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京城初見(一)

要說這天底下哪裏的官兒最多,那就非天子腳下,皇城邊上莫屬了。便是你随便出門買個菜,都有可能碰上某某爵爺七姨太的八大姑的親娘舅。而這侯門世家一多麽,那裏頭的纨绔膏粱便就更是不可勝數了。這些人整日不是鬥雞走狗,便就是會酒觀花,甚而賞花玩柳,聚賭□□,無所不至。

而這京城裏頭被公認為最最不思進取的,莫過于當朝二皇子,夏歡是也。

不過這夏歡也是個與衆不同的。普通人家的不思進取不過是整日吃喝玩鬧,他倒好,變成了每日蒙頭睡大覺。

禀着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的原則以及能少做絕不多做,能不做盡量不做的宗旨,這夏歡可謂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且不論人家占長占嫡的太子殿下,便就是比他還小一歲的三皇子都已經封王建府,唯有他,還是個不尴不尬的二皇子,其懶惰程度可見一斑。

可奇了怪的是,這最最不思進取的二殿下卻是當今皇上宣和帝的心頭肉,掌心寶。誰叫人家的母妃是現如今最最受寵的淑妃娘娘呢,就算他每日只是吃喝度日,也是這京城裏頭的最為貴重的人。自然了,既然有着此等緣故,這二皇子也不知平白惹了多少嫌。

不過這一日,這素來清靜的二皇子府可來了個不速之客。

“二哥!我跟你提醒過多少次了,今日可是胡琪胡大人的六十大壽,你怎的還賴在床上?”

來人倚在暖閣的洋紅軟簾前頭,臉上則是一派的無奈,也不知道今日這般情形上演了多少回。只不過這人眉清目秀,身姿超然,縱使臉上挂着一副無奈神情,也是一派儒雅風流難掩。

只是床上那人仍是不為所動。

不對,動了,将腦袋又往被窩裏頭拱了拱。

“這胡大人可是當世大儒!如今又被父皇加封為太子太保,他的大壽便是父皇都要送禮的!”

這語氣真是要有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可床上那人依然兀自躺着,連半點起床的意思都沒有。

這下可把地上站着的這人弄了個哭笑不得。不過這人當下卻是将眼睛滴溜一轉,要是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點不懷好意來,

“聽說胡大人近日前還收了栾大人的兒子做入室弟子。”

此話一出,床上那人就把被子猛地一掀。也顧不上沒穿襪子沒穿鞋,也就赤腳下地,蹬蹬蹬地就往這人身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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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大人?哪個栾大人?”

夏顏看着自家二哥這麽個頭發散亂,不修邊幅的小臉蛋,當下就有了去死一死的沖動。要是夏歡這幅德行被那些個世家小姐看到了,看還有沒有人說他姿容絕世!

“除了翰林院掌院學士栾政栾大人,還有哪個栾大人?”

“那栾大人的兒子是哪個兒子?”

夏顏聞言,當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栾大人還有幾個兒子?自然是三元及第狀元郎,號稱文華無雙的栾子辰啦!”

此言一出,夏歡便再不能淡定,當即雙手叉腰,後背一挺,就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

“小滿!”

此音雄厚飽滿,餘音陣陣,可謂繞梁三日而不絕,直讓在夏歡旁邊站着的夏顏,咳咳,堵住了耳朵。

不過這句喊聲的作用還是十分明顯的,不過片刻,便就有一個穿着青衣長袍的少年小跑着進來,

“爺,有什麽吩咐?”

夏歡哪裏有時間與小滿磨叽,一邊拿着青柳枝刷着牙,一邊用帕子擦着臉,一邊還口齒不清地吩咐着,

“去拿我那件寶藍色的袍子,哦,不,還是拿那件繡着金線的月白袍子!簪子拿那支父皇剛賞的!腰帶拿那條帶紅寶石!香囊什麽小零碎皆撿最精細的,手腳麻利點,快去!”

得了令的小滿這下子就連忙外頭跑了,出了門見了幾個小丫頭就開始各種吩咐了,等到小滿好不容易将那一大堆東西尋起了再往回頭走的時候,卻看見自家爺正穿着亵衣亵褲往院子外頭奔。

小滿這下子可吓傻了,

“爺,您衣服還沒穿嘞!”

夏歡依舊保持着飛奔的姿勢,

“給爺拿到老三的馬車裏來!爺在馬車裏頭換!”

所以說麽,倒也不是這二皇子夏歡人懶沒得治,而是這世上能讓二皇子不懶的事情實在寥寥。若是夏歡今日的穿衣之景流落到外頭,必教那些個正統學究瞠目結舌,下巴不見。

而一路奔到馬車裏頭的夏歡則是三下五下就将衣服穿了個齊齊整整,末了,還在小滿遞進來小鏡前頭照了又照。

果然又是那個俊逸風流,豐神迥異的絕世男子。而鏡子裏頭的那個夏歡,則是不由地露出來一個得意非常的笑,啧啧,這相貌,一定是這天底下的頭一份啊。

至于在旁邊坐着的夏顏則是作扶額狀。

太丢人了。

“這栾子辰到底是個什麽人物?能讓二哥心心念念成這樣?”

夏歡一手拿着小鏡,一手把自己翹着的呆毛往下頭壓了壓,眼神則是在夏顏問話的時候挑了過去,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夏顏聽了,卻是不死心,

“就因為三年前金銮殿上的一面之緣?”

夏顏說這話的時候神态切切,目光灼灼,可那對面坐着的夏歡卻是視而不見,只是随着馬車滾滾搖頭晃腦,一幅你打死我也不說的架勢。

夏顏無奈,便想換個說頭,卻不料馬車募地一停,差點将裏頭坐着的二人摔了出去。夏歡先是眨了眨眼,待得身子總算坐定之後,便就一手挑簾,看向了外頭。

原來此時的馬車剛好進了一處小巷,只是這小巷比平常的略略窄了些,打這馬車一進來,就将這小巷占了大半。若單是這馬車一路通行也就罷了,可偏偏好巧不巧的,這小巷前頭又拉來了一輛小板推車,直直弄了個進進不得,退退不來的狀況。

這可急死了馬車裏頭的夏歡。

三年前沒堵到那人也就罷了,莫不成三年後還堵不成?還是因為這麽個半路殺出來的小板推車?這教夏歡如何答應!

夏歡往前頭一看,到是離那胡府也不甚太遠。穿過這條小巷,再轉過一個街角便就是他胡府大門,現在跑過去也不過是個一盞茶的時間,如何不比在這裏堵着強?

所以夏歡腳下一動,便就跳下了馬車,人更是風風火火地就往前頭跑去,至于夏顏在後頭如何喊叫,都再也入不了夏歡的耳。

可惜夏歡猜中的,只是這開頭啊。

從這裏跑到那栾家大門的的确确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可他夏歡卻不是普通人啊。且不論他容貌俊秀,舉世無雙,便就是他身上穿戴的那一身行頭,都處處彰顯着貴不可言的氣度。

如此人物在街上飛奔的情景了可多見吧?

所以推車的不推了,逛街的不逛了,叫賣的不叫了,街上各樣人物數十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夏歡瞧。

可若只是盯着瞧也就罷了,這些人還都不甚有眼色,見着夏歡狂奔非但不躲,還非要往夏歡身上湊。

瞧瞧,瞧瞧,這下可撞上了吧!

與夏歡撞着的人乃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那身肌肉長的,直把夏歡撞得叫苦不疊,身子更是往後頭一傾,就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夏歡先是龇牙咧嘴亂嚎一通,然後便就掙紮地想要撲騰而起,可偏偏又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在地上扔了個橘子,一門心思叫苦的夏歡哪裏能理會的到地上的情況?于是還沒站起來的夏歡就又猛地向前頭一撲,徑直摔倒了地上。

還是頭朝下的那種。

自古以來便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與夏歡那聲落地沉悶餘音相對應的,還有一聲頗是空靈的“刺啦”之聲。

誰能告訴我為什麽地上會有那麽一塊尖石頭!而且那塊石頭還如此湊巧地割破了我的錦袍!蒼天啊,大地啊!你們誰來告訴我!

夏歡此時滿心凄凄,話說扯了袍子的我還能去拜壽嗎?

如此情景,也唯有四個字可形容得出了。

咳咳,那就是,慘不忍睹。

而就在夏歡這廂糾結于自身形象與追求美男的絕世難題之中時,卻是有一團陰影壓了下來。夏歡擡起他那張鼻青臉腫外加灰頭土臉的,咳咳,絕世面容。

便就看見到一人立于自己身前。

俊眉堅毅,秀鼻挺拔。一身正氣歲月難掩,铮铮鐵骨傲立于世。

便好像,便好像,還是當年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心癢難耐開新文了~希望大家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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