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Appassionato 熱情奔放的,激情的
張新傑完成了暑假期間留校要做的計劃表上所有的事項,前幾天回家去了。張佳樂終于幹完了導師布置下來的任務,這幾天大有一種勞動人民翻身當家做主人的灑脫感,說要好好放松幾天于是也不來了。于是現在就還剩堅持不懈搞學術的喻文州和記不住單詞進行曲第一號的演奏者黃少天,每天都還跟打卡似的來圖書館報道。
最開始兩個人還是時間不一定地在門口食堂或者走廊裏碰上,最後每天都見,幹脆就約了個時間,每天定時定點,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去圖書館吹空調,吹完空調下午的計劃就是去琴房。而開始的時候他們倆還挺客氣地一人一個房間分開刷卡,到了時間一起走,後來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琴房的時長倆人幹脆就拼了一個房間。
黃少天還稍微擔心了一下自己每天的練習會不會幹擾到喻文州的思考,于是他很仗義地把譜架搬到了離喻文州坐着的琴凳最遠的地方,練習的時候還稍微歪歪腦袋瞅了瞅喻文州有沒有被自己打擾到,事實證明他想太多了,喻文州托着腮轉着手裏的筆低頭看着面前的譜子,黃少天看他那個認真勁兒覺得他可能連自己現在練的是什麽都不知道。
這一屆的作曲大賽也沿用了往年的賽制形式,給出一個主題然後自由創作形式不限,喻文州他們這一次的主題,翻譯過來的意思大概就是“人之常情”這種模糊又抽象的調調,喻文州把這個告訴黃少天的時候,對方正坐在琴凳上擺弄他的肩托,聽完喻文州的陳述和翻譯,他的表情可以概括為“這都是個什麽鬼文藝青年的思維怎麽能夠這麽抽象這麽讓人發愁”。
但不管大賽的組委會是不是文藝青年是不是很愁人,題目都不能再改,喻文州也早早就開始着手準備,這個賽制也是近年來更改過的,以前是固定了曲式來交作品,現在為了鼓勵創作的多樣性和激發學生的思維,反倒是用了這種命題的形式,曲式樂器都不限制,給創作留了更多的選擇空間。
今天下午天氣似乎比往常更悶熱,明明已經快到傍晚天氣也沒有變得稍微涼快一些。房間裏的電扇在頂上勤勞不休地轉着,喻文州把寫好的譜子整了整,擡起頭看到黃少天正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練習,練習曲的旋律性一般并不突出,他練的這一首大概主要是訓練連跳弓的,一整串音符要在一個上行弓的期間全部拉完,再加上跳弓對持弓力度彈性的要求,整首練習曲聽起來非常急促,平時還不覺得,這麽悶熱的天氣裏聽着這麽快速的曲子,只讓人覺得快有種要窒息的感覺了。
喻文州想,他這時候稍微理解了一點為什麽黃少天總是喜歡叨念着說維瓦爾第絕對是因為從前夏天沒空調才會寫出《四季》夏天的前兩個樂章,沒有空調的夏天,實在是不能忍啊。
一首曲子練完黃少天拿下琴擦了擦汗,一回頭看到喻文州正很專注地往他這個方向看,眼神和往常一樣溫和而平靜。他看了喻文州一眼,本來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結果又一想說不定這家夥是在思考呢?也許他雖然看的是我這個方向,但可能他的思想已經透過了我還有這堵牆還有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正在和巴赫或者莫紮特約會呢?
還是不打擾他了。讓我再把這個練習曲拉一遍吧。黃少天想着。和一些只喜歡練有旋律性的曲子讨厭常規音階和練習曲的學生相比,黃少天對這些純技巧性的東西一直保持着很高的熱情。他覺得這個連跳弓拉起來真是非常讓人神清氣爽,因為這個弓法對右手的要求非常高,不僅要保持琴弓的穩定還要有一定的彈性和張力,稍微多用力一點弓子就會砸在琴弦上變成車禍現場,少用力一點又會跳不起來變得優柔寡斷異常難聽,這需要對力度非常準确的掌控,而這正是他最最擅長的技巧之一。
于是他又興致勃勃地重新夾好琴準備再來一次,結果卻聽見喻文州的聲音傳過來,他似乎是有點兒無奈地問他:“少天……我看了你這麽久,你是一點兒都沒感覺到嗎?”
“哈?你在看我嗎?我還以為你在發呆,啊不是……我以為你在思考比如說透過了我看到了巴赫他老人家然後你們正在交流某種高大上的作曲理念……等等你沒有嗎你還真的就是在看我啊?”黃少天又把琴拿下來,一臉的不可置信,臉上的表情很明白地寫着“喻文州你怎麽能這麽驢我你看我把你想得那麽高大上結果你還真的就只是在看我嗎”這樣的訊息。
喻文州本來是想簡單回一句你想太多了,但最後他卻說:“透過你可看不到巴赫,你和他實在沒什麽共同點……”
遭受了雙重打擊的黃少天嘴角抽了抽,喻文州不就是之前看到了他夾在書裏的那篇被打了60分的關于巴赫的論文嗎!
“那你這麽看着我是在搞什麽莫非被這個連跳弓迷住了嗎?”黃少天決定不再和他說巴赫,“你要是喜歡的話我還可以再友情附贈你一首《霍拉舞曲》,怎麽樣怎麽樣?”
喻文州換了只手托着下巴,他眨眨眼睛又指了指頭頂的電扇,說道:“少天你……能提供點聽了以後讓人覺得涼快一些的背景音樂嗎?”
這一刻黃少天真的深刻體會到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剛好他站得太久有點兒累,他走過去往琴凳的另一邊一坐,非常坦蕩地對喻文州點點頭道:“那還不簡單,聽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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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架好弓子說到做到,給他拉了首速度很快全是連頓弓一串下來聽的人都覺得喘不過氣的《霍拉舞曲》,聽到第一個音的時候喻文州就笑起來了,不就稍微提了提那個60分的巴赫嗎,這麽記仇。
黃少天一邊拉還一邊歪了歪頭瞅着他,比了個“涼快嗎”的口型,笑得非常得意,但是得意過頭一下子分了神,不小心把弓子磕在了琴橋上, 于是就這麽停下來了。
房間裏安靜了一瞬間,然後兩個人一起笑起來,外面太陽快要下山,最後一點悶熱的餘晖透過窗子灑進來,把鋪着白色瓷磚的地板鍍了一層金色,黃少天想了想說:“好啦不驢你了,我這次給你拉一個真正涼快的曲子,等等你讓我找找譜子太久沒練過不記得具體的把位了……”說着把琴遞給喻文州,然後自己騰出手在包裏翻,結果譜子還沒找到,他塞在包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上回提起過一次以後,黃少天後來真的重新錄了一首無窮動,然後傳給了喻文州,現在兩個人的手機鈴聲都換成這個了。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王傑希,他跟喻文州點了點頭然後就接了起來:“喂團長什麽事兒啊是不是突然又要排練了如果是的話那我現在就不在學校……”
那邊的王傑希顯然很習慣他這永遠都不在線上的脫線開場白,直接忽略了以後問他:“今天晚上劉小別那個livehouse的演出你去嗎?”
“當然會去啊不是之前說好的到時候去捧場嗎怎麽了?哎原來是今天我還以為是下禮拜來着?看我這記性……要一起去嗎?”
“今天晚上我得幫老師帶一個學生,可能要晚點。你幫我說一聲。”王傑希回答,“等下課以後我再過去。”
“哎好,不過到時候人那麽多我也不一定能見着他如果他問起來再說吧剩下的人呢他們去不去?鄭軒那幾個是回不來了,方銳他們呢?”
“他們之前在群裏說會一起去,到時候你們可以在那兒見。”
然後又聊了幾句挂了電話,看到喻文州詢問的眼神,黃少天問他:“你……喜歡除了古典以外的其他音樂嗎?沒其他事情的話,晚上和我一起去吧?”
喻文州笑了起來:“可以啊,是上次你說挺喜歡流行的那個師弟?”
“哎就他,我們全團上下好像就他挺喜歡這些,他收集的那些唱片每個分類分的都特別細雖然我是一點兒都聽不出來……對電音完全沒感覺啊。”黃少天聳聳肩,“老師有的時候還會說他兩句嫌他不務正業,不過其實他分寸把握挺好的,從來也沒影響過正常的課業。但是最開始我們團長還挺擔心他的,害怕他因為玩樂團啊影響正常的練習,還找他談過幾次。”
黃少天說着,想起當時的情景覺得挺逗。劉小別這家夥平時挺張揚一人,從平常的演奏和他喜歡的音樂風格就能看出來,但是他對于他們團長卻是出人意料的尊敬,他特別看重王傑希的評價,也對王傑希對于他玩電音樂器這方面的态度很在意。而相比之下同樣是師兄的黃少天的待遇就有點相形見绌,樂團裏劉小別絕對稱得上是吐槽黃少天的中流砥柱。而每次黃少天說聽不懂他那些新潮的曲子,劉小別都是會一副“明明挺年輕可是怎麽這麽朽木不可雕”的神情拿回他的耳機,說一句:“黃少你真是太不懂藝術了。”
好吧不管懂不懂藝術,反正他的那些在黃少天聽起來是魔音繞耳的演出,他們樂團的樂手基本只要能騰出時間都是會一起去的,不過現在是暑假,有的外地同學回家去了,也有的像鄭軒他們似的去了外地玩,可能人就不太全。
“你們這一屆的樂團關系真的很好啊。”喻文州說着,往屆流傳下來的八卦裏,總會有很多是校樂團內部的,雖然只是個校級的樂團,但是明争暗鬥也是常有的事兒,但他們這一屆倒是異常的和諧,從沒聽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傳出來。
“哈哈哈這倒不假,我們統一好的标準答案是,團長帶的好呗。”黃少天笑着回答,“其他人也都很好,晚上介紹給你認識你就知道啦。”
他們從琴房出來又回了宿舍放東西,等按着地址找到離學校有一段距離的那個livehouse的時候演出還沒開場,場地并不大但是裏面已經擠滿了人,在鬧哄哄的背景音樂裏他們艱辛地撥開人群往前湊了湊,終于看到還在臺下沒上場的劉小別,方銳他們到的更早一些,他們一群人正站那兒說話,室內的音樂聲開得很大,音效也非常好,重低音的鼓點和貝司聽的人耳膜都感覺在震動,每個人說話都跟在嘶吼似的。看到黃少天他們過來,劉小別跟他揮揮手又大聲問:“來啦,哎這是不是他們說的要和你合作的那個作曲系的同學?是嗎?”最後一句話已經不是在問黃少天而是在問喻文州,喻文州笑着看了一眼黃少天,又對劉小別客氣地笑了笑,點點頭。
劉小別了然地回他一個笑:“師兄好!歡迎加入愛護聽力關愛黃少天的朋友們戰鬥者聯盟!我們的主席不在不然他一定會很熱烈地歡迎你的!”
“卧槽那是個什麽鬼啊什麽時候成立的這種見了鬼的聯盟我怎麽不知道?這是幹嘛的還有那什麽主席,誰啊誰啊?”黃少天驚訝極了。
“宋曉和徐景熙組織成立的啊,主席是誰來着?”方銳回答道,“不過話說回來這破組織到目前為止一點兒用都沒有啊。”
“還是有用的啊上次不是每個人還發了副耳塞嗎?”
“你傻嗎那是夏天學校的福利每個人都有啊!”
“那這組織到底管什麽用哎黃少幹脆你帶頭上報給學校成立個社團算了期末還能加學分,一舉兩得呢。”
“成立個毛啊你們連這是幹嘛的都不知道好嗎而且我是有病才會拿自己的名字去成立這個毛線——關愛我的朋友們——的組織?嫌我平時給你們殺雞殺的少嗎?等開學了再戰啊?”果然打從期末演出結束以後太久沒見,久別重逢的喜悅讓他們的吐槽能力頓時高了好幾個檔次,黃少天一邊回應着這幫損友,一邊在心裏默默地記住了回去要好好找宋曉還有徐景熙這倆賣隊友的慣犯真正意義上的“談一談”。
黃少天稍微一側頭看到身邊喻文州也在笑,想起之前他說樂團裏的這幫人都是很好的人,現在看來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除了能看出來這幫人都喜歡吐槽以外,外全沒表現出任何好的地方啊?于是他問道:“你不會加入吧?他們那個什麽見了鬼的聯盟?”
“為什麽不呢?”喻文州打趣道,室內光線很暗,只有頭頂開着的旋轉的燈光不時地掃過來,平時看起來善意而溫和的笑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倒顯得有點兒狡黠的意味,喻文州就那麽笑着看着他,黃少天佯裝憤懑地瞥他一眼,拖住他的胳膊:“我們去後面等會兒這裏音響一開得吵死,保準回去以後你耳朵裏全是這些重低音——這才是愛護聽力好嗎?”
“哎哎黃少等下,你一會兒要來一段兒嗎?”劉小別看他這就打算開溜連忙拽住他,“小蜜蜂,來一段兒啊?”
“來個毛啊不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電琴我不就那麽一次拉的比你快了幾秒,這都多長時間了還惦記呢啊!”
“你是怕以後再也比不過我吧你看從那以後你可就再沒和我比過了啊?”劉小別不肯放棄這個大好的坑隊友的機會。其實黃少天跟喻文州說的他們樂團和諧的原因,大概不是因為團長帶得好,而是因為團裏的每個人,都随時随地地在互坑,大概坑着坑着,革命友誼就這麽誕生了。
“哎喲我去劉小別你長進不少啊還學會激将法了?誰教唆的誰教唆的?來就來你上次最快多長時間?不給你點厲害看看你以為我是吃素的嗎?!”
後面有人喊劉小別過去候場,他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囑咐黃少天:“等會兒我叫你啊不許跑!”
黃少天跟他揮揮手表示聽到了,然後喻文州笑着問:“小蜜蜂?”
“雄蜂疾飛啦,他們都喜歡這麽叫,嘿你看過那個誰……叫什麽來着?拿着蒼蠅拍指揮的那個視頻嗎?哈哈哈哈今天團長不在太可惜,要不然拉了我上臺我也得拉王傑希一起啊!”黃少天想了想也沒想起來那個人到底叫什麽,喻文州了然地笑了笑:“丹尼·凱,我以前也看過。你以前拉這首最快是多久?”
“這都多早以前的事兒了,好像是67秒?具體不記得了其實和那家夥沒差多長時間也就他一直在和我較這個勁,比這個誰拉得快有什麽用,快到一定程度連音都拉不清楚還有什麽意思光比速度那每個拉琴的都要被老帕虐死了。”黃少天回答,他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這個,就像是有一些名家版本的《無窮動》,速度的确是快,但是這都是建立在犧牲了一定程度上的音準和每個音符的清晰程度上的。
演出已經開始,頭頂那些斑斓的燈光一晃一晃地打下來照在他們身上,電音的吉他貝司聲透過音箱傳出來,混雜着下面觀衆的尖叫,黃少天雙手插在口袋裏很平靜地看着臺上,然後又側過臉對喻文州說:“話雖然這麽說不過好勝心我也還是有一點,哈哈哈到時候你就等着看吧。”說着還眨了眨一邊的眼睛,跟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喻文州笑着摁下了他不安分的手,回答說:“那我就等着看了,如果真的有驚喜,到時候我寫一首無窮動送你?”
這絕對是投其所好,黃少天得意地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那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構思吧。”
劉小別上臺的時候臺子上原本一直在旋轉着變換顏色的燈光停了下來,維持在很明亮的白色上。他也不是第一次進行這樣的表演,熟練地調整了麥架,試了試音,他還往臺下看了幾眼,似乎是在找黃少天的位置,随後他把秒表扔給一邊空閑下來的吉他手,頗有氣場地給臺下的觀衆打了個響指,然後才給鍵盤手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黃少天拉着喻文州從另一邊繞到臺子前面去,人群的積極性很容易被這樣急速行進精巧複雜的旋律勾起來,哪怕聽不出這其中音符構成是多麽的精巧絕妙,單單是燈光下提琴手在琴把上翻飛的手指就足夠引爆激情惹來歡呼和尖叫。
在穿過興奮高亢的人群的同時喻文州也在看着臺上。演奏者可以分為很多種,而其中無疑先天條件好的會有很大的優勢,左手手指有足夠的長度,五指之間跨度足夠大,這些條件對于能夠拉好琴來說無疑是可遇不可求,能夠有最好,沒有也不致命。而黃少天和劉小別無疑都是幸運的,這也讓他們在技術上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雖然現在場館內聲音噪雜而喻文州聽着提琴的電音感覺不太習慣,但是他還是能聽出來在單音節的處理上,劉小別在一些地方因為追求速度而讓音符變得不那麽清晰。
臺上燈光很亮眼,劉小別脖子上挂着他常戴的耳機,嘴角帶着自信的笑意注視着自己的手指,因為是坐在高腳凳上姿勢也帶了點兒不羁灑脫的感覺,他們終于撥開了人群擠到了臺前,喻文州看着劉小別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想道他們這個團的提琴手,表現欲都這麽強嗎?
随着最後一個幹淨利落的短音,劉小別的演奏結束,吉他手看了眼秒表,對着麥說道:“68秒34.”劉小別把表接了過來,然後他看到了臺下的黃少天,伸出手來把他拉上來,黃少天還回頭又給喻文州比了個手勢,方銳他們站在另一邊,看黃少天終于上了臺,不知道是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喊了句:“黃少你給力點啊!鬥琴呢!”
聽到鬥琴底下的人群再次爆發出了掌聲和尖叫,黃少天從劉小別手裏接過一把造型還算得上正常,沒有太奇形怪狀的電音提琴,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指,然後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
他沒有要伴奏,插電的提琴聲音要比木琴的更加尖銳有棱角,但聽起來甚至感覺比平常的提琴聲音要高一個八度,黃少天拉完一段喻文州就知道他剛才為什麽會那麽一副表情了,他選擇了用連弓來表現樂句,原本的譜子上每個音節都是分開的,沒有連音符,而現在黃少天顯然是選了另一個更有炫技色彩的連頓弓來表現,臺上的劉小別看到黃少天用連弓來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候臺上的燈光又開始變換着色彩,又一次黃少天在臺上而喻文州在臺下,隔着并不算遠的距離和周圍噪雜的人聲,喻文州注視着臺上那個身影,那些帶着絢麗效果的光線投射在他身上,把他原本純色的上衣印的花花綠綠,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竟然是有些陌生的感覺了。
但黃少天沒有坐在那把看上去挺有型的高腳凳上,就那麽很筆直地站着,大概真的是受海菲茨影響很大,他拉琴的時候背部會因為站得很直有一個很微妙的線條,全身上下除了左手手指和右手的小臂幾乎都是靜止的,那麽長的連弓他也是沒怎麽用到大臂,只聽到連綿不絕幾乎不帶停頓的長串三十二分音符從他手指下流淌出來,曲子不長,到了撥弦的部分已經過半,黃少天騰出右手食指輕巧快速地撥弦,後面的一半黃少天又恢複了分割短弓的原版演奏方法,最後以一個下行弓漂亮地收尾,完了還裝模作樣地朝臺下欠了欠身致了個意。
劉小別把秒表拿起來給他看,故意打趣道:“67秒49,黃少你退步了啊?”
“那也還是比你快啊哈哈哈哈再加把勁兒啊下次試試連弓也挺爽的!”說完他把琴還了回去,在一片尖叫聲和掌聲裏跳下臺去,底下有人熱情地伸出手來和他擊掌,他也一個個挨着回過去,好不容易從人群裏擠出來,卻發現他下來的這個位置和上去的時候不太一樣,被人群一擠都不知道偏到哪兒去了,他環視了一周沒看到喻文州,稍微有點郁悶,這裏面這麽吵人這麽多,這下找不到了可怎麽辦?他也沒想着要一直留到最後,一般都是看完劉小別的部分他就撤退了,即使這樣每次回去以後他還是會覺得耳朵裏回響着那幾乎是在敲打心髒一般的重低音。
他又四周看了看,還是沒有看到喻文州。這讓他有點輕微的焦躁,或許是因為他那點兒并不嚴重的控制欲,又或者和室內擁擠的人群還有激烈的音樂有關,相處的這麽些時日以來的大多數時候,喻文州都總是會很平和地站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并不多說話,卻總能有種讓人平靜下來的感覺。
而現在他耳朵裏充滿了激昂的吉他聲和節奏感很強的鼓點,那些對他而言算得上陌生的音域讓他覺得有些燥熱而煩悶,室內的燈光也是為了氣氛而非照明的存在,想在這裏面找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他站在原地皺着眉想了想,剛準備繼續投身去洶湧的人潮裏扒拉扒拉看能不能把喻文州從裏面找出來的時候,手就被人拉住了,身後熟悉的聲音因為樂聲而被掩蓋的不那麽清楚:“可算找到你了,剛才往前擠的時候可沒覺得人有這麽多。”
這時候剛好輪到主音吉他的炫技部分,吉他的電音還有和弦聽的人幾乎頭皮發緊,黃少天卻看着身後的人輕松地笑了起來:“可不是嗎這麽多人你怎麽找着我的?要回去嗎也不早了再聽下去估計明天我就練不了琴了。這聲音實在太有穿透力了!”
喻文州點點頭,然後就拉着他的手臂兩個人一起逆着人群往外走,黃少天想着也不知道王傑希後來來了沒有,希望他沒看到自己和劉小別飚琴的部分,不然按他們團長對樂手的關心程度,他肯定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有要投身流行樂或者搖滾樂的意向,再找他來談心那就不太好了。
好不容易走到室外,黃少天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連夏天夜晚依舊悶熱的空氣都覺得讓人舒暢了不少,馬路上整齊地亮着路燈,車流從天橋下急速地飛馳而過,明晃晃的車燈拉成一道道光河,他們并肩走着,開始沉默了一會兒,黃少天雙手交叉在腦後伸了個懶腰先開口道:“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歡剛才我拉的那種風格,這曲子我本身也不是很喜歡,不過都是為了應景嘛。如果要說真正的炫技,我肯定首選帕格尼尼13,但要把旋律性加進來,那就還是《鐘》更合适……”
說着他想哼一個《鐘》的調子出來,結果居然一時間找不到調,滿腦子都是剛才拉的小蜜蜂,他的版本和劉小別的一起,在他腦子裏嗡嗡嗡嗡嗡嗡的,像是按了單曲循環似的響個不停。黃少天突然認識到了那個演員為什麽要用蒼蠅拍來指揮這首曲子,魔性又洗腦,不拍死不行啊!
因為愣了一下而比喻文州落後了幾步,他趕緊小跑着跟上:“哎哎文州你快點給我哼一下鐘的調子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或者其他随便什麽曲子都行我得趕快把腦袋裏這旋律關掉關掉天哪好煩啊嗡嗡嗡嗡嗡嗡的……”
聽他這麽說喻文州也停下了步子,準備把他從一群蜜蜂的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喻文州沉吟了一下,努力回想着《鐘》的調子,沉默了一會,他擡起頭對上黃少天期待的眼神,哭笑不得地回答道:“我現在只能想起來3322這一個……”
“救命啊……”黃少天痛苦地簡直想把腦袋敲開然後把那段旋律挑出來扔的遠遠的,“不行不行我們說點兒別的,來說點兒什麽完全不同類型的曲子!一定能把這個忘掉的!人要懂得自救!”
“下午的時候你說那首聽了以後覺得很涼快的曲子,是哪一首?”喻文州已經展開了自救的行動。
黃少天一時語塞,心想我總不能說我那其實還是在驢你,我只是裝模作樣地去找譜子但是想給你拉的是《魔鬼的顫音》……不行為了他們這一刻共同抵抗小蜜蜂侵占他們的音感的革命友誼他也不能這麽做,于是他想了想,不能說是四季的《冬》,那麽簡單的譜子他要還記不住委實有些丢弦樂系的人,那還有什麽?
一擡頭看到路邊的廣告燈牌——“海濱別墅,盛夏度假蜜月首選”——頓時覺得福至心靈,他從善如流地回答:“哦那首啊,我是想給你拉《海濱音詩》來着,你喜歡嗎?我挺喜歡的當時考附中的時候我好像還拉過,你想想海風啊大海啊浪花啊……多涼快啊?”
這是首歌唱性和旋律性都非常強的曲子,很好回憶,喻文州想起了開頭像是踏碎的海浪一樣輕快靈巧的鋼琴伴奏,這下可算把腦子裏那個魔性的旋律消掉了。
路邊夏天的夜市飄過來煙熏火燎的燒烤的味道,混在晚上悶熱的風裏,喻文州也看到了那個每隔幾步路就有一個的海濱別墅的燈牌,想起來前幾天在琴房的時候黃少天還跟他叨念,說宿舍裏那三個家夥跑去海邊逍遙的不得了,那時候黃少天趴在鋼琴上,義憤填膺地跟他數落那些有福自己享就算了還要拉他來看的損友們,慷概激昂到手裏要是拿了指揮棒大概就能去指揮個進行曲了。
喻文州還笑着問他既然想去的話抽上幾天時間去一下也沒什麽,不會耽誤太多事情的,但黃少天的回答是一個人去沒意思,而且耽誤練習,後來這話題就被揭過了。
看着那個燈牌喻文州想了想,如果去最近的海邊,一來回頂多也就三四天,而且要不了多久就開學了,總不能真的一暑假都窩在學校吧?他倒是無所謂,不過本來黃少天是要去的,因為他的緣故在學校待這麽一暑假,還要被室友報社,他突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有些猶豫,但他還是問道:“少天,你想去海邊嗎?”
已經很上道地哼起了《海濱音詩》來自我拯救的黃少天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愣,他看了看路邊的燈牌,又看了看喻文州,最後指了指自己:“我?去海邊?當然想啊每天看鄭軒他們發微博發圖片簡直羨慕死人啦我上次不還和你說過——”說到這黃少天反應過來喻文州的意思了,身邊的人帶着和往常一樣平和而溫柔的笑意,看他終于是明白過來,繼續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和我一起去怎麽樣?”
“介意個鬼啊怎麽可能會介意啊?贊你啊喻文州!”黃少天激動地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哦這個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哎哎你打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做夢呢去海邊哈哈哈石斑魚烤螃蟹哈哈哈讓他們再嘚瑟哈哈哈……”
“你不是該先考慮考慮這幾天的練習問題嗎?”喻文州善意地提醒道。
這一句把黃少天從石斑魚的美夢裏扯了回來,他糾結地想了想說:“三兩天不練也不打緊,而且我可以帶備用琴去啊,夏天的行李又不多帶把琴也不算太麻煩。就這麽決定啦我帶着備用琴去!到時候在海邊給你拉《海濱音詩》啊?”
喻文州剛準備說這主意不錯,黃少天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補充道:“剛好你可以趁在路上的時間,給我寫一首無窮動。”
“這種事情怎麽就記得這麽清楚……”喻文州看着他笑得一臉得意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那回去以後查查線路和車票吧。”
“OK!”黃少天眨眨眼跟他比了個贊的手勢,步子似乎都輕快了不少,而原本悶熱的晚上,因為想到即将能夠吹到的海風,似乎也不那麽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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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