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清官難做糊塗事2

入夜,韓子簫喬裝成馬員外,鼻梁和下巴貼一抹胡子,穿一身玄色衣袍,再戴一頂帽子,看上去就像是四十歲的人。

韓子簫讓葉青和其中一名侍衛擡着一箱子的銀子跟着他上了張府。這銀子是借來的,韓府在雲州也有鋪子,韓子簫要借用一筆銀子,那鋪子的掌櫃也不敢說不給。

韓子簫帶着銀子上門,若是他敢收就人證物證俱在,抓他個正着,再告他哥貪污受賄。若是他不收,便将銀子帶回去,也不虧。

張勉捧着茶盞瞥了韓子簫一眼,“馬員外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韓子簫禮節地笑了笑,“實不相瞞,是有些事情需要知府大人通融通融。”

“是為你兒子的事?”

“既然大人猜到了,在下也不繞圈子。小兒年紀尚幼,平日裏喜歡玩玩鬧鬧,但并無歹心,還望大人大人有大量,饒他一回。”說着,用眼神示意身後的葉青和侍衛擡着箱子上前,并打開,裏頭白晃晃的都是銀子,韓子簫看了看張勉的臉色,“這裏五百兩,算作是定金,待小兒平安無事,剩下的再給大人送到府上。”

張勉不屑,“這麽說來,員外是承認自己的兒子拐了楊玉梅的閨女?”

韓子簫勾起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箱銀子,“時下,在下覺着更适合讨論大人何時能無罪釋放小兒。”

張勉冷哼一聲,“我想,馬員外是找錯人了。本官一向秉公辦事,若是馬遠真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本官定按我朝律法處置!”

“怎麽,大人是嫌這銀子太少?”韓子簫向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再加個兩倍,如何?”

張勉義憤填膺地起身,冷着臉對外面得管家道:“送客!”

韓子簫還不死心,“大人,您何必跟銀子過不去?”

張勉立場十分堅固,“馬員外不必多說,本官至恨徇私枉法,此事定會秉公處理!”

韓子簫再三試探還是無果,只得帶着銀子出了府衙。回去客棧的路上,葉青道:“公子,看來這張大人真是兩袖清風的好官,王爺大概錯怪他了。”

韓子簫深吸一口氣,“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他确實是一個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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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瞄了瞄他和侍衛擡着的一箱銀子,“公子,那這銀子……”

韓子簫邊走邊道:“明日就給花掌櫃送回去。”

回到客棧,韓子簫剛要往樓上的寝房走,餘光掃過客棧的廳堂,總覺着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轉了個身,前方不遠臨窗的位置,一名穿紫衣的男子坐在桌旁悠哉地品着酒。

韓子簫愣了片刻,心裏疑惑他怎麽會在這。

倒是那紫衣的男子先開的口,“查的如何?”

韓子簫提步走過去行禮,“回王爺,據下官這些日的觀察與試探,雲州知府愛民如子,清廉公正,是難得的好官。”

褚慕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的意思是說,他并沒有貪污?”

“這……”韓子簫頓了頓,“下官無能,至今還未查出他貪污的罪行。”

褚慕卿飲下杯中的酒,提着酒壺繼續給自己倒酒,“倒也不是你無能,是他這人藏得深。”

韓子簫仔細品味褚慕卿這話,似乎他是一早就曉得雲州知府張勉表面上是個清官。話裏還有一層意思,便是他篤定了張勉一定有貪污。

“那以王爺之見,該如何讓他現出這狐貍尾巴來?”

褚慕卿輕飄飄地看他一眼,“此事本王既然交由你來查,自然是你來謀劃。”

韓子簫還以為他是來幫忙的,“那王爺此來雲州是?”

“見了故人不想按原路返還,便繞了道來這雲州賞景。”

韓子簫笑了笑,“王爺好興致。”

褚慕卿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時辰不早,本王乏了,先去歇息。”

“那下官便不打攪了。”

褚慕卿提步與韓子簫擦肩而過,徑直上了樓。韓子簫也跟着上樓回房,上了樓才曉得褚慕卿進的是中房,而自己住的是上房。這客棧裏頭總共三間上方,韓子簫所住的上房左右有人,褚慕卿來時便只能住進中房。

在褚慕卿進門之前,韓子簫忙叫住他,“王爺!”

褚慕卿回頭,“還有事?”

韓子簫道:“下官與王爺住在同一間客棧,哪有委屈王爺住中房下官住上房的道理,這上房還是讓給王爺,下官去那中房住。”

褚慕卿繼續往房裏走,“不必。”

“既然王爺不住這上房,那下官自然也不能住。”韓子簫扭頭吩咐葉青,“你去看看掌櫃的睡了沒,讓他給我換一間中房。”

“是,公子。”葉青轉身下了樓找掌櫃去了。

進了房的褚慕卿轉身瞧了韓子簫兩眼,擡起手将門合上。

韓子簫如願以償住進了中房,寬衣就寝,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心裏思忖着這些日來發生的事,那雲州知府裏裏外外都像個清官,為何攝政王那般篤定他是個貪官?是那雲州知府藏得太深還是攝政王疑心太重?

翌日,昨日來衙門擊鼓鳴冤的楊玉梅帶着自家的閨女來府衙撤案,昨日的沈二姐也一并過了來。說是冤枉了好人,前日她的閨女是在河邊洗衣裳沒錯,但拐她走的并不是城西馬員外的兒子,而是她相公的債主。債主派了人拐了他女兒,一定要他還債才肯放人。

張勉也沒了話說,便宣布此案了結,将馬遠放出來。

這一場戲不過是韓子簫設下的局,馬遠并非城西馬員外的兒子,而是韓子簫給了銀錢雇來演戲的,還有那楊玉梅沈二姐也是如此。這些人都是戲場子裏頭一頂一的唱戲好手,自然能将這一出纨绔子弟強拐良家婦女的戲演得以假亂真。

本想着用這等俗爛的手法讓張勉現出原形,誰曉得,他剛直不阿,死活不肯受賄。還白白浪費了他請人演戲的銀錢。

韓子簫嘆了一口氣,這回可真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你嘆氣作甚?”一旁與他下棋的褚慕卿道。

韓子簫再嘆一氣,“下官在嘆自己無能,還不知王爺交下來的事何年何月才能查出來。”

“再狡猾的狐貍也會露出尾巴,若是天天守着盯着,說不準能看出個破綻來。”

“王爺是要下官守株待兔?”

“本王可沒這麽說。”

韓子簫在心裏呵呵一笑,總覺着這攝政王是在玩弄自己,專門給了他個雞蛋讓他把骨頭挑出來。他至多再觀察一陣,若是盡心盡力也查不出個什麽,那是真的說明張勉是個好官,而攝政王是想多了。

如今之計,守株待兔未免不是一個好的法子。左右他身邊皇上委派的兩位侍衛是皇宮頂尖的武功高手,輪流派去監察倒也不算什麽高難度的活。

果然,這守株待兔的法子湊了效,第二天晚上,派出去的侍衛就傳回來消息。說那張勉深夜一人提着燈籠出了門,去了城中一處破舊的宅子,那裏還有好些人在等着他。

那會韓子簫還在睡夢中,聽到有了消息頓時清醒,睡意全無。深夜獨自一人出了府去舊宅子與人相會,這等行徑對于那被譽為青天大老爺的張勉來說何其詭異,背後定是還隐藏着什麽。

韓子簫披上衣裳正要出門,誰知住隔壁的攝政王聽到了聲響,也出了來,一聽有動靜,便也跟了過去。

韓子簫想也好,他身邊加他才四個人,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一行人騎馬趕過去,接近那舊宅子時,将馬拴在樹上,徒步靠近,以免打草驚蛇。躲在牆後往外探頭,只見那宅子外面停着七八輛馬車,每輛馬車上都捆綁五六個大麻袋。

宅子門口,知府張勉與一個穿着棉袍的中年人在說些什麽。眼看他們說完了話,穿棉袍的中年人一躍上了馬車,正要與張勉道別。

韓子簫回頭看了看褚慕卿,低聲詢問:“王爺,這人抓還是不抓?”

褚慕卿挑起眉,“這人贓并獲的好時機,你說呢?”

韓子簫點了點頭,明了。對旁邊的兩名侍衛使了眼色,兩名侍衛打起火把,火速沖了出去,韓子簫和葉青兩人随後。

張勉看到有人過來,大驚失色,連同趕馬車的人也一并慌張了起來。

韓子簫在張勉幾步開外站定,先是意思意思得拱了手,報上自己的名諱,“本官乃禦史臺禦史中丞韓子簫,見過張大人。”

張勉并沒認出他是假扮馬員外的那人,聽他說是禦史臺的,心裏也不慌張,拱了拱手回禮,“韓大人有禮。”

韓子簫看了看那七八輛排成排的馬車,“張大人深夜不歇息,反倒出現在此地,不知所為何事?”

張勉語塞,他心裏曉得韓子簫出現在這并非偶然,很有可能就是事情敗露了,于是無話可說。馬車上穿棉袍的跳下來,給了其他人一個眼色,于是,齊刷刷操出藏在馬車上的刀,将韓子簫圍了個嚴實。

穿棉袍的道:“大人,不必跟他廢話,他們四個人,我們十幾個,大可不怕!”

韓子簫當然聽出了這話中的意思,他們的意思是要殺人滅口。

“韓大人這頭的的确确才四人,不過,加上本王的人那可就不止了。”褚慕卿這個時候才慢慢悠悠帶着他的幾名侍衛出場。

張勉一見是褚慕卿,雙目圓睜,立即跪下行禮,“下官參見王爺!”

褚慕卿負手看着跪在地上的張勉,“張大人,多年不見,你還認得出本王,看來記性不錯。”

跪在地上的張勉低着頭道:“王爺于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知遇之恩?韓子簫瞄了瞄褚慕卿,這兩人顯然是先前認識的,聽這話似乎張勉有今日還是褚慕卿提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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