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早産
谷宇很清楚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夢就是這麽告訴他的。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還在,他的父親也還在。
他努力拖着竹掃把當小馬兒騎在小院子裏“駕駕駕”地玩着。
被快下山的太陽照得發紅的屋檐下,媽媽好像在撩着水洗頭,因為他在夢中好像若有若無地聞到洗發水的清香味兒。
院門外偶爾竄過幾只飛奔的狗,過去老遠還能聽到它們的吠聲。
他想了想,停下了騎馬,回頭看着低頭洗頭的媽媽,悄悄地放開手上拖得吃力的竹掃把,邁着蹒跚的步子走到院門口,趴着門的縫隙看着外面青黑的石板路的盡頭。
然後,他看到了他的父親從巷子的那頭走了出來,看不清父親的模樣,可他感覺父親在笑。
“爸爸。”他聽到自己用脆嫩的聲音歡快地對着那個向他走過來的男人叫道。
“爸爸的小宇兒,爸爸回來了。”
他聽到那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一邊這樣說,一邊飛快地過來,似乎眨眼間,就到了門口。
小小的他想為爸爸開門,讓笑着的爸爸進來抱抱他,突然聽到媽媽在背後驚叫着。
他不明白,回頭向媽媽看去的同時,肉乎乎的小手很輕松就打開了剛才還打不開的院門。
他看到媽媽從斜照殘紅的屋檐下朝他快速奔來,她的臉上是滿臉的恐慌和悲傷。
媽媽為什麽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夢裏小小的他和夢外徘徊的他都奇怪了。
那個想法似乎還在眼前盤旋不去,不管是夢裏小小的他,還是夢外徘徊的他,都感覺左腿瞬間湧上一陣劇痛,一下就蔓延至全身,痛得他呼吸都喘不過來。
他極力轉過頭去,那個本來是爸爸的男人早就不見了,代替爸爸進門的,是幾條流着涎水,眼睛射出赤紅兇光的巨大野狗,其中一只還咬在他的左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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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了起來,揮舞着小手胳膊地驅趕着從喉嚨裏發出咕嚕聲的野狗,媽媽在拾起他丢在地上當馬騎的竹掃把撲了過來,狠狠地撲打着咬在他身上的野狗。
好痛!
不要怕,這是夢!醒過來,快醒過來啊!
他掙紮着!
可是身上被撕咬的劇痛還是如此清晰!
他看到媽媽被野狗的獠牙咬到了。
他似乎在夢中後悔,後悔不該去開門。
看着野狗都去咬媽媽了,他不再掙紮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眼淚在他的眼睛打着轉兒,倔強着不敢流下來,輕輕地叫喚着:“爸爸,爸爸,你在哪裏?救救我和媽媽!”
什麽都沒有,只有野狗的咆哮聲,和啃噬聲。
他明白了,爸爸不見了。
他飛快地撿起沾着血的竹掃把,一邊大聲哭喊着“媽媽”,一邊撲過去跟野狗拼命。
他覺得,如果不拼命,媽媽也會不見了的。
————————
谷宇是被他扔出去的無繩電話砸到地上發出的聲音給驚醒的,腦子裏迷糊着,眼睛看着地上掉出電池的電話好久好久,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媽媽和爸爸,至于結果,他想不起來了。
傭人正好走廳門口,微垂着頭問:“宇少爺,要用午餐了嗎?”
還沉浸在夢中那種痛徹心扉的疼痛中的谷宇滿面淚痕地呆望着門口的傭人。
傭人一驚,才發覺谷宇不是坐在沙發上,而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着身體半趴在地上。
傭人即刻一邊向谷宇跑去,一邊大喊聲:“宇少爺,你怎麽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說啊!”當看完全看清谷宇身下帶着紅色的濕濡時,傭人臉刷地就白了,放聲大叫:“來人來人,不好了,宇少爺出事了!”
“……痛。”
谷宇緊皺着眉毛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護在肚子上的手是下意識的保護行為,他只知道痛,全身都痛!
發生什麽事情了?!眼前陣陣發黑的谷宇看着傭人慌亂地大叫,可她的聲音好像傳不進他的耳朵裏……
——————
淩朔雙手抓球,眼神淩厲,對方居然派了三個人來盯他。
自己的隊友也被對方球員防死了,找不到傳球的機會。
淩朔只好铤而走險,自己上籃投球,但也是可以得分的。
淩朔腳下走個虛步,手上也虛晃一圈,做了一個往左側邊線傳球的假動作,然後趁着對方其中一個後衛往左攔截的瞬間,他迅速矮身從兩個防守的空縫中鑽過。
哪知,派來盯着他的三個防守都是難纏人物,第三個防守瞬間補上,向淩朔撞過來。
淩朔眼睛一暗,手上的球再不脫手,就到時了。
淩朔把球往第三個防守員的胯下拍去,一條腿擠到防守員的雙腿之間,身體一旋,在防守員的胸前一個大旋轉,背幾乎是貼着對方第三個防守員的手臂轉到了他的後面,手下輕輕一勾,把從第三個防守員胯下傳過來的球勾到了手上。
這行雲流水的動作引得觀衆臺一片尖叫聲,甚至有女生大膽地喊着“淩殿下,我們愛你,加油!”原來,這些女生是A大跟過來的籃球隊粉絲。
一勾到球,淩朔一點不停頓就要跳起投球。
突然,心裏沒來由的一陣莫明心慌,這不到一秒的慌亂的心緒影響了手腕下的力度,籃球擦着籃框落空了。
對方的球員松了一口氣,若是這一球又得分了,他們就要落後A大兩位數了。
淩朔的隊友過來拍了拍淩朔的手臂,說了一句“沒關系,總會有失手的時候嘛”,就快速回防了。
淩朔卻覺得自己不應該犯這種失誤,往教練席望了一眼,教練根本就沒有要換人的意思,只是打個繼續加油的手勢。
戰況激烈,兩支隊伍的實力不相上下,如果淩朔沒有第三次失誤丢掉本該輕松拿下的得分,那麽,憑着淩朔一開始的勁頭,到最後,超過對手十分以上是很輕松的。
可因為淩朔的第三次失誤,比分被對手慢慢拉近,到第四節剩下的兩分十秒時,A大籃球隊教練忍不住叫了暫停。
A大籃球隊教練是個頭發有點亂,臉上留着不長不短胡子的中年大叔,訓練時很嚴格,訓人時很嚴厲,至于平時,很随和。
淩朔一下場,教練就問:“淩朔,你這是怎麽啦,那麽容易得分的球,你居然弄丢了!是不是覺得比對手多出幾分就得意了?你要不是想打,可以讓給別的隊員!如果你沒有想贏的心,那就給我坐着!”
淩朔接過隊友遞過來的毛巾在臉上擦了一把,說:“抱歉,教練,我會認真的。”
“那好,現在的比分是八十八比八十四,我們高出四分。別以為四分很多,對手只要進兩個球就追上了,而且兩分鐘的時間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被反超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們接下的時間不用防守,防守也沒有用,對方不會讓你們防守的。那麽就繼續進攻,要知道,進攻是最好的防守!淩朔,我信你不會讓我和大家失望的!”
教練說着,看着隊員席上的阿山和阿平,說:“阿山和阿平,你們上去,阿克阿留下來。注意對方的三號球員,他很狡猾,小心他引你們犯規;再注意一下他們五號的三分球。其餘的你們自己知道,讓大家看看你們訓練的成果!我們A大一定會贏的!”
籃球隊隊長把手伸出來,衆人都一一把自己的右手疊加上去,齊聲高喊:“A大一定贏!”
然後,比賽的五個球員情緒高漲地小跑回賽場上。
完全跟過來看熱鬧的何世儒坐在教練的旁邊,雙手抱胸,眼神火熱又複雜地看着小跑進場地的淩朔,他覺得,淩朔的投球失誤與他靠牆而放的那個背包裏響了好久的電話有關,雖然球場上比賽的淩朔聽不到。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猜錯,淩朔只是體力下降而投球失誤。
可現在看來,淩朔的體力好像是用不完一樣,一上場就發動淩厲的攻勢,加上隊友的配合,連續奪下四分。
在場上飛奔、躲避、攔截……的淩朔,只想快點結束比賽。所以,就算教練不說,他也會采取快打快攻的模式。
但絕不能再發生前面的失誤,因為他要贏得比賽,因為他答應了家裏等着他的那個愛着的笨蛋!
當裁判吹響比賽終結的哨聲,淩朔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場,蹲到教練席後面的牆角邊翻出背包裏的手機,打電話向谷宇報喜。
打開手機,居然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顯示在屏幕上,想了想,淩朔還是先查看了一下是誰打來的。
多數的未接電話是家裏的座機,一個是父親的手機號碼,一個是大姐夫的手機號碼。
淩朔感覺那種心神不安的情緒又來了。
等不及撥通家裏的電話,響了好一會兒,那邊接通了。
淩朔聽到那邊的話,臉一下就白了,手機都掉到了地上。
因為贏得比賽正興高彩烈的衆隊友和一直注意着淩朔的何世儒都看了過來。
何世儒和教練還有隊長同聲問:“淩朔,你怎麽啦?”
淩朔卻只是撿起地上的手機,提起背包就從觀衆臺下的走廊裏跑。
衆人面面相觑,問:“淩朔這是怎麽啦?那麽焦急的樣子,還從來沒有看過呢。”
“會不會是他的家裏出事了?他剛才不是在打電話嗎?”
“也有可能是那個好久都沒有來上學的谷宇出事了。”
“別說了,淩朔他一定是有事情急着走人。到時我會打電話問他。”教練拍拍手,把衆球員對淩朔的話題引開,說:“我們贏球了,今天我請客,去大蜀川吃火鍋去。”
“哦,教練,你真是太好了,我們愛你!”衆球員撲倒教練。
——————————
淩修年是住在部隊的,但是如果沒有出任務,他都會抽時間回本家,送些營養品給谷宇吃。
這天他又有空了,自己開車回到本家,把車往前院的空地上一停,提着大袋子的營養品走進大門。
還在大門外,淩修年就聽到了屋裏的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腳下不自覺地加快,剛想拉住一個傭人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就看到倒在地上的谷宇,蒼白的臉上是隐忍着疼痛的表情,眼睛翻白,卻撐着不敢暈厥過去,鮮紅的血正從谷宇的身下流出來。
血腥場面不知見過幾多的淩修年這一瞬慌了,丢了手上的營養品,向谷宇急沖過去,抱起地上的谷宇去樓上谷宇的孕護專用間,一邊冷靜地吩咐傭人打電話叫萬華過來,告訴萬華,說谷宇肚子裏的小寶寶要早産了;然後又讓傭人打電話通知所有人。
谷宇被淩朔年放到床上,他緊緊地抓住淩修年的手臂,手指甲都似乎穿透衣服陷入了淩修年皮肉的感覺,被眼淚和冷汗打濕的眼睫顫抖着,驚慌地說:“爸爸?爸爸,小寶寶,嗚,小寶寶會不會有事?嗚~”
淩修年不理被谷宇緊緊抓住的左臂,用右手輕柔地摸着谷宇汗濕的額頭,說:“不怕,小寶寶會沒有事的。小宇不哭。”
“嗚~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想聽淩朔的話去房間睡覺,可是……可是,我只是坐了一下下,就在那裏又睡着了,然後……做了一個夢,好多的野狗咬我和媽媽,好痛……爸爸,淩朔呢?他會不會罵我?爺爺會不會罵我?我不是故意的,嗚啊~~小寶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
內疚的谷宇哭得不能自己,腹部的疼痛既尖銳又墜痛,哭泣時抽噎更會加深那裏的墜痛,他知道,小寶寶因為他的這一跌,要急于出來了。
聽着谷宇的泣不成聲,淩修年只會反複着說:“小宇,小寶寶和小宇都不會有事的。小宇不哭,要保留着體力生下小寶寶,你大姐夫馬上就到了,小朔也很快就會回來陪着小宇的。”
谷宇很聽話,不再大聲哭了,因為他覺得那樣很丢人,可不再哭泣說話的他,一下感覺被他極力忽略的痛和眩暈感瞬間如巨浪向他撲來,嘴中不可抑制地叫了出來。
淩修年心裏很着急,谷宇的情況好像很危險,別看谷宇還清醒着的樣子,若是再不快點動手術把小寶寶提出來,有可能會發生不可挽回的悲劇。
淩修年嚴肅着臉厲聲問着進來的傭人:“萬華到了沒有?快去催!再叫人進來先準備手術的工作。”
進來想說淩朔電話打不通的傭人又忙退了出去。
——
半個小時可以做什麽?或許很多人覺得喝杯咖啡都不夠。
但是萬華卻在半個小時內為多個傷者做了緊急救治,為他們的生命争得一分保障。
可萬華萬萬沒有想到,半個小時前還跟他說過電話的谷宇,在半個小時後,處在了生死邊緣。
萬華自責,卻不後悔留在車禍現場為傷者作緊急救治。
非常慶幸的是,早就在家裏準備好了谷宇生産時的手術設備,因為谷宇是男子,沒有産道,最後必将動手術;也預感谷宇會早産,可誰都不知道會來得這麽突然,在沒有任何人陪在谷宇身邊的時候。
——
淩習棹正和住在溫泉度假區青團酒店裏度假的老朋友在酒店旁邊的茶樓喝茶,樓伯聽到手機響,就輕輕地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哪知,聽完電話,樓伯的臉都吓白了,慌急急地走到淩習棹的身邊,俯身湊到淩習棹的耳邊說:“老爺,不好了,小少夫人出事了。”
“什麽?!”淩習棹猛地站了起來,急忙對老朋友說:“興緒,真是抱歉,家裏有急事,必須得回去了,過段時間我請你!”
興緒也站了起來,為淩習棹的着急而着急,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快些回去吧。喝茶聊天的事什麽時候都可以。我會等你請我的。”
看着匆匆忙忙地開車離開的淩習棹他們,興緒想不到有什麽事情發生,讓泰山蹦于眼前都不變色的淩習棹變了臉,希望沒事就好。
——
淩修陽站在法院的臺階上,等着他的助理将車開過來。
剛才他和法院的最高主審法官見面,就他的委托者因未成年人過失殺人的案件跟法官談了談,結果還算不錯,法官同意讓他去跟被殺者的家屬談話。
助理把車停到淩修陽的面前,下車對高高站在臺階上看着天空的淩修陽說:“淩先生,現在回署裏嗎?”
淩修陽收回看着遠處的目光,走下臺階,剛坐下,手機就響了,一邊吩咐助理開車,一邊接起電話。
助理才挂上檔位起步,淩修年說:“停車,你自己坐車回署裏。”
——
接到電話的淩家人,都是能走人就用最快的速度飙回本家,不能走人的也加快手上工作的速度,盡快做完就能回家了。對淩家人來說,淩家添小孩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最快到還是本來就要過來陪谷宇的萬華,緊接着是淩習棹他們。
淩習棹沒有說萬華怎麽沒有聽他們的話早些過來陪谷宇,他們在看到躺在快染紅的床上的谷宇,那種心焦只恨自己不是醫生。
萬華迅速換衣消毒,冷靜異常地吩咐樓伯也換衣消毒,為他打下手。
好在,來之前,淩修年已經讓傭人把要用的手術用具都消毒并擺出來了。
——
淩朔一路紅燈闖回家裏,一進門就聞到空氣中淡淡的夾着別的味道的血腥味,又看到地上有暗色的血跡從廳裏一直延伸到了孕護專用室的門口,淩朔被巨大的恐慌壓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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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