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蘇學長

兩人這晚胡鬧到淩晨,路徐身上深深淺淺都是蘇折寒留下的印記,周六起床後借着天光看,像極了初夏剛剛抽紅的嫩桃。

深紅淺紅地遍布在瓷白細膩的皮膚上,破碎卻充滿美感,路徐把飯遞給蘇折寒,攏了攏衣服:“別看了...”

蘇折寒餍足地挪開視線,忽然之間就開始挑食,飯有什麽好吃的,路徐才好吃。

周末在兩人的厮混胡鬧中很快過去,周一路徐身上的痕跡終于消了不少,起碼露出來的皮膚已經恢複正常。

這個周一對于路徐來說和前幾天不大一樣,同事們對他的态度有一種微妙的轉變。

之前大部分同事看到他不會主動打招呼,但周一路徐自從上了電梯,大家便熟絡又自然地和他說話;

平時組裏開會或辦公室開會,大家也不會特地叫他或帶他過去,路徐要一個個去确認會議,跑上跑下找到标了方位字母的會議室,但現在一到開會總有人會帶上路徐一起,路上甚至會指點幾句東A一會議室怎麽走、西XXN怎麽走......

就連白霜對路徐的态度也莫名恭敬小心起來。

“路徐,給你酸奶。”午餐桌上,白霜手中不知何時多了盒酸奶:“上周看你每天喝這個,我在窗口剛好看見剩最後一盒,幫你拿了。”

路徐頓了下才道了聲:“謝謝。”

白霜态度自然地坐下:“不客氣,對了,你知道今晚有我們倆的歡迎會嗎?在對面廣場的白庭餐廳。”

路徐蹙眉:“我不知道。”

今晚蘇折寒說要帶他去聽音樂會的。

午餐桌上立刻有人接茬:“本來是咱們部門的團建,不過這不正好你倆來了麽?就順便把歡迎會也辦了。”

“下了班大家直接過去就行,6A包廂,咱歡迎會7點準時開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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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強調這場歡迎會其實就是為了路徐和白霜辦的,別人可以缺席唯獨他們倆不行,路徐自然沒法找借口推脫,只好跟蘇折寒把這件事說了,蘇折寒表現得很大度:“沒事,票可以改,你好好玩。”

下午,部門經理把菜單分享到群裏,讓大家随便點菜,路徐點開菜單,發現随便一道菜都上百,看了半天還是什麽都沒點。

“你不喜歡吃本幫菜呀?”白霜不知怎麽注意到路徐的動作,湊過來貼着他,路徐往旁邊撤了下:“沒有,都吃的。”

“這家餐廳我挺喜歡的,推薦他家的土豆牛蛙和蟹粉酥,你今晚一定要吃。”白霜笑着建議。

“嗯。”

白霜看了路徐一眼後坐回自己的座位,路徐松了口氣坐直,這兩天大家對他過于熱情,他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白庭餐廳說是餐廳,卻更像一個可以點菜的餐酒吧,到了餐廳不少同事都換了行頭,不知什麽時候化好全妝的女同事、也不知在哪裏換下古板辦公室穿搭的男同事,從下班到抵達餐廳不過一小時的時間,大家卻都搖身一變寧江城夜生活裏鮮活靓麗的存在。

包廂左前方有個小小的臺子,平日裏不常在辦公室說話的一位男同事此時端着一杯酒坐在那臺子上唱歌,其他同事在餐桌上喝酒逗樂,路徐從進來到這會兒快一個小時,只有他一直坐在座位上吃着。

白霜說得沒錯,這家餐廳真的很好吃,雖然味道清淡,但入口即化的口感和原材料本身的香味都處理得很好,讓本來不大愛吃東西的路徐也欲罷不能。

“路徐!”部門裏微胖的男經理忽然叫了路徐的名字,他臉上熏紅,已經喝了不少酒,襯衫下端被肚子上的肉擠得微微脹開,他端着酒杯,身邊三三兩兩圍着幾人,鬧哄哄朝路徐走來。

路徐連忙也端起酒杯站起來:“經理。”

“路徐啊!來了快半個月了,我也沒好好跟你聊聊~”

男經理一把抓住路徐的手:“不過你要知道,我一直看好你的啊!”

路徐禮貌地笑着:“謝謝經理。”

“咱都是爺們兒!都在酒裏了啊!”那經理用力拍了拍路徐的肩,仰頭把一整杯酒都喝了。

路徐便也将酒喝光,面不改色地朝經理點點頭。

經理開了頭之後,部門裏的人接二連三來找路徐喝酒,路徐只得一直站着,他面前的一瓶香槟很快見了底。

但後面還有六七個同事還想繼續跟路徐喝酒絮叨,路徐只得去拿了另一桌的半瓶伏特加,繼續接受同事們對他贊許的誇獎和一杯杯人情的敬酒。

“路徐,你沒事吧?看你喝了不少。”上回的中年女組長關切地看着路徐:“要不我讓他們別來跟你喝了,你吃點菜。”

路徐臉不紅氣不喘,兩瓶都沒下去,這才哪到哪,他笑着搖頭:“組長我沒事兒,您喝嗎?您喝的話我陪您。”

說完這句話路徐怔了下,寧江城輕奢的餐酒吧和北海市的縣城KTV在這一瞬間重疊,路徐有些恍惚,在女組長贊許的目光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時路徐只是個賣酒服務員,喝再多都只是旁觀者,只冷眼看着一場場應酬交際中複雜的關系和各種大膽或隐晦的試探。

但現在路徐身處于這場應酬中,某些自以為隐晦或藏得足夠好的目的,在路徐眼中如同皇帝的新衣,裸得徹底。

路徐喝了一整瓶香槟、半瓶伏特加、三分之二瓶威士忌後依舊穩如磐石,誰也沒能刺探到他的家庭、又或是誰将他推薦到總部的、他現在是怎麽住、和誰住......

相反,大部分和路徐拼酒的人都醉意上了頭,路徐見有些人喝得實在是多了,便上前收了他們的杯子,讓他們別再灌了。

也不知怎麽的,只要路徐一勸,這群人就立馬不喝了,還笑呵呵點頭,說小路真會關心人。

除了白霜。

白霜只在飯局前半場和大家一起喝了點,她一開始喝的是無酒精雞尾酒,後來喝的是度數不高的白葡萄酒,但架不住她喝得多,後面直接一個人拎着瓶子坐到角落沙發喝,看樣子是有什麽心事。

畢竟是和自己一同進公司的管培生,路徐有些看不過去,便上前想讓她少喝點。

“白霜,你要不別喝了?你喝挺多了。”路徐走到沙發前,輕聲勸告。

白霜看了眼路徐,聲音軟綿綿的、但有股撒潑勁兒:“你憑什麽不讓我喝?”

路徐:......

“喝太多你待會兒回去不方便,坐出租也不安全的。”路徐苦口婆心道,他在北海的KTV看見過不少喝多了被陌生人占便宜的女生,更別說這裏是更亂、夜裏人更多的寧江。

“那你送我。”白霜嘟哝:“我住得不遠,在南橋,你送我行嗎?”

路徐神色有些為難:“我......”

他還得和蘇折寒一起遛小林,下午就跟蘇折寒講好了的,已經不和他去看音樂會了,不能再放他一次鴿子。

“我還有點事,我找個其他同事送你吧。”說着路徐轉頭打算去問問兩個沒喝酒的女同事,相較而言,路徐覺得讓女同事送白霜更安全些。

“不用了!”白霜聲音微微尖利,她掏出手機,語氣委屈:“我跟男朋友吵架了,我不高興,你陪我聊聊天好嗎?”

路徐無奈坐下:“你想聊什麽?”

“你有對象嗎?”

路徐蹙眉,但還是在白霜期待的目光裏點點頭。

“果然,長得好看的肯定有對象了...”白霜道:“那你們感情好嗎?”

路徐沉默了,他不想跟別人說太多關于蘇折寒的事,一是覺得這是隐私、二是這樣對蘇折寒不太尊重。

幾秒後,路徐只道:“你們為什麽吵架?”

白霜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擰起眉:“他劈腿了還不承認!”

路徐點點頭:“這樣不好。”

“對啊他還騙我說...”

“你們分手吧。”白霜還沒說完路徐便下了結論,語氣嚴肅:“為什麽他劈腿還不分手呢?”

白霜讷讷地張着嘴,眼中無辜和醉意被路徐打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喝了,他劈腿是他的錯,你這樣灌酒是在懲罰你自己。”說着路徐拿過白霜面前的酒瓶:“我去問下陳姐能不能把你捎回去,她好像也住南橋附近。”

說着路徐便轉身離開,去人群裏找陳姐,被落在沙發上的白霜猛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郁憤,什麽都問不出來不說還被教育了,段位可真高。

一頓飯吃到晚上快九點,一群人鬧哄哄走出白庭餐廳,有些年輕人還要續攤,自來熟地搭住路徐的肩膀問他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夜店。

路徐搖搖頭,目光從出了餐廳便落在廣場中央,這個點已經可以遛狗了,廣場上不少附近的居民出來遛狗,一大群狗裏,白灰相間體型碩大的古牧尤其顯眼,被幾個小孩玩得不亦樂乎。

但狗主人不見蹤影。

“蘇學長!”忽然間,路徐他們這群人裏有個負責人高聲驚喜道,那負責人二十七八歲,大家都喊他飛哥,他長得矮矮瘦瘦,戴着很厚眼鏡,平日裏不大說話,是路徐他們部門學歷最高、理論知識最強的學霸,在國外一所排名很高的大學留過學,據說是領導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高薪挖過來的。

所有人都看向飛哥,只見他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狀态,整個人眼睛發亮、興奮得不太正常地朝右後方快步走去。

蘇折寒手裏端着兩杯冰激淩,穿着拖鞋,剛從便利店一樓走出來就被一男的堵在半路,不遠處站着一大群人,其中那個長得最漂亮的是其中一杯冰激淩的主人,臉頰微紅地看着自己。

大概喝了不少,蘇折寒想,他想錯開腳步躲開面前這男的,但這男的一臉震撼:“蘇學長!您不記得我了?我是Felix,之前在您的專利小組實習過!”

蘇折寒頓了頓,目光終于落到面前這男的臉上,點點頭:“哦,你好。”

“學長,一直聽說您回國了,沒想到您就在寧江!我太榮幸了,居然在這兒遇到您!”這男的跟在參加演講比賽一樣,死死攔在蘇折寒面前表達他對蘇折寒的崇拜。

蘇折寒看了眼不遠處目光已經有些不對勁的人,蹙眉:“嗯,我家在這兒,你有什麽事嗎?”

這男的眼神躍躍欲試:“我...我想加入您的團隊!我現在在思拓做四輪車質監負責人,也已經順利讀完了博,不知有沒有機會成為您團隊中的一員?”

“沒有。”蘇折寒冷淡道:“謝謝你對我的肯定,但是、沒有。”

“啊?蘇學長,我現在已經......”

“我有點事,能讓讓麽?”蘇折寒話裏已經帶上不耐煩:“還有,你比我大了六七歲呢,喊我學長合适麽?”

被蘇折寒嚴詞拒絕後,這男的終于落寞絕望地往邊上挪了兩步,蘇折寒朝着廣場上看熱鬧看傻了的一群人走去,剛準備把冰激淩到某人手上時忽然想到了什麽,腳步一轉,不露形色朝廣場中心走去。

路徐神色微沉地看着蘇折寒去牽狗的身影,步子有些邁不動。

這時部門經理看着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緩緩重新回歸人群的負責人,關切地問了句:“飛哥,你沒事兒吧?那人誰啊?”

負責人面色發灰地搖搖頭,然後他擡起頭,和路徐看着同一個方向,聲音空洞、眼神破滅:“我們這行的傳奇,說了你們也不知道。”

說着這人又嘆了口氣,自怨自艾道:“也是,我這種資質平庸的,不可能入他的眼的。”

“不至于吧......”有人神色微妙、甚至帶些嫌棄地看着Felix:“你是不是喝多了飛哥?那人也就長得帥了點,看着年紀不大,哪裏像咱們這行的傳奇了?”

Felix聽完這話猛地看向出聲的人,他本想抓着人反駁,但又只低頭苦笑,感慨了句:“你們這種只會靠外表判斷的人是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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