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求助
珍馐樓四樓,兩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來到名為“觀浮生”的天字雅間門外,朝守在門外的兩名侍衛出示了手中的腰牌。
侍衛看了看那腰牌,确認兩人的身份後,便轉身為兩人打開房門。
兩名丫鬟邁步向內走去,在雅間中央站定。最前頭的那名丫鬟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露出了她的真容,正是平陽侯府的嫡長女蘇清羽。
摘下帷帽後,蘇清羽的目光落在前方靠窗坐着的那抹飄然絕塵的身影上,朝對方輕聲喚道:
“子升表哥,羽兒來了。”
窗邊大敞着,有陣陣微風自窗外吹來,揚起了窗邊男子如墨般的發絲。男人一手撐在下颚上,另一手握著一個白玉杯,蒼白修長的手指與溫潤的白玉仿佛融合在了一起,令人看不真切。
聽到蘇清羽的聲音,他睜開雙眼,将杯中的酒飲盡,向她看了過來。
男人容貌俊美如俦,然而臉色透着一絲病态的白,目光略微有些沉郁,讓人看了心情也跟着莫名低落起來。
他正是當朝三皇子晉王蕭子升,也是蘇澤謙、蘇清羽,還有已逝的蘇沅沅的表兄。
看到蘇清羽的穿着和身側的綠衣毫無兩樣,蕭子升微微皺起眉頭,道:“你今日怎麽做這副打扮?還有,今日怎麽來得這麽遲?”
蘇清羽今日故意穿這身丫鬟衣裳出門,是來向蕭子升求助的。
這兩日,她一直在房中埋頭抄寫《女誡》,別看她已經抄到手腕酸痛,手指顫抖,也不過才抄寫了五份而已,一想到還有兩百多份《女誡》要抄,她心裏就感到一陣恐懼。
她把希望寄托在童氏身上,希望童氏能走一走童妃的路子,讓童妃在皇後那裏試圖為她說些好話,好取消了這一次的責罰。童氏和王氏雖然不是同一個陣營,但童氏身為四小門庭之一,王氏怎麽着也會給些面子吧?
然而童氏這兩日不知怎麽回事,總是借口身子不适躲在房中誰也不見,讓她着實懊惱。
她不是沒想過找平陽侯,但平陽侯性子極其嚴謹古板且重規矩,即便再疼愛她,他也不可能出面為她忤逆皇後,讓皇後更改主意。
而蘇澤謙更別說了,被降職為刑部郎中,自身都難保,哪還有精力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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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蘇清羽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晉王身上。
正好今日是她為晉王雙腿施針的日子,按照原來的計劃,她本打算對他避而不見。
但是一看到滿桌子的宣紙,還有那五份抄好的《女誡》,她忽然又改了主意,特地換上綠衣的衣裳,裝成丫鬟的模樣,帶着綠竹上了馬車出了門,趕到珍馐樓與蕭子升見面。
蕭子升此人性情最是敏感,只要看到她和以往不同,定然會引來他的懷疑。
如她所料,看到她這副裝扮,蕭子升果然向她發問了。
蘇清羽并沒有言明,只是笑着朝蕭子升道:“羽兒還從未試過這樣的裝扮,不過圖個新鮮罷了。”
她打開自己的藥箱,從裏面取出一套針具,道:
“表哥前幾日因身子不适沒能參加皇後娘娘的千秋宴,定是因為雙腿又難受了吧?表哥為何不讓人事先将此事告訴羽兒,好讓羽兒來為你看看?左右也不差多少時日,提前施針也未嘗不可。”
蕭子升不良于行,早已練就了極強的洞察力,又怎會看不出蘇清羽笑容裏的勉強呢?
擡手止住她下蹲打算為他施針的動作,他道:
“羽兒,對我說實話。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被隐瞞。”
蘇清羽仍舊低着頭,避開他的目光,但一滴眼淚時機掐得正好的滴在蕭子升的手背上。
這時,跟着她來此的丫鬟忍不住出聲道:“晉王殿下恕罪,奴婢鬥膽想為小姐說幾句。”
綠竹是蘇清羽身邊性子最為沖動的,最為心直口快的丫鬟。
此番蘇清羽出門,就是故意将她帶來的,為的就是在晉王面前出頭,替自己說一些她不方便說的話。
蘇清羽假模假樣的橫了綠竹一眼,道:“綠竹,不許用這些事來煩晉王殿下。”
蕭子升聽她這麽一說,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看向綠竹,道:“準。”
綠竹當即對蕭子升哭訴起來:
“晉王殿下,您有所不知,小姐這一次在千秋宴上受了委屈,被皇後娘娘罰抄三百份《女誡》,還對小姐禁足,說是什麽時候抄完《女誡》,什麽時候才能出門。若是敢有違抗,便視作抗旨,要賜死小姐。”
“世子他為了維護小姐,惹惱了陛下,也一起受到了責罰,不僅從刑部右侍郎降職成了郎中,也要抄寫三百遍的大楚律法。”
千秋宴,又是千秋宴!
蕭子升神色陰沉了下來。
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逃避心理,這一次的千秋宴他并未參加,宴會結束後他也沒有刻意去打聽,因此并不知道宴會上都發生了什麽。
可沒想到,這一次蘇清羽居然又遇到了危機,惹得皇後惱怒,罰她禁足和抄寫《女誡》。
“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都如實說來。”他道。
綠竹立即像倒豆子一樣,将那夜發生的事全部說了出來,并且自然而然的替蘇清羽美化了一番她的被逼無奈。
末了補充道:“因為蒼大人的指認,小姐一夕間名聲盡毀,可蒼大人他根本不知道,小姐她是被雍國公府的那位小姐給燙傷了手臂,這才失手将人推下水的。”
綠竹哭着說道:“我家小姐心地如此善良,連看到受傷的小鳥都會帶回屋中照料,她怎麽會殺人呢?”
“可憐我家小姐身上有傷,還要為了讓侯府長臉,忍着痛為皇後娘娘獻禮,彈錯了音符,還要被宣王殿下污蔑她抄了別人的曲子。”
“為了守着姑娘家的清譽,小姐寧願承受責罰,也不願将手臂展示給衆人看,才因此受到了娘娘的責罰。晉王殿下,你可要我我家小姐做主啊!”
綠竹一番哭訴,成功讓蕭子升心疼的皺起了眉。他看向蘇清羽,關心道:“你手臂當真被人燙傷了?讓本王瞧瞧。”
第043章 豪氣(謝謝我是爸爸的鴨子嘴小寶的水晶球,送上小劇場,麽麽!)
蘇清羽等的就是他這一句關切的話語,她作勢将受傷的左手臂藏至身後,但蕭子升已強硬的将她的手臂扯過,并掀開了她的衣袖。
在她的手臂上看到明顯的被燙出的紅腫和水泡,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責備:“你不是會醫術?怎麽不将這傷口好好包紮起來?”
蘇清羽抽回自己的手用衣袖遮住,故作輕松道:“不過小傷而已,表哥別擔心,這傷口我已處理過了,之所以沒有包紮是因為這樣讓傷口暴露在外,會好得更快。”
她取過自己的藥箱,朝蕭子升道:“事不宜遲,還是讓羽兒先來為表哥針灸腿部吧。”
蕭子升想起方才不經意間看到她手指不住顫抖,道:“不必,你既然受了傷,理應好好歇息,待你傷勢痊愈,再為我針灸也不遲。至于你所說的責罰……”
他眸光一沉,說道:“三日內,我自會讓皇後解了你的禁足,你回去等消息便是。”
蘇清羽心中喜出望外,朝蕭子升福身拜謝:“羽兒謝過表哥。那,羽兒就先回府了,畢竟羽兒如今還在受罰,若被人發現私自出府,只怕會牽連到表哥。”
蕭子升道:“去吧。”
蘇清羽本已做好了被他挽留的準備,畢竟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她自也是想與他多相處一些時間,沒想到他會應得這樣爽快。
暗咬下唇,她只好重新戴上帷帽,拿起自己的小藥箱,跟在綠竹身後離開了“浮生醉”雅間,順着樓梯向下方走去。
綠竹想起什麽,眼珠子一轉,對她道:“小姐,過去了這麽久,想來方才那人已經開始提起小姐被燙傷的事了,既然晉王殿下說了會幫您,不如,我們在這珍馐樓裏給雍國公府再添一些柴,讓火燒得更旺些?”
蘇清羽隔着紗簾看了她一眼,道:“不必,凡事點到為止,方能起到最大的效用。況且我今日是私自出府,不可讓人發現行蹤,還是盡快回府為好。”
綠竹只得道:“是,小姐。”
……
珍馐樓一樓大堂內,此時已是因為痦子男的話吵翻了天。
一人死死揪住痦子男的衣領,質問:“說,那兩名收買你的丫鬟長什麽模樣?””
痦子男的衣領被人揪住,勒得他喘不過氣來,說道:“那、那兩人頭上帶着帷帽,我根本看不清兩人的面孔。”
“那他們身上的衣物呢,可看出是哪一家的?”
痦子男瑟瑟發抖:“我、我哪知道?”
灰衫男子将雙手攏在袖子裏,意有所指的說道:“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誰在這其中最得利,自然就是誰做的。”
誰最得利呢?倘若雍國公府的小小姐沒有跑出來為自己證明清白,倘若今日雍國公府諸人不在這珍馐樓內,那流言傳揚出去,獲利的自然就是平陽侯府那位端莊妍麗的大小姐蘇清羽了。
衆人不傻,在灰衫男子的提示下,稍微一轉腦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果然,衆人立即将矛頭轉到平陽侯府和蘇清羽身上。
“堂堂平陽侯府,竟然會做出這等下三濫的舉動,可真是讓人嘆為觀止!”棕色布衣男子嘆道。
“我記得這位蘇大小姐從前憑借一手醫術和諸多才藝獲得了許多贊譽,有盛京第一才女之稱,沒想到那溫和端莊的面孔下竟藏着這樣歹毒的心腸!她這是在殺人啊!”
“看來皇後娘娘對她的責罰還是太輕了一些,這才讓她有機會可以在外面搬弄是非。”
百姓們越說越激憤,恨不得現在立即沖到平陽侯府門外朝他們的牌匾扔臭雞蛋和爛菜葉。不過嘛……
不約而同的,衆人将目光放在了痦子男身上。
被一群人虎視眈眈盯着,痦子男心裏隐隐有種不妙的預感。他記得方才人群中還有一個人和他一樣打算抹黑雍國公府,打算将那人一起拉下水,一雙猥瑣眼睛立即在人群中搜尋起來,旋即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想來是發現情況不對,早已事先跑路了。
咽了咽口水,痦子男打算趁着衆人不注意從珍馐樓裏逃走,卻不想他膝蓋剛剛移動一分,便被棕色布衣男子一把撲倒在地。
“想跑?嘿嘿,沒門!為了那一點蠅頭小利,你竟試圖抹黑咱們大楚國的戰神,士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說什麽也要抓你去見官!”
其餘人也跟着附和:“對,必須送去見官!”
痦子男當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饒起來:“我還有一家老小要供養,你們把我抓去見官,我還怎麽照顧家裏人?蘇世子,我已經向你認錯了,求求您,就放過我,讓我歸家去吧!我保證往後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做這等造謠之事,我給您磕頭了!”
蘇淮忱面無表情看着他,絲毫不為所動:“做人要敢作敢當。”
棕色布衣男子朝墨氏和蘇淮忱拍拍胸脯道:
“夫人和公子請放心,蘇大将軍曾為了大楚的安寧立下汗馬功勞,我等皆是血性男兒,絕不會放任這樣的潑皮肆意污蔑雍國公府的名譽!今日之事皆是我等路見不平,與雍國公府毫無關系,平陽侯府若要報複,就沖我們來!”
“對,沒錯!沖我們來!”
得到這麽多人的支持,蘇淮忱有些熱淚盈眶,他立即拱手還禮:
“承蒙諸位擡愛,擊退北蠻守衛漠北,是邊疆諸多将士們共同努力換來的,我漠北蘇氏不敢居功。家父有幸被陛下封為雍國公,『雍』字意為『守護』,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們,我漠北蘇氏定不辱沒了此字,往後定當竭盡全力守住盛京一方安寧。”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漂亮,現場當即掌聲如雷。
墨氏更是笑道:“能得諸位擡愛與擁護,證明我雍國公府與盛京有緣,更與諸位有緣。小二哥,今日『人』字座上所有客人的飯錢,都算在我們雍國公府的賬上,就當是交個朋友!”
墨氏這番豪邁至極的言論更是将雍國公府的聲望推向頂峰,當即有人道:
“我雖是一介庶民,但庶民有庶民之力,墨夫人,往後雍國公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趙三全定當鼎力相助!”
“我也是!我木活兒做得好,雍國公府如有破損的家具需要修繕,也可來尋我!”
衆人你一嘴我一嘴,竭力向墨氏介紹著自己,墨氏和蘇淮忱還有衛琳琅臉上并沒有顯現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反而還極為認真的回複著大家,就連蘇圓圓的懷裏,也被熱情的百姓塞了幾個新鮮的瓜果和雞蛋,得到了衆人的祝福。
“蘇四小姐一看就是福澤深厚的面相,往後定能在盛京大放異彩!”
蘇圓圓擡頭看向墨氏,墨氏臉上笑意盈盈,朝她鼓勵地點了點頭,蘇圓圓臉上不禁也綻開了一個笑容。
在衆人的聲中,痦子男被棕色布衣男子揪著就要離開,恰在此時,有兩道丫鬟打扮的身影自樓梯上下來,痦子男擡頭看到兩人,變得無比激動:
“就是她們!就是她們給了我銀子,指使我在這裏造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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