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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以為自己已經頗為收斂了,若非怕她爹生氣,必不會理這不顧倫常的所謂尊卑。待成了親,定要早早離了這裏,誰受得了在外人面前要跟自己的親爹裝作不溫不熱互不熟悉的樣子。

顧念先行一步的入了飯廳,桌前難得的不是只有顧言一人,其正夫梁氏自顧思病情加重便整日伴佛茹素,眼下不知何故,竟丢了木魚來了前院與母親顧言同席而食,梁氏平靜祥和的端坐在下方,見顧念過來,笑道:“一轉眼,念兒都要娶親了。”

顧念自幼與顧思一處玩鬧,感情猶如一父所生,梁氏常笑顧思是姐姐,卻遠不如顧念行事穩重。

顧思身子羸弱,後來又病情加重,若非顧念悉心照料,只怕他難享天倫,且如今下人傳了消息過來,言顧思身子轉好,眼下穿衣吃飯都無需假手于人,他焉能不對顧念笑臉相對。

顧念一笑,“娘,父親。”

顧言冷着一張臉坐在主位,顧念笑着喊她她也只是不情願的應了一聲,顧念無所謂她的态度,倒是梁氏心思玲珑,緩和着氣氛,“到我這兒坐。”

顧念剛要開口道不合規矩,顧言忽而開口問:“适才下人回話,言你去了‘念想願’接你爹,這會兒怎就你一人來了?”

“念兒半道上想着娘喚我來,許是有急事,去爹那兒通知了一聲便只身過來了。”

顧言滿意顧念的話,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還算有規矩,坐下吃飯。”

顧念這邊剛坐下,佟新悅便到了,剛想起身就收到一束不贊同的目光,顧念瞬間反應過來,對梁氏笑了笑,順勢拿筷子夾了需要伸長手臂才能夠到的菜肴送到梁氏碗碟中。

佟新悅行了禮,梁氏才道:“都是自家人,沒那麽多禮,過來用飯。”

一頓飯下來,顧念幾乎已經疲于應對,她娘處處刁難,顧念巧妙應付。

飯畢,下人撤了桌上的碗筷,顧言方進入正題,“按理說,你與賀家大公子早已定了親事,娶他是必然的,娘也不好攔着,只你應該清楚,你大姐身子雖日漸好轉,但要痊愈還需些許時日,思兒鮮少翻閱醫書,對藥理方面一竅不通,濟仁堂裏她暫且使不上力,我過幾日要去南方,醫館裏少不了你看顧,婚期暫定三月後,你覺得如何?”

顧念哪裏能有立場說不,“一切由娘做主。”

顧言又道:“我不在期間,你需盡快将醫館裏的事項說與你大姐聽,醫館裏有你和張大夫盯着,她不需要多過問,但醫館裏的諸多事宜你要知會她,不可擅作主張。”

顧念挂着笑,好似她娘的話沒有像把刀子一樣剜她的心,一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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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交代完,顧言許是心情不錯,竟擺手讓顧念送她爹回去。

路上走着,顧念有些心不在焉,佟新悅心疼,卻裝作什麽都不了解似的笑她,“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想什麽人了?”

顧念回神,也不說明自己入神的原因,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是啊。”

“不知道會不會娶了夫郎忘了爹?”佟新悅故作擔憂。

“那可不一定,說不得爹就養了只白眼狼呢。”

佟新悅拍了拍她圈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嗔怒道:“沒良心的丫頭。”

父女二人說說笑笑回了佟新悅那兒,顧念替他點了燭火,“爹早些休息,念兒先回了。”

顧念出了房間喚了肖楊,“你哥哥有身子,眼下不便照顧我爹,你記得費些心思好生照顧。”

肖楊應下送顧念出了院子。

夏日夜晚,繁星滿天,賀瑾懷立在窗前,目視窗外被燈籠微微照亮随風搖曳的樹影,看似在專注的欣賞夜色,只那雙如皓月當空般明亮的黑眸渙散又黯淡。

賀瑾懷懊悔今日對顧念那般疏離,晚飯也只匆匆用了幾口,早早打發了草青回去休息,自己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入眠,只好披了件外衫推開窗聽夏蟲蟬鳴。

賀瑾懷這廂睡不着,顧念那裏也不好過,躺在床上琢磨哪裏做的不合賀瑾懷的心意,思慮了半宿也想不出,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阿德一早神色焦急的跑了過來,嘭嘭敲顧念的房門,“小姐,小姐。”

顧念被聲音鬧醒,從床上爬起來開了門,眉頭微颦,“何事這般慌張?”

阿德不知該哭還是笑,神情怪異的很,“小姐,我夫郎要生了,能否請兩日假?”

顧念聞言舒展眉頭笑了笑,“別杵在這兒了,快回去,我多準你幾日假。”

阿德道了謝,飛奔着出了顧府。

顧念眼下也沒了睡意,折回去穿了白色長衫,打水洗漱了一番才去往她爹房前,又見時辰還早,不忍攪了他老人家休息,顧念一個人在院子裏耍了一套時而快如疾風,時而慢似輕風擺柳的拳法。

佟新悅拉開房門出來,便瞧見女兒正在耍拳,他不聲不響的立在房門前觀賞,直到她一套拳法耍完,才走近了出聲,“今日怎起這般早?”

顧念回身笑道:“阿德夫郎要生了,這丫頭一早來敲我的房門告假。”

佟新悅拿出手帕替她抹了額上的細汗,笑道:“你什麽時候也能讓爹抱上孫子?”

“爹就這麽嫌棄女兒不是小子?旁人都念着抱孫女,偏您常把孫子挂嘴邊,恨不得一日念叨個八九遍。”

佟新悅收回了擦汗的手,好笑道:“快去用飯,不是等下還要去街上購置聘禮?”

“嗯,阿德不在,等下我去大姐院裏借人陪我一道去。”

顧念陪她爹用了早飯,吩咐他不要再去料理她的草藥,實在無聊就去她的書房寫字。

佟新悅笑她年紀輕輕就是個話多的,娶親以後夫郎如何受得了她。

顧念沒臉沒皮的道賀瑾懷就喜她這樣,惹得她爹笑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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