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護送 侯爺,您不必送了
見了舒衡這一面,常念更沒有什麽精神了,乏力軟綿的身子哪兒也不想去,只想立時就躺上瓊安殿軟乎乎的昙花小榻,再叫春笙給她熬煮一碗甜豆粥來,甜津津的粥,再配上那纏.綿婉轉的話本故事,豈不美哉?
今夜宴席,她也算露過面。
于是常念差夏樟回萬壽殿傳一聲,只道她不勝酒力,先退下了。自己則與春笙轉道回了瓊安殿。
此時,萬壽殿宴席正盛。
歌舞畢,戲臺子便搭了起來,江南來的名角兒唱的正是常念寫的那出《天倫之樂》。戲如其名,內容大致說的是兩位母親及其兒女的一生,過程雖多曲折多磋磨,十分催淚,當然,結局仍是喜聞樂見的圓滿,戲中最為津津樂道便是傳達出的懲惡揚善的大義。
兩位母親一善一惡,教育出的子女也截然不同,行惡者,自食惡果,揚善者,得上蒼垂憐。
在座好些生育了子女的夫人都感動得涕淚連連,徐皇後也頗為真情實意地拿帕子抹了淚。
只有她身後的嬷嬷知曉,那帕子到底沾了多少蒜汁。
大戲唱完,皇帝心裏頭大為動容,感慨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看了看坐在右側的虞妃,本以為是深有同感,不料卻是對上一雙看似平靜而含着審視的雙眼。
好似在質問他:你摸着你的良心說,可對得起“愛子”這句話。
皇帝微怔,匆匆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飲盡大口酒。
今日是皇後生辰,按理說皇帝該留宿長春宮的。然宴席結束後,皇帝的人雖與徐皇後回了宮安置,心思卻全然停留在虞妃那樣複雜的眼神上,翻來覆去到了半夜,還是披了件外衣起身,兜兜轉轉,又繞到永樂宮門口。
守夜的小太監瞧見皇帝,瞌睡蟲立時消失個一幹二淨,恭恭敬敬開門,又急忙要去通傳,被皇帝攔下。
皇帝有些疲憊地擺擺手,自己走了進去。
夜色無邊,唯有宮殿的窗扇泛出昏黃的燈光,內外伺候的宮人都歇下了,到了殿內,他不言一語,靜靜倚在屏風旁,看梳妝臺前銅鏡倒映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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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雙天生的含情眼,盈盈望過來時,缱绻溫柔只漾着一人,這深宮充斥着利欲權勢,再純淨的人進來待久了,眼底難免會染上幾分雜色,好似皇後,好似淑妃,又好似趙才人……許多事情,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只有虞兒那雙眼,一如二十多年前那般,一顧傾心,一顧生欲。
這一刻的皇帝,更像是一個普通男人。
他着一身單衣,續着不長的胡須,雙鬓隐有白發,年過半載歲數,兒女雙全,可終究是老了,想要的始終未曾真正得到。
“皇上?”虞妃從鏡子裏瞧見皇帝,不由得愣了一下,轉身問道:“這會子您不是該在長春宮歇下了?”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到虞妃身後,替她拔.下發髻上的簪子,淡淡道:“睡不着,朕過來瞧瞧你。”
虞妃只望了他一眼,便起身,按着他的肩膀在繡凳坐下,手未抽開,力道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皇帝酸痛的肩膀頓感舒朗,一時惬意得眯了眯眼。
今日靶場那一箭,誠如徐皇後那番擔憂說辭,風光倒是風光了,可也真真是快要了他半條老命!
偏這時候肩膀上的力道倏的一重,皇帝“哎喲”一聲,忙道:“輕點,輕點。”
虞妃冷哼一聲,力道慢慢輕了下去:“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孩子較什麽勁?”
皇帝笑笑:“朕百步穿楊那時候,寧遠侯那臭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虞妃懶的回他這話。
皇帝卻也不生氣,反而絮絮叨叨說起當年英雄偉跡。
要說為何同樣一件事,靶場上皇後句句懇切擔憂卻還是遭皇帝冷眼忽視,而虞妃使使小性子,甚至不搭理皇帝,仍舊得皇帝歡心呢?
皇帝本就偏愛虞妃不假,更則是虞妃明白什麽場合說什麽話,無論何事都是不動聲色的溫順貼心。
今日靶場上不光有後輩在,更多大臣家眷,便是真的關心,又哪能當衆說那些子“身子出好歹”的晦氣話?将帝王顏面置于何處?
相反,就寝這時候,關起門來,無外人在,揉揉肩膀捶捶背,說什麽都得皇帝歡喜。
這麽多年了,皇後的心機手段不少,唯獨不懂這個理。
不光不懂,今日一連受氣吃癟,倒是把自個兒氣的不輕。
皇帝說到後面,便邊看着虞妃臉色,邊試探道:“實則寧遠侯此人是外冷內熱的性子,有責任有擔當,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哥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虞妃默默,回想今日女兒臉上從未有過的嬌羞,終是道:“臣妾未曾料到,阿念對寧遠侯倒是當真歡喜。”
聞言,皇帝眉梢一喜:“是了!阿念喜歡,這樁婚事才是兩全其美。”
虞妃卻不接話了。
她這一輩子,從被迫踏進宮門那一刻,便是毀了,如此,才格外害怕女兒再步她後塵,淪為權勢相争的棋子,終其一生,不得自由,亦不得真愛。
一夜不得好眠。
翌日一早,宋婉進宮給虞妃請安時,順道給常念帶了幾卷字畫。
都是大師顧生客的絕跡,千金難求,十分罕見。
常念素來醉心詩畫,當下便赤腳下床拿起畫卷欣賞起來,愛不釋手,頭也不回地問:“嫂嫂,哥哥從哪裏尋得這好東西?”
宋婉:“這顧大師雖已仙逝,他的長子倒是青出于藍勝于藍,恰逢雲游的顧氏後人正在京城,殿下知曉你身子骨弱,不宜出宮,特地請了人來府上小住幾日,畫作也一并求來了。”
這話細聽起來,竟有些泛酸。
豫王對這個妹妹真真是寵到了骨子裏,有時候比待宋婉這個結發妻子還要貼心。
常念頓時放下了手裏頭的畫卷,抱住宋婉胳膊便道:“噫,我可是聽說了,前些日子為操辦皇後生辰,二嫂給嫂嫂使絆子,哥哥三兩句話便将嫂嫂護到身後了,如今誰不羨慕嫂嫂好福氣呀?哥哥是個不解風情的,沒有嫂嫂調.教,哪有這麽貼心!阿念這是托了嫂嫂的福。”
這二嫂,就是端王的王妃。
二王敵對,內眷自也是和平不了的。
常念心細如發,一番話下來,不動聲色便慰籍了宋婉心底那一絲絲酸,又增進了姑嫂情誼。
她自然知道嫂嫂不是當真嫉妒,只不過偶爾吃味,實乃人之常情,換作是她,若日後的夫君有個極寵愛的妹妹,也要酸得不行。
宋婉情不自禁彎了嘴角:“就你嘴甜。”
常念笑盈盈的,忽然心生一計:“嫂嫂,不然我出宮親眼見見這顧氏後人吧?”
“這……”宋婉猶豫片刻,面露難色,“嫂嫂做不得主,還要問過母妃才是。”
“哦。”常念神色怏了下去,随便躺到昙花小榻上,兩眼一閉,欣賞字畫的興致也沒了。
宋婉最見不得她這小姑子這垂頭喪氣的模樣,當下便道:“嫂嫂去同母妃說。”
只見姑娘家低垂的眉眼頃刻擡起,光彩四溢:“好呀!”
這反差着實有些大。
宋婉最終還是縱容笑笑,與她同去永樂宮。
有了宋婉勸說,虞妃雖千萬個不放心,還是同意了。可除了春笙和夏樟,還需四個宮女跟随,衣着一類也不可馬虎,臨行前,也是一通繁雜的叮囑。
能出宮,常念什麽都應好。
說起來,這諾大而繁華的京城,她總共也沒出去過幾次,兒時病弱,纏綿病榻不得走動,是沒法子。後來慢慢長大了,身體好了些,誰料十一歲那年出宮一趟,回來便染了風寒,病了兩個月都不好,自此,她出宮又成了奢望。
話本子裏寫的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路邊有小販捏面人,有雜耍,街口的馄饨遠遠就能聞着香味,聽說那家陳記糕點鋪子總是很多客人排隊……
當車架行駛出了皇宮,到了熙攘的街道,常念才覺腦海中的一切凡塵氣息變得清晰起來。
車窗被她掀開一角,還未拿眼看,只鼻尖輕輕一嗅,就忍不住驚喜道:“我聞到了烤鴨香,炒栗子,還有甜甜的糯米糍粑!”
春笙便問:“殿下,不然奴婢這就下去買可好?”
“好好,快去!”常念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極了。
時下正是最繁華的京安大街,人群馬車來往絡繹不絕,熱鬧雖則是,但也魚龍混雜,宋婉心有擔憂,可看着小姑子那漂亮得好似會發光的眼,委實說不出拒絕的話,于是叫車夫靠邊停下馬車。
春笙辦事麻利,很快提了兩手的小食回來,誰料上車時,馬車忽地颠簸一下,像是被什麽撞到一般。
車廂內,常念也跟着颠簸一下,宋婉很快拉住她,待馬車再停穩,前頭傳來車夫的聲音:“老奴失察,驚擾二位殿下。”
原來是車架後,有拿板車運貨的小商販不小心撞了上來。
宋婉命随從的宮人去處置,常念也探出半個腦袋,只見灑了滿地的糖炒栗子,春笙正埋頭撿,夏樟也跳下車幫忙。
“殿下,奴婢再去買一袋。”春笙着急壞了。
常念連忙喊住她:“罷了,你們快上來。”
說着,她伸手接過春笙手上別的小食,再欲伸手拉春夏二人上車,視線裏卻有另一只強勁有力的臂彎遞過來。
常念本能地抽回手,仰頭,對上一雙略有些熟悉的眼眸。
漆黑而深邃,仿若一汪古潭、一口深井,望不見底,也探不出是喜是怒,永遠無波無瀾。
“寧…寧遠侯?”常念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出聲。
話音甫落,耳邊就傳來馬兒的低聲嘶喊。
就像是解答了她十分驚訝的疑惑。
江恕騎在馬上,微微颔首,算是應下。
另一邊,宋婉聞聲看過去,瞧見那張野性難馴而又充滿攻擊性的臉龐,情不自禁地把常念護到身後。
就好像,她這柔弱的小姑子是小白兔,外頭那寧遠侯便是活生生一惡狼,叫人瞧了就心生防備。
那時候,鬧哄哄的街道好似忽然靜了一瞬。
江恕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只是把手裏的糖炒栗子遞給常念,淡淡的嗓音很平常:“鬧市比不得皇宮有規矩,公主早些回去為好。”
“哦哦好。”常念點頭,真似乖乖的小白兔一般,猶豫一下,還是小心伸出手去接那袋栗子。
她的手指纖細而白皙,觸過男人寬厚的掌心時,倏的顫了一下,過電般的顫栗感,她立時拿走油紙袋收回手!
而後便捧着那袋糖炒栗子僵坐,有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該道句謝,或許還該道個別?怎麽說也是日後要做夫妻的人。
可車簾垂下,馬車前行了,她還是坐着。
腦子裏的困惑也一個個抛了出來:
寧遠侯怎麽在這?
這栗子是特意給她買的?
那豈不是一路都跟在她們馬車後面?
宋婉以為她被吓到了,忙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別怕,別怕。”
常念搖頭。
“在嫂嫂面前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宋婉低聲,“這些日子我也托人打聽了,那人在西北的狠厲作風可謂令人聞風喪膽,不過是非分明,極講規矩。”
“我真不怕!”常念一字一句認真道。
宋婉只當她逞強,順着她的話哄:“好好,阿念不怕。”
常念:“……”
她真的只是在想事情,僅此而已!
解釋無果,遂躺平不再掙紮。
約莫着過了一盞茶功夫,常念才又止不住好奇的,掀了車簾,誰知入目即是一匹毛色極好的駿馬,而馬上之人劍眉深目,側臉剛毅。
不是寧遠侯又是誰?
常念以為自己看錯了,飛快放下簾子,再掀開,竟當真是這個冷沉而英俊的男人!
他騎馬行在一側,與馬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同步向前,按理說騎馬比馬車要快的,可他不緊不慢,瞧着并不着急,若有不知曉的,還以為他們是一起的。
所以,剛才她與嫂嫂說的話,又被聽着了嗎?
常念羞赧得用手捂住雙頰,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
怕宋婉再誤會什麽,她又很快端坐好,只腦子裏那一團亂麻,怎麽也理不清了。
餘下半路,安靜得過分。
常念又悄悄掀簾偷看了幾眼,寧遠侯始終在她身側,一路上馬車也行駛平穩,途徑再熱鬧的集市也再沒有冒冒失失撞上來的。
一個荒謬的念頭就此冒了出來:難不成他是準備護送她直至王府麽?
可好像傳聞裏的寧遠侯也沒有這樣體貼好說話。
車外,江恕偶爾垂眸,頗有些不解。
倒是不知這位公主在想什麽。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終于抵達豫王府,常念最先下了馬車,身側的江恕也翻身下馬。
他身姿挺拔而矯健,藏青色錦緞長袍下,是堅實緊致的肌肉,每一寸都充滿了力量,京城的貴公子大多養的細皮嫩肉,沒吃過苦,少有這樣的陽剛英朗。
當然,那冷漠寡淡的一張臉仍是顯得兇狠冷酷,常念卻破天荒地從中覺察出細致溫柔的意味來,她走到江恕身前,屈膝行了一禮:“多謝寧遠侯。”
江恕頓了頓,以為她說的是那袋糖炒栗子,便道:“舉手之勞。”
而後,兩人出奇默契地轉身,都是往豫王府門口去。
常念微微皺眉,只得再停了步子,轉身,微笑着:“侯爺,朝陽已到王府,您不必送了。”
聞言,江恕明顯愣了愣。
……送?
這時,豫王常遠自府中出來,瞧見面對面的兩人也愣了一下,打趣道:“怎麽,本王這府門口是有黃金還是瑪瑙,竟惹得寧遠侯和阿念挪不動道了?”
宋婉也表示疑惑:小姑子才先不是還很怕寧遠侯嗎?
常念勉強彎了彎唇,正要耐心解釋一番,這寧遠侯是怎麽殷切地一路護送她過來。
然常遠下一句話,卻叫她溫柔大方的笑直接僵在嘴角。
常遠拍了拍江恕肩膀,語氣熟稔:“江侯,本王可是等候你多時了。”
常念:“!!!”
等候多時……
她先前說了什麽?
她究竟!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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