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江淺那酒勁上來之後便有些昏昏欲睡。
小八哥将他扶到了客房,一時有些放心不下。
他家江護法平生還是第一次飲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放心吧,這酒勁很快就會過去,不必擔心。”郁辭舟走到榻邊坐下,猶豫了一下牽過江淺手腕想看一看他掌心封存的妖力。
經小八哥方才那麽一提醒,郁辭舟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江淺封存這妖力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他。可見江淺對于先前解毒的事情很是介意,為了找到他竟會花這麽大代價。
郁辭舟仇多不壓身,倒也不是很擔心。
反正他只有一張皮,再多的仇江淺要剝也只能剝一回。
只不過眼下這時機不大好,他尚且不能讓江淺認出自己,否則後果會很麻煩。
“你想做什麽?”小八哥在一旁壓低了聲音警告道。
郁辭舟一手虛抵着江淺掌心,做了個抽取的動作,意思是想将妖力抽出來。
“不行。”小八哥忙道:“他很聰明的。”
如果郁辭舟将妖力抽走,江淺醒來就會察覺,屆時郁辭舟可就真藏不住了。
郁辭舟也不是傻子,這念頭不過是在他腦海中閃了一下而已。
眼下不能抽走江淺封存的那抹妖力,郁辭舟唯一的選擇就是盡量不要在江淺面前施展自己的妖力,否則一旦暴露以江淺的性子定然會當場将他剝了。
哎,郁辭舟苦笑一聲,盯着江淺的目光染上了一絲無奈。
郁辭舟握着江淺手腕半晌,不知為何一直沒有放下,拇指還無意識在江淺手腕上輕輕摩挲着。片刻後,他将自己的手掌慢慢抵上江淺掌心,小心翼翼催動了江淺體內封存着的那股妖力。
郁辭舟的妖力,隔着江淺手上的皮膚互相呼應,那感覺十分奇妙。
小八哥趴在一旁看着,生怕郁辭舟控制不住當真将那妖力抽走了。
然而郁辭舟卻神色悠閑,沒有任何別的動作,只輕輕抵着江淺掌心,像是在玩一個無聊的游戲,而且不知厭倦。
直到小八哥都看得犯困了,郁辭舟也沒收回手,反倒以雙掌相抵的姿勢慢慢躺在了江淺旁邊。郁辭舟蜷縮着身體,動作很輕,像是怕把江淺吵醒了似的。
小八哥茫然看着他,心道你倆不是有仇嗎,你這是幹什麽?
郁辭舟只是躺在江淺身邊,身體并沒有貼到江淺身上,反倒保持了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那距離不算太親近,卻也絕對不是有仇的妖該有的距離,小八哥甚至覺得只要江淺稍稍翻個身,就能鑽到郁辭舟懷裏。
小八哥化成鳥身落在江淺枕邊,目光警惕地盯着郁辭舟。
他有點搞不懂,郁辭舟這家夥到底是在做什麽。
片刻後,他見郁辭舟小心翼翼看了江淺一眼,而後腦袋往前湊了一下,似乎想蹭一蹭江淺的身體。但他那動作只進行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悄無聲息退了回去。
小八哥茫然看着,懷疑郁辭舟是不是也喝多了?
那酒的酒勁兒這麽大嗎?
“你在幹什麽?”小八哥趴在枕頭邊上開口問道。
郁辭舟也不看他,懶懶開口道:“睡覺。”
“你家只有一張床嗎?”小八哥問道。
為什麽要和我家江護法擠在一起呢?
郁辭舟深吸了口氣,用那只閑着的手抓住了小八哥,然後往外一扔,将小八哥扔在了靈樹上。
小八哥:……
這妖有病嗎?
江淺這一覺一直睡到午夜。
他在廣陵大澤時靠靈氣修煉,其實很少有需要睡覺的時候。
如今驟然來到人族的地方本就不大習慣,再加上喝多了的緣故,這才接連睡了好幾個時辰。
他醒過來的時候便覺周圍傳來一股靈力的波動,于是打算起身到院中查看。
然而他剛睜開眼睛,便見郁辭舟正蜷縮着身體睡在他旁邊。
江淺擰了擰眉,擡腳将郁辭舟踹下床,這才起身走到院中。
只見院中那顆靈樹下懸浮着一顆靈石,靈力的波動便是靈石裏傳出的。
他仔細一看,見這靈石與廣陵大澤中那枚很是相似,裏頭也封印着一縷黑氣。
“江護法醒了?”郁辭舟帶着幾分笑意的聲音傳來。
江淺方才那一踹,顯然也将他踹醒了,不過他面上絲毫看不出尴尬神色,好像方才被踹下床的并不是他。
江淺轉頭看他,目光帶着幾分冷意,問道:“你這顆靈石為什麽會和廣陵大澤裏那顆一模一樣?”
正趴在樹上打盹的小八哥聽到這話不由有些緊張,忙看向郁辭舟,生怕他說漏了嘴。
郁辭舟卻佯裝驚訝,問道:“廣陵大澤也有這樣的靈石?這不是我族的東西嗎?”
江淺聞言眸色稍緩,卻沒答話。
倒是小八哥忙打圓場道:“獸族擔心我族被魅魔侵襲,這才慷慨贈了一枚……”
郁辭舟道:“我族竟有如此深明大義的妖?”
江淺面色一冷,沒打算與他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看向那靈石道:“是魅魔嗎?”
郁辭舟忙道:“這靈石感應到的範圍覆蓋了整個京城,這會兒它裏頭的魔氣有異動,說明魅魔出現在了京城,并且開始催動魔氣了。”
“能找到它嗎?”江淺問道。
“能倒是能,不過有點奇怪。”郁辭舟擰眉道。
江淺和小八哥聞言一齊看向郁辭舟。
郁辭舟開口道:“我之前看過大理寺的卷宗,魅魔之前一直沒有在京城活動過,為什麽現在突然來了京城?”
人類出身不同,命格便也不同。
魅魔要汲取人類的精氣,選命格高的人得到的精氣便會更優質。
要說命格高的人,自然大部分都集中在勳貴之中,其中大部分都在京城。魅魔這些年卻一直很少在京城活動,只因京城情況複雜,且有獸族常年盤踞,魔魅要想在京城活動,便要面臨巨大的風險。
它從前一直很謹慎,都會盡量避開京城,此番卻破了例。
“因為它受了重創,需要汲取命格更高之人的精氣來修補自己的損耗。”江淺開口道。
“原來如此!”郁辭舟點了點頭,而後疑惑地看向江淺,問道:“你怎麽知道它受了重創?”
一旁的小八哥嘴快,忙開口道:“因為魔魅是……”他家江護法打傷的。
江淺不知想到了什麽,打斷小八哥,冷冷朝郁辭舟道:“這和你有關系嗎?”
“沒有。”郁辭舟忙道:“我只是心中佩服罷了,畢竟魅魔還是挺難纏的,我追蹤了這麽久都沒讓它受過重創,也不知是哪位高手,竟這麽厲害。”
小八哥聽郁辭舟誇江淺,與有榮焉,忙道:“那是自然。”
“我聽說魅魔身上那毒很是厲害,受創之後必定會釋放魅毒自保,所以擊傷魅魔的代價便是會染上魅毒。”郁辭舟感慨道。
他說這話不過是想在江淺面前撇清自己,免得江淺懷疑到那日解毒的人是他,沒想到卻惹惱了江淺。
“你有完沒完?”江淺冷聲打斷他。
他并不知郁辭舟就是替自己解毒之人,但聽郁辭舟提起魅毒之事,依舊覺得又羞又惱。可他又不想表現的太過火,免得郁辭舟依着他的反應猜出了擊傷魅魔的人是自己。
以江淺對郁辭舟的了解,這混蛋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狼狽遭遇,指不定又要如何看自己笑話。
郁辭舟見江淺面上有些發紅,眼底不由染上了幾分笑意,不忍繼續揶揄他,便止住了話頭。
郁辭舟看向那靈石,擡手剛要朝那靈石施展妖力,驟然想起了什麽,朝江淺道:“江護法,借你一點妖力用一用。”
江淺擰眉道:“你自己沒有妖力嗎?”
“我是個守規矩的妖,往後還得在人族的地方混呢,不好壞了規矩的。”郁辭舟解釋道。
江淺聞言只得擡手朝那靈石注入了自己的妖力。
緊接着,他們面前現出無數光點,而後在靈石之上聚起了一個光幕。
那光幕與靈石中的那股魔氣互相感應,很快現出了一副畫面。
那畫面顯示出來的是一個夢境,夢境中有兩個長相姣好的男子,正在行.事。
江淺看到這畫面,驟然想起了不久前自己中了魅毒時的經歷,面色瞬間紅了。
“魅魔給人族的美夢。”郁辭舟擰眉看着眼前的畫面,眼底閃過一絲淩厲,開口道:“被他造夢的這個人族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命格極高。”
江淺聞言轉頭看了一眼郁辭舟,問道:“你認識他?”
“嗯。”郁辭舟應了一聲,面色看起來不大好。
江淺将目光轉向那畫面又看了一眼,而後收了妖力,畫面驟然消失了。
郁辭舟将那懸浮的靈石一收,開口道:“我得去救他。”
江淺和小八哥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跟在了郁辭舟身後。
外頭夜已經深了,街頭漆黑一片,偶有幾聲蟲鳴響起,顯得周圍愈發寂靜。
江淺見郁辭舟難得沒話了,似乎還有些緊張,猜想郁辭舟與這夢境裏的狀元郎說不定有些淵源。
他這念頭一落下,卻聞郁辭舟開口道:“想不到狀元郎竟有龍陽之癖!”
他這語氣絲毫沒了方才的擔憂和緊張,竟是又顯出了幾分輕佻。
江淺聞言擰了擰眉,感覺被冒犯到了,他自己也只喜歡雄的,不喜歡雌的,依着人族的說法,這就是龍陽之癖。
“龍陽之癖有什麽問題嗎?”江淺冷聲問道。
“問題倒是沒有,我只是有些好奇。”郁辭舟一本正經地道:“我聽聞搞龍陽的人,都是長得漂亮的那個居下,狀元郎生得這麽精致,想必……”
這話算是觸到江淺逆鱗了。
“一派胡言!”江淺怒道:“誰說生得漂亮就要居下?”
郁辭舟聞言轉頭看向江淺,眼底染着幾分笑意,卻沒做聲。
一旁的小八哥聞言忍不住借着夜色打量郁辭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色中看不真切,他總覺得郁辭舟看着自家護法的眼神很奇怪。
那眼神怎麽說呢,不像是有仇的死對頭該有的眼神,也看不出怕被他家護法剝皮的那種懼怕,倒有點……說不上來的親近感。小八哥總有種錯覺,郁辭舟每回看着他家江護法的時候,好像下一刻就會沖上去将對方抱住。
可那種擁抱又不像是帶着觊觎之心的親近,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渴望,就是單純想抱一抱的感覺。小八哥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感覺自己都快魔怔了,腦補的東西簡直越來越離譜了!
小八哥不得不在心裏反複告訴自己,這倆妖有仇,有大仇,不共戴天要剝皮抽筋的大仇!
感受到了他家江護法的怒意,小八哥忙開口替江護法撐場子,道:“對對對,誰說生得漂亮就要居下,我們江護法就生得漂亮,但是從來都是居上。”
江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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