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親.親吓到你了?

第69章親.親吓到你了?

常念才風寒病愈, 吃不得冷,江恕吩咐十骞去夥房燒壺熱茶過來。

大軍夥房負責将士們的膳食,眼下正是晌午, 十骞拿熱茶過來時, 順便把寧遠侯的午膳也一并帶來了,雖不知公主殿下會不會吃這些粗糧,十骞還是特地準備了雙人份。

午膳是幾個饅頭,兩碟鹹菜,兩碗糙米粥, 及兩碗骨頭炖冬瓜,還有一疊臘肉。

相比起侯府每日精心準備的膳食,實在是太過簡單了。

常念看了看, 驚奇問道:“所以你不回府用膳的時候,就是吃這些東西嗎?”

“軍中将士不分高低貴賤,每日夥食都由夥房統一準備, 有吃不慣的,也可由府中內眷送來。”江恕在她對面坐下,淡淡解釋道。

“哦哦。”常念拿了個饅頭,用手撕一小塊, 嘗了嘗, 認真評價:“軟和,香甜, 挺好吃的。”

江恕眉尾一挑, 竟不知她這嬌貴又挑剔的性子能說出這話,不過也沒多說什麽,如常拿了饅頭就鹹菜吃,他吃東西大口, 沒幾口便吃完一個饅頭,喝着那碗糙米粥,不多時又吃完兩個饅頭。

常念拿着手裏好似沒變樣的饅頭,就這麽呆呆看着他。

江恕簡單吃過東西裹腹,看了看常念:“吃不慣別勉強。”

常念才回神過來,也像他那樣直接用嘴咬一大口饅頭,含糊不清的道:“才不是!”

“呵。”江恕戳戳她鼓起來的腮幫子,“小心噎着。”

常念艱難咽下嘴裏的饅頭,果真噎着了,急忙喝了兩口糙米粥才勉強緩過來。

江恕皺眉拿開那幾碟粗糧,給她倒了杯熱茶乘涼,“別吃了。”

常念有些沮喪,垂下頭悶悶道:“西北千千萬萬的将士是吃這些粗糧保家衛國,我錦衣玉食的安穩生活也是許多人用身軀熱血換來的,只一想,心裏便不是個滋味,我應該做些什麽才對。”

江恕默然片刻,雖知她不是那種嬌縱跋扈的性子,然聽這一番話,多少還是有些欣慰。

江恕揉揉常念的腦袋,說:“每個人生來都擔負着不同的使命,千萬将士以身軀守護大晉山河,大晉同樣回報他們饷銀和榮譽,沒什麽對不對,換言之,這世間士農工商,人總要靠什麽養活一家老小,從軍抗戰便是他們的選擇,衛國,同樣也是保家。”

常念擡眸看着他肅冷的面容,忽然感慨:“侯爺真好。”

江恕笑了:“我好什麽?”

常念的神色很認真,看了眼那些粗糧:“從前我聽哥哥說過,京城的軍隊,大将軍吃肉,肉湯就分給将軍之下的将領,又或是那些巴結大将軍的奸詐之輩,底下沒有軍銜的小兵只能喝清湯,這或許是個玩笑話,真正如何我未曾親眼見到,不過既有這個說法流傳出來,說明軍中定出了問題。可你不一樣,你公正廉明,一視同仁,給了所有将士一個平等的機會,甚至與他們同吃同住。”

她起身去到江恕身側,輕輕抱住他,依戀地蹭着他硬.邦邦的胸膛。那一瞬間,忽然覺得排除那些利益和權衡,她真的嫁了個好郎君。

他正直大義,公正無私,即使身居高位也沒有哪日是偷閑懈怠的,權勢滔天卻從不濫用職權,他是西北和大晉的寧遠侯。

常念覺着抱抱不夠,于是親.親江恕,親親他冷冽的眉眼,親親他冷硬的臉龐,最後親親他冰涼的薄唇。

江恕原想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高位者靠軍功和榮譽提升,定要有更優越的對待才能激勵他們更奮進,也是回報他們無畏的厮殺付出,若非如此,軍中不論軍銜高低人人都一個待遇,還有誰會積極向上拼搏進取?他不過是于将士們的吃食穿着這些基本需求上,略作調整,并不算什麽。

可是她溫溫柔柔地親過來,他便默然将話收回去。

一開口,她就不親了啊。

夜裏回去,常念仔細清點了自己的財物,值錢東西不少,不過大多都是寶石翡翠珍珠字畫一類,換起來,怎麽也有個幾千萬兩不止吧?她對銀錢的概念不是那麽清晰。

她拉江恕去看這些東西,“侯爺,軍隊定是需要許多銀子,這些便算是本公主送給西北大營的吧。”

江恕神情古怪地瞧她一眼,她一臉坦誠,似乎還怕這些不夠?

“不需要。”江恕說,“朝廷每年撥下的軍饷足矣,即便有空缺的,侯府會填平,西北大營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一國公主變賣寶貝救濟的地步。”

怕她這倔強性子不肯,江恕又補充了句:“留到真正迫切需要的時候。”

盡管不會有那天。

常念想了想,真正需要的時候,便是危難之際,江恕說的對,眼下西北太平,或許真的用不到。

半響,她點點頭:“好,聽你的。”

大箱子收起來,她就準備去睡覺了,誰知這時,聽到江恕在身後幽幽問道:“阿念,你去哪?”

常念腳步一頓,反應慢半拍地想起來,白日在軍營光顧着說話了,晚上還要照常學五禽戲……她心中嗚嗚哭泣兩聲,生無可戀地回身來。

江恕拿着軟尺站在那裏,不茍言笑的模樣,嚴肅又冷漠,“今夜該學鳥戲。”

“……好的吧。”常念終于認命似的走過去。

江恕還是江恕,好的壞的,一點沒變!

時已八月十二了,中秋将近,四房夫人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硬是将那玉簫完好贖了回來。

而怡紅樓的綠芽,所剩時日也不多了。

今日是金主柏夫人給她的最後一日。此前十多日,她在二樓最末尾的廂房,福身行禮,端茶倒水,揉肩捏背……每一個神色每一個姿态都練習了千萬次,那聲侯爺也是喚了千萬次。

綠芽本就在怡紅樓學了勾.引男人的絕技,眼下,她心覺自己可以了,運氣好的話,說不準還可以去侯府掙個姨娘當當。

侯府的姨娘,像是羅姨娘那樣,過得多風光啊?進出都有轎子和仆婦伺候,熬死了正房夫人,又得管家和老太太賞識。

日前柏夫人說過,那位公主體弱多病,空有高貴身份卻是個不谙世事的天真傻瓜,興許氣一氣,就病倒了。到時侯爺不是更需要她?

綠芽又想,怎樣才能将公主氣得一病不起呢?

隔壁院傳來紅桃姐嬌媚的叫.床聲,陳老板喘着粗氣,又罵咧咧的:“可惜了,不是個雛,老子就好開.苞見血那一下。”

紅桃姐不知做了什麽,笑聲發顫:“這不是有了?”

綠芽猜是劃破了大腿,或者別的地方。綠芽忽然想到法子了,急匆匆從匣子裏翻找出一方雪白的帕子來。

她還是完璧之身咧!

倘若事成,就将染了處子血的帕子透給那公主瞧瞧!

憑她的本事,只要能取悅寧遠侯,得侯爺庇佑,便是公主也拿她沒辦法。

畢竟,天高皇帝遠。

可,萬千貴女也入不得寧遠侯的眼。

綠芽既期待着一舉翻身,又忐忑着恐怕是踏進地獄,終于挨到了第二日上午,柏夫人過來,安排人“送”她到軍營。

臨分別前,柏夫人對綠芽說:“一旦失敗,你且記得,你是偶然得寧遠侯相助,前來報恩,你從未見過我,明白嗎?”

綠芽點頭。

她有把柄在柏夫人手上,不敢不點頭。

寧遠侯的營帳威武大氣,綠芽站在門口有些發抖,常言道,富貴險中求,她掀簾進去。

“侯爺?”綠芽努力平複下來,用最嬌弱的嗓音喚,“您在嗎?”

在裏間午睡的常念懵懵醒過來,她這兩日都被江恕拎來軍營了,方才乏得不行,在羅漢塌上睡了會,偏有人擾夢,江恕離開前分明說過沒有他允許旁人進不得營帳的啊,怎麽還有女人的聲音?

今日是蘆嬷嬷跟随侍奉。

蘆嬷嬷聽到聲音,往外看了眼,遂回來替小主子穿上鞋,低聲道:“殿下,外頭來了個穿着書生白袍的女人。”

“哦。”常念揉揉眼睛,打了個哈切,欲出去瞧瞧來了個什麽貨色。

綠芽正狐疑呢,不是說寧遠侯午後都會在營帳午睡的嗎?而後就見右側簾幕後走出來一個玉面小郎君。

雪膚烏發,唇紅齒白,精致的五官好像是畫裏描摹的少年郎,簡直漂亮得不可思議。

綠芽呆呆看着,一時忘了反應。

常念瞧見這……女子,眉心微微皺了起來,竟莫名想起了在安城別莊遇到的綠柳。她沒說話,走到上首江恕常坐的位置,坐下。

蘆嬷嬷立在她身後。

綠芽見狀,心裏忐忑打起鼓,柏夫人拿過寧遠侯的畫像給她看,畫上男子生得高大威武,身形挺拔,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尤為俊美,但也不是這個美少年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打斷綠芽先前完美的計劃。

原以為寧遠侯午睡,她便趁機點上迷.香,而後一切順理成章……

慌亂間,綠芽迅速定神道:“敢問這位大人,可知寧遠侯何在?”

常念張了張口,想起如今是作少年郎打扮,于是回眸示意蘆嬷嬷。

蘆嬷嬷肅着臉問:“底下何人?尋侯爺作甚?”

綠芽一雙眼不斷瞥向常念,總覺得不對勁,常念慢悠悠喝着茶,舉手投足都透着與生俱來的貴氣和優雅,她又不敢再看了,顫聲答話:“奴家小牙子,日前爹娘病故,幸得侯爺垂憐,賞銀送爹娘下葬,侯爺叫奴家今日午後來營帳聽候吩咐。”

聽這話,常念不由得輕嗤一聲。

青樓賣身女子習慣自稱奴家,這一身的脂粉味,換了衣裳也掩蓋不住,加之指尖那點沒洗幹淨的胭脂染色。

接下,只怕是孤女眼淚嘩嘩、以身相許了吧?

她記得,春笙從別處聽來的那些個奇奇怪怪的故事,都是這麽發展的。

果真,綠芽忽然抽泣一聲,掩面道:“大人,求您開開恩,帶奴家去見見侯爺,奴家受侯爺恩惠,如今孤苦伶仃,願報答侯爺恩情,萬死不辭!”

蘆嬷嬷攥拳欲下去,常念拉了她一下,不知想到什麽,淚珠子一抹,也痛哭起來,嬌嬌弱弱,楚楚可憐。

綠芽當場愣住了。

常念邊抹着眼淚邊走下來,“妹妹,實不相瞞,我也是侯爺日前救下的,他也叫我今兒午後來營帳,方才,方才他對我……他就走了!”

綠芽雙目頓時瞪得有如銅鈴大。

女人!

女人!

竟也是個女人!

難怪這麽漂亮!

綠芽暗自反應許久,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常念見她作此不可思議的表情,又走近了些,關切問道:“妹妹,你如今在哪處讨生活?”

“奴家怡紅樓——”綠芽忽然住了口,這是她的對家啊!且比她提前一步,且還比她漂亮,就算是同道可憐人,也斷不可輕信,綠芽退後幾步,收起柔弱做派,厲聲道:“識趣的你現在就離開,奴家身後有人,你抗衡不起!”

常念扁扁嘴,回身望一眼蘆嬷嬷:“蘆媽媽!”

蘆嬷嬷雖不知小主子這是來了心思要怎麽玩,不過撸起袖子上前就是了。

常念再回頭看綠芽,氣道:“口出狂言,給我打!”

江恕遠遠的就聽見營帳鬧嚷嚷的,疾步上前,誰知聽到常念這句“給我打”,一時在門口頓了步子,眉心蹙緊。

阿念素來柔弱,成親這麽久,莫說罵人,說話都是小小聲的。

他不動聲色掀開帳簾一角。

營帳內,蘆嬷嬷揪起綠芽,二話不說就是兩個耳光甩過去,打得綠芽耳朵嗡嗡直響,綠芽指着站在一旁的常念:“你……”

“你什麽你?侯爺是我一個人的!蘆媽媽,不夠不夠,還要打!”

蘆嬷嬷從前在皇宮裏,最會教訓那些不聽話動歪心思的宮女了,這會子一手扯頭發将人壓得跪下,另一手高高擡起。

啪!

接連幾個耳光下來,綠芽嘴角出了血,半邊臉都火辣辣地腫了起來。

不清純,也不可人了。

常念這才示意蘆嬷嬷停下來,居高臨下睨着綠芽,澈眸泛着點點冷意。

綠芽氣紅了眼:“你也不過是個得擡舉的低賤人,有什麽資格教訓我?待侯爺來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誰叫侯爺獨獨疼愛我呢?”常念俯身摸摸她紅腫的側臉,再看看另一邊完好的,笑了起來:“可惜了哦。”

綠芽頓時一慌:“你還想做什麽?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訴公主殿下?”

常念笑得更開心了,“你竟還天真到以為能從這裏走出去?還告訴公主呢,小孩子過家家才這麽幼稚。”

常念想,幹脆不告訴這個野女人她就是朝陽公主好了,留一絲希望,死的時候,才更絕望。

“眼下我給你條活路走,寧遠侯不是尋常人,你背後那靠山有多硬,連這心思都敢動?”

綠芽瞪着眼,欲言又止,恨不得說出柏夫人吓死她,卻不敢,最後胡謅道:“識趣的你趕緊放手,不然等江老太太來了,你腦袋都保不住!”

是了,江老太太是最有分量的厲害人物。

然常念只是笑了笑:“哦?你一會說侯爺,一會又是老太太的,不想說就不說嘛,蘆媽媽,堵住她的嘴。”

“是。”蘆嬷嬷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團麻布,綠芽嗚咽掙紮着,嘴巴被嚴實堵上。

蘆嬷嬷又将人捆綁起來,問道:“殿…主子,怎麽處理?”

常念想了想,給她使絆子的人無非那幾個,眼下問不出別的東西便罷了,往怡紅樓一查,什麽能瞞得過她的眼?于是道:“扔去西南邊境,發賣窯子。”

聽這冰冷無情的發話,綠芽劇烈掙紮起來,要說青樓賣.身女子供人玩樂,那西南窯子一旦進去,生不如死,就不是個人了!她怎麽能輕飄飄說出這話?

不行,綠芽奮力嗚咽起來,定要告訴公主殿下,只有殿下能救她!

蘆嬷嬷已然拖着綠芽往外去,常念眼神涼薄地看了看,看到門口那抹高大身影。

日光傾灑,光影斑駁,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知綠芽經過時,眼神是何等不甘和嫉妒,像是發了瘋一般。

常念不甚在意地笑笑,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溫熱潤喉,她不緊不慢喝着。

直到江恕颀長的身形在她身側落下一道斜影,常念擡了眼,見他眉心淺蹙,露出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常念神色無辜地眨眨眼:“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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