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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就在紀心言懵怔時, 江泯之鬼魅般出現在她身邊。
“人帶到了,我走了。”
“啊?”紀心言腦子尚不在線,“你們不是一起的?”
江泯之沒說話。
旁邊的蘭芝神情一動, 朝這邊邁了一步,語帶懇求:“泯之……”
江泯之身體微微頓了下,然後足尖輕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蘭芝下意識往前追了兩步。
驢車內,夏君才的聲音傳出來, “蘭芝, 此地不宜久留,馬上離開。”
蘭芝看眼江泯之背影, 應道:“是。”
她随手指了一個男子去駕驢車,轉頭問紀心言:“會騎馬嗎?”
紀心言點點頭, 擔憂地看着驢車離開。
“別擔心。”蘭芝道,“一會兒就能見到他了。”
她騎上馬, 一隊人朝着大昭方向奔去。
行至一處密林中, 蘭芝勒馬。
十餘人跟着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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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兩個男子對蘭芝道:“蘭芝姑娘, 我們先走了。”
“多謝趙大哥龐大哥相助。”蘭芝抱拳回禮。
“姑娘哪裏話,都是自家兄弟, 應該的。”
蘭芝道:“今日一事,安王府必會加大搜查, 請各位一定多加小心。”
“蘭芝姑娘也是,代我們向夏将軍說一聲,有事盡管吩咐。”
很快,那十餘人跟着趙龐二人離開。
蘭芝則帶着紀心言快馬穿過水仙鎮, 東進西出直接到了下一個比較大的小城。
路上, 紀心言暗想, 之前沈少歸猜測大昭在背後支持忠義堂,看來猜對了。
但他沒能猜出韓厲也是忠義堂一分子。
誰能猜的出來呢,韓厲表現的多像一個忠心耿耿的朝廷鷹犬。
進了城門又行了半柱香時間,兩人在一座朱紅大門的三層小樓前停住。
樓側立着匾額,上書“如意金樓”。
“進去休息下吧。”蘭芝道,“他們沒這麽快。”
紀心言點點頭,随她進了院子。
古往今來,能開金樓的都不簡單,忠義堂背後的金主不一般。
如意金樓的房子看着不夠氣派,但院子着實很大,前後左右有數進。
沿着回廊來到內院,太陽下,一群高低不同的孩子正在紮馬步,全都是一臉便秘的痛苦。
領頭的男孩十二三歲,打着赤膊,手裏拿着一根藤條,挨個檢查,看到腿發抖的就給一下。
一個約莫八九歲的黑瘦男孩緊張又害怕地注意着藤條的距離,冷不丁擡眼看到蘭芝,頓時雙眼一亮,好似看到救星一般。
他當機立斷收起架勢,朝着蘭芝撲上來,口中興奮地叫着“蘭芝姐姐”。
有了一個打頭的,餘下的孩子們也不練了,呼啦啦圍過來。
“哎,香還沒燒完,你們都給我回來!”那個拿藤條的大男孩喊。
蘭芝笑着抹了下頭個撲上來的男孩汗淋淋的小臉,說:“佑安,又想偷懶嗎?”
那叫佑安的男孩委屈道:“是虎子哥想偷懶,午休後應該寫字的,他不想寫,就讓我們紮馬步。”
拿藤條的男孩聽到這話,兇道:“整天就想寫字,這點苦都受不了,怎麽殺反賊啊!”
這個虎子俨然是孩子們的頭頭,他話音一落,就有人附和。
“虎子哥說的對,将來我們都要上陣殺敵的,總是寫字怎麽行。”
佑安扁着嘴,倔強地瞅着他們。
蘭芝道:“好了,都不許吵。寫字和練武一樣重要,□□定國既要文臣也要武将。”
她看向趙小虎:“一個看不懂兵書的将軍怎麽打勝仗?”
孩子們累得滿頭汗,臉曬得通紅,蘭芝看了心下不忍,說:“都去洗把臉,然後去書房練字。”
趙小虎與佑安互相瞪了對方一眼,帶頭往書房去。
孩子們聽話地跟着離開,好幾個頻頻回頭好奇地偷瞄紀心言。
那個叫佑安的男孩更是朝她擠擠眼睛還笑了下。
“你住最裏面的院子吧,省得他們吵。”蘭芝做事利落,邊說邊帶着紀心言沿着長廊往裏走。
路上遇到幾個人,客氣地對紀心言點頭,但沒有人問她是誰。
最裏進的小院似乎沒人,很安靜。
院子不大,三間房各座一位,中間是個大約三十來平的草地,擺了一張石桌加四個石凳。
“這個院子最近沒人住,你先在這裏休息。”蘭芝道,“我記得你叫杏花,是吧?”
紀心言道:“我本名紀心言。”
“那就是紀姑娘。”蘭芝笑着,推開左手邊的房門。
一股潮濕的味道傳出來,她用手扇了扇,把另外幾扇窗全都打開。
“這院有陣子沒住人了,今天時間太緊來不及收拾。”
“我自己收拾下就好了。”紀心言攔住她。
“也是你們運氣好,偏巧夏将軍正在龐大哥處暫住,看到信號煙就趕過去了。”蘭芝停了手,見她沒什麽行李,又道,“缺東西跟我說。吃飯都在竈房的院子裏,一般酉時開飯,到點過去就行。”
說話間,就聽外面一陣喧嘩,佑安跑過來喊:“蘭芝姐,夏将軍來了!”
蘭芝與紀心言對視一眼,齊齊往前院去。
東屋門前聚了幾個人。
夏君才屏退衆人,關上門,獨自在屋裏幫韓厲療傷。
紀心言墊着腳想看清楚。
蘭芝知她心急,安慰道:“他體內有蠱毒,能壓百毒,一般的藥傷不到他性命。”
蠱毒……
紀心言看向她,忽然問:“獻蠱蟲是韓厲的主意,還是夏将軍的主意?”
蘭芝微怔,随後眼神暗下去,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成大事,難免有犧牲。”她說,“若不是炎武司只要男孩,我寧願親自吞下蠱蟲。”
紀心言道:“但如果沒有蠱蟲,原野未必背叛你們。”
蘭芝一愣,想說什麽,餘光瞥見趙小虎跑過來,便伸手攔住他們。
“不要在這裏跑。”
“蘭芝姐姐,夏将軍帶回來的人是誰?”趙小虎問,“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別亂講,等他傷好了你們就見到他了。”蘭芝一手領起一個孩子,對紀心言道,“我們先離開這吧,不要影響他們療傷。”
紀心言應聲,低頭見一個只到她大腿的小女孩仰臉看着自己。
她猶豫了下,學着蘭芝的樣子伸出手。
那小女孩很自然地把軟乎乎的小手放到她手裏。
蘭芝回頭看到這一幕,彎彎唇。
“你認出她了嗎?”
紀心言複又打量那個女孩。
圓圓的臉,皮膚白淨,頭發用紅繩紮起,眼睛很大黑白分明,一眨一眨地。
她看了會兒,沒想起這是誰。
蘭芝道:“她是上次你救下的那個孩子。”
紀心言更不明白了:“哪個?”
“蕪河邊,漁船碼頭,龍二哥……”
紀心言恍悟,心下歡喜:“她就是躲在櫃子裏的那個?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奶聲奶氣回道:“小月餅。”
“小月餅?”紀心言樂了。
蘭芝也笑道:“這孩子光記得自己的乳名。”
紀心言又問:“還有一個小的呢?”
“他太小了,不住在這,等稍大些開始讀書識字才會接過來。”
紀心言隐隐感覺到,這是忠義堂分散人員以及互相保密的一種方法。
她沒再問,只道:“韓厲還說我多管閑事,說他們肯定活不下來。”
蘭芝笑了下,說:“作為炎武司督衛,他肯定要這樣說。其實當天下午,我們就收到他的消息,趕去了碼頭。只是當時夏将軍不在,碼頭又有官兵,我們沒敢輕舉妄動。”
“難道後面兩個據點撲空,也是他放的消息?”
蘭芝想,既然韓厲肯把信號煙交給紀姑娘,想必是十分信任她的。
紀姑娘住進了如意金樓,将來便是一家人,那麽一些已經是明面的秘密就沒什麽不能說的。
她點點頭:“這些年,我們一直往朝廷中安插人手,最成功的就是韓厲,他隐藏的很好,做了很多事。”
“說到這個。”紀心言向她謝道,“那日在三五學堂,承蒙姑娘手下留情。”
蘭芝笑笑:“當初在二姑山,你也曾對我出手相助,扯平了。”
兩人邊說話邊帶着孩子們往前院走。
“二姑山的事,也是你們安排的?”紀心言問。
蘭芝道:“韓厲查出血書案兇手可能是江家後人,又看中他武功高強,便想将人拉攏過來,于是在畢府設下埋伏,将泯之重傷以便讓我們的人接近他。我略通醫術,夏将軍就派我去救治他。”
之前的懷疑得到當事人親口證實。
“這就說的通了……”紀心言嘀咕着,“那他今日對你怎麽……”
蘭芝勉強笑笑,說:“我們在崖下做了布置,沒想到他跟着跳了下來。為了救他,只好暴露。他知道真相後,認為我接近他另有所圖,氣我欺騙了他。”
紀心言看她一眼,見她抿着唇,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緒。
蘭芝領了孩子們到書房,果真檢查起他們的功課。
孩子們拿着自己的文章,排隊等着。
紀心言看向院子。
石子鋪就的小路蜿蜒曲折,連通三個院子,古木假山間,穿着大豫民服與大昭民服的人走來走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一個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民居。
誰能想到,這卻是讓大豫皇帝最為頭疼的反抗組織所在。
如今她竟然坐在了這裏。
蘭芝檢查文章的間隙,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
晚飯是在竈房前的空地上,四張桌子排開,光是孩子們就占了兩桌。
菜很簡單,一桌十個人冷熱加起來四五盤菜,雖然守着金樓,生活上卻很簡樸。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忙前忙後。孩子們叫她徐嬸。
紀心言搭手幫忙。徐嬸對她感謝地笑笑。
一頓飯吃的熱熱鬧鬧。
每個人都對她很友好,但沒人和她說話,包括那些總是偷偷看她的孩子們。
一堵無形的牆将她單獨隔了起來。
只有小月餅,一直跟在她身邊。
小姑娘認真地吃着飯,掉到桌上的米粒也會撿起來。
紀心言想,這些孩子,将來或許是又一個韓厲,或者是又一個原野。
正瞎想着,那個叫佑安的男孩端了飯碗坐到她旁邊,咧嘴一笑,露出換牙的洞,亮亮的小眼神裏閃着精光。
紀心言看他兩眼,沒忍住,狐疑地問:“你也見過我?”
佑安重重地點了下頭,說:“你吃過我做的糖葫蘆。”
糖葫蘆?
紀心言不用太努力就想起來了,自她穿越後與糖葫蘆有關的事情只有一件。
當時血書案剛結,她請韓厲去朋滿座吃酥魚。
路上,這狗男人莫名其妙地買了一串糖葫蘆送給她。
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在讨好她呢。
她當時就覺得有問題,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準的。
所以……從那時開始,自己就已經被選為擋箭牌嗎?
紀心言眯起眼,決定見到韓厲時,得先生一會兒氣。
如果他傷勢好些的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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