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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南橋咬牙,果真是個難纏的主兒,原想當着下人的面,弄出二人婚嫁前便私交過密的醜聞,也好解這一時之恨,哪裏想到顧府的四小姐是個能說會道的,三言兩語便讓她自己和賀瑾懷脫離窘境。

杜南橋也不是魯莽的人,眼下尋不到眼前人的錯處,只得笑了笑,“說了過府談,怎又停這兒不動了,都怪我,說這許多沒用的。”

顧念轉身沖擡聘禮的各位壯士道:“煩勞幾位再辛苦一下,幫着擡進府裏。”

顧念與杜南橋在府門外唇槍舌戰了起來,跟來的媒人在心裏連連叫苦,他這媒人自打到了賀府,愣是半個字兒也沒機會說出口,眼下随着顧念和杜南橋進了大廳坐下,才終是有機會開口道:“杜正君好福氣,兒子知書達理秀外慧中,這未來的媳婦兒也是不差,管着咱青河城的濟仁堂,不說日進鬥金,只每日收進的銀錢也足夠賀公子錦衣玉食了,更難得的,顧大夫沒有那些纨绔女的浪蕩毛病,不僅從不踏入勾欄地,便是府上,連個通房小厮都沒有半個。”

顧念氣定神閑的坐在一邊喝茶,臉色如常是在無言表達,王媒人誇贊她的話,她當之無愧。

王媒人一口氣說完這一大段,用餘光打量着杜南橋,想從他面上得出贊同的神情,然杜正君由始至終只是微笑,王媒人怕砸了招牌,更怕壞了顧念的終身大事,但凡能打動杜南橋的話,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顧大夫醫術了得,祖上又是吃過皇糧的,品性自是不用我多說,就這青河城裏的,誰提了顧大夫不贊賞有佳,且顧大夫的二嫂是清河書院的先生,好不好的我也不敢斷言,只您看這但凡有點名望家世的,都送了孩子去她那裏求學,想來應是不差的。賀小姐是人中龍鳳,若能得了秦先生的點撥,只怕明年定能考了秀才回來,杜正君道我說的可對?”

杜南橋從坐下,便打定主意不開口,賀瑾懷嫁誰是賀老太太生前定下的,賀靜年再寵他,也不敢忤逆不孝,再者顧念又跟賀瑾懷出了破廟那事,于情于理,嫁的人只能是顧念,眼下不理會,就是咽不下一口氣,想讓顧念開口說些服軟的話。

只他趁着喝茶時偷瞄了顧念幾眼,顧念依舊沒有着急的神色,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一邊喝茶一邊笑着聽媒人贊她。

當事人不急,他這個局外人也犯不着上火,僵持着看誰先按捺不住,結果先按捺不住的是媒人,不僅把顧家早年在宮中供過職的陳年舊事翻了出來,還借着青河城所有百姓贊顧念,這倒還好,只王媒人竟提了清河書院的秦先生,因着女兒賀成章求學的事,他幾次派人送了禮過去,請秦先生收了自家女兒,奈何秦先生婉拒:賀小姐天資聰穎,拜在其他先生門下也是能有作為的。

本以為多去幾次,秦先生能被他的誠意感動,只跑了幾趟,回回都被拒絕。

反正親事是改不了了,何不借這個機會請顧念幫忙,想法一冒出頭,杜南橋便顯得有些急切,“王媒人說的極是,阿念的品性我也是耳聞的,是個難得的良人,秦先生也是好的,我原先想着讓章兒拜在她的門下,只一直苦無機會,都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顧念裝聾作啞顯然不合适,扭臉面向杜南橋,“伯父放心,成章日後成了我的小姑子,她求學一事顧念自會當成自己的事來辦。”

“阿念是個通透的,阿瑾日後跟了你我也是放心的,你二人的生辰八字早在幼時便請人算過了,不沖不克的是良緣,今日先換了聘書,待過幾日你伯母回府再議定其他的可好?”

“我也不太懂這些,一切都要麻煩王媒人了。”

王大媒人口幹舌燥的飲了口茶,慌忙吞咽了應道:“顧小姐放心,這事我定幫你辦的妥當。”

該交代的交代,該囑咐的囑咐,餘下的顧念也不懂,有心去看賀瑾懷,又怕落人眼中惹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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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了杜南橋便領着擡聘禮的幾人出了府,她翻身上馬,“辛苦各位繞近道兒去香川樓,顧念在那兒侯着諸位。”

說完,握着缰繩一騎絕塵。

顧念從賀府一離開,杜南橋便派人去賀瑾懷院子裏給他開了門,草青跳起來對着來人就是一通數落,“誰給你們的膽子,公子的房門你們也敢鎖!”

賀瑾懷走出來,“不怪他們,若是沒有主子的吩咐,他們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對我。”

開門的小厮笑了笑,“今日是顧府上門提親的日子,正君也是怕府裏有不知羞恥的人出來偷看,壞了賀府的名聲,這才叮囑小的把府裏的小厮都趕回房間上了鎖,不成想一個沒注意,把大公子的房門也給鎖上了。回頭小的就把這事回了正君,把那負責鎖門的賣出去了事。”

賀瑾懷臉色唰白,指甲摳着掌心的嫩肉,這話擺明了針對他,壓了火氣,道:“鎖錯門而已,又不是犯了什麽大錯,賞一頓板子就是了,不用鬧到要趕出去的地步。”

“還是公子心軟,小的先回去伺候正君了。”

那人一離開,草青便開口問道:“公子真信他的話啊,府裏小厮住的地方離公子這兒隔了十萬八千裏,鎖門的喝醉了不成能鎖錯。就算真鎖錯了,草青在裏頭喊了半天也沒見有個活的過來詢問。”

賀瑾懷臉色難看,“他決心要為難我,說辭是不是漏洞百出不重要,惡心到我才是目的。”

草青氣呼呼的把錯怪到顧念頭上,“顧小姐今日過來,也不說看一眼公子。”

賀瑾懷失笑,“這是規矩。”

“公子就會護着她。”

“好了。微恩昨日說丹寧姐來了,本來要約着去街上走走的,我這突然出了這事,恐怕他晚上會跑過來興師問罪。”

草青摸着肚子,“公子你餓不餓?”

賀瑾懷,“那你去廚房端些糕點過來吧。”

賀瑾懷回了屋,走到一側坐下,手裏捧着一本書,卻如何也看不進去,不由自主想起過世的爹爹,又聯想到自己的處境,明明今日是該開心的日子,為何他竟忍不住想哭。

草青端了棗糕過來,賀瑾懷怕他看到自己紅着的眼眶,拿書擋了下,低聲道:“你吃了便出去忙吧,我看會兒書就歇了。”

草青未察覺到不對,撿了兩塊糕點,“公子有事喚我,我就在院裏。”

草青一走,賀瑾懷便丢開書,任由水珠子從眼睛裏滑出來,爹死了,娘不重視他,繼父又百般羞辱刁難……眼下,他只有顧念了,若有一日,顧念負他,他當如何?是不顧尊嚴求她,還是……離開她,一想到是第二種,賀瑾懷揪着的心便開始隐隐作痛,好像有東西壓在胸口上。

不會,一定不會,顧念那麽在意他,一定不會負他。

這樣想着,整個人慢慢不再繃着,平靜下來,掃了一眼桌上的糕點,竟是一點胃口也沒有,起身走到床邊,脫了鞋子,合衣躺在床上,拽了被子的一角蓋在身上,慢慢閉上眼,不知想到什麽,眼角有淚珠滑落到耳際,消逝在青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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