作如果太累,你就慢點做吧,計件計少一點就一點吧,別累着自己了。”
田母的身體一直都不能做太累的活,雖然都是手上的工作,但田一渲還是怕她太拼了。
田母知道田一渲的擔憂,她安慰女兒:“媽會看着來的,你不用想那麽多的。”
“好,那你照顧好自己,爸爸那邊……媽,你也打電話給他吧,他會開心的,雖然他會說一些抱怨的話,但是你打電話給他,他應該就會安安分分的。”這也只是田一渲的猜測,她試圖從母親這邊緩和父母的關系。
因為她的父親從前就總是不聽話田母的,所以田母之後就不怎麽理他了,直至心死。
田一渲認為田父是真的很愛田母,她現在只能賭田母打電話給田父,他才會有所改變。
但是田母的氣還沒消:“他就那樣,不用管他。”
“媽,夫妻嘛,爸一直都那樣,你別和他計較。”田一渲把擔憂說給田母聽,“我怕他一個人在那邊工作,會更加想不開,你打電話給他,肯定有用的。”
田母調侃:“想不開就喝酒咯,除了喝酒他還會什麽。”
田一渲争取調和關系:“雖然是這樣,但總不能讓他一直這樣吧,反正他現在有聽您的話去好好工作,你就打個電話給他吧。”
田母也許是心軟了,說道:“會打的,你快上晚自習了吧。”
田一渲回應:“嗯,還有40分鐘。”
“那先這樣吧,媽還要去找你姨”
“嗯嗯,你記得打哦。”
“知道啦,快去學習吧。”
高考後,田一渲家裏的情況是最糟的,田父酗酒時長不清醒,随意在別人家門前喝飽了躺下,或者在哪裏耍酒瘋說胡話。
最後,全家人都被折磨得很難受,被當地部門送進醫院,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一直到她大四了都還是在那裏。
田父是酗酒導致了酒精中毒,最終致雙相情感障礙。
親手将親人送進精神病院的滋味不好受,卻也沒辦法。
過去,田一渲曾無數次夜裏落淚:那種滋味我說不上來,他那麽以我為驕傲,可是卻連我大學開學都不能送我上車。而姐姐犯病最嚴重的時候是我大一第一學期,那時候媽媽的身體也不好,大家都沒有工作,在家裏修養。姐姐就像一個空了的人,雙目無神,但又時不時的說自己好難受、好害怕。可是每次,每一次,我都在上學,我都不在家,我從來都不用一直承擔這份痛,直面這種情況,是媽媽在忍受着。媽媽身體不好卻一直那麽隐忍、堅強,把姐姐一步步從精神折磨中拉出來。而爸爸他那麽愛姐姐,卻不能見證姐姐的婚禮。生活滿是諷刺。
如今,田一渲認為:既然給了我重新努力的機會,我便不願意再經歷相同的痛,我不應該以學習為由逃避,我不該因為自己剛好膽結石而只顧着自己。我不該和以前一般自我安慰。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做點什麽,每天抽出半小時打電話給家人,真的不難。父母、姐姐都需要關心,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學習,如果我只為了學習而失去了健康的家人,那真的難受又不值。
田一渲想在未來看見健健康康的家人,哪怕現在有點不好,也不能忽略他們,讓這不好肆虐橫行。她自認不是一個能夠沒話找話說的人,但是為了家庭,可以克服。
即使她知道,哪怕情況再壞,到了大三一切也都會明媚起來,可是她不想再經歷了,不想再眼睜睜看着親人堕落。
夏末的夜色還很亮,距離晚自習還有半小時,這時候田一渲的舍友應該都洗完澡了。
心情還算輕松的她馬上沖回宿舍,快速地洗澡換衣服,然後在小店買了面包。
在這匆忙的時間裏,她知道即使路還很長,面對的事情也一定不會特別容易,但是起碼她不再是從前的自己,那個面對家裏的事只會不知所措和逃避的可悲的十六歲女孩。
田一渲暫且放下家裏的事情,快速走去教室,僅剩十分鐘晚修鈴就該響了,她得趁班主任來之前吃完面包,打開書本。
回班最近的路,她需要經過三班,才能到五班,但為了避免讓葉橋看見自己,她選了另外一條路。
因為二樓走廊的盡頭是五班,所以她直接從一樓走到五班後面的樓梯,想從那裏繞上去,雖然會遠一點。
在時間最緊的時候,意外總是來得特別突然。
田一渲嘴裏幾乎塞滿了面包,因為走得太快,在接近上樓時她和對面往這邊跑來的同學撞在一起。
畢竟洗完澡也很晚了,天灰灰蒙路燈還未亮起,樓梯外有棵樹擋去了大部分月色,讓人看不清。
她和這男生差點撞趴在地,幸好雙方躲得及時,還能踉跄地站穩,田一渲心想:“本來時間就不多了還遇事,回來也沒那麽簡單啊。”
她站穩一看,原來是董瑾,他不是四班的嗎,為啥會出現在這,突然想起這條路确實離男生宿舍更近些,她原以為快晚修了,按學霸的習慣應該早早在自習了才對,也許是錯峰吃飯吧。
田一渲從大學溜了一圈回來後,性子急了很多她先開的口:“瑾霸,我先走啦,快打鈴了。”
沒等他回複,她已然沖上了二樓,董瑾似笑非笑地看着田一渲離去的背影,路過5班時,他往裏瞧見了坐在第二排的田一渲,便也走回了4班。
田一渲跟董瑾其實沒有說過什麽話,即使高一是一個班的同學,但大多時候只是點頭之交。
但田一渲是真心認可董瑾的優秀,他的認真。
高一第一學期的兩次大考,田一渲都考的不錯,在班裏能排前幾,畢竟那時的她文科理科都挺好,除了英語是老軟肋了。
而董瑾便開始帶頭叫她學霸,他也是喊得最多的人,一開始田一渲還會不好意思,但聽多了也會反擊了,便開始叫他瑾霸。
原本還沒多關注到董瑾的田一渲,不過是随口稱呼而已,最後卻發現董瑾那是真學霸,真的厲害,他只是一開始就選擇了理科,所以文科沒花心思學習,總分才不會很突出。
直到高一第二學期漸漸将文理分開排名後,田一渲才意識到董瑾很強,所以高二時董瑾分進的是理科重點實驗班,田一渲是重點班。
要說田一渲嘛,是一個文科抱佛腳考年級第26名,理科拼命學才103名的偏科生,最後會選擇理科,說多了都是因為不想背書,理科女聽起來還很酷。
她真實的努力型選手,但董瑾是努力與智商并存的大學霸。
自從分班後他們也沒有什麽交集,甚至路上遇到了,田一渲還會躲着他。
因為那之後田一渲因屁事多就成績下降了,而董瑾還總稱呼她為學霸,田一渲覺得羞愧,有種無言見董瑾的感覺,便一直躲着。
她這樣的行為其實會給人造成困擾吧,畢竟被人躲着自己總會有所察覺,可能會覺得被對方讨厭了,但實際是田一渲很贊賞董瑾的為人。
真是女人心,不可猜呀。
而今的田一渲則認為: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再看着辦就好啦,總的來說,還是挺期待這青春時光的,是高中生,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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