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謊言

大雨下了有一整天,熱潮剛來就被擊退回去,到了下班下學高峰期,人和車都踩着墨黑的積水緩慢前行,十字路口瞬間堵成了一坨亂麻,鮮紅的車尾燈排成了長龍,車主們不耐煩的按着車笛,除了讓人心裏更焦躁,一點作用也起不了。

蘇達靠在車裏,絕望的看着前方的一長串尾燈,又看看表,無奈的嘆了口氣,心想今天怕是要在路上堵它個3、4小時了,自己不在的時候但願沒人去家裏,凡蕭也別心血來潮的往外跑。

“他娘的狗崽子,開他媽什麽會!真以為自己是機關單位了,”蘇達想到這,忍不住罵了出來。

蘇達口中的狗崽子正是爸爸的親兒子,名字是有的,但大家都統一喊他少爺,表示一下尊敬,但這個尊敬是由內而發的,還是口是心非的就不得而知了。

蘇達滿心煩躁和憂愁的被堵在路上,而此時凡蕭卻是十分的惬意。

凡蕭此時正待在蘇達公寓的地下室裏,擺弄着各種槍支彈藥。

蘇達的小別墅上面是生活的,地下室放雜物,地下室下面又被他開發出一層來,就放他自己的存貨和健身器材,現在這成了凡蕭的寶地,因為處于治愈期,凡蕭不能往外跑,百無聊賴之下蘇達給了他鑰匙,本意是讓他自己做複建,不想凡蕭的注意力卻被這些東西拉了去。

凡蕭鼓搗完槍械,又在一排展櫃中翻出了一個箱子,打開一眼,凡蕭差點被一片雪亮晃瞎眼睛,箱子裏是一張軟皮子鋪底,軟皮子之上是數把長短大小不一的刀具,還有一把輕巧的小斧子,統一的散發着微藍的冷光。

凡蕭停頓片刻,伸手拿出了其中的一把□□,拿起的瞬間,凡蕭幾乎聽到了它切割空氣的聲音。

凡蕭将打開的箱子放在地上,自己站在桌子邊,彎腰端詳,凡蕭輕輕一轉刀把,流線型刀身立刻反射了鋒利的冷光,刺痛眼部神經,繁複的花紋帶着尖銳的棱角,在刀刃上形成了肉眼幾乎看不到的鋸齒,也給刀本身帶來了難以描述的異域風情和神秘感,凡蕭目光貪婪的凝視着手中的冰冷道具,伸出食指在刃口輕輕一劃,一條血紅的細線出現在指肚上,血滴順着刀刃的弧度來回流動,最終滴在地板上,而刀刃仍保持雪亮。

……你用槍不如用刀,但這麽個大家夥實在太顯眼了……

凡蕭猛地擡起頭看向前方,什麽也沒有。

整個地下室只有凡蕭坐着的地方有一盞臺燈照亮,燈光籠罩之外全是一片黑洞洞,凡蕭盯着面前的一片濃黑靜等片刻,什麽也沒有,繼續低下頭看刀,

……你帶着它太麻煩,哪也去不了,不如直接超市裏買把水果刀方便,舍不得就送給……

凡蕭無端的一陣心悸,他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一個名字又浮現在他腦海裏。

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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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

凡蕭歪着頭像了片刻得不出結論,又把□□放回原處,接着又拿出幾把刀欣賞,每把無一例外的都是開了刃的,其中一把帶着刀套的短刀很合他心意,凡蕭拿着刀套在臺燈下自己端詳,結結巴巴的讀道;“ka……bar……1217,卡巴1217?”

這個名字讀出來後讓凡蕭覺得莫名的安心和懷念,将刀把抓了個滿把,一股熱量順着手爬滿了凡蕭整條胳膊,凡蕭在微熱中雙眼發亮,反手甩了個刀花,将刀從反拿甩為正拿,這個動作似乎是熟記于心的,幾乎不用思考,在手穩穩握住刀把的瞬間,凡蕭心花怒放,咧着嘴,又将刀甩到空中接住,刀刃在空氣中劃出微響,凡蕭聽着清脆悅耳,一激動,揚手再次握住刀把,一個刀花将刃尖兒翻轉過來對準桌面狠狠紮下去,整個刀身深深沒入桌面,桌子一震,啪嚓一聲,世界黑暗了。

凡蕭還保持着紮桌面的姿勢沒動,愣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桌角的那盞臺燈被自己震掉地了,燈泡還被磕碎。

凡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刀拔了出來,默默地打開了地下室的大燈,拿着笤帚簸萁,垂着頭清掃地上的燈泡渣子。

蘇達回來的時候,凡蕭早已經玩夠了刀具,正在地下室的健身房內健身。

蘇達跟條獵犬一樣,進房後也不喊人,尋着味就到了地下室,打開地下室的門,他臉上鋪了一層的笑意。

蘇達正在一堆器械中間揮汗如雨。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凡蕭看着飽滿了很多,臉上有了肉,皮膚有了光澤,胳膊大腿逐漸鼓了起來,腹肌胸肌有了重見天日的意思,蘇達凝望着他,恍惚中時間倒退回了幾年前,不過蘇達并不懷念,因為那時的凡蕭總是不笑強笑,故作友善,其實沒把任何人放眼裏,但現在的凡蕭不同,他摸得到看得見的,沒有了戾氣變得更加真實,而且現在完全依賴與蘇達,讓他有了能掌控凡蕭的快感。

凡蕭看見蘇達來了,憋住一口氣将杠鈴放到一邊的,擦了把汗津津的額頭,沖蘇達露出個笑容。凡蕭嘴角尖,一笑就變成上挑的一條線,眉毛眼睛也随之彎起來,看着純真而快樂,像團溫暖的火焰,蘇達淬不及防被包圍。

心裏一跳,蘇達不自然的垂下眼皮看向地面;“下着雨還在地下室,不怕被悶死。”

“地下室多好,”凡蕭拿起器械邊的汗巾,邊擦着油亮的身軀邊說;“一到這就忘了時間,不會分心。”

“喲,你還怕會被分心,我以為你心裏就你自己那點事兒呢,”蘇達白了凡蕭一眼,轉身上樓,凡蕭笑着跟在後面,随手關了地下室的燈。

吃飯的時候蘇達起了頑童的心思,一屁股坐到了凡蕭腿上,任憑凡蕭怎麽轟都不走,凡蕭就借口說腿疼讓蘇達下去,蘇達心裏有數,凡蕭不能說是銅皮鐵骨,但皮糙肉厚是肯定有的,傷痕早就變成了疤,就算腿上的那個傷口深,坐一坐也死不了人。

凡蕭見蘇達執意不走只好妥協,一手扶着蘇達的腰一手拿筷子,費勁的往嘴裏夾吃的,一頓飯吃的費勁巴拉,不過蘇達是爽了。

這段時間凡蕭乖順的就好像一頭馴服的野獸,随便蘇達怎麽揉搓都不發火,于是蘇達得了趣,只要自己在他身邊就絕不讓他閑着,恨不得時時騎在凡蕭的身上,就是睡覺也要肉貼肉的纏着,真是把他爽大發了,簡直有點飄飄然。

“別鬧,等我吃完,”凡蕭皺着眉,一手擋着蘇達的騷擾,一手還在往嘴裏填東西,凡蕭這段時期飯量特別大,似乎是要把之前的虧空都補回來一樣,玩兒命的吃和鍛煉,蘇達也知道他這是在養精蓄銳,為的就是給以後的複仇做準備,但這不妨礙他揉搓凡蕭。

“今天狗崽子把我們都招去說了點事兒,正兒八經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蘇達摸着凡蕭肚子上的長疤道;“有幾個沒去,他就抛出狠話要整治整治,結果沒人搭他的下茬,他自己挺尴尬找了個臺階下,指了幾個人去辦這個事兒,那幾個你都認識,其中就有松鼠。”

“哦?”聽到了關鍵的,凡蕭擡起頭看向蘇達,同時把他的手拿開撓肚皮,蘇達的手太輕,摸得他身上發癢;“那有沒有說嬌娜荀冬的事?”

“說了嬌娜,沒說荀冬,提都沒提他,看出來他們早就想殺他了,嬌娜只說人消失,聯系不上,狗崽子說她這是投奔別人去了,松鼠也夠不給面子的,話音兒剛落就笑,哎你是不在現場,狗崽子尴尬死了,結果還是陳淩幫的忙,下去給了松鼠一拳。”

“陳淩是誰?”凡蕭問。

“算是爸爸的兄弟吧,以前是兄弟,不知道處着處着怎麽就成了管家狗,要說威望他可比狗崽子強,”說着蘇達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現在不少人已經背地裏跟陳淩聯系了,我看啊,是要有情況。”

“那你呢?”凡蕭問。

“我?”蘇達笑了一下,一掐凡蕭的臉蛋;“我不是有你麽?”

凡蕭眨眨眼,知道蘇達這是心裏有數,于是換了話題;“我要過幾天要回去一趟,我不在鄰市租了間屋子麽,之前到期我朋友給續了一個月,現在我也沒有租的必要了,想退了。”

“租房?在哪?你還有朋友!?”蘇達笑容立刻僵了,瞬間抓住了三個關鍵點。

凡蕭知道他要犯神經質,敷衍和搪塞只會加巨情況的惡化,于是說了實話;“就是我3年多前租的那個地方,現在還租的那裏,要不是住在那我也不會找到這裏來,”說到這,凡蕭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也認識他。”

蘇達面無表情,問道;“我也認識……。”

“什麽意思,你問我……?”凡蕭注意到了蘇達的不對。

“我很久不跟他聯系了,”蘇達想笑一下,可臉上僵硬,笑了半天就撐起一邊的嘴角;“我換號碼了,你什麽時候跟他聯系的。”

凡蕭點點頭;“就前兩天你給我換了新號碼,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你們還說了什麽?”蘇達側過臉看向旁邊,努力隐藏雙眼中的兇惡。

“沒什麽,我就說了下我的情況,還說找到你了,他挺高興的,不過說不敢見你,我下面的安排都沒跟他說,”凡蕭便說邊盯着蘇達的臉看,他覺得蘇達此時有點愛答不理的,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為什麽不說?”

“他就是個軟蛋,我也沒想跟他合作,”說着凡蕭捏着蘇達的下巴把他臉正過來;“你怎麽了?”

“你沒說別的?”蘇達被迫與凡蕭對視。

“沒有,”凡蕭搖頭。

蘇達心裏稍微好過了點,起身離開凡蕭的大腿。

“你幹嘛去?”凡蕭轉過身問。

“去給你洗點櫻桃,”蘇達沒轉身。

凡蕭看着他的背影又問;“苗羽是誰?”

蘇達渾身幾乎是一顫,怔住了,依然沒有回身;“死了。”

“他是誰?”凡蕭又問;“我今天在地下室想起來的。”

蘇達猛地回過頭,冷冷的問“你還想起了什麽?”

“沒有,就一個名字,”凡蕭撇了下嘴。

“他死了,記着也沒用,”蘇達低沉的說了一句,重又轉過身。

“我那件棒球衫呢?”凡蕭又問,這次蘇達沒有轉身也沒有停,一路走到廚房。

“太舊,我給扔了,”說着,蘇達打開了冰箱門,拿出一袋子櫻桃;“那麽舊的衣服你留着它幹嘛。”

凡蕭愣住了,情不自禁的開口;“那是蘇……你的衣服啊。”

蘇達打開水龍頭,看了凡蕭一眼;“你有我了,還要我的衣服幹嗎?”

凡蕭說不出什麽,嘆了口氣坐正,腦子裏響起顧先生和蘇達的話。

前兩天打完那個電話後,凡蕭就意識到,顧先生和蘇達中,有一人說謊。

剛有了這個念頭時凡蕭還算冷靜,因為無論是顧先生還是蘇達,對他來說都是全新而陌生的,誰也沒比誰真實到哪去,當然也沒壞到哪去,好像自己還有點什麽利用價值,不然自己早就橫屍街頭了,所以凡蕭自己默不作聲的把這件事咽下去,打算靜觀其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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