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逃跑的屍體

辦公室就一個人在,是個20多歲的青年,他早在蘇達往這邊走時就看見他了。

青年一開始開始看這人吊着臂,以為是醫院裏的病人散步走過來的,可這個人跟別人不同,不是看一眼就走,而是停在離們5、6米遠的地方駐足觀看,木雕的一樣,一動不動,面孔上帶着點驚訝。

青年覺得奇怪,坐直身體透過玻璃去看他,看着看着,這人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突然扭過頭,老遠的,跟青年對上了眼。

這一眼沒什麽新奇,但是青年卻覺得身上一寒,心裏無端的有點惴惴不安。

蘇達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然後沒等裏面的青年說話就推開了。

“這是停屍間?”蘇達問。

青年本想問句你是誰,不想嘴剛張開就被蘇達搶了白,心裏有些不滿,張口道;“你是誰?你哪個單位的?”

蘇達沒回答,單手從褲兜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在青年眼前一晃。

這一晃十分的專業,帶着四分鄙夷六分不耐八分派頭,晃完之後,蘇達把證件放回兜裏。

青年是沒看清上面具體寫的啥,但是“警察”兩字是看清就足以了。

青年瞪着眼睛張着嘴,重又打量了下蘇達,忽然覺得他比剛才偉岸了幾分。

“我來調查點事情,你不用太緊張,”蘇達說着,并沒有看青年,而是慢慢在屋裏轉悠,把屋裏的擺設都掃了一遍。

“好……,”青年回答,下意識的開始摳手指。

蘇達看夠了屋子,回身問道;“怎麽稱呼?”

“我叫盧坪!你叫我小盧就行了,”盧坪緊張的回應,長這麽大除了交警,盧坪幾乎就沒見過其他警察,小地方,警察事兒也少,現在忽然有個便衣出現在自己眼前,盧坪條件反射的就有些怯懦。

“哦,小盧,”蘇達重複了一下,從牆角拉過一張凳子放在盧坪旁邊,自己一屁股坐下去,面對盧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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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坪有些不安的看着他,接着靈光一閃,趕緊起身,拎起身邊的暖壺斟了一杯熱水,畢恭畢敬的抵到蘇達面前,滿含憂慮和嚴肅的問道;“警察同志,您是來調查什麽事的?”

蘇達接過熱水,忽然有點想笑場,心想這幾年真沒白跟警察做朋友。

“就來問問,你別緊張,”蘇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你在這工作幾年了?”

"我……我來這4年了吧……,"盧坪算了算。

4年!?蘇達心裏一跳,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安撫了下自己有點興奮的神經,咳了咳嗓子;“4年啊,經歷過不少事了吧,那……3年前的事你還記得麽?”蘇達想了想,接着說;“大概是……3年07個月的一個晚上,那時候這裏發生過什麽事?你有印象麽?”

盧坪聽了這話,臉色一變,整個人僵在了那裏,遲疑道;“我……。”

蘇達不動聲色的觀察者他的反應,心裏想着,有戲!!

但盧坪沒有立刻就說,而是皺起了眉,低下頭,露出了驚愕而遲疑的表情,蘇達很有耐心的靠着椅子背,輕聲道;“不着急,慢慢想,大概是……晚上發生的事情。”

盧坪聽了不知道哪句,猛地擡起頭,盯着蘇達看,蘇達迎着他的目光,不說一句話。

二人對視片刻,盧坪的額頭起了一層的汗珠,雙手攪着衣角。

“別緊張,好好想,想起什麽了說什麽,不要怕,”蘇達雙眼幾乎冒着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盧坪,面上雖然不緊不慢,但心裏早就想抓着他的領子搖他個100遍并大吼你倒是快說啊!!!!

“我……,”盧坪似乎是有口難言一樣,結結巴巴就是說不出來,蘇達覺得自己汗也要急下來了。

就在蘇達實在忍不住,要跟這個墨跡的年輕人甩脾氣的時候,盧坪終于開口了。

“我……我舅舅死了……。”

蘇達完全沒有準備,愣住了。

蘇達調整了下僵硬的面部肌肉,問道;“你舅舅叫什麽,”雖然心裏愣住了,但面上還保持着四平八穩的派頭。

“他……,是被殺的……不是自殺……,”盧坪似乎沒意識到蘇達說了什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眼睛開始泛紅。

“他就是愛喝點酒,但是從沒影響過工作,因為他喝得不多,不可能……不可能醉的一頭栽進水裏!”盧坪說的有點激動,聲音在抖,似乎是壓抑已久。

盧坪開始滔滔不絕的說,有的沒的說了一堆,蘇達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地聽着跟自己的預想天差地別的回答。

蘇達抿了下嘴,心裏有股說不出的失落,難道……自己找錯了?可那個裹屍袋就是出自這裏的,而且自己也有對這裏的零星記憶,不應該找錯了,還是……。

盧坪沒發現蘇達失望的表情,自己踢裏禿嚕能說不能說的全說了。

原來,盧坪和他舅舅一起在這個醫院的停屍間工作,之前一直相安無事,但是3年多前他舅舅突然死了,而且是掉河裏死了,警察的結果是自殺,但是見過屍體的家屬卻發現舅舅的脖子上赫然有條血淋淋的勒痕,按照常理,家屬自然要去鬧上一鬧,但很快就壓了下來,家裏收到了一封威脅信,信裏加了一截魚線,魚線不是普通的魚線,是能釣海魚的魚線,結實的很。

“你說什麽!?”蘇達在沉思中忽然捕捉到一句,整個人精神了起來。

盧坪被他這一聲提問吓得一抖,擡起煞白的臉,停頓了一下;“我……我說……丢了具屍體。”

“你再重複一遍!”蘇達嚴肅道,濃眉幾乎立起來。

盧坪抹了把汗濕的額頭,不知道哪句說錯了,立刻磕巴起來;“我……我說,我舅舅……死的前兩天丢了一具……一具屍體。”

“屍體?你見過嗎?把剛才的話重複的仔細點。”

盧坪咽了口口水,邊說邊比劃;“我沒見過,那天不是我值班,就……就知道,就是成年男性的屍體,是被……勒死的,身上有很多傷,記錄上說是……半夜送過來的無名屍,我……我聽舅舅說過,說送來的人很奇怪……,讓趕緊檢查,出文件,第二天來取送火葬場,我舅舅說不行要先報警……,他們還不讓,就說快點出文件,結果天一亮,屍體就丢了……。”

“丢了……?”蘇達問,同時心裏有種預感,這預感像火一樣在燒着他。

“是,”盧坪點頭;“連帶着裹屍袋也沒了,我舅舅肯定就是因為這個死的。”

蘇達閉上眼睛,耳中響起陣陣轟鳴,全身為之震動,再睜開眼,感覺世界都在搖晃。

“你……見過那屍體麽?”蘇達目光如炬。

“沒……沒有,”盧坪被蘇達看的心慌氣短,哆嗦着搖頭。

“那……有他的資料嗎?”蘇達努力讓自己聲音平穩。

盧坪思考了下;“在檔案處。”

“現在就去拿,”蘇達激動地一拍桌子,震得水杯一颠,漾出些熱水。

蘇達随着盧坪去了檔案處,不巧檔案處沒人,大門鎖着。

盧坪似乎一口咬定蘇達是來給他舅舅平反昭雪的,十分積極的到處穿辦公室找人,蘇達則靠着牆等他,等的沒事兒幹掏出一包煙,剛叼上就發現自己頭頂上挂着禁煙的牌子,蘇達仰頭看着,有些垂頭喪氣的把煙又塞回煙盒裏。

盧坪老遠領着個白大褂走了過來,白大褂手裏拿着鑰匙,不情不願的跟着。

“我說這事兒要跟主任說,就算是來看檔案,那也要有條子許可才行,哪能說看就看呢,”白大褂很不樂意。

“哎張大夫,您就通融一下吧,就是看下停屍間的老檔案,不是別的,我們很快!而且警察都來了,咱可以看完以後再補手續,你先開下門吧,哎通融一下好嗎~~~?”盧坪臉上堆着笑,好說歹說的勸着拿着鑰匙的張大夫。

張大夫白了他一眼,又斜楞了蘇達一眼,慢吞吞的在一串鑰匙中蔔啦,挑出了一把貼着膠布,膠布上寫着檔案室的小鑰匙;“你們快點,走的時候記得把鎖鎖上,我打完飯回來你們就趕緊走,我說了這事兒要跟主任彙報,這麽多重要文件,丢了可怎麽辦。”

“不會不會,這不有警察嘛~~,”盧坪看他掏了鑰匙,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一圈。

張大夫又瞥了眼蘇達,不耐煩道;“你們快點。”

檔案室裏全是老的鐵皮櫃子,哪哪都落着厚厚的一層土,泛着一股紙張特有的黴味,窗簾拉的死緊,仿佛這一屋子的陳年檔案都見不得光一樣。

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是見不得光,蘇大這麽想。

盧坪十分積極,打開燈後開始挨個找,每個他經過的地方都會蕩起一陣灰霧,讓跟在他身後的蘇達嗆得直打噴嚏。

櫃子都是上半部玻璃拉門,下半部抽屜的款式,并在左上角都貼了标簽,标明了科室,透過玻璃拉門,可以看見裏面的檔案盒上的标簽。

盧坪很快找到了目标櫃子,并拉開了櫃子下層的抽屜,從裏面翻出了個牛皮紙的檔案袋。

盧坪簡單拍了拍檔案袋上的塵土,繞開袋子上的線扣後,從裏面抽出了一打本子,本子都很薄,是騎馬釘裝訂,從每個本子封皮上寫的數字看出,這是按月份記錄。

盧坪找到了當月的記錄,二人看着這本薄薄的檔案,都有點激動。

“就是這本了,”盧坪手微微抖,快速的翻了幾頁,蘇達瞪大眼睛注視,在快速翻動的書頁中看到了幾張模糊的照片,都是死人的。

“吶,就是這個,”盧坪翻到了最後幾頁,想指給蘇達看,蘇達直接把本子拿過來,皺起眉頭開始一行行的認真閱讀。

記錄是手寫的,圓珠筆的字跡有些暈開,但并不影響閱讀,上面記錄了屍體的□□況,身高,估計年齡,受傷情況,致命傷情況燈,屍體送達時間,死亡時間沒寫,姓名沒寫。

蘇達越看越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快速的掃完一頁,再一翻,看到一張照片,是屍體身上傷口的照片,照了下巴到胸口的位置,只見屍體呈蠟黃色,傷口殷紅,最觸目的是脖子上的一道勒痕,深到肉裏,好像屍首分家一樣。

雖然沒照到臉,但這個胸口,脖子,還有這個下巴,傷疤的位置,還有前面對身高年齡的大概估測就足以證明——照片裏的這具被登記在案,之後又神秘失蹤的“屍體”,就是蘇達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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