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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賀瑾懷回家,顧念再回來時,戲臺子那邊的人都散了,梨園的戲子正在收拾東西,跟班主客氣幾句,便轉身去了佟新悅的院子,因着她的緣故,她爹今日被破例允許坐在一群正君桌上用飯,梁氏昨日跟顧念提時,顧念用規矩之說來回絕,奈何梁氏當下便沉了臉,“你跟你大姐姐妹情深,我心裏也當你似親生一般,如今我壽辰,不過是想喊上你爹坐我旁邊,你就推三阻四不願,哪日我若真讓你爹受了委屈,你是不是連個好臉色都不給我?”

原以為正君只是鑒于顧念出力籌備壽辰才客氣兩句,不想顧念這邊剛拒絕,那邊就沉聲質問,佟新悅知道自己女兒怕他會受委屈才如此,忙出聲緩和氣氛,“念兒,過來給你父親道歉。”

親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夾雜着不滿和渴求,顧念于心不忍,面上抱歉的走近,“父親,是念兒不對,您別生氣,明日…明日讓爹陪您一道。”

梁氏臉色稍稍緩和,含着笑扭臉對佟新悅道:“到底是你親生的,我說了那麽多都抵不上你一句話。”

“正君說笑了,念兒心裏看重的還是您,不讓我陪着您,也是怕明日來的客人笑話顧府沒有規矩,您就原諒她一回,下回她再這樣,是打是罵都随您。”

顧念低頭暗笑,看來她爹也不是什麽任人搓扁捏圓的人。

梁氏聞言則臉色一僵,轉念一想,佟新悅二十年來都是一副軟趴趴的樣子,方才一番話應該沒有諷刺他不懂規矩的意思。

知道他沒有那個意思,不代表心裏就會舒服,皺眉道:“時候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一路走一路回想,顧念簡直都要笑出了聲,爹那日的表現實在值得顧念稱贊。

行至“念想願”,顧念放輕了腳步,院裏還是燈火通明,走到門前扣門,“爹。”

門吱呀一聲開了,肖楊從裏頭出來,“四小姐,您怎麽過來了?”

“我順路來看看我爹,他睡了嗎?”

肖楊往屋裏看了一眼,“主子今日多飲了幾杯,眼下正難受呢,奴才——”

肖楊話還沒說完,顧念已從他身前走過,到了床榻前坐下,拿了浸在熱水裏的手帕替他擦額上的細汗,佟新悅昏昏沉沉間瞅見顧念正颦眉,手不自覺往額上去,碰到顧念的手才清楚不是醉酒後的幻覺,撐開眼皮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去休息?”

“我一會兒回去,現在還難受嗎?”

“好多了,你快回去休息,有肖楊在這兒照顧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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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過後,顧念只用忙醫館裏的事,空閑了不少,偶爾還會開個小差偷偷溜去賀府,好幾回張大夫都在納悶,怎一眨眼功夫顧念便不見了,幾乎兩個時辰不見人影,期間也問了蒲昀,她只會搖頭。

二人的感情一日濃過一日,見了面,不是約着去肖府看黃修武的笑話,便是膩在一起看話本,再你來我往鬥鬥嘴,草青有時瞧見了,直呼受不了,打情罵俏也請避着點兒人。

莺飛草長,時光如白駒過隙,顧言托人遞了信回來,言不日歸家。

知道這消息,最高興的,大概就是顧念了,不過她可不是想娘了,是想娶夫了。

顧言只要一回來,顧念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蒲昀說大姐學醫勁頭十足,有種誓要把自己比下去的決心。

不怪顧思太反常,誰受得了自己喜歡的人幾次三番誇別的女子,哪怕那女子是她妹妹也不行。

來回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顧言終于在九月十三晚間到了家。

一路舟車勞頓,顧言一到家,便吩咐其他人不要去打擾,窩在家裏什麽事也不管,連着休息兩日。

到了第三日,顧言才緩過來,拿了從南方帶回的特産出來分,還有許多小玩意兒,是帶給秦諾和謝封迎這兩個小家夥的。

端看顧言臉上的笑意,顧念也能猜出這次會試上應有不少人敗下來。

人都是奇怪的,或者說,是陰暗的,你高我許多我心悅誠服,甚至仰視你,你若只比我強那麽一星半點,我就見不得你好,最好你做什麽都一敗塗地。

顧言顯然就是這類人。

能讓顧言從心底開心的事情不多,眼下提婚事應不會再被尋理由為難,顧念給顧思遞了眼色,一會兒有大姐從旁斡旋,事情該會順利不少,心裏想好了如何開口,上前一步笑道:“娘,您不在這段日子,大姐身子已是大好,且又請了醫館裏的大夫幫着指點醫理,大姐如今雖只能診治些傷風受寒之類的小病,但也能正式接手醫館了,念兒到底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能在大姐生病時替娘分擔,也算全了女兒的一片孝心,如今是時候把濟仁堂交給大姐打理了。”

顧思趁熱打鐵,靠近顧言,遞了杯茶水,“改日找個機會,娘考考我,再怎麽說我也是顧府的大小姐,即便不是從小接觸醫藥,也萬不會丢了娘的臉面。念兒年紀不小了,像她這般大的姑娘都已成家了,受我連累多年,我心中實在有愧,還請娘允許女兒替念兒張羅婚事作為感謝。”

前頭的話,顧言聽着還算滿意,只越往下聽越不滿,忍不住出言說她幾句,“你也知道念兒年紀不小要成家,只你呢,比她還要大個幾歲,因着身子不好,青河城裏但凡配得上當我顧家少君的男子都不願嫁來,如今你身子好了,多出去晃晃,也好讓人知道,說不得就有條件好的公子看中了你。”

把火惹到自己身上了,顧思愁眉苦臉的瞅了顧念一眼,轉身走到一旁坐下,不滿道:“說着顧念的事,您總往我頭上扯什麽啊?”

顧言瞪了她一眼,“坐好了,翹着二郎腿像什麽樣子!”

顧思擺正了坐姿,“以前也沒這麽要求過啊?”

“你現在跟以前能一樣?”

“好了娘,路上颠簸了一個多月,一回來就訓我多傷身子。替顧念張羅婚事這事您同不同意啊?”

“你們姐妹情深,我自是樂見的,你想替她張羅婚事就張羅吧。”

“那婚期就定在月底好了,我早就請人算過了,這個月二十六适宜婚嫁。”

顧言哼一聲,不反對。

顧念笑道:“謝謝娘,謝謝大姐。”

顧思心底哼道,用得着你謝嗎,趕緊娶了夫郎滾出去,省得蒲昀三天兩頭拿咱倆比較。

說完了話,二人便被顧言趕了出來,還想再謝顧思,只她氣哼哼的沒個好臉色,理不也理自己,顧念納悶大姐方才還好端端的,怎一會兒功夫就變了天。

想破了腦袋她也想不出,顧思這貨是突然想起蒲昀說的話,吃醋了。

二人一分開,顧念便去了濟仁堂,病人不是特別多,張大夫和蒲昀一個寫方子一個抓藥,擡腿走進來,問道:“藥童呢?”

蒲昀正背對着櫃臺抓藥,聞言轉身,“藥童家裏有些事,請了半日假。”

扭臉看了一眼空着的位子,道:“賬房先生走了有幾日了,怎還未找到合适的過來?”

蒲昀把藥包好,遞給病人後走過來,低聲道:“昨日倒也來了幾個應試的,能力都不差,最後張大夫私下跟應試的人說我們要能把假賬做的滴水不漏的賬房先生,每個都說她們會,還再三保證外人看不出來,有的簡直荒唐,真以為咱醫館的主事是個吃裏扒外的,竟直言不諱的說了她們在前東家那裏做得假賬是如何如何以假亂真。”

“張大夫這招倒是狠,不過一直少賬房管理賬目也不行,把那招人的條件再改改,總歸會有人品好的願意過來。”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張大夫不滿道:“再改下去,待遇都快趕上老婦了。”

“顧大夫,這條件确實不能再改了,容易煽動其他店裏的賬房先生往咱這兒跑,您不怕到時候醫館裏擠滿了人,連帶着還得罪街坊四鄰。”

“是我考慮不周。就照你的意思,暫定不動。”

三人說話間,門外走過來一人,蒲昀最先看見,幾步走過去問道:“姑娘哪裏不舒服?”

“你怎麽過來了?”來人尚未回答蒲昀的話,顧念已是先開了口。

甘楚雲笑笑,“我是瞧見門外貼的招工告示,想過來試試。”

顧念招手讓張大夫過來,湊近了低聲道:“直接試她。”

依着甘楚雲的那點兒本事,第一關就能把她難住,不過她不願意,阿棘跟着她過得太清苦,這個女人若真有心悔過,顧念給她個機會又如何?

要不是怕阿棘知道她知道他的處境,她早就派人送了衣物吃食。

當日跟甘楚雲說了幾句話,看她不像是暴躁的人,只也不敢确定,畢竟有些人太會騙人。若她等下能過張大夫那關,縱是她記賬算賬方面不行,顧念也願意收下她,甚至可以抽時間教她。

只是一刻鐘的時間,二人便從書房裏出來了,甘楚雲面無表情走在前,張大夫眉開眼笑跟在後面。

從張大夫的表情裏,顧念猜出了結果,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但不否認,她松了一口氣,對着甘楚雲也終于有了好臉色,“你明日過來上工,工錢就按照門外貼的算。”

甘楚雲望了她一眼,拒絕道:“抱歉,甘某是會做假賬,只不過甘某不願做,顧大夫還是另請她人吧。”

“我就是看中你會做不願做,你放心,我濟仁堂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不需要做什麽假賬,方才一試,不過是怕找個不守規矩的人回來,畢竟跟錢有關,還是慎重一些好。請甘姑娘見諒。”

“應該的。那我明日過來上工?”

“當然,越快越好。”

甘楚雲笑着謝過,轉身走到門口又回頭,“我的字太醜,記的賬能否拿回去給我夫郎謄抄一遍?”

顧念望了她一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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