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全都給她
第86章 全都給她。 (2)
望着這些東西,眼下将士們的保暖才是重中之重,別的都是次要,你親自去,我放心。”
“好。”玉無階自然沒有什麽怨言,幹脆地應了下來。
姬珧又看了看虞弄舟,垂下眼簾,聲音驟然變冷許多:“還有一個事,想必你們之前已經早有耳聞,汾陽那邊兵嘩,晉西總兵霍北圻造反,汾陽已經不在本宮控制之下了,巡閱使劉振奇被霍北圻派兵追殺,差點都要追到江東了,幸好被裴冽救了下來。”
“竟然是真的?”林不語皺緊眉頭,面色難看,他原來還跟霍山有點交情,也不知現在的心情是憤怒更多還是唏噓更多,見姬珧點頭,他有些落寞地端起一口熱茶喝下肚。
旁邊站着的聞人瑛忽然道:“霍北圻是霍山的兒子,霍家這麽些年來沒少受朝廷恩惠,卑職見過霍北圻幾次,他那個人,雖有治兵之才,為人卻非常謹慎,若沒有十足把握,是不會舉旗造反的,光憑霍家在晉西的勢力,他也沒那個能力自立山頭,怕是背後有靠山。”
聞人瑛一介婦人,本來是沒她說話的份的,可是她卻是實打實的将軍副将,甚至比在座的有些人軍功還要高,加上這些人都并肩作戰打下不少戰役了,自然沒有人會因為她是女子就低看一眼。
高嵩炀是繁州人,繁州距離汾陽很近,兩城還經常一起練兵,他對霍家父子也有接觸,聞言附和着點點頭,道:“林夫人說得沒錯,霍山雖然城府不深,他兒子卻是個滿腹算計的人,既然都已經不顧臉面了,定然是背後有什麽支撐。”
聞人瑛睇他一眼:“在這裏,叫我聞人副将就行了,沒什麽林夫人。”
高嵩炀心裏一突,朝她那邊看了一眼,這一眼是看林不語的,果然就見林不語臉色又黑下幾分,他也沒搭腔,心想自己要真是如聞人瑛所說這麽叫她了,那就是打林不語的臉,這裏除了公主殿下,就是林不語的軍職最高,他瘋了去摻和人家兩口子吵架?
對二人笑笑,高嵩炀不再說話.
姬珧看聞人瑛是真的生氣了,林不語也是越哄越來氣,二人站得最近,卻是誰都不搭理誰,心裏那根刺,哪是那麽容易就拔除的呢,說是相安無事地都釋懷了,一旦重新亮出傷口,就是原形畢露。
她瞥了一眼薛瀾嬌,她只是恭謹地垂下眼睛站在一側,好像什麽都沒聽到。
姬珧收回視線,伸手轉着茶碗的邊緣,慢慢悠悠地問道:“驸馬覺得呢,霍北圻背後是什麽人?”
公主不提虞弄舟之前,衆人都只當沒有這個人,畢竟虞弄舟的身份太過于尴尬,盡管沒人敢往明白了說,可誰都知道驸馬現在早已失寵,不必說背後握有玉氏又與公主有同門情誼的玉無階,也不必說金寧宣氏的三公子,單是那個從小倌館裏出來的薛公子都比驸馬分量重。
這種人,靠得近了怕招殿下嫌棄,靠得遠了又怕他再複寵。
連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竟然把人家堂堂一個驸馬放到了後宮女人等同的處境裏去看待。
虞弄舟聽到姬珧的聲音,微微偏了偏頭,他眼睛上蒙着白布,高挺的鼻梁處隆起一些,慢了半拍,道:“能讓霍北圻這樣放心的人,除了臨濱王,就是淮南王,他們其中之一,不外如是。”
“當年先帝将二王趕回封地,也是擔心會威脅陛下的帝位,要說他們沒有一點野心,誰也不會信,可現在二王一點動靜都沒有,實在不合常理,就算他們沒有反心,現在大禹正處于危急存亡之際,也該伸出援手才對,可他們也不曾出手,大概就是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吧。”高嵩炀搖頭嘆息。
“汾陽那邊暫時還不用擔心,有裴将軍在,當務之急是靳州那批軍資,”姬珧打斷高嵩炀的話,轉頭看向玉無階,“事不宜遲,你今日就啓程,我想要馬上看到這批貨物,越快越好!”
今日召集衆人過來,多半就是為了這事,聽見姬珧這麽說,玉無階撐着桌案坐起來,對姬珧彎了彎身,而後擡起頭,對她輕聲說了一句:“你放心吧……”
那聲音很小,輕飄飄的,似是只說給她一個人聽,衆人清嗓子的清嗓子,看別處的看別處,都假裝沒聽到,唯有虞弄舟筆挺地端坐在那。
姬珧臉不紅心不跳,沖幾人擡了擡手:“你們先下去吧。”
幾人都起身告退,聞人瑛是動作最快的那個,她率先轉身出去,連看都沒看林不語一眼,林不語看着夫人的背影,面色一苦,無聲地啧嘆一下,也跟着追了出去。
人都走沒了,只剩虞弄舟還坐在那裏,姬珧揮了揮手,立侍兩旁的人也都退了出去,剎那之間,帳中頓時只剩下兩個人,姬珧舀着滾燙的茶水倒到茶碗裏,小心地搖了搖:“這一夜,驸馬想清楚什麽沒?”
沉默半晌,虞弄舟開口:“你想讓我對付舅舅?”
“你還當他是你舅舅?”姬珧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笑出了聲,她掩着唇平複下來,托腮看着他,“他沒有兒子,身邊唯有你一個親緣血脈,若你投奔他,說不定這嫁衣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你要是不選本宮,本宮也什麽怨言。”
虞弄舟搖了搖頭:“你不用試探我,我與他之間只能活一個。”
姬珧眉眼的笑意更深了,她放肆大膽地望着他,這時候才體會到他當時的感覺。
他是不是也能把她臉上的恐懼怨恨都看在眼底?能看透她維護尊嚴與臉面的一切僞裝?
那種不安其實藏也藏不住,因為未知本就會讓人恐慌。
“本宮與你好歹夫妻一場,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容易的就是心軟,但也最讨厭別人欺瞞我,你做了那麽多錯事,我卻不忍殺你,說到底,就是對你還心存幻想,但你若還想要回到從前,怕是不能了,我姬珧也不是那麽葷素不忌的人。不過……你要是還想繼續做這個驸馬,我倒是也能用你,就看你能不能讓我全然信任。”
姬珧繞過桌案,行到他身前,虞弄舟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也跟着跳得越來越快。
姬珧彎下腰,手指擡起他的下巴:“我是放不過你的,但也不會白白養着你,你得給我辦事啊,讓我看看你到底對我有幾分忠心。”
虞弄舟抓住她指尖,握在手心裏,她指尖是熱的,他的掌心卻冰涼一片。
“只要我殺了江則燮,你就會信我?”他輕聲問出了口,氣息落在她溫熱的指尖上。
姬珧剛張開唇,便聽到帳外發出“嘭”的一聲,她直起身,蹙眉看了看門口:“怎麽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宣蘅驚惶的聲音。
“三哥!三哥!”
姬珧一聽,黛眉挑了下,低頭看了看虞弄舟,他顯然有些不快,姬珧不管他,擡腳走了出去,剛撩開帳簾,就看到宣承弈披着一件單薄的袍子栽倒在地,小十八蹲在旁邊看,宣蘅則是想要拉他起來。
她狐疑地走過去,看到宣承弈緊緊閉着眼,眉頭也皺成一團,似是很痛苦,便擡腳踢了踢他膝頭:“醒着呢嗎?”
宣承弈微微睜開眼。
姬珧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視線挪到小十八身上:“怎麽回事?”
小十八撓了撓後腦:“我也不知道,正在這值守呢,就聽到嘭的一聲,宣大哥從天上掉了下來。”
他說着,還指了指天。
姬珧一下就明白了,她擺了擺手,不想看地上的人:“去,把人擡回去。”
小十八力氣很是大,直接把宣承弈扛了起來,只是這一拉抻,他後背上的傷準保得裂開,姬珧想說住手,小十八已經扛着宣承弈回去了,宣蘅看着二人離開的方向,同樣微張着嘴,面色有些不忍。
姬珧本覺得沒什麽,見她那樣心疼,反倒有些過意不去,她看了看前面,扭頭吩咐帳外的士兵:“去把驸馬送回去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小十八離開的方向走去,腳步未作停歇。
宣蘅見公主還是去看三哥了,心頭微微松了口氣,又莫名覺得堵得慌,不想再因為那些虛無缥缈的思緒影響心情,她轉身欲走,卻沒想到後面的軍帳旁躲着一個人,把她吓了一跳。
驚魂未定,那人急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制止她下意識的尖叫,宣蘅壓下驚慌,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薛瀾嬌。
薛瀾嬌走出來,左右看了看,然後握住宣蘅的手:“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在這裏躲一下人。”
她越說聲音越小,宣蘅倒是聽清楚了:“躲人?躲誰呀?”
薛瀾嬌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的模樣甚是糾結,宣蘅一見,收起好奇的神色,溫馴有禮地笑了笑:“薛姐姐不說也沒關系,不過還是不要在軍營裏做出什麽鬼鬼祟祟的舉動,碰見我還好,碰見将軍他們,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薛瀾嬌垂下眼,有些無奈:“我躲的就是林将軍。”
宣蘅一怔,眼睛閃了閃,有關薛瀾嬌的事,她是有聽說過,但是并不清楚,薛瀾嬌似有話說,她沖她眨了眨眼睛,然後拉着她的手,走到兩人居住的營帳裏,坐到小杌子上,把手伸到炭盆旁煨手。
宣蘅不知她用意,便也随着她坐下去,一邊煨着手,腦海中毫無預兆地出現清晨時那人靠在三哥懷裏相擁而眠的畫面,炭火燒得正旺,将臉也烤得紅彤彤的,宣蘅心裏亂成一團,索性直接閉上眼睛,心中默念起經書,正天人交戰之時,忽聽對面傳來的聲音。
“你跟宣公子的感情很深嗎?”
薛瀾嬌小心地看着她,似是試探地問了一句,宣蘅瞪圓了眼睛,壓下心中的震動,佯裝鎮定道:“他是我哥哥,感情當然深了。”
薛瀾嬌垂下眼,拿着火鈎子戳了戳銅盆裏的炭火,直言道:“我說的不是兄妹之情。”
宣蘅心裏一突,薛瀾嬌擡頭道:“你不用着急否認,我看得出來的。”
宣蘅的手在空中僵住,下意識反駁道:“你不要胡說!”
薛瀾嬌露出稍安勿躁的表情,她笑了笑:“妹妹不用着急,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感情這種東西很難控制,你越是想掩藏,越容易暴露,你以為你已經掩飾得很好了,其實漏洞百出,或許……”
宣蘅急忙開口:“或許什麽?”
“或許連殿下也看出來了。”薛瀾嬌擋着嘴,小聲說了一句。
宣蘅本來有些緊張,一聽這句話卻将心放回了肚子裏,她沒說話,低着頭專心烤火,薛瀾嬌怔了怔,眼中閃過一抹不解,随即笑着搖了搖頭:“不過你放心,殿下當是不會跟你一般見識,最多也就是将你放在身邊,讓你知難而退罷了。”
宣蘅複又擡頭:“知難而退,什麽意思?”
薛瀾嬌嗓音溫和,對她解釋道:“你是宣公子的妹妹,她不會把你怎麽樣,待你看多了宣公子是如何侍奉殿下的,看得多了,早晚有一天會死心的,雖然對你來說有些殘忍,可也不失為一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
宣蘅皺了皺眉頭:“你是說,殿下是故意的?”
身上烤暖和了,薛瀾嬌站起身,拿起旁邊置衣架上的鬥篷,披在肩頭,轉頭對她道:“你別多想,或許殿下只是身邊缺人手,你看我不也是跟在她身邊侍候嗎?”
她說完,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繼續暖身,匆匆撩簾走出去了,留下宣蘅一個人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裏,眉頭漸漸擰緊。
…
姬珧掀簾走進去,看到十八正将宣承弈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床榻上,蓋上被子後十八轉身要走,卻見公主站在門口,先是愣了一下,又指了指宣承弈:“用不用……喊玉先生過來?”
玉無階正準備啓程,此時應當快要離開了。
姬珧搖了搖頭:“你先下去吧。”
小十八躬身退下,姬珧這才走近床榻,看床上緊閉雙眸的人,眼神睥睨,盯着看了半晌,才道:“別裝了,知道你醒着呢。”
被子裏的手動了動,不消片刻,宣承弈果真睜開了眼,先是張開一條縫,然後慢慢掀開眼簾,神色如常地看着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姬珧端起手臂,手指在內臂上敲打:“你想偷聽什麽,直接來問本宮不行嗎?”
宣承弈扶着胸口坐起身,這一折騰,後背上的傷口又滲出血跡來,他忍着疼痛,沉聲道:“只是想聽聽你想對虞弄舟說什麽。”
姬珧坐到他旁邊,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宣承弈神色一怔,手慢慢放下去,她解開他衣帶,将他身上的衣服褪去,然後小心翼翼地給他拆解繃帶。
“不用你……”宣承弈遲疑着開口。
“身上有傷還折騰,我看你是傷得還不重。”姬珧責罵他,宣承弈立着耳朵聽着。
“趴到軍帳上偷聽,虧你也做得出來,以為金寧衛都是吃幹飯的嗎?”
宣承弈挑了下眉:“可十八……”
“知道他為啥叫十八嗎?”姬珧擡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宣承弈赤·裸着上身,緊實的胸膛挺括有力,膚色同臉一樣白,繃帶已經全解開,後背的狼紋上一道斜斜的刀疤有種暴力破壞的美感,姬珧環過他腰身,将繃帶遞到右手上,然後放到一旁,宣承弈懷中一涼,不舍的同時,開口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是最笨的,所以只能排第末。”
宣承弈抿了抿唇,擡頭要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轉過去。”
姬珧從懷中摸出一瓶金瘡藥,讓他背過身,宣承弈聽話地轉過去,很快背上就落下一片涼意,将火辣辣的疼痛掩蓋,絲絲涼涼的感覺流便全身,舒适又惬意,他攥緊手心,忽然開口。
“為什麽管我叫十九?”
姬珧給他上着藥,聞言動作一頓,眉頭皺了皺:“你真想知道?”
宣承弈點了點頭:“想。”
姬珧漫不經心地開口,一邊給他上藥一邊道:“因為你比小十八還蠢,武功又差,金寧衛只有十八個人可配得上這稱號,除了這十八個人,其他人全都是十九。”
宣承弈豁然轉過身,一把抓住她手腕:“你說什麽?”
姬珧兩眼無辜,茫然地望着他,重複道:“排不上號的金寧衛,全都是十九。”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不來,看着對面藏着促狹笑意的眼,宣承弈臉上更為滾熱,偏偏滿腹的火不知該往哪裏撒。
她說,他是她的十九,唯一的十九。
結果,他在她心中,只是個又蠢又沒用的人。
“你對我,到底可以縱容到什麽地步?”他握着她的手腕,漸漸擡高,姬珧拿不住手裏的金瘡藥,掌心一松,金瘡藥掉到了被褥上。
她看着他眼中湧動的怒火,喉嚨有些幹澀,心中猶豫着要不要喊金寧衛進來,宣承弈已經又湊近了些許,兩人四目相對,互相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周遭的氣溫也在瞬間升高。
宣承弈望着她的眼,輕張唇瓣:“可以對你無禮嗎?”
姬珧感覺心口處有擂鼓的震動聲,卻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視線也未挪開半分:“有多無禮?”
宣承弈忽然下移視線,将目光凝在她微動的雙唇上,然後壓了下去,一手扣住她後腰,姬珧被一股很重的力道扣進他懷裏,忍不住驚呼出聲,那聲下意識的驚呼卻被他吞進了喉嚨裏,徹底咽了下去。
姬珧睜着眼,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她難得纡尊降貴伺候他上藥,還沒問明白他究竟為什麽要扒軍帳頂了,下一刻就淪陷在他深情的擁吻裏。
也不是第一次親吻了,他好像越來越熟練,找準了她最舒服的姿勢和力道,将溫柔和兇狠融進最原始的吮吸和吞咽動作裏,姬珧揚起的脖子有些發酸,想要低下頭,他卻不讓,将她的手擡得更高。
直到他的手伸進鐵甲裏,透着薄薄的裏衣觸碰她的肌膚,她才驟然回過神來,迷離的雙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宣承弈抵着她的額頭,沉重的呼吸散在臉上,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勢不可擋,他松開她那只手,捧起她的臉,視線相接的時候,那雙星眸懇切又虔誠,□□纏綿的嗓音微微嘶啞,他湊到她耳邊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嗎?我給你。”
姬珧全身像過了一層電,從腳底麻到頭頂,她想說什麽,實際上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成字的音節,一聲聲像貓叫一樣,抓心撓肺。
她不知道宣承弈為何突然急了,為何這麽容易就放下自己的原則,只覺得全身燙得難受,被熱意填滿的身體充斥着難耐的燥熱,宣承弈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冷風呼嘯的帳頂,清晰的話音傳入耳中。
他不想再聽到她說什麽心存幻想,也不想聽到她說什麽心軟,什麽夫妻一場。
他想她身上只有他的氣息,想她眼中只有他的影子,想她身上每一個痕跡都是他留下的,從額頭到鬓角,從脖頸到胸口,從身體到內心,無一處不是他。
既然這樣,她想要什麽,都給她就是了。
全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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