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結束了

程浩求饒:“我不要敬酒,不要鬧洞房,不要被整三天。”

程浩為難:“可是爸媽興致這麽好……”

沈小燕翻身背對他:“那我逃婚,你自己玩去。”

程浩沉默片刻,道:“我們辦西式的,宣誓之後讓他們吃自助餐,然後趁這時機溜號。”

沈小燕猛地翻回來,撲進他懷裏,撒嬌賣乖:“程浩你真好~”

“嗯?”程浩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

沈小燕會意,狗腿地爬到他身上去:“老公你真好~”

程浩還不滿意:“哦。”

沈小燕響亮地啵他兩個,小小聲道:“那我在上面吧……”

程浩無聲地笑了,揉着她軟塌塌的腰和圓潤潤的臀相交的部位,道:“這還差不多。”

兩人決定不動聲色,任由他們繼續操心廚師酒店新房什麽的,每天關起門來就盤算着如何溜之大吉。

沈小燕有些忐忑:“他們花這麽多心思,我們是不是太不孝了……”

程浩冷哼道:“他們這是存心毀我們洞房花燭,不稀罕。”

後來到了賓客名單的事,兩邊一合計,程浩世界各地都是朋友,程爸爸兄弟姐妹又多,名單老長;而沈小燕親戚不必說,大多對羅姝不好,早斷了聯系,朋友也很少,最好的朋友都二婚了,連個伴娘都請不到。

程浩給她出主意:“飛鴻必須占個名額,同事裏關系好一點的,還有你大學室友。”

沈小燕一個個給他數:“同事……你覺得這個季節結婚誰有時間陪我結婚?飛鴻能在婚禮那天出現就很不錯了,你以為她大學就很輕松嗎?小白已經嫁人了,現在做主婦混吃等死呢。曼寧在英國定居了,聯系不多,不過可以試試。至于劉青,我不知道要不要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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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迷信,就挑飛鴻假期長的時間結婚,不必管什麽日子。至于同事,你跟她們講,華揚大老板是新郎親哥,新郎是華揚二把手,那天開車的都是華揚中層級別裏的優質單身漢。至于大學同學,”程浩頓了片刻,接着說道,“大學同學都問一聲,願意來的就發請柬。”

沈小燕欲言又止,他好像知道她想問什麽,直說道:“給商學院經費是因為院長算我老師,我跟程志正打算幹脆以我們倆的名義設成獎助學金好了,省得再有人大作文章。”

沈小燕啧舌:“這樣……真的好麽?”

程浩笑笑道:“阿語,我真的不喜歡別人拿你開玩笑,有些事,我會一件件找補回來。劉青現在在PG?”

沈小燕詫異極了:“你怎麽知道?”

程浩溫良無害地笑道:“很巧,在那家總裁家裏見過她。”

籌備婚禮開始約摸半個月的時候,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從意大利趕來。領頭的是一位花白絡腮胡的光頭老頭,跟班兒的則是一衆如花似玉的洋妞。他們帶來了婚紗和禮服。

老頭到的時候,程浩不在,沈小燕做足主婦的姿态,奉上手磨咖啡——最近被程浩□出來的。

老頭板着臉,極生氣,對着沈小燕叽裏呱啦地說了将近十分鐘意大利語,那眼神活像與沈小燕有不共戴天之仇。老頭越來越激動,周遭美女神色越來越詭異,沈小燕越來越郁悶,腦子裏靈光一現,難道……這老頭的女兒喜歡程浩,可是程浩……?

太驚悚了!他把婚紗帶過來示威的嗎?

在老頭牛飲完第三杯咖啡的時候,程浩終于回來,先抱着沈小燕熱吻了一番,然後熱情地伸手拍拍老頭肩膀,用英語說道:“安東尼,你終于把債償清了,今晚能睡個好覺了吧。”

安東尼老頭氣得瞪眼,仍用意大利語叽裏咕嚕。

程浩哈哈大笑,回頭對沈小燕解釋道:“這老家夥兩年前跟我打賭輸了,答應給我做婚禮禮服。你知道,他設計婚禮禮服友情價六位數起,一次給我們做了三套,老財迷快窮哭了。”

沈小燕咋舌。

得知打賭始末後,沈小燕簡直不知作何表情好了。

那年程浩流浪到意大利,遇到去街頭“賣唱”的安東尼。安東尼唱了《弄臣》,程浩聽得興起,就奪了提琴自拉自唱來了段《茶花女》;安東尼再唱《蝴蝶夫人》,程浩便唱《命運之力》。兩人誰都不服氣,就打賭看誰會唱的歌劇多,最後程浩以意、法、德、俄、英五種語言的歌劇完勝。

沈小燕聽完後趴在一堆雪白的婚紗裏,抱頭大喊:“程浩,我不要跟你玩了。”

這種驚喜時而有之。

通過這些“不速之客”,沈小燕漸漸拼湊出程浩最近兩年的生活。消極卻不堕落,漂泊卻不浪蕩。從拉斯維加斯到裏約熱內盧,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到阿姆斯特丹,從莫斯科到布拉格,從慕尼黑到西西裏,教養和道德是他的底線,高貴和随和是他的本性,無論選擇哪種生活方式,兩者都是他絕不丢棄的品格。

沈小燕想,最終他還是選擇回來找她,這真是她的幸運。

婚期将近的時候,沈小燕邀請的人大多都表示會來觀禮,不能親自來的也會随一份禮。伴娘确定下來,除了飛鴻和楊曼寧,肖薇和兩位同事都表示沒有問題。程浩先送去高定禮服,随後委婉表示紅包會很豐厚,沈小燕突然覺得自己人緣差勁得不行。

由于伴娘團的成立,婚期越近,新娘反而閑得發慌。程浩便把自己的事也丢給伴郎,帶着沈小燕到處去“拜訪”。名為見朋友,實則秀恩愛。

大學時期的交往基本處于隐秘狀态,兩人各自忙碌,粘在一起的時間都不夠親熱的,自然很少見各自的朋友。所以這一輪拜訪下來,程浩的朋友都是一臉恍然大悟,聞名多年的女朋友終于現身,有一位甚至調侃,以為程浩實在找不到女朋友,又害怕被指有龍陽之癖,遂編了個女朋友出來糊弄人。

程浩的朋友各界都有,大多風趣多才,與他有志趣相投之處。總結起來,商界人士比重頗小,其中最顯赫的一位當是PG的總裁。

當時兩人去盛世總統套房拜訪的,據稱這位總裁先生來中國出差。沈小燕沒覺得美國的跨國公司總裁來中國分總部出差的用意何在,但還是對這位五十出頭的商界巨擘十分敬仰,直到他拿出全家福反“秀恩愛”。

照片上一對老夫妻一對年輕人。總裁的妻子兩年前去世了,沒再娶。育有一子,二十五六的樣子,十分英俊陽光。父子倆長相相近,黑發濃密,眼眸深碧。然而,照片上另外一名年輕女子黑發黑眸,皮膚細膩,笑容溫婉,卻是劉青。

程浩十分驚喜:“上次見到這位女士就覺得眼熟,最近看了我妻子的大學畢業照才發現這位竟然是我妻子的同班同學。”

沈小燕望了程浩一眼,壓回滿腹狐疑。

總裁也相當驚喜,連連向沈小燕追問劉青。

沈小燕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只如實說道:“她很用功,也十分聰明,目标明确,而且很善于規劃,總能達成目标。”

總裁似乎很驚訝,但很快恢複笑臉,直到拜訪結束。

離開後沈小燕問程浩,程浩神秘地笑道:“劉青會來參加婚禮的,你做好準備。”

婚前一星期,兩人回錦城玩。

羅姝比沈書研年薪高門路廣,離婚後房子留給了沈書研,自己搬出去住了。沈書研向來脾氣好,卻也沒辦法繼續住下去,轉頭就去另買了套單身公寓住着。原來的公寓重新裝修後,主卧留給沈小燕,次卧留給沈飛鴻,雖然兩個女兒都不在錦城了。

夜裏和程浩睡在主卧的新床上,沈小燕感到極為不适,怎麽也睡不着。但是程浩在身邊,她已經漸漸改掉大翻身和踢被子的習慣。沒過多久,腰上一緊,被程浩狠狠拉進懷裏。

“別翻來翻去的,雖然我也會想到這曾是岳父岳母的房間,但要是忍不住了,也無所謂的,嗯?”

沈小燕被他頂得心慌,忙乖乖抱着他腰,一動不動。

過一會兒,他又嘆氣:“要不我們還是聊天吧。岳父說床頭櫃裏放着你的相冊,願意給我看看嗎?”

沈小燕覺得過意不去,便咬牙同意了。

照片按時間順序排的,從出生到大學前。起初是個皺巴巴的小家夥,後來變成木呆呆的肉丸子,最後變成窈窕少女。

沈小燕小時候照片很多。在羅姝身邊時有羅姝時不時帶着去照相館,不在羅姝身邊時,外婆更喜歡帶她上照相館。倒是上小學後照片越來越少,幾乎一年才一張,有幾年甚至沒有一張獨照;即便有,照片上的人也陰郁而古怪。尤其是初中時期,肥頭大耳且滿臉痘痘,簡直不堪入目。

沈小燕以為程浩雖不至于因此嫌棄她,但至少會調侃她一番,哪知他噙着笑翻完整本相冊,忽然目光靜靜地打量現在的她,從頭到腳,從前到後。沈小燕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他才笑開來,道:“還好最開始遇到的是大學時的你,否則我真不敢保證我不會錯過你。”

沈小燕困惑着,他繼續說道:“我承認,我也喜歡漂亮可愛的姑娘。所以很慶幸,在你十分漂亮十分可愛的時候遇到了你。”

沈小燕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生氣,旋即釋然,沒錯,她自己也喜歡好看的男人。

程浩凝視着她減肥成功後雙腿穿進一條牛仔褲腿的那張照片,笑道:“阿語,我運氣真好。”

因為我是俗人,免不了以貌取人的俗氣;幸運的是,遇到美好的你時,你的貌恰好吸引我駐足。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賣萌的,可是我發現我不會這個技能……orz

眼看着快完結了,嗯哼,大家看到俺的坑品了吧,嗯哼,要不去專欄把俺領走啊,嗯哼

☆、9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沈小燕和程浩兩人帶着傧相團給長輩桌敬酒的時候,休息室裏正在上演一出悲劇。

蒙毅小朋友拉着哈哈小朋友左手,對着牆上自己畫的卡通神父,虔誠地模仿幹爸的口吻,說道:“我願意娶哈哈為妻,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珍惜她,像愛我自己一樣。不論她病弱還是健康、富有還是貧窮,始終忠誠于她,直到我們雙雙離開世界。”

說罷,蒙毅小朋友回味了一番自己的誓詞,深情款款地看向哈哈小朋友,哪知哈哈小朋友擰着一雙細眉瞅他半晌,疑惑不解地拿右手食指戳了戳他太陽穴,拎着一口奶聲奶氣的童音道:“你腦子沒壞掉吧?我怎麽會嫁給你這貨?”然後緩緩抽出自己的左手,大搖大擺地走出休息室。

沈小姐敬到靳有铮的面前,笑得快面部痙攣了。程浩再提醒她一聲:“這是二嬸。”

“二嬸。”沈小燕喊一聲,給靳有铮滿上白酒。

靳有铮笑眯眯地,遞來一個紅包:“侄媳婦乖,買糖吃去。”

衆人哄笑。沈小燕想起青蔥時期的自己,跟輔修法律的學姐去連城影視談判……正憂傷回憶,忽的一股大力直沖雙腿而來,随即聽到幹兒子哇啦大哭着喊:“媽——媽——”

嘩——

賓客競相起立,觀望剛脫下婚紗就有了六歲大兒子的新娘。程浩氣得發笑,一把将蒙毅扛在肩上,對賓客說道:“不好意思,各位吃酒,我回去教訓這臭小子。”也沒顧周圍人的反應,拉着沈小燕就往屋裏走。

進得主卧,程浩将蒙毅丢在床上。蒙毅在床上一個翻滾,挂着淚珠子嬉笑邀功:“幹爸幹媽,我表演還到位吧!”

沈小燕忍不住彎身去捏了捏他的包子臉。

新婚夫婦三分鐘換好休閑裝,走出衣帽間,卧室裏已多出兩個人,一個冷萏,一個鄭缙——雖然兩個都沒出現在婚禮上,其實他們才是今天最重要的賓客。

冷萏迅速打量沈小燕一番,走上前去麻利地挽起她一頭長發,鄭缙适時遞來發簪,讓冷萏固定好沈小燕的發髻。

“行李都在車上了,直接走吧。”冷萏遲疑了下,來拉蒙毅,卻沒喊他,只說,“讓鄭叔叔抱你下去好不好?”

蒙毅看看冷萏,看看鄭缙,還是退後一步,抓住程浩褲腿,仰頭道:“幹爸你抱我。”

婚禮是在海邊聯排別墅裏舉行的,主卧在二樓,不過因為牆體高,望下去也挺驚心。

冷萏和鄭缙踩着軟梯迅速消失在窗外,隐在下面一叢植物間。沈小燕看看下面,搓搓手,吞吞口水,望望程浩。程浩蹙眉:“要不然我先帶阿玦下去再上來帶你?”

還是算了吧,沈小燕套上手套扯扯吊索,跨出窗戶。先是顫抖着一梯一梯下行,很快聽到門上喧嘩嬉鬧,隐約聽見“不可白日宣淫,否則人人得圍而觀之”。真是臉皮厚,沈小燕加快步子,安穩着地,還是被冷萏笑話了。

這樣望上去,程浩一手抓繩梯,一手抱阿玦,看着挺玄乎,不過又想到自己百來斤他都一手抱起來,別提這麽個小孩了。

程浩剛剛将阿玦放在地上,頂上已傳來驚叫聲,那群人竟已破門而入。晃眼一看,全是還沒被敬過酒的虎狼之友。程浩一手提阿玦,一手拉沈小燕,飛快鑽進越野車後座。與此同時,鄭缙和冷萏也已分別上了兩個前座。

經過特殊改造的越野車倏地沖出去,咆哮着駛離後院。後面跟着有快手快腳的人追了過來,但哪比得上鄭缙這車的性能,很快距離就被拉開了。

鄭缙壞笑着打開天窗,程浩會意,站出去,沖着身後氣急敗壞的狼群揮手告別。

沈小燕終于想起被抛棄的傧相團,團着阿玦困擾地說:“怎麽辦怎麽辦?他們會不會為難伴郎伴娘?”

程浩已坐回來,摸摸下巴,笑道:“大哥會看着飛鴻,至于其他人,我給他們的紅包抵得上年終獎了。”

盡管如此,沈小燕想想偷聽到的狼群密議,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上了高速,程浩接到程志電話,得知那群人已經鎖定他們的位置,好幾輛車正從四面八方圍追堵截而來。

沈小燕瞠目,用得着這麽較真兒麽?程浩用眼神撫慰她,這些人無聊太久了,難免小題大做。兩人秋波交流,夾在中間的阿玦望望幹爸望望幹媽,默默地垂下頭嘆氣。

哈哈是真的不愛他啊,拒絕得那麽幹脆利落。真是特別令人惆悵,哪裏去找第二個姓哈名哈伶俐可愛的小女孩來配自己呢?

到了一個路口,鄭缙停下車,放沈小燕和程浩下車。阿玦也跟着跳下車,抓着幹媽衣擺走了幾步,回頭望望副駕駛上目光殷切的親媽,嘆口氣,丢開幹媽,踢踢踏踏走回去。冷萏忙推開車門,阿玦撲在親媽腿上,咕嚕咕嚕說道:“親媽你一定要對我好啊。”說着沒精打采地朝後揮了揮手,扭着蹭着爬上親媽雙腿坐下,乖乖地把頭埋在媽媽頸窩裏。

沈小燕歪着頭看了一陣,直到被程浩拍了頭,才慢慢反應過來,沖冷萏小幅度地揮了下手。冷萏嗤笑,拿食指在自己臉上劃了兩下,羞她。沈小燕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掉眼淚了,忙不疊地扭身抱住程浩。

在公路臨時停車區等着他們兩人的是程志的司機,行李一早放在了這輛車上。

沈小燕難以置信:“大哥不是一直主張辦傳統婚宴的嗎?”

程浩攬着她低笑:“小小地無間道一把。”

司機先生搭話說:“程哥,嫂子,機場那邊已經準備就緒,我們是快一點還是慢一點?”

程浩和沈小燕相視一笑:“那就快一點吧。”

比人生更苦短的是蜜月旅行。

上了程志司機的車,安定感一下子就滿滿當當。因為忙着“逃難”而忽略了自己和彼此情緒的新婚夫婦,此刻平靜下來,反而只會面面相觑了。互相看了一會兒,程浩忽然掏出紙巾,沾了點礦泉水,擦拭沈小燕嘴唇。

哦,那上面有一層粉蜜蜜的唇膏。

被随手丢在座椅上的紙巾沾滿紅暈,仿佛初戀情人的臉蛋。兩人沒顧得上矜持,吻作一團。忽然都覺得,他(她)真好看,還越看越好看。

兩人吻閉,程浩意猶未盡地撫着老婆臉蛋,頭也沒擡,對司機先生說道:“彙報的時候就說我們感情很好。”

沈小燕瞪他,他只笑。

一時間,一貫聰明伶俐的兩個人都變得笨嘴笨舌。

沈小燕絞盡腦汁,想起《圍城》:“錢鐘書說,長途又颠簸的旅行最容易試驗出一個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勞頓,最麻煩,叫人本相畢現的時候。經過長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厭的人,才可以結交做朋友。結婚以後的蜜月旅行次序颠倒了,應該先一起旅行一個月,舟車勞頓風塵仆仆後仍舊相看兩不厭,沒有彼此看透,沒有吵嘴翻臉,還想維持原本的婚姻,這樣的婚姻才不會破裂。”

程浩被她噎住,半晌才問道:“如果我們旅行中間吵架了,回來你就打算起訴離婚?”

沈小燕瞪他。他憐憫地瞅着她,揉揉她蓬松松的發髻,嘆道:“這種歪理有什麽好聽的,別犯傻了。”

沈小燕沉默一會兒,傻乎乎地反問:“哪裏歪理了?”

如是沒有實質意義的話題一直持續到抵達機場。

令沈小燕沒想到的是,在機場的專用通道入口被劉青堵住。

劉青來過婚禮現場,留下禮金和花籃便離開了。這會兒人卻靠在離城機場的栅欄上,一手握奶茶,一手遮眉,望着金燦燦碧藍藍的天空。沈小燕試探着擡頭望了眼,差點瞎眼。

程浩放下行李,對她說:“去吧,等你們說完再走。”

沈小燕一步三回頭地走攏去,醞釀的好幾個稱呼都不合适,最後擠出一聲奇怪的“嗨”。

劉青較讀書時穩重內斂了許多。若說以前是鋒芒畢露的求索者,現在更像是運籌帷幄的獵殺者。

沈小燕想了想,道:“謝謝,花籃很別致。”

劉青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說:“沈小燕,你讨厭我嗎?”

沈小燕認真體會了一遍對劉青的情緒,笑着搖了搖頭。

劉青嘆氣:“可是我現在真的特別讨厭你。你一句話毀了我三年的努力。”

沈小燕有點不明白,換話題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等你。”劉青換只腳撐地,“看到過程志的新訂單,當時留心了下,卻是叮囑直接停在離城機場,而不是莘城。時間又很趕很巧,我猜就是為了給你們跑路度蜜月的。”

沈小燕忍不住問:“如果你猜錯了呢?”

“正好我也不是很想見你。”

沈小燕窘了一下。

“我本來聖誕節會和Edward結婚,現在婚期推遲到明年五月了。”

沈小燕不解。

“因為你對他爸爸說的一句話,現在要簽婚前協議了。”

沈小燕仍舊不解:“關于你,我只對文森特先生說過一句話,而且在我看來是很客觀真實的評價,也絕說不上負面。”

劉青靜靜地看她片刻,笑了:“沒錯,客觀又真實,而且不負面。沈小燕,你總是不經意間就毀掉我很多努力,還一派無辜,所以我很讨厭你。”

“我……有嗎?”沈小燕回想了一下,也笑,“我記得大一問高數老師為什麽不給我93分,他說因為我有一次宿醉睡懶覺不去上他的課,他喜歡懲罰不守本分的學生。那次應該是我頭一天晚上和你們一起吃火鍋壞了肚子,爬不起來,讓你幫忙請假來着。我拿不出病假條,曼寧她們也支支吾吾不肯幫我作證,我期中期末考都是滿分,結果最終成績只有87。你看,明明是你總是蓄意對我使壞,我原本很想和你們做親密無間的朋友,因為你們在我被诋毀的時候挺身而出過。”

“嗯,我确實是蓄意的,反正那時候就讨厭你光明正義白蓮花的形象。我暗戀徐明三年了,艱難學完高中化學和生物,跟他一路同班,直到大學同院。可是告白的時候,他笑說連試一試都不行的,因為他喜歡你,你‘像一顆自己給自己蒙好面的太陽’。——說起來,你知道徐明是誰嗎?”

沈小燕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知道是知道的,商學院‘名動華爾街’活動的主席。這事我卻從來不知道,他也沒跟我暗示過。”

“你看,就是這樣,還有好多其他的事。比如說那時候我很不平,為什麽一個高考英語只考了120分的人每一次英語考試都比我考得好,連口語都比我地道。事情真小,不過對于沒什麽亮點的人來說,抹去唯一的亮點足夠令她瘋狂一陣子了。我就是這樣小心眼。”

沈小燕不禁幽幽嘆氣:“這些事還真沒辦法。”

劉青好像在抱怨,又好像是自嘲:“我這人夠矛盾啊,明知道不怪你,還是很想整整你。整了你就溜號,挺好。不過到了最後,為什麽還是不努力的你成功了,而努力的我失敗了呢?”

說罷,她揚手将奶茶丢進垃圾桶裏,無視沈小燕,昂首闊步走了。

沈小燕一愣一愣的,摸不着頭腦。直到上了飛機,聽完程浩和老文森特先生的故事,才明白過來劉青這是受了什麽刺激。劉青和愛德華是在醫院認識的,當時劉青是溫柔純真熱心善良的東方女孩,每個周末都去做義工,陪殘疾小朋友玩傻乎乎的小游戲。愛德華認為她擁有金子般的心,珍而重之地追求她,愛護她,直到老文森特從沈小燕口中得到那個評價,然後默默地去了解了一番劉青。

聽完故事後,沈小燕扶額:“程浩,我開始擔心我們的婚姻不會長久了,總有人詛咒紮小人兒真的會夭折的吧?”

程浩哼笑:“我要怕紮小人兒,還專門把老文森特請來中國聽你說一句話嗎?”

沈小燕不禁再打了個哆嗦,她到底嫁了個怎樣深謀遠慮的腹黑笑面虎?

作者有話要說: 總感覺有點粗糙,不過從昨天早上六點到現在都還沒休息過的作者表示已經沒有力氣修改了……

☆、10

10

抵達波爾多的機場,當地已經進入深眠,飛機上的人卻剛從睡眠中醒來,北京時間清晨六點,正是起床時間。

沈小燕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被子裏,嘟囔:“不要起,再睡會兒。”

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程浩在做什麽,好像很快,又好像是很久之後,聽到他無奈地嘆氣:“那你再睡。”

隐約聽到女人的聲音,沈小燕再往被子裏鑽得深一些,那聲音反而更清晰了,最後只得掀了被子坐起來,然後艙裏頓時安靜下來。沈小燕耷拉着腦袋坐着,忽聽得那女聲近在眼前:“程太太,要不要現在洗漱?”

好似舊社會,毛骨悚然。沈小燕驚得跳起來,看清聲音主人,是這次其中一位周姓飛行員的妻子,正端了水盆站在面前。一時手足無措,忙回頭去找程浩,他已穿戴整齊,好整以暇地靠在梳妝臺上看着她。沈小燕又慌又急又羞,手忙腳亂地接過水,請周嫂子不必麻煩。

沈小燕氣哼哼地洗漱完畢,拿起保濕水,東西便被程浩奪去。他慢悠悠地擰開蓋子,取化妝棉,得意洋洋地笑,沈小燕別過臉不理他,他渾不在意,細致地為她拍好水,再一點點抹開乳霜,末了,拿起她的唇膏。沈小燕正要去搶,他卻一揚手,放在自己唇上。眼睜睜看着他塗了兩層,旋回去,放好。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他那手順勢來按住她肩膀,她還沒躲過,他另一手又捏住了她下巴,然後俊臉在眼前不斷放大……

程浩取紙巾,笑着擦去暈出她唇線的唇膏,道:“看來再練習一兩次就沒有問題了。”

沈小燕想起他先前那樣整她,還是生氣,撅着嘴開始搗騰頭發,又被他搶去梳子:“別鬧,我們還在飛機上,總不能讓兩對夫妻等着你睡飽再來收拾。接機的布朗先生已經到了,就一個小時,到家再睡。”

沈小燕自知理虧,但就是不爽。程浩不聲不響梳好她的長卷發,忽然抱着她脖子一陣撒嬌:“老婆~”沈小燕滿身雞皮疙瘩,兔子般跳開去,瞪着他,始作俑者卻哈哈大笑。

因為飛行時間超長,配了兩名飛行員,都是為程志服務多年的,有一位甚至救過童之靈一命,于是程浩趁着這次蜜月旅行,也替他們安排了歐洲游。三輛大奔候在飛機下,沈小燕挽着程浩手臂,随他與兩對夫婦告別。待兩輛車離開後,兩人才上了布朗先生的車。

布朗先生四十出頭,看上去有些硬漢的味道,卻自我介紹說是程先生的管家。程浩笑着跟她解釋,布朗是釀酒品酒專家,替他管着葡萄園,應該是職業經理人,而不是管家,事實上,歐洲沒有這麽豪放的管家。沈小燕還沒笑,布朗已先大笑。原來他正在學中文,雖還不到家,這句話還是聽懂了。程浩調侃道:“這樣倒是有了點管家的氣質。”

布朗先生好像早就知道沈小燕,也很拿她當回事,一路上給程浩彙報葡萄園今年收成和釀酒情況,時不時問沈小燕的意見。最後總結道,今年因為氣候異常,整個波爾多的葡萄品質都不夠好,釀不出頂級紅酒獻給女主人了,實在遺憾。

沈小燕多少有些不适應,程浩握着她手,問道:“勃墾第今年如何?”

“很好,棒極了!黑品諾表現非常好,夫人就是不喝酒也一定要嘗嘗黑品諾的新酒。”布朗先生樂得把車速都提了一檔。

程浩抿唇笑道:“我正把她培養成酒鬼。”

大奔并沒經過波爾多市區,一路過去都是黑魆魆的平原田野,頭燈只照出路面。沈小燕早清醒了,沒有半點睡意,望着車外的夜色,滿心失落,又不好當着布朗先生的面跟程浩講。程浩仿佛讀到她的心思,安慰道:“我們有一個月多時間,不着急。”

程浩的葡萄園很大,車開了半小時才到中心的古堡。布朗先生提前通知了妻子,老遠先看到一星燈光,待車駛近,整棟古堡所有外壁燈突然齊齊亮起,交相輝映,照出古堡粗犷大氣又精致優雅的形象。

沈小燕微張了嘴,看着程浩。程浩了然微笑,很煞風景地解釋道:“金融危機,原莊主破産了,我買下來,替他清償債務。現在,從法律上來講,它是我們的共同財産了,正在歡迎你的到來。”

程浩最後一句話提醒了沈小燕,不可與他發脾氣,他可是讓她變身土豪的人。新婚姻法保護婚前財産不受分配,程浩卻專門立了協議與她共有,如果她想離婚,也可以帶走……這個意義上講,沈小燕是沒有辦法提離婚了,道德上過不去啊。

布朗太太已經不漂亮了,但十分親切,熱情地要為沈小燕領路參觀。布朗先生忍不住提醒她程太太剛結束十七小時的飛行,需要休息。布朗太太只好放棄立刻展示她作為家庭主婦的本領,領沈小燕兩人進了主卧。

布朗太太關上門後,程浩幫沈小燕除掉風衣,問道:“心不在焉,還好沒失禮,在想什麽?”

沈小燕其實還在琢磨那份婚前協議,當然沒蠢到拿出來跟程浩讨論,只笑道:“剛進森威那年,有位女同事結婚了,可是因為丈夫收入低,整天打游戲,不關心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婆家又算得上窮兇極惡,人卻越來越不開心,半年後懷孕,耽誤幾個月,再回來後,公司已經天翻地覆。她待了兩個多月,自己離職走人了。聽說後來離婚了,單身帶着孩子,至今沒有再婚。其他女同事都引以為戒,挑選丈夫的時候特別謹慎,絕對不看學歷收入比自己低的男人,寧肯單着也不。我也覺得應該這樣。”

程浩已經剝掉她的薄線衣,手指流連在她胸前的肌膚上,聲音飄忽地問:“你們總結了什麽道理?”

“如果結婚會拉低生活水準,不如一直單身。”

他手指頓了頓,滑入厚實的胸衣:“哦?跟我結婚,拉低你的生活水準了?”

“胡扯!我在想跟我結婚有沒有拉低你的生活水準!”

程浩忽然用力,沈小燕哼唧一聲,臉紅紅地望着他。程浩覺得她害羞又不怕羞的樣子真是迷人,不自覺地低啞着聲音道:“程太太,程先生明确地告訴你,跟你結婚,他的生活水準和身心健康得到全面提升,但如果現在你不肯跟他洞房,他會身心俱損。”

沈小燕抓着他手腕,阻止他:“洞房花燭夜已經在飛機上過了。”

程浩滿臉困擾:“程先生怕造成飛機颠簸失事所以都沒碰你。”

沈小燕全身都要燒起來了,轉身要跑,被他攔腰抱起扛在肩上,說話愈發露骨:“更擔心你那可媲美超聲波的聲音幹擾飛機信號。”沈小燕剛想大叫,悶悶地咬住嘴唇,撓他。

沈小燕醒來眼前不是程浩的臉,而是睡衣,他靠坐在床頭,正五指齊飛點平板。有些不滿,揚起腦袋湊過去,嘟囔:“你不睡覺是在幹嘛?”

“給大哥發郵件。”程浩答道,并沒有避開她的目光,過了片刻,補充道,“我和大哥每天都會郵件聯系,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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