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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輪椅和拐杖。”◎
賀瑩聽出顧宴憤怒中帶着幾絲慌亂的情緒,肯定是出了什麽狀況,但聽他聲音中氣很足的樣子,應該人沒什麽事,所以她也沒着急,而是冷靜地說:“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需要幫忙,可以叫我。”頓了頓,她又隔着門對着裏面的顧宴說:“顧宴,我是個護工,照顧你是我的工作,你可以把我當成一件工具,不用在我面前感到羞恥。”
裏面又安靜了幾秒,然後傳來顧宴有些啞的聲音:“……給我找身衣服。”
賀瑩說了聲好,然後轉身去衣帽間幫顧宴找衣服,很快就從衣櫃裏找出從裏到外一整套的衣服,然後走回洗手間外,敲了敲洗手間的門:“衣服給你拿過來了,我放到門口,你如果需要我幫忙,就再叫我,我就在卧室外面。”
裏面低低地“嗯”了一聲。
賀瑩本來想放在地上,想了想,又搬過來一張凳子,把衣服放在凳子上,才轉身走出去,她也沒走遠,就站在卧室門外。
足足過了近半個小時,她才聽到洗手間門開的聲音,她沒立刻進去,而是敲了敲卧室的門問:“我可以進來嗎?”
等到顧宴嗯了一聲,她才推門進去。
顧宴坐在輪椅上,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除了她給他衣服看着還是幹的,別的地方到處都是濕的,輪椅上也都是水,他弓着背坐在輪椅上,頭發的發梢甚至還在滴着水,濕潤的發梢漆黑遮住了低垂的眼睛,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的臉更是蒼白,腳上也沒穿襪子,慘白一雙腳光着踩在輪椅的踏板上。
“等我一下。”賀瑩說着就去衣帽間拿了塊幹燥的毛巾進來,把顧宴濕漉漉的腦袋全都罩住,用柔軟的毛巾把還在滴水的頭發擦幹了,又把他的臉擡起來,他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也不說話,偶爾睫毛顫動一下,臉色格外的蒼白。
賀瑩沒看他,耐心又溫柔的拿着毛巾把他臉上的水擦幹淨了,劉海都撈了上去,露出他整張蒼白漂亮的臉蛋,然後又蹲下去,把他的腳托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把上面的水擦幹了,踏板上的水也擦幹了才把他的腳小心地放上去,才起身去外面把另一臺輪椅推過來:“你那臺輪椅濕了,先換一臺。”
她沒像之前那樣去抱他,而是去洗手間把那副拐拿了出來,她掃了一眼浴室裏面,地上是他換下來的衣服和濕毛巾堆成一堆,活動的淋浴頭也掉在地上,有些淩亂,她只掃一眼就出去了,把拐上面的水擦幹淨了才交給顧宴:“我再去給你拿身衣服。”
輪椅上到處都是水,剛換的衣服也被沾濕了。
她去了衣帽間,給顧宴重新找了套衣服,剛準備出去,就聽到外面沉重的一身悶響,她急忙跑出去,就看見顧宴狼狽地摔在地上,卻是一聲也不吭,只是默默地用手撐在地上坐起來。
賀瑩快步過去,把衣服往地上一丢就想先把他扶起來,然而她剛彎下腰。
顧宴猛然擡眼,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冷的像冰,聲音卻帶着一絲不穩的顫動:“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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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瑩頓了一頓,随即在他面前蹲下來,平視他,面容很平靜:“你是想讓我來幫你,還是就準備趴在這兒等我叫別人來幫你?”
顧宴聽到她這句,瞳孔震顫了一下,沒什麽血色的嘴唇抿的緊緊的,漂亮的眼睛憤恨地盯着她。
賀瑩不閃不避地直視他的眼睛:“我說過,你不用把我當成人,就把我當成一件工具。”她掃了眼旁邊滑開的輪椅和地上的拐杖,說:“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輪椅和拐杖。”
她平靜的面孔上沒有任何情緒,好像真的是一件沒有感情的工具。
顧宴盯着她,抿着嘴角沒說話,眼神裏的憤恨在搖搖欲墜。
賀瑩看顧宴的臉色明顯有些動搖,于是不再給他反對的機會,抓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後一用力——
顧宴沒反應過來就被賀瑩半扛半抱的抱到了輪椅上,臉色隐隐有些發青。
賀瑩沒看他的臉色,又撿起被她丢在地上的衣服,問:“衣服用我幫忙嗎?”
顧宴冷冷地嘲諷:“輪椅和拐杖可不會幫人換衣服。”
賀瑩見他會諷刺人了,就知道他緩過來了,嘴角翹了一下:“我是多功能的。”說着把幹淨的衣服放到他膝蓋上:“那你自己換一下,換好了再叫我。”
顧宴沒說話,賀瑩就推着濕輪椅先出去了。
等了二十分鐘都沒等到顧宴叫自己,賀瑩主動敲門詢問:“我可以進來了嗎?”
裏面沒聲音。
既然沒不讓她進去,那就是默認她可以進去了。
賀瑩這樣想着,直接推開門,果然顧宴已經穿好衣服了,換下來的衣服就随意丢在地上,她走過去,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然後發現顧宴還是沒穿襪子,又撿起地上的襪子,半跪着幫他穿襪子。
顧宴坐在輪椅上垂着眼看她:“穿不穿都一樣,有什麽好穿的。”
賀瑩沒接話,幫他把兩只襪子都穿上了,然後起身把他推到了牆角。
被推到牆角的顧宴皺起眉一臉困惑地看着賀瑩一轉身又進了浴室。
不到兩分鐘又從浴室探出身來問:“吹風機呢?我沒找到。”
顧宴:“……在床頭櫃。”
賀瑩:“哦。”
賀瑩從浴室出來,從床頭櫃裏找到吹風機,走到角落插上電,開始給顧宴吹頭發。
顧宴的頭發看起來很多很黑,但實際上摸上去的感覺卻很細軟,特別是吹到半幹的時候,手感很好。
賀瑩雖然當護工沒幾年,但從小就學着照顧賀康,樣樣都得她來,照顧人的事對她來說可以說是駕輕就熟。
顧宴吹頭發的時候倒是難得的很安靜。
吹幹的頭發蓬起來,看起來十分蓬松濃密手感很好的樣子,有點像賀康洗完頭發的樣子,賀瑩習慣性的揉了兩把。
顧宴猛地轉過頭來,瞪着她,像是被冒犯到了。
賀瑩縮回手:“抱歉,習慣了。”
顧宴忍不住皺了下眉。
什麽叫習慣了?
賀瑩幫顧宴吹幹頭發,又照顧他上了床,随手撿起地上的衣服,準備順便去浴室把裏面收拾一下。
顧宴卻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緊張:“你幹什麽?”
賀瑩說:“我去把裏面收拾一下。”
顧宴緊張的身體都前傾了,繃着臉說:“不用你去,玲姨會讓人來收拾的。你可以走了。”
賀瑩從顧宴緊張的狀态可以猜到裏面肯定有讓他難堪的東西,于是點點頭說:“嗯,好,那你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麽事你再叫我。”
顧宴沒應聲。
賀瑩就不走,站在原地看他。
顧宴瞪着她,半晌,狠狠一皺眉,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嗯”了一聲,然後咬着牙微笑着說:“現在你可以滾了吧?工具人。”
賀瑩彎了彎嘴角,說:“晚安。”然後幫他帶上門,出去了。
·
賀瑩下樓後找到玲姨,和她簡單說了一下剛才在樓上的事。
玲姨卻很緊張:“那小宴他沒事吧?有沒有摔什麽東西?我上去看看。”
賀瑩溫聲說道:“沒事的玲姨,顧宴已經上床休息了,也沒摔東西,就是浴室他不讓我收拾,說請您安排人過去收拾。”
玲姨有些詫異,上次顧宴在上洗手間的時候出了點意外,發了好大的脾氣,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摔了不少東西,甚至一整天都沒有吃喝,是後來裴邵單獨找顧宴說了些什麽,他才肯吃東西了。
當時那個護工也被辭退了,又換了個新的。
可聽賀瑩這麽一說,這回又出了意外,卻風平浪靜的就這麽過去了。
玲姨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但當着賀瑩的面只說:“好,我會讓人過去收拾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賀瑩一走,她就匆忙趕到了二樓,準備看看顧宴的情況。
然而還沒等她開門,就收到了顧宴的信息。
【玲姨,明天叫人上來收拾一下浴室。】
玲姨看到這條信息,心裏一松,終于舒展開眉眼,确認賀瑩說的是真的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顧宴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玲姨看了看面前的房門,沒有再敲門,安靜地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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