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其實這天一早出門的時候,賀元夕就感覺有些頭重腳輕。他估摸着自己可能是發燒了,但認為不太嚴重,便沒放在心上,照常去竹林練劍。
那片青竹林很大,一側邊緣靠近寶靈宮,另一側則靠近他住的土屋。因為隔得遠,所以他在他這邊出入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至于尋春,是因為他們來這邊兩年多了,這一側的筍每次都被早早挖完,不得已才去了那邊……沒辦法,兩人都是十三歲上下,長身體的時候,實在吃得多。
在暴雨之前,賀元夕練劍的時候,就有些頭重腳輕了,一陣暈眩感突如其來,接着朝地上倒了下去。
大雨落在他身上時,他手指顫了顫,有一點意識,可是人卻不能夠動彈,腦中渾渾噩噩,最後一個念頭是,他不能睡着,睡着後再也醒不過來了怎麽辦……可是實在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還是漸漸睡了過去。
蕭寶菱在少年身邊蹲了下來,近距離地看清了他現下的模樣。
小小一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渾身濕淋淋。褐色粗布衣衫變成了更深的顏色,緊緊貼着他瘦削的身體,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單薄。
深棕色的頭發濕透了,黏了幾縷在雪白的臉側,雙眼閉得緊緊的,濕濕的睫毛間或微顫一下,薄薄的嘴唇凍得青白,像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十三歲的少年,身形比十五歲的蕭寶菱還要更加瘦小,可憐巴巴的,讓她想起落湯……狗。就是曾經大街上被雨淋得慘兮兮的小流浪狗。
無助,可憐,奄奄一息,命懸一線。都不知道能不能堅強地活過這個冬天。
蕭寶菱忽然産生了一種錯覺……就是如果她不救他,他就要死在這北齊皇宮的無名角落裏了。可明明,他就是未來會率大軍把這皇宮裏的高位者全都殺光的那個人啊。
可當下面對着這個被大雨淋暈在泥地上的小可憐,蕭寶菱根本來不及想那麽多,她的手已經不聽使喚地摸上他額頭了。他皮膚上還有水,體溫卻高得燙人。
蕭寶菱縮回指尖,看見少年白皙的額頭被她手上的炭屑給染黑了一塊。
……她這才想起自己來找小溪的目的,連忙把手伸到溪水中洗了個幹淨,然後從衣服裏取出一方白羅手帕,把少年額頭上的髒污也擦幹淨了。
要怎麽把他弄回去呢?
蕭寶菱想了想,先試着把他扶起來,讓少年的頭靠在她肩上,她右手從他身後繞過去,用力使他靠着自己直起身來。這下,真切體會到了對方的體重,并沒有看起來那麽輕,估計身體還算結實,不能當成小孩子一樣被她抱起來。
如此托扶着走了幾步,感覺太慢了,蕭寶菱停了下來,将少年雙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整個人背了起來。就這樣背着他,快步走回了竹屋前。
是有些吃力,但好在蕭寶菱一直堅持鍛煉,體力勝過一般女子,也就穩穩地把人給帶回來了。在竹階梯側邊,将人放了下來,靠在上面。
她推開竹屋偏房的門,在裏面找到了大量幹草和木柴,和少量的炭。
她抱了足夠的幹草出來,在地上厚厚地鋪了一層,将賀元夕放在上面躺好。這一路折騰,少年還是昏迷未醒,只有身體的熱度昭示着他還活着。
忙完後,蕭寶菱也在一小堆幹草上坐了下來,她有些累,衣服也被他弄濕了,取了些炭和柴堆在那只黑鐵盆裏,用火折子點燃,看着火焰升起,變得紅紅火火,逐漸烘幹一躺一坐的兩個人。
蕭寶菱托着下巴仔細觀察賀元夕。他身上的衣服質地可真差啊,棕褐色的粗麻布衫,線都織得粗細不一,腰帶還磨損破洞了。就算是這宮裏最低級的粗使丫頭甚至倒夜香的都不見得有他這麽……不體面啊。
明明當年兩國戰後,南周給北齊割地賠款那麽多,金銀珠寶不夠绫羅綢緞湊。現在卻連件完好衣服都不給這個南周皇帝最喜歡的小皇子……對的。暴君知道賀元夕是南周皇帝最喜歡的兒子,才特地指定要他來做質子。
各宮各處年年季季都有被配給的衣物,連宮女太監也都有新衣服穿,唯獨賀元夕,暴君就是故意要羞辱他,次次給他最下等的宮人穿舊穿破了的衣裳。他拿到後,只能讓尋春給他清洗拆改,才勉強齊整幹淨。
明明相貌那麽出衆,打扮卻如此窮酸,平日裏還得去太學、去練武場……那些權貴子弟一定都沒少侮辱他吧。
篝火越燒越旺。
衣服幹了,人暖了,也休息夠了,賀元夕還未醒來。蕭寶菱見他嘴唇青白褪去,有了些血色,卻開始幹燥起皮,想起剛才在偏房竹架上瞥到有幾罐調味品,便起身去找,發現是糖和鹽,不由得露出笑容。
賀元夕現在發燒又脫水,喝點糖鹽水能迅速補充電解質,好得快。
蕭寶菱拿了白瓷盆去小溪上游,打了些清澈的水,架在燃燒的木柴上燒開,沖開小碗裏的糖鹽粉末,用小竹勺攪拌均勻,稍微放溫一些後,給賀元夕喂了下去。
他大概是太渴了,雖閉着眼沒有意識,但喂到嘴邊的熱水,還是順利地全部喝完了。蕭寶菱松了口氣,把碗放在地上,拿出柔軟的白羅手帕給他擦幹淨了嘴角。
他深棕色的頭發已經幹了,發際線附近有些毛躁的碎發,不那麽聽話。完全不像常見的貴公子的頭發那樣烏黑柔順細膩。像個少數民族的野小子……不過,他似乎本來就是……所以五官才那麽棱角分明。
陰天,沒有太陽。竹林中風平浪靜,篝火旁的幹草上躺着一個粗衣少年,綠衣的少女抱膝而坐,溫柔地側望着他,似乎陷入了回憶。
蕭寶菱想起了自己在現世的弟弟。
她的親弟弟,也是十三歲,在讀初中一年級,和眼前的賀元夕身形都差不多。
才一米六出頭,個頭和她一般高。一張白白的小圓臉,每周末回家書包還沒放下就前來挽住她的手,甜甜地道:“姐姐姐姐,我們來下棋吧。”
通常是下五子棋,兩個人水平差不多,勝負各半,總是下到忘記時間……非常開心。
蕭寶菱再看向賀元夕時,就難免移情,有點想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照顧了。
賀元夕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他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了明亮的火光和高溫的熱度,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淡漠的淺金色瞳孔漸漸聚焦,看見的是竹林中的天空。他雙手撐住地面,吃力地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是坐在一堆柔軟的幹草上,面前生着一堆火,側前方還坐着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少女。
綠竹為背景,火光映照下,少女綠衣白膚,身段美好,清澈的杏眼正望着自己,臉上有着淺淡溫柔的笑意……是她讓這個陰冷荒涼的林子,變得溫暖而明亮了。
賀元夕:“我……”他的聲音有一絲幹啞,但的确能出聲。
他那張精致無比而又尚帶稚氣的臉上常有的生人勿近的表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置夢中的怔愣和迷惘。他雙眼如剔透的琉璃珠子,眼裏第一次沒有戒備和厭惡,在少女帶着笑意的凝望中動了動嘴唇,道:“我,是不是死了……你是……仙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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