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6

蘇達用手機把這幾頁都照了下來,說是備案記錄,盧坪很激動的點點頭。

“還有別的東西嗎?”蘇達把手機揣回兜裏,二人在張大夫回來前出了檔案室,盧坪把鎖頭挂好。

“別的……,”盧坪想了想;“沒有了……,我舅舅的死是跟這個屍體有關吧,你看屍體是被勒死的,我舅舅也是被勒死的!”

“目前線索太少,也不能這麽一概而論,”蘇達和盧坪邊說邊往停屍間走。

“可……哪會有這麽巧的事!?”盧坪一拍手;“送來的屍體是勒死的,屍體丢了我舅舅就被勒死了!這絕對是一個人幹的,哎我是這麽想的,這個屍體要麽是沒死,要麽就是屍體內藏了什麽,然後送來的那幾個人,不對是兩個!那兩個人是想連屍體外加他肚子裏的東西燒了,可半夜另外一群人來把屍體偷走了!然後送屍體的那兩人發現東西被偷,為了洩憤,他們就把我舅舅殺了!為了保身,他們威脅我們不讓捅出去!”

蘇達聽了,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否定道;“也許沒你想得這麽複雜,但肯定有更深層的原因。”

盧坪固執的說;“肯定是藏東西了!現在不是很多人搞屍體藏毒嘛!我覺得就是在屍體裏藏毒了!也許我舅舅還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

“你親眼看見了嗎?”蘇達不耐的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盧坪。

盧坪看着蘇達,一下子被噎住了。

蘇達雙眼有些充血,目光冷峻,面有愠色,聲音低沉道;“你有證據嗎?”

盧坪剛積攢起來的怒氣,被蘇達的這一看一問打了回去,略有不服的搖搖頭。

二人無話,又回到了停屍間。

回去後,盧坪又帶着蘇達到真正的停屍間看了看。

之前盧坪一直在停屍間外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就跟傳達室一樣,是個很小的屋子,跟真正的停屍間隔着一條走廊,走廊邊有幾個放雜物用的小屋,和廁所,走廊盡頭有扇雙開的大鐵門,這裏面,才是真正的停屍間。

蘇達随着盧坪在陰恻恻的狹長走廊中前進,走廊□□靜了,只有兩雙腳步的聲音,孤獨又刺耳,帶着散不去的,低沉回音,在這緩慢地腳步聲中,蘇達聽見了另一雙腳的聲音。

它由遠及近的傳來,腳步淩亂,急切而又慌張,伴随着哽咽的粗喘,聽上去就像是匹離群受傷的野獸發出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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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蘇達感覺到了一陣冷風刮過,他下意識的向身後望去。

黝黑的走廊盡頭,是一個模糊明亮的窗口。

記憶的碎片潮水般的撲了回來。

蘇達這次很鎮定,他幾乎是半閉着眼睛走完的。

睜着眼睛,他看到的是停屍間的大門越來越近;閉着眼睛,卻是相反的方向,那個走廊盡頭的窗戶越來越近。

他曾經在這條走廊裏,赤身裸體,滿身傷痕的狼狽逃竄,恐懼就好像是在身後追逐他的魔鬼,驅使他,逼迫他,玩命的跑,沒有目的,不顧一切的跑。

時至今日,回想起來當時情況,蘇達還是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盧坪拿鑰匙打開了大門,大門很沉重,盧坪推門時上半身微微前傾,打開門後,蘇達感覺好像進了冰箱的冷凍室。

“這裏就是,”盧坪說着,打開了燈。

屋裏空間很大,白灰牆面水泥地板,迎面是一排裝屍體的大鐵皮櫃子,從正面看有點像公共浴室的普通櫃門,其他的擺設多一樣沒有。

盧坪走到了一扇小拉門前道;“當時屍體就是在這個門裏,”說完拉開了拉門,裏面什麽也沒有。

蘇達垂下眼簾看着空蕩蕩的拉床,大腦的箱子仿佛找到了鑰匙,箱口打開,金光四射,回憶被照亮,蘇達又體會了一次當時突然醒來,被裹屍袋和密閉空間壓迫神經的感覺。

“說起來真挺奇怪的,門鎖着,怎麽屍體就不翼而飛了呢!我舅舅還說他半夜去檢查過一邊,什麽事兒都沒有,早上起來就沒了,肯定是有人趁我叔叔去查看的時候,偷了他的鑰匙,然後等他回來就去開門!”說到這,盧坪滿臉期盼的望向蘇達;“我說的這個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也有一定道理的你說是嗎!破案也是需要推理的。”

“你舅舅沒說完全……,”蘇達盯着這個他曾睡過的小拉門看。

“啊?”盧坪聽了這話不明所以。

“你舅舅,那天晚上喝了酒了……,”蘇達想了想。

“喝酒……,”盧坪遲疑。

“那天的事,他沒全說,”接着蘇達擡起頭,直視盧坪;“他那天恐怕喝了不少,而且晚上還下了雨,雷陣雨。”

這下盧坪不敢說話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蘇達,奇怪為什麽他知道這麽多細節,而這些細節都是他所不清楚的。

那個老頭蘇達有一點點的印象,面目身形已經模糊,就是那刺鼻的酒臭味還記得,他想起自己當時從拉床裏跑出來,跌坐在地,再看清四周情況後,求生欲促使他奮力站起身,然後跌跌撞撞的去敲打大門,他的敲打聲驚醒了值班的老頭,大門是向裏開的,他躲在左邊,醉醺醺的老頭罵罵咧咧的走進來,沒有注意到藏在門後的他,老頭自顧自的要去開燈,他趁老頭去右邊開燈的空擋,轉身跑入走廊。

那個老頭到底看沒看見蘇達,發沒發現他的逃跑,這些都不得而知了,也許當時的雷陣雨幫助他,掩蓋了他的一切蹤影。

蘇達收集齊了停屍房的材料後,決定去下一個地點——記錄上寫的屍體發現地,離這裏大概兩小時車程。

盧坪滿懷期盼的也想去,被蘇達制止了,畢竟自己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來破案的,讓他跟着沒好處。

盧坪自然不甘心,絮絮叨叨的說着這個案件對自己和家庭的重要性,和自己作為受害者家屬能起到的作用性,說的聲情并茂,真情流露,蘇達聽着卻只覺得頭疼,盧坪舅舅的事情雖讓他有些意外,但絲毫沒有觸動。

“你幫不上忙,交給我就行了,”蘇達實在無法忍受盧坪的叨咕,粗着嗓子豎着眉毛扔出這一句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盧坪只得聽從“便衣”命令,目送蘇達遠離,同時心想,這便衣走的跟來時一樣突然,仿佛就是為了調查屍體而來的一樣。

蘇達沒回住的地方,直奔目标地去。

一路上,蘇達的大腦随着汽車的颠簸也在晃悠。

蘇達發現,只要自己經過了曾經有過深刻回憶的地方,就會想起什麽,那下面要去的地方,也一樣能讓自己恢複部分記憶?

不過轉念一想,從停屍間跑出來這本身他就沒忘,只是像做夢一樣越來越模糊,記得少忘得多,現在故地重游,就是把之前的細節想起來了而已。

蘇達看着手機上照下的文字,又想起盧坪之前說的,自己是由兩個可疑的人送來的,并且想盡快走正當途徑焚屍,這是什麽人呢?

如果是普通人那肯定會先報警,警察必定會協同法醫一起到場,那自己沒死這件事法醫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他們是直接越過報警和法醫,拎着自己來到了這個小醫院的停屍間,想必是不願驚動警察引起後患,想走個正當捷徑,悄無聲息的讓自己消失,可惜方法好是好,可惜大半夜自己就醒了,第二天來取屍體的人發現自己沒了,自然會驚慌失措,滅了盧坪他舅舅的口……?

滅口?

蘇達又覺得這麽想不對,屍骨無存豈不正好?就算他們是怕自己沒死,那也是自己跟這兩個可疑人之間的事情,殺他舅舅幹嘛?殺了他舅舅還引來了警察……,這不有違前面讓自己“悄無聲息地消失”這件事嗎?處理屍體的時候小心翼翼避免警察,又是拿醫院證明又是去火葬場的,結果取屍體的時候反而鬧出這麽一樁人命案。

前面看着很有計劃,後面則是簡單粗暴,這前後看起來……真不像一撥人幹的。

殺我的人,難道另有其人,不是那二人?也許那倆人負責毀屍滅跡,結果搞砸了,他們滅了盧坪他舅舅的口,是為了不讓“屍體丢了”這件事情……讓某人知道嗎?

我究竟招惹誰了?

蘇達陰沉着眼睛,開始努力發散思維,越想越不找邊際,發散一會兒看一會兒手機,發散一會兒看一會兒手機,這麽努力的研究自然是很快就有了結果——暈車。

這班公交實在太老,破不說,還滿車的機油味,蘇達上來時比較早,坐到了最後一排,颠簸,機油,外加長時間看手機,此時蘇達的胃早已鬧開了革命,折騰的他面色鐵青,雙眼濕潤,一手緊緊捂着嘴,喉頭一湧一湧,馬上就要吐出來。

還沒到目的地蘇達就下車了,下車後抱着一棵樹就開始狂吐,吐得周圍等車的人紛紛自覺後移三尺。

昏天暗地的把胃酸都吐完後,蘇達滿臉涕淚的艱難擡起頭,感覺底盤還有點不穩,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臉,擦完吧唧吧唧嘴,頓覺口中苦澀難忍,蘇達皺巴着臉環顧四周,想找個便利店買水漱口。

蘇達提前了好幾站下車,總的來說,大概就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目的地貌似是個更偏的地方,類似工業聚集區,而蘇達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住宅聚集區,樓宇之間間隔寬大,商店稀少,各類小門臉的蒼蠅店倒是擠擠挨挨的很多。

蘇達拿袖子擦了下嘴角,決定順着馬路往前走一站地,買完水漱完口再上公交繼續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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