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補習（三）

時光流轉，炎熱時節也過去了，随着小區裏漸現黃色的樹葉，秋天來了。還沒好好感受秋天的涼意，冬天又到了。

華北地區的春秋時間很短，幾乎就是沒有，每年都像是直接從夏天過渡到冬天，冷空氣霸道的占據秋天的空間，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十月的一天，陸海來去看了平安一次，把平安的一些卷子翻了翻，仔細看了上面的分數，發現平安按中考成績算總分幾乎已經能達到五百分，還是偏科，文綜和理綜成績想比簡直就是兩倍差距。

陸海揪着平安看他的數理化和語政史，焦急的轉圈圈，指着他的文綜卷子頗想大罵平安一頓，最後卻只是用食指用力在平安的腦袋上點了一下：“他媽的你這破成績哪兒能要你啊！”

平安很少能聽到陸海在他面前吐髒話，此時乍一聽到，還覺得有點新鮮。但是他不能接話茬，只能站着看陸海着急轉圈，兩只眉毛緊緊地蹙着，一只手拿着文綜卷子，突然他把文綜卷子摔在一旁，又拿起一張語文卷，仍然慘不忍睹，尤其是作文幾乎跑題跑到東南海去了！

陸海看看平安，突然嚴肅道：“你的各科學習時間調整一下，适當的把背誦時間多提一提，我給你整幾本作文書，以後兩天一篇作文的走！”

平安被驚吓了，兩天一篇作文，這能要人命啊！但平安沒辦法，他就是手生，作文主題想的慢寫得也慢，特別會偏題，林業一般給他的語文作文打分都在二十分。

陸海順順氣，口氣舒緩了些：“現在你有這個成績很不錯，保持住，五百分再加上體育分和實驗分，總分還是很客觀的，理化實驗快要開始了，我必須要在那之前讓你進學校。平安，你多努努力，別讓幾位老師這半年的心血白費。”

平安直接忽視幾位老師，目光灼灼的瞅着陸海：“放心吧阿海，我一定不讓你的心血白費。”

平安沒有縮減其他科目的學習時間，倒是把睡覺時間往後挪了兩個小時，然後将白天的學習時間做了些微調整。

平安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一定不能讓陸海失望，一定要考上好的高中。

他現在是拼了命。

陸海也是拼了命，他已經把平安的以後不自覺的歸入了他的名下，現在瘋了似的想辦法賺錢，簡直像是個鑽入錢眼的錢串子了。才不過幾個月，人已經成了一塊黑炭，體重掉了七八斤，兩只不對稱的大小眼都快看起來一般大了。

十一月份，陸海又跑來突擊平安的功課。仔細看了平安這一個月來的分數彙總——平安把每次考試分數都記下來，方便各位老師和陸海查看。

陸海拿着那份表格，将目光定位到了最後一次考試總結，五百二十分，險險的松了口氣：“不錯，繼續努力。”

平安在聽到陸海的鼓勵之後才堪堪放松了，實際上每次陸海來看他的卷子總會覺得特別緊張，生怕沒有達到陸海的目标，心下有愧。

陸海揉一把平安的雞窩頭：“剪剪頭發去吧。”

平安順勢也抓一把自己的頭發：“好。”

此時是李業留在家作輔導，聽到他們要去剪頭發，也沒啥想法就跟着一起去了。結果平安又剃成了喇嘛，李業也跟着把劉海剪了剪。陸海還是那三厘米的草芽子沒有動。

李業出門拿出一個卡子把劉海別到一邊，露出一個平整的額頭，看起來很帥氣，存在感都有點提升了。

陸海在理發店門口跟他們分別，匆忙離開了，好像這次來是專程帶平安來理發的。

平安和李業原路返回，路上平安問李業按照現在這個成績能上什麽樣的高中。

李業本人并不是這個省份的，不過因為教學的關系也有仔細查找本省中考的資料，就開口道：“中考因為題目簡單，所以考六百分的都大有人在。本市的一中、二中都是不錯的學校，但是你的成績有點懸，不過你努把力，說不定能上實驗或者四十中，也是很好的學校。”

平安默默地算了他目前的成績，有點小失望。不過這并沒有阻礙平安的前進，他心想還是得靠做題，還是得練作文。

平安這一路走來，好像就沒有想過他會失敗，他的潛意識一直很相信陸海，陸海說他能上學，他就覺得一定能上。陸海說他還能往前努把力，他就真還能再繼續往前走。

陸海在離開平安之後，晃晃悠悠的去了一處高檔小區，由于他搖頭晃腦的實在是太像一只黑瘦黑瘦的猴子，門崗甚至還把他攔下來不許他進去。陸海也沒有多話，就是打了個電話給裏面的一位戶主，他又搖頭擺尾的甩着走進去了。

陸海見到這位戶主也沒有客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指明來意：“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陸正義用手指扣扣茶幾：“注意點，別給老子我犯渾。”

陸海果然就坐直身子：“我不跟您老人家犯渾，就說學校找的怎麽樣了吧。”

陸正義作為省教育局的一把手，這麽個小事就跟玩似的：“都是小事，打聲招呼就行，不過還是要保證成績，不然就是在打老子的臉。”

陸海站起來腳後跟一磕，正兒八經想他老爹行了個軍禮：“保證不打您老的臉，幫他處理一下學籍的問題，只要能參加中考就行。”

陸正義以前一直是個軍人，後來轉業落到市裏，一直在市裏摸爬滾打到現在，在村子裏待得時間不長。但是對于平安還是知道的，印象裏就是個不愛說話長得怪好看的小娃娃。

陸海的一塊大石頭算是放下了，也不廢話，就準備離開了。陸正義喊住陸海：“在這裏睡一宿吧。”

陸海擺擺手潇灑的走了，留下陸正義坐在客廳沙發上出神，那小子對他這個老爹還存着氣呢。

陸海其實并不是對老爹有氣，父母一輩的婚姻問題不是他可以左右的，過得好就過，過得不好就離。他就是覺得長到這麽大了，忽然他就沒個家了，還真是怪不自在的。爺爺奶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經離婚了，甚至他們的兒媳婦可能還要嫁作他人婦了。

陸海默默嘆氣：我要是跟一個人好，就要跟他好一輩子。

十一月中旬，陸海接到陸正義的電話，說是可以讓平安到市四中的初三班做插班生，學籍之類的都已經辦好了，明天就可以直接入學了。

陸海挂掉電話，終于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舒暢。他立刻跑去找平安跟平安說了這個好消息，并組織各位老師去吃了一頓火鍋。三位精英老師喝了個天翻地覆，這可是他們三人盡心盡力調教出來的學生啊，如今終于看到他們的學生要出師了，那種心情真是激動地難以平複。

張建偉大着舌頭回憶往昔：“當年你也就那麽大點，白白嫩嫩的一小孩兒，這麽一晃都過了半年多了，平安你這小子真是個好樣的，以後有出息了可要記得我們這些恩師的付出啊。”

平安敬張老師一杯，這一大杯直接把張老師灌趴下了，平安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在心裏想：張老師也挺辛苦，打副本都沒人帶的。

方圓還是比較矜持的，拍拍平安的肩膀：“你這小半年長高了不少，學習也進步了不少，照着這勢頭，你中考肯定沒問題。”

平安也敬方老師一杯，對着他說了一聲：“謝謝。”

李業還是不怎麽在狀态，就是很有點欣慰的看着平安，認為平安的英語還能多考個兩三分。李業簡單的說了一句：“在學校也要好好學習。”

平安照舊敬酒，對着李老師也說了謝謝。

陸海在最開始代表平安謝過三位之後就坐在一邊開始想事情，端着杯子在嘴邊磨來磨去，就是不喝，單就看着平安跟三位精英的互動，心裏感嘆：真是長大了，我的傻平安。

他私心加了“我的”這個詞，一腔子全是渴望，希望私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