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出租房
蘇達站在個小超市門口,仰着頭面朝天,啊了半天,低頭講一口水噴在地上,吧唧吧唧嘴,又含了一大口,腮幫子鼓得都要變形了,咕嚕咕嚕漱了半天,哇的一口又噴在地上,然後繼續吧唧嘴。
蘇達覺得自己走了有3站地才找到這麽個小破超市,沒辦法,此地處于開發區邊緣,看着居民樓挺多,仔細看都是在建中,剩下的就是又矮又破的老居民樓,因為開發商圈地蓋樓,民工多,裝修也多,所以很多小店都是揚州拉面之類的小飯館,或者抹水泥安紗窗的裝修隊,蘇達在各個小店中來回穿梭,在近乎絕望的情況下,某個路口一轉彎,才終于找到,此時他已經渴的嗓子冒煙兒了。
超市老板是個50上下的男人,穿着件灰了吧唧的夾克斜倚在超市門口,邊嗑瓜子邊看着蘇達笑;“我說你就為個漱口還買瓶水,用礦泉水漱口,忒奢侈啊。”
“那怎麽辦,我對這附近不熟悉,”蘇達擦了擦嘴,回過身沒什麽好氣的回答;“要知道哪有水龍頭也不來你家買水了。”
老板似乎笑點很低,聽了蘇達的話也不氣,仰頭就是哈哈哈哈;“傻子你問啊,這周圍小區好多工地兒,有工人能沒有水龍頭?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嗎。”
蘇達無語,扭過頭不接下茬,打算把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喝掉就走人。
老板似乎是個話唠,看蘇達不理他也不煩,熟練地吐了瓜子殼繼續問;“哎?你不是學生吧。”
蘇達差點被這一口水嗆到,勉強全咽下去,清了清嗓子,蘇達要笑不笑的問;“我這麽顯年輕?”
“那你就是老師吧,”老板忽然眼放金光,蘇達看着他不明所以,沒吱聲,他到知道這附近的确有大學城。
“你要是老師的話……,”老板忽然不嗑瓜子了,跑到超市裏拿了張單子出來,笑眯眯的遞給蘇達;“那,你看,我們家有房子出租,價格合理,就是價太低了不敢貼出來,別人看見該撕我們宣傳單了,你拿走一份看看~~。”
“我不是老師,”蘇達說着伸手接過來,随便掃了一眼,然後皺起了眉頭。
老板看蘇達表情有變,心想有門兒,趕緊湊過去說;“不是老師也行啊,看你幹幹淨淨的,是在這附近工作的吧?同事不少吧?都在這附近住嗎?我這有個兩室一廳,一家三口都足夠住了,還是一樓,方便!”
蘇達看着單子出神,邊看邊拿起空瓶子想喝一口,舉起來了才發現沒水了。
“哎我再給你拿一瓶,”老板見狀,手腳麻利的又跑到超市裏去拿礦泉水。
蘇達繼續看單子,越看單子,心裏那種惶惶然的感覺越重。
這個地址……好像……這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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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子上的內容不多,就是描述了下地址,房型,價錢,外加長租還是短租,還有可抵達的公交車路線,最後就是房東聯系電話。
“哎,你給我1塊就行啦,”老板此時笑的臉上開花,将新拿來的水塞到蘇達懷裏。
“你是不是逢人就介紹自己的房子?”蘇達擡起頭問。
“那可不!”老板一臉認真;“我這小超市收入沒多少呢,離着大學城又那麽遠,不開發點其他副業怎麽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看我生活這麽困難,對了所在小區随便停車,是不是很劃算啊?嘿嘿嘿嘿~~。”
蘇達點點頭,被老板傳染的也想笑幾聲,接着又問;“這房子是你的?”
老板又笑;“你說你這問題,不是我的還是誰的?我給誰家宣傳去又沒好處。”
“一直是你的?”蘇達追問。
老板這下不笑了,看着蘇達;“不是……,是我……幾年前從別人那買來的。”
“3年前……?”蘇達試探。
老板這下不僅不笑,還驚訝起來;“唉你咋知道啊!!我沒寫進去吧……,”說着老板搶過單子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看完後自言自語的納悶道;“我沒寫啊……,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我以前也住這一帶,”蘇達嘆了口氣,聲音裏帶着幾分冷意。
老板光顧着驚訝了,沒察覺出來,他只關心最基本的;“哦,那你肯定能比較出來,我這房價可是最低的,你身邊有人需要房子嗎?”
“有,”蘇達點頭。
老板的笑容又挂回了臉上。
蘇達一指自己;“我,”說完,把新拿到的礦泉水瓶打開,喝了一大口。
“走,那現在看房去吧!”老板已經笑得像朵葵花了;“我給家裏打個電話來個看店的!”
蘇達沒想到,真是無巧不成書,今天的事情真是趕巧了,瞎貓也能碰上死耗子。
蘇達随着老板來到了所在小區,這裏十分的老舊,牆面還露着紅磚,有一半的住戶沒有換上鋁合金窗戶,但是看着生氣蓬勃的,院裏的老人小孩成群結隊,叽叽喳喳,院子中間有課大銀杏樹,現在長滿新葉。
……銀杏什麽時候有啊……
蘇達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趕緊四下回頭,引來了幾個聊天老太的注意。
……銀杏好吃麽……
又是一句,蘇達皺了皺眉,伸手指掏掏耳朵。他覺得自己耳朵有時候就像是無線半導體,偶爾能收到些無線電波,只是這電波……是很久以前的。
“就這,”老板打開了房門,自己先走到客廳;“怎麽樣?跟現在那些大房子是沒法比了,但是跟那些高層的大小是差不多的,你自己住吧?那就滿足夠了!其實啊,你還能自己整租下來,然後當個二房東,把次卧租出去,哎嘿嘿嘿~~我這話不該說的,不過看咱們有緣,就……便宜點租你吧。”
蘇達耳邊聽着房東絮絮叨叨的聲音,自顧自的在屋裏來回走動觀察。
“這個……被褥你們提供麽?”蘇達看着空床板問。
“呃……提供!”老板想了下;“我家自己有富裕的,你要今天租我就給你拿來,這鍋碗的都有,你看還有什麽需要的……。”
蘇達笑了下,低頭看着地上的水泥地板,又擡頭看了看天花板,指着燈旁邊的幾個不起眼的黑點問;“那是什麽?”
老板順着他的手指往上看,張着嘴眯着眼十分認真的望了會兒,末了搖搖頭;“不知道,髒點兒吧,哎不礙事兒,又不在地上。”
蘇達仰着頭看,搖搖頭;“像血跡……。”
老板聽這話幾乎是一跳,剛要說點什麽,蘇達又開口了。
“這屋子裏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
老板抿了抿嘴,打量着蘇達,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帶着什麽目的來的。
二人沉默了會兒,蘇達一屁股坐到了沙發裏,看着老板等他回話。
“哎……,”老板最終還是沒繃住;“實話告訴你吧,你也在這邊住過一段時間,應該知道點,以前呀……也挺早了,3年多4年吧,這屋子裏出過事兒,也不大,就是可能……倆人打架,然後也不知道怎麽,就跑了,押金也不要了手機扔屋裏,報警了警察也沒得出什麽結論,人沒找到,反正人押金都不要了東西也不要了,房東也沒啥損失。”
“就這樣?”蘇達問;“打個架……這房租就這麽低?”
“啊……,”老板有點為難的撓了撓腦門,心裏在盤算着蘇達租下來的可能性,最後一攤手;“哎……你這……不是都在這住過嗎……還能不知道啊?”
“我前年來的,”蘇達随便對付了一句,接着故作驚訝裝道;“擦……不會死過人吧!?”
“哪能啊這,”老板一下子有點急了,認真道;“沒死人,絕對沒死!哎跟你說實話吧……是人沒了,我也是聽賣給我房子的告訴我的,他說前一天晚上鄰居給他打電話,說房客好像在裏面打架,他們都沒當回事兒,然後到了該收房租的日子打電話沒人接,再去敲門沒人應,然後那備用鑰匙進去呀……呵!滿屋子的蒼蠅蚊子!!就客廳,好多血!桌子椅子都是倒得,屋裏翻了個亂七八糟,然後報警了,結果什麽也沒查出來,那倆租房子的人就是死活聯系不上了!”
“兩個!?”蘇達皺起了眉頭,有些意外道;“租房子的是兩個?”
“是啊,不是兩個怎麽打起了架呢?”老板一臉的想當然;“還是倆爺們兒,你說打架就打架,居然見了那麽多血,跟殺人了一樣,可是吧,你也沒證據證明有人死了,然後上一家就覺得不大好,把房子賤賣給我了,你看我也是個老實人,便宜買的當然便宜租了,”似乎是怕蘇達跑了,老板還加了句;“你放心,房子我們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了!絕對一點血跡都沒有!”
“原來的房東呢?”蘇達問。
“搬走了,”老板回答,完了還帶着點酸酸的語氣說;“人家可有錢呢,去市區裏住了,這房子可不是他們唯一的房産,好家夥,這年頭兒有錢人咋這麽多……。”
蘇達看着老板,微微一點頭,又開始回顧四周,最後目光停留在了卧室門口,眼神暗淡,帶着一絲失落,老板順着他視線望過去,卧室門口嘛都沒有,再扭頭看過來,蘇達好像是在沉思……,只是眼神看着像是檢查衛生的老師看到了差班一樣,同時讓老板覺得自己好像就是那個班的生活委員。
“要不……,”老板嘴上說的慢,腦子裏飛快轉動,接着一咬牙;“這樣吧小夥子,再給你便宜點!怎麽樣!”
蘇達快速的眨了下眼睛,望回到老板臉上,眼裏重又恢複了光彩。
蘇達剛才又出現幻覺了。
這次很模糊,沒有停屍間那次清楚,他進屋後就覺得看什麽都好像是通過貓眼兒,視野有一定的扭曲,坐在沙發上時,忽然就看見個黑影從卧室裏走出來,而地上多了個人,一眨眼的功夫,兩個黑影全消失了,接着就是面前茶幾的地方,躺着自己,滿身是血的自己,而自己身邊,也有幾個黑影站着。
蘇達同老板裝模做樣的砍了一通價,最終談妥了價錢,老板表情痛苦而內心喜悅的與蘇達一同出了門,二人說好,蘇達去取自己的行李,老板去家裏拿合同。
蘇達問好了回去的公交,在車站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去記錄上寫的屍體發現地看一眼。
地址所在地是個工廠外的空地,蘇達站了一會兒,略有點失望,他什麽也沒感覺到。沒有幻覺,沒有心慌,這些能夠給他提示的預感什麽也沒有,難道這地址是假的!?
蘇達還是不死心,圍着工廠跑了兩圈兒,這下倒是真來靈感了——餓了。
蘇達這才想起,今天一天都在奔波,沒吃一口飯,倒是喝了兩瓶子水。
這肚子餓這事兒是不想還好,一想就停不下來,蘇達只覺得越來越餓,餓的直彎腰,肚子餓了自然身上就冷了,蘇達彎着腰裹緊了外套,四月的晚上風還是很涼的。
蘇達嘆了口氣,心裏很是沮喪,舉目望去,除了身邊一個廠房矗立,剩下的全是黃土和稀稀拉拉的野草,地平線上倒是有幾座矮矮的廠房,夕陽在廠房後面變成了一條微微發亮的線,月亮高懸頭頂,這景象顯得天幕廣闊,蒼茫孤獨之中,就一個自己。
當時還有一個人跟我在一起……那個人是誰……?自己不是一個人?那我死了以後……他去哪了?
蘇達站在原地想了會兒,毫無印象,垂下眼皮瞧了瞧手機時間,也不早了,該走了,還要取錢呢。
于是蘇達背着一身的星星月亮,回去拿了行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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