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清官難做糊塗事3
褚慕卿冷聲道:“當年你當着本王的面發誓定會做一名好官,不知,多年之後,你可還記得當初你說過的話?”
張勉低聲道:“下官記得。”
“既然還記得,那雲州近年賦稅銳減,以及今晚之事,你還欠本王一個解釋。”
張勉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作垂死掙紮,沉聲道:“罪臣利用職權之便貪污稅款,請王爺治罪。”
穿棉袍的道:“大人!”
褚慕卿看向一旁的韓子簫,“既然張大人已經認罪,韓大人,你看如何辦?”
韓子簫對左右的侍衛道:“将貪官抓起來!”
穿棉袍的以及幾個同黨閃身擋在張勉面前,手上提起明晃晃的刀,“休得動大人一根汗毛,否則別怪我的刀不長眼!”
兩個上前的侍衛也抽出腰間的長劍,準備短兵相接,但張勉此時喝道:“不得對王爺無禮!退下!”
穿棉袍的皺起眉頭,“大人,您不能被他們帶走!”
“這是我的事,你們都下去!”
“大人!”
“下去!”
穿棉袍的和幾個擋在他前面的人都退到後面,張勉擡起頭看着褚慕卿,“王爺,貪污稅款乃罪臣一人所為,還望王爺千萬不要牽扯無辜的人。”
“誰是無辜,誰是有罪,本王自會查清。”
兩名侍衛上前押住張勉,并将同黨也一并押回去。那七八輛馬車上載的是一麻袋一麻袋的大米,韓子簫命人再進去舊宅子裏搜查,舊宅子裏頭的地下室藏了許多金銀,都是張勉貪污的來的稅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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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了後續之事,回到客棧已經是四更天。左右還睡不着,褚慕卿和韓子簫兩人便讓客棧守夜的小二備了點酒和下酒菜,在房裏喝起酒來。
“聽張勉方才說王爺待他有知遇之恩?”韓子簫随口問起。
褚慕卿面色平靜地說起七年前的事,“當年他還是個窮酸書生,連考三次會試而榜上無名,心灰意冷之時便來了本王府上,想求本王給個差事。本王見他才華橫溢,為人本分老實,加之他還是個舉人,便在朝中安排了個官職。他在朝中任職期間安分守己,不與他人同流合污,本王便将他調來了這雲州任知府。”
“這麽說來,那張勉還真是個一等一的演戲好手。”韓子簫輕嘆一聲,“可真是煞費了王爺待他的一片苦心。”
褚慕卿抿了一口酒,道:“提拔他于本王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一片苦心,還算不上。”
“也是。”韓子簫笑了笑,這案子就這麽順順利利解決,他心裏也落個輕松,“不知王爺打算如何處置他?”
褚慕卿睨了韓子簫一眼,“監察百官懲治罪臣乃是禦史臺的本分,有韓大人在,難道還要本王親力親為?”
韓子簫尴尬一笑,“下官知錯。”
這雲州知府是個正四品的官,按照律法,他貪贓枉法該交由朝廷來判,他韓子簫不過是個正四品下的禦史中丞,雖能定罪但并不能量刑。
韓子簫第二日帶了人去大牢裏對張勉進行審問,并着人記錄。張勉十分配合,将這幾年如何貪污稅款的事說得清清楚楚,并承認上繳朝廷的賬本是做過手腳的,真正的賬本還在府上。
韓子簫審問完後,一出天牢,只見外邊人山人海,圍滿了雲州百姓,個個喊着要放了知府大人。
有人跪在韓子簫面前道:“大人,張大人是難得的好官,絕不會做貪贓枉法的事,還請大人查明真相,還張大人一個公道!”
又有一人跪了過來,“大人,張大人為官如何,我們雲州百姓最清楚不過,還望大人不要錯抓好人!”
陸陸續續又有幾人前來求情,韓子簫甚是頭疼,揉了揉額角,道:“本官也知諸位不願相信,但此次乃是張大人親口認的罪,本官只是依法行事。”
隔日,韓子簫便押着張勉回京。還是不少雲州百姓前來送行,好酒好肉地送了過來,要拜謝張大人的大恩大德。
京城。
攝政王連續一個月不在京城,褚瑞宏渾身舒暢,就如那掙脫了網的魚。但他心裏明白,這無拘無束的日子只能延續兩個月左右,待攝政王回京,他還是得受制于他。所以,要趁他回來之前,讓自己在文武百官之中樹立威信。
朝堂之上,幾個平日裏忠于攝政王的大臣還是喜歡反駁他的政見,褚瑞宏漫不經心地點着頭,也算是給了面子。
攝政王不在朝堂,褚瑞宏的舅舅範有誠也開始在朝堂上活躍。早些年,攝政王在朝堂上一方獨大,其他不服攝政王的也不敢跟他針鋒相對,如今他不在,自然而然也都狂妄了起來。
近日關于增加各地賦稅之事朝堂上争吵不休,攝政王身邊的大臣個個反對增收賦稅,但範有誠極力主張增收賦稅,原因也十分在理,說是西北戰亂未平,國庫空虛,急需填補。
褚瑞宏也同意增收賦稅,國庫因為西北戰亂的緣故一直入不敷出,再這樣下去,将因無力支援戰事而危及大亓江山。
朝堂上褚瑞宏和範有誠講得頭頭是道,許多大臣也都同意,但戶部侍郎于康就是不同意增收賦稅。下了朝後,特意去了禦書房列出一大堆不宜增收賦稅的理由。最後還搬出了攝政王,說是攝政王在,定不會同意增收賦稅雲雲。
褚瑞宏一開始還只是不耐煩,但一聽到于康搬出了攝政王,在他眼裏這簡直就是一種要挾。
這大臣都像攝政王靠攏,到底攝政王是一國之君還是他褚瑞宏?!
褚瑞宏心中郁積多年的怨氣終于爆發,給戶部侍郎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将他打入了天牢。
這懲治的雖然只有一個戶部侍郎于康,但無疑對其他為攝政王馬首是瞻的官員們一個警告。褚瑞宏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這天下到底誰才是主子!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戶部尚書于康被打入天牢的第五天,就因舊疾複發而去世。
褚瑞宏聽到消息,心頭大震,他并不是想要于康性命,只是想懲治懲治以儆效尤,讓那些大臣們知道他這個皇帝還是有實權的。但沒想到,他竟然……
褚瑞宏坐立不安,便召了範有誠進宮,蹙起眉頭道:“舅舅,朕并不是想要他性命,但沒想到他竟如此脆弱,這可如何是好?”
範有誠道:“皇上,您大可不必自責,這于康死了是他命薄,與皇上并無幹系。”
褚瑞宏心裏還是有些愧疚,“但是,若不是朕将他打入天牢,或許,他就不會死。”
範有誠嘆了一口氣,“皇上,請恕臣直言。”
“舅舅請說。”褚瑞宏看着他道。
“先帝當年在位之時,為鏟除異己明裏暗裏殺了不少大臣,之中也有忠臣,但如今天下人提起先帝,依舊稱他為賢明君主。”範有誠擡起眼,“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日後為了江山社稷還要處死千千萬萬的異己,今日于康之死,并算不得什麽。”
褚瑞宏若有所思地看着禦案上那一尊金色龍首熏香爐,握緊拳頭,“舅舅說得對,朕要是想真正成為一國之君,那就要狠得下心!”
範有誠道:“皇上要是能狠得下心來,那攝政王也不敢再肆無忌憚,遲早有一天,皇上會将大權攬在自己手上。”
褚瑞宏眼中的光芒漸漸幽暗,自己也承認先前是自己太軟弱,才會處處受攝政王的牽制,眼睜睜看着他一手遮天卻無能為力。現在,他要變得強大,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樹立自己作為一名君主的威嚴!
韓子簫押着張勉踏上回京之路,攝政王的船停靠在蘇州,他們還得先去蘇州。因為中途暴雨阻隔,韓子簫一行人在路上耽擱了兩天,出發第四天才到蘇州城郊。
韓子簫騎在馬上,聽着林子兩邊的蟬鳴鳥叫,心中還算惬意,于是也低聲哼起了小曲。
“韓大人可真是好興致。”
旁邊幽幽傳來褚慕卿的聲音。
韓子簫偏頭看了看騎在馬背上的褚慕卿,笑了笑,“這雨後的天氣怡人,心情不知怎麽的就愉悅了起來。”
褚慕卿看着前方,面無表情道:“韓大人心情愉悅心知便好,為何要出聲,擾了他人清淨。”
韓子簫明白過來,攝政王是在嫌棄他哼的曲子難聽。韓子簫的心多多少少受挫,“下官一時情不自禁,擾了王爺,實在對不住。”
褚慕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既然不能哼曲,韓子簫便四處張望,看這沿途風景。往前看時,突然察覺有些不對勁,前面黑壓壓的一片,顯然是有什麽東西。待走近了些,才看清是人,還不是一個兩個,是一群。
那一群人個個穿着粗布麻衣,跪在地上,這場面比皇上出巡還壯觀。韓子簫看了看旁邊的褚慕卿,“看來,是蘇州子民得知王爺途經此地,特地前來拜見。”
褚慕卿瞥了他一眼,“韓大人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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