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月十五,花朝節。
天氣晴暖,宮中各處都已經有許多花在盛開。
禦花園裏,許多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女分坐在各處,或舞文弄墨,或賞花飲茶。是春日宴。
蕭寶菱被難得進宮的貴女們圍坐在朱砂梅樹前,身邊是蕭宛音。她們一邊吃點心,一邊聊着各種八卦,倒是不時歡笑,頗為熱鬧。
衆人給她送的生辰禮,她先讓朝顏領人拿回了自己宮裏。這時她身邊的侍女,便只有一個霜兒。
談天中,貴女甲贊道:“殿下今日這身衣裳,顏色比這梅花更美。”
席間有兩位殿下,她卻只看着蕭寶菱。好在蕭宛音不介意,聽了這話反而一臉認同,道:“是呀。這梅花太過紅豔,遠不及皇姐脫俗。”
蕭寶菱知道這是谄媚和無腦吹,并不當真。不過朱砂梅的顏色的确略深,一片花樹連起來,紅得有些濃重了,不如對面的撒金碧桃林,那淺粉與雪白交錯的花瓣,看着就覺清麗脫俗,耳目清涼。
貴女乙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注意到的卻不是花瓣,而是花下石桌前,被衆人圍在中間,正站着提筆作畫的青年,輕呼道:“那便是驸馬爺呀。”
蕭寶菱聞言,面色微沉。蕭宛音沒看她臉色,卻瞬間開口斥道:“胡說什麽!皇姐還沒嫁給他呢!”
貴女乙見了二公主眉眼間的戾氣,吓得連連打自己的嘴巴,邊打邊認錯。周圍原本在談笑的其他貴女也都噤了聲,連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片刻,蕭寶菱才淡淡開口說道:“知錯就好,下不為例。”
那些貴女神色不太自然地強行轉移話題,生硬地誇贊着這園子裏的一草一木,心中卻都有一點納悶。長公主與徐世子早在幼年便訂下婚約,一直都是長公主非常喜歡世子的,她們以前如此說,不僅不會被掌嘴反而能得小賞賜呢。
這時的徐晤,剛過二十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因為衣着神情都偏沉穩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成一些。不過,也依然是俊美風流的。在一衆貴族男子間,也像是鶴立雞群。
只是他身上這身月白衣袍,倒是跟身側霜兒的月白宮裝很相配呢。蕭寶菱垂下眼,持杯飲茶,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是在想,不知道這時候他們兩人發展到哪一步了。
對徐晤來說,蕭寶菱沒有看他,他一眼望過去對上的是霜兒的目光,那盈盈目光中,是含着些思念之意的,他下意識就想回以微笑,耳邊卻聽到身邊有人道:“長公主瘦了好多啊。”
“是啊,我差點都沒認出來……她現在可真美,桃花仙子似的,徐兄有福哇。”說着,一臉羨慕地看向徐晤。
這些男子,是分不出桃花與梅花的。徐晤微微一笑,目光卻是挪到了蕭寶菱身上。的确,許久不見,她宛如變了一個人,粉衣白膚襯着如畫眉眼,叫他都眼前一亮。
他繼續作畫,為畫中美人的衣裙上色,手持毛筆懸停在幾碟顏料之上,最後棄了朱砂與月白,蘸了緋色。
雖然只是極輕微的态度變化,但落在全身心都撲在他身上的霜兒眼裏,還是看了個明明白白。
霜兒低下頭,手指緊捏袖口,牙齒咬住嘴唇。這日,公主罕見地帶上了她,但卻沒怎麽吩咐她做事,落了座後,更是視她如空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
這樣也好,她可以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禦花園中,貴族男女們賞花作畫,談天說地,在粉白的桃花與梅花林間,好一幅爛漫春景。只有最角落立着的一名月白衣裳的宮女,低着頭,沒有融入其中。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那并不算久遠的回憶之中。
當時,侯府世子徐晤還只十八歲,身形樣貌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俊眉朗目,風度翩翩。因為皇後的授意,常來宮中陪伴公主玩耍。
對,是玩耍。當時的公主雖也已經十四歲,心性卻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好春日,俊美少年在眼前放着不管,只顧奔跑在碧桃林中放風筝。
風筝落了,咋咋呼呼地要人去撿。同時俯身去撿風筝的霜兒和徐晤,一不小心就碰觸到了彼此的手。
霜兒觸電般縮回手,讓徐晤獨自将那風筝撿了起來。她紅了臉不敢去看他,視線尋找公主,發現公主被人領去更衣了才安心。
這一會兒時間過去。身邊男子卻沒有動,霜兒這才側頭去看,對上的卻是男子帶着笑意與興味的一雙眼。
其實當時的徐晤是輕佻的,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含笑道:“美人因何面帶桃花色?”
這下,霜兒的臉頰豈止是桃花色,簡直要紅得滴血了,絞着手指道:“世子不要取笑奴婢呀。”
見公主已經離去,徐晤也不急着去交還風筝,這林中花瓣在春風中紛飛,風光太好,面前的少女二八年紀,容貌秀麗,害羞的樣子更是可人,他良久才看夠。
桃林中一時間只有他們兩人,徐晤忽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霜兒第一反應,是失落。她一直跟在公主身邊,公主叫了她的名字多少遍,他竟沒記住麽?
但她還是擡起眼睛,不卑不亢道:“奴婢叫霜兒。”
徐晤卻搖了頭:“不是。我問的是,你入宮之前,原本的名字。”
霜兒怔住了,呆呆的,良久才道:“……聞霜月。聽聞的聞,霜雪的霜,月亮的月。”
徐晤細品了一番,笑眼彎彎地贊道:“霜雪映月,很好聽的名字呢。跟你本人也很相稱。”
那是自霜兒進宮以來,第一次有人知道她原來的名字,一直到現在,知道的、問過的,也還是只有那一個人。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要她如何不記得呢。
其實,在徐晤之前,她也屬意過別人。就是太子蕭獨。她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這皇宮中,陛下僅有太子一個兒子,如果能跟了他,以後的富貴權勢還會少麽?
有機會替公主去東宮帶話的時候,她也積極請去。只可惜,一次也沒能見到太子,當時走得近的其他宮女還以為,是太子看不上她,她最後才不得不放棄。
其實不是的,不是太子看不上她,是她避開了太子。
那一天也是春天,霜兒替公主辦事途中,路過東宮附屬的蘭茵閣。
遠遠地聽見女子的呼叫,她不由得走到了游廊的轉角處,透過被風吹起的紗幔,看見了庭院中玉床上的場景。
只着單薄中衣的年輕女子手腳并用,朝她這邊的方向
爬着。金發碧眼,雪白皮膚,容貌非常美,卻哭叫着滿臉淚痕和懼容。裹在單薄中衣裏的身段凹凸有致,哪怕在狼狽地爬動仍顯得婀娜美好。
在那女子身後追逐的,正是太子蕭獨。他尚年輕,面容也稱得上俊美,此刻手持帶血的匕首不斷往女子玉白□□刺去,五官扭曲間帶着猙獰的笑意,卻如地獄修羅。
霜兒躲在他們正對面的廊柱後,聞到了院中飄來的血腥氣和酒氣,聽到了太子的獰笑和污穢的話語,看到了那女子胸前潔白衣衫上鮮紅奪目的兩點血暈。
置身明媚春光中,霜兒卻忽覺全身冰寒刺骨,扒在朱紅廊柱上的雙手禁不住地顫抖。
那兩點血暈所處的位置,那女子凄厲的哭叫聲,她知道了太子手中那匕首割掉的是什麽。
那天灑在蘭茵閣裏的陽光,非常溫暖,掠過嫩綠柳枝,更是賞心悅目。她卻一再地只反複夢到那高高揚起的鋒利匕首閃出的寒光,在她走後,它又刺向了哪裏。
回宮的路上,霜兒腳步虛浮,失魂落魄一樣。她原本想,自己雖然身份低微,去了太子身邊可能得不到高位,但她只要乖乖聽話,也還是會有好日子過的。
這時,她卻恨不能狠狠揪着過去自己的耳朵罵蠢。之前一次次錯過太子,她一次次失落,也是蠢。那不是她運氣不好,是她運氣太好,老天都在眷顧。
院中那異域女子,比她何止美上千百倍,卻被欺辱得如同母狗。而她呢,就算再聽話,再百依百順、屈意奉承,就算不會被虐待得如此凄慘,也不可能再有人的尊嚴了。
那天,撞見蕭獨的霜兒,有多麽驚懼後怕,後來,被徐晤問名字的她,就有多麽感動溫暖。
沒錯,她想要權勢地位富貴,可是,她也想要一點尊重和感情。而徐晤,就是她唯一的期許。
如果徐晤對公主回心轉意了,她該怎麽辦呢?
正在霜兒千回百轉之際,游園會散了。徐晤在身邊人起哄中,朝蕭寶菱這邊走來,停在她身前,低下頭,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她,道:“表妹,生辰快樂。”
蕭寶菱身邊的貴女們已經退下,只剩她和蕭宛音坐在花樹下。聞言,她仰起頭,嘴角微微牽起,打量着對方。
還不錯的一副皮囊,可惜眼睛裏沒有光,跟賀元夕那雙小獸般的金色眼睛比起來,就像魚目之于明珠。
或許一個人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是否有夢想和野心,是否有面對生命的那股韌勁兒。
就眼前看,徐晤是沒有的。倒也符合原書中的他,只是在侯府和皇家的庇佑下安穩生活,戰亂來了就茍着躲着,沒有長遠目光,沒有圖變勇氣,沒有大志向。所以,這副俊美皮囊,也就如木頭一般,沒有吸引力。
蕭寶菱在看徐晤的眼睛,徐晤也在看她的眼睛。她瘦下來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她。
小小一張鵝蛋臉,一點多餘的贅肉也沒有了,那雙清潤的眼睛便顯得大了許多,明澈透亮。可是,他卻看不透她的眼神了。她看着他的時候,再不像以往那樣熱忱、帶着毫不遮掩的好感,而是變得清清冷冷的,讓他陌生。
徐晤笑容微斂,想找些話說。可這時皇後身邊的宦官來了,叫他們去朝明殿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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