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可有真心相待的人?”……

玉無階沒有接話, 姬珧說完之後, 屋裏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小芍扭頭想要看一看他,忽然撫着心口咳嗽起來,一聲挨着一聲, 接連不斷, 像是要将肺管子戳破。

咳完之後她臉色更白了,手帕抵着嘴, 艱難地張開嘴,啞着嗓子道:“不牢公主殿下費心了, 民婦身子骨弱, 經不起折騰,若您要阿兄回金寧,不用捎帶上民婦,民婦自己回玉家就行。”

她說話時低垂着頭, 不敢看過來,姬珧瞧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 卻是一個字一個釘,一點都不軟呢。

她對小芍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年前, 小芍是個孤女, 傳言她命中帶煞, 克死父母親人, 是小師叔将她帶回積室山。但她并非聰慧之人, 孟山長也動過教授她一些學問的心思,可小芍腦筋笨,大字不識, 不是這塊料。

小芍是積室山上的異類, 平日裏多少會受到些冷眼和流言蜚語的侵擾,但小師叔對她呵護有加,倒是沒有人會欺負她。

後來玉家少主玉自期來積室山探望小師叔,住了一個月不到,這一個月裏不知發生了什麽,臨走時一定要帶着小芍走,小師叔一問,原來是二人私下裏訂了終身,為此,小師叔還和玉自期大吵一架。

後來玉自期在邊關戰死,小芍成了寡婦,她從沒被玉家承認過,留在玉家只會自取滅亡,小師叔就把她帶了出來,搬到偏僻的魏縣生活,姬珧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查到二人的住處。

原本跟在小師叔身邊倍受照顧,一轉眼就跟別人走,姬珧對這樣的人自然是看不上。

奈何小師叔喜歡。

姬珧挑了下眉,有些哭笑不得,說的話卻十分冷:“本宮不是來征求你的同意的,但你若真想死得快些,本宮也可以送你一程,然後把小師叔綁到金寧去,你其實沒自己想的那麽重要。”

小芍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臉色更加難看。

玉無階忽然站起身,走到姬珧身前,正好将小芍擋住,似是個庇護的姿勢,他眉眼長得張揚,此時卻有些低沉,猶豫過後,他問道:“你真的把魏師侄請來了?”

“你若是現在就跟我走,算日子,到金寧時正好能看到他。”姬珧笑着說。

看他陷入沉默,像是被說動了,小芍眼中有幾分焦慮,情急之下小聲喚了一句:“阿兄……”

玉無階沒回頭,只是眼睛向側後方瞥了一下,收回視線,他看着身前的人,嘴唇開阖,溫聲道:“你讓我考慮一下。”

姬珧當然沒想現在就逼着他答應,小師叔的性格她很了解,他是個率性而為的人,自己決定的事別人說再多都沒用,心裏這麽想,嘴上卻道:“我沒有太多時間,小師叔可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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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睨了一眼後面臉色蒼白的小芍,轉身走了出去。

庭院裏都是綠竹,一片蒼翠,清風拂過時竹葉沙沙作響,姬珧閉着眼吸了口氣,竟然覺得心情開闊不少。

她當日在青玉齋住了下來,玉無階知道她白天在亭子裏時沒盡興,差人送了幾壇不知愁過來。

姬珧看到美酒時眼睛都亮了幾分,讓宣承弈伺候她倒酒,姬珧不喜歡溫酒,喜涼,送來的不知愁都像在寒潭裏浸過似的,正合她口味。

姬珧喝了幾杯,面色微醺,琉璃眸染上幾層氤氲水色,一拿杯發現是空的,她扭頭一瞥,看到宣承弈定定地跪坐着,有些心不在焉。

姬珧敲了敲矮幾:“倒酒。”

宣承弈猛一回神,發現公主正托着下巴看他,眼角眉梢盡是笑意,比從前少了幾分冰冷,媚眼如絲,看得他心神微亂。

急忙垂下頭,他聽話地給她滿上酒,不發一言。

姬珧看他拘謹小心的模樣,噗嗤一下笑出來,笑過之後,她慢聲道:“我原來就好奇你是什麽樣的人……實話說,你若從一開始就這麽聽話,我反而會覺得有些失望。”

宣承弈心裏停跳了一下,下意識擡眼看她,雖然沒聽懂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只是聽到“失望”二字,莫名有些心慌。

姬珧端起酒杯,朝他遞了一下:“這是孟山長獨門秘法釀制出來的不知愁,上天有入地無,除了山長之外也只有我小師叔會釀,你想嘗嘗嗎?”

宣承弈盯着那酒杯看了一眼,想要搖頭,可酒香偏就這時蹿進他心肺裏,也不知是酒誘人,還是那人說的話更誘人。

一瞬的糾結過後,他果斷拒絕:“不必了——唔!”

然而拒絕的話還未完全說出口,溫熱的柔軟猝不及防堵住了他的唇。

宣承弈睜大雙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人,霧蒙蒙的雙眸裏是促狹的笑意,溫與涼半摻的烈酒順着喉嚨向下,從胸腔裏竄出一股清冽的酒香,直沖腦頂。

剩餘的酒水溢出唇角,順着下巴滴落,交換着酒慢慢變成了交換呼吸,那抹清涼消失之後,變成了溫軟抵着舌尖,讓他有口不能言。

也沒過多長的時間,但宣承弈的大腦有一刻是完全空白的,他只知道酒香醉人,如火舌纏繞流連的柔軟更醉人,要離開時,他竟然下意識地舔了一下,然後瞬間回歸理智,他驚慌下将人推開,空氣一剎那侵入胸腔,他被嗆得不停咳嗽,漲紅的臉像含苞欲放的海棠,眼梢都是春意。

姬珧被推開也沒有生氣,反而在他逃避的眼神中找到了更多的樂趣,笑着問:“你忍什麽?”

你忍什麽。

這四個字在宣承弈腦中轟然炸開。

他擡起頭,被嗆紅的雙眸中有淚,他撐着身子站起來,伸手蹭了一下嘴,酒水被抹去,口中的香冽和誘人的芬芳卻抹不去,不知愁的味道很好,他嘗到了,只是沒想到是用這種方式。

宣承弈看着姬珧,發現自己好像怎麽都逃不開她的手掌心,就這樣被她圈禁在她身側的一寸三分地裏,像是個毫無尊嚴可言的玩物。

“為什麽?”他垂下手,渾身驟然一松,滿目都是無奈,猶如走投無路的困獸,“我究竟哪裏惹你了?”

姬珧不緊不慢,仰頭凝視他,笑容散漫:“我大概是想你多鬧騰鬧騰,你在我身邊鬧騰,我開心。”

她眼眸有些迷離,醉意彌散,身子有些歪,語氣卻是難得的真誠。

宣承弈對這種真誠避之不及,他覺得她就像個為所欲為的瘋子,說着他聽不懂的話,做着他看不懂的事,像溫水煮蛙一樣折磨他。

“公主心裏可有真心相待的人?你對所有人都如此嗎?”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啞,兩問耗光了自己所有的勇氣。

姬珧的眉頭皺了皺,因為被掃了興致,臉上有幾分不滿,她自顧自倒酒灌下,沒由來地被他提醒了不好的回憶,真心二字,單拿出來說就是個笑話,冷靜的人都是權衡利弊之後再做決定,權衡利弊本就冷冰冰的,哪裏談得上真心?

醉意盡退,姬珧坐正了身子,興致全無,酒杯擱在嘴邊,她輕吐出一字。

“滾。”

宣承弈等着她回答,只等到一個冰冷的“滾”字,一瞬間澆下一桶涼水,連呼吸都凍住。

好像在那之前的瞬間,他還期待着從她嘴裏能聽到一二句真心話,現在人生氣了,只想讓他滾,哪怕他們剛剛做過非常親密的事。

也是,他又有什麽資格窺探公主心中最隐秘的地方呢?

宣承弈轉身,毫不猶豫地轉身出去。

踏入黑夜中,經風一吹,他才覺得更清醒些,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問了那種話,驚覺他不自量力,自嘲地笑了笑,手卻下意識摸了摸唇瓣,上面還有些火辣辣的,與之相貼的指腹,沒有之前的觸感柔軟……

想什麽呢?

宣承弈手掌覆面,有些煩躁地劃到腦頂,正覺懊惱時,背後忽然傳來聲音。

“你是白天跟在公主身邊的人?”

他心中驟然警覺,握劍轉身,就看到玉無階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長身玉立,寬袍飄逸,成熟穩重和潇灑自如都出現在他一個人身上。

宣承弈對他沒有好感。

玉無階卻渾不在意地走近,在他身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笑道:“你不用緊張,珧兒身邊的人,我都會以禮相待。”

宣承弈仍然有戒備:“你想做什麽?”

“是有事要問問你,”玉無階看着他的眼睛,停頓半晌,眼底的散漫漸漸變成認真,“你知道公主和驸馬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宣承弈不自覺地皺緊眉頭:“這種事你應該親自去問她。”

“我問你,不代表我不會去問她。”

宣承弈被他說的話堵了一下,原本就不順心,此時心情更是跌到谷底,他偏過頭,沒好氣道:“我才到她身邊不久,對她知之甚少。”

說完的瞬間,他忽然想起自己做的夢,虞弄舟一身龍袍,高高在上,而公主……

他鬼使神差地轉過頭,黑眸深沉,若有所思地添了一句:“驸馬可能對公主有二心。”

玉無階微張了眼,卻看到對面的人後悔地擺了擺手,很是煩躁:“我猜的,沒有真憑實據,當我沒說過,我走了。”

說完饒過他便離開,玉無階随着轉過身,看着他的背影,眉眼幽深,不知在想着什麽。

第二天一早,玉無階派人來告知姬珧,同意跟她回金寧城,只是她要兌現諾言,讓魏濟醫治小芍,姬珧全盤答應,反正她要的只是小師叔跟她走。

回程的隊伍多了兩人,因為小芍身子虛弱,不能着急趕路,加上騷擾的刺客不斷,兩日的路程拖了一半還久,五天後才回到金寧。

到了城內,姬珧先讓人帶着玉無階回公主府,自己去了一趟皇宮,姬恕這兩日倒是消停,沒有趁她不在惹什麽事,魏總管也誇姬恕用功。

姬珧特意留了太傅盛佑林說話,主要詢問他姬恕近來的表現,兩人在宮中水心榭上漫步,盛佑林知天命的年紀,走路有些慢,姬珧體諒他,也縮小了步子。

盛佑林知無不言,說完之後卻是撫着胡須,多有遲疑之色,姬珧料到他還有話說,便靜靜等着,果然幾步之後,聽到他道:“眼下公主殿下掌權,雖是不得已而為之,卻也是先皇留下的遺诏,臣等本該遵從,唯公主殿下馬首是瞻。監國的位子責任重大,殿下被推到前面來,有再多的身不由己,還是應該做好樣子,為陛下鋪路,若是外面流言蜚語太多,污了皇家聲譽,再被有心人利用,也許會引發不可挽回之事。”

姬珧聽完,眯着眼看着別處,也不知在想什麽,盛佑林弓着身子作了一揖,誠懇道:“微臣言語上如有冒犯殿下,還請殿下多有得罪,微臣也是為了陛下好。”

姬珧回過神來,急忙托住他的衣袖,溫和道:“太傅大人說得哪裏話,你一心為恕兒着想,本宮知道,你今日說的話,本宮也記住了。”

盛佑林露出笑臉:“殿下不怪微臣多嘴就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姬珧讓盛佑林退下。

出宮後她有些心不在焉,正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車身猛烈一晃,她睜眼,看了看宣承弈,宣承弈頓了一下,撩開車簾探出頭,看到前面圍着一群人,有人拔高着聲音說着什麽,正好擋住去路。

“薛辭年,薛公子,薛六郎,你看看自己還有當初的風光嗎?怎麽,以為入了公主府我就不敢招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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