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言隽!你不許動!……

下午睡眠質量不高, 司婳連續做了幾場噩夢,每次醒來,睜開眼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極度缺乏安全感。

擱在旁邊的手機嗡嗡震動, 司婳從被窩裏伸出手臂,拿過來一看, 睡意清醒大半。

通訊錄備注為“唐”的人打來電話, 司婳立即坐起身。

接通後,舉在耳邊的手機傳來一道男聲,“婳婳,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一周後有場慈善拍賣會, 壓軸是Susan老師絕筆之作。”

“拍賣Susan老師絕筆之作?”司婳難以置信, 随後想起什麽,她低頭輕呵了聲, “簡直笑話。”

“正是如此。”對話聽懂她的意思, “不過你要是想去看看,我會将邀請函寄給你。”

手指在柔軟的棉被上來回滑動,司婳沒有立即回答, 猶豫半響才問:“地點在哪兒?”

随後, ‘唐’回答道:“榕城。”

司婳頓住,盯着對面的白牆出神, 許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去。”

挂斷電話後,司婳一個人坐在靠坐在床頭發呆許久。這一覺睡得久,但極不舒坦。

在夢裏,她站在旁邊者的角度看遍那段維持三年的感情, 從滿懷期待到失望透頂,最後跟賀延霄決裂,她心裏帶着恨意。

恨賀延霄的隐瞞,也恨自己太過天真。最終的最終,無法直視充滿恨意的醜陋面孔 ,她在噩夢中掙紮,醒來才發現,現實的自己已經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想到一周後要回榕城,心裏還有些抵觸,不過比起Susan老師的“絕筆之作”來,對前任的排斥也就算不得什麽。

時間已到下午四點,司婳起床後又給小娜打了通電話,拜托她關注一下賀延霄的行蹤。

如果賀延霄離開,她就回濱城,如果賀延霄不走,直接從這邊去榕城也是一樣。

總之,她現在對于賀延霄是能避則避,怕見到那人之後,會因為不甘與怨恨而使自己變得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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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俊霖在別墅大擺宴席,請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品嘗當地美味,“我特意請來的五星級廚師,嘗嘗味道如何?”

餐桌是特別裝點過,按照宋俊霖的說法,如果不是因為外面風大太,他甚至想直接将用餐地點設在後花園,營造出絕佳的浪漫氣氛,邀請他們共進晚餐。

總而言之,宋小公子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偷偷跑去國外參加那場荒野求生。

“司婳小姐姐,我跟你講,我當初一個人出門闖蕩那會兒,那才叫一個快活潇灑……”

接下來的大半個小時裏,宋俊霖繪聲繪色的講述自己是如何在荒野中,憑着過人的膽識和超脫的智慧帶領迷失方向的隊友從險境逃生。

而被迫作為聽衆的司婳在那大半個小時裏,多次重複着以下內容。

“是嗎?”

“那可真是太厲害了。”

“這個主意真不錯。”

“原來是這樣啊……”

旁邊的女傭都差點憋不住。

自家少爺吹牛這本事,多年來有增無減。

司婳早在言隽口中聽過更加真實刺激的版本,宋俊霖刻意添加的戲份就顯得浮誇,但她表情管理得很好,表現出興致勃勃的樣子,算是個合格捧場王。

而親身經歷這一切的言隽也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沒有打斷他。

飯後,兩人才“撇下”唠叨的宋俊霖,單獨走出來。

“那小孩就是自戀了些,沒什麽壞心眼。”言隽率先開口,替宋俊霖圓了場。

司婳慢步行走,“我記得他說自己今年22歲,也不過比你小四歲,你說他是小孩兒,不怕他跟你鬧啊。”

“年齡并不代表一切。”從心理年齡看,宋俊霖空有少年勇氣,缺乏成熟穩重的耐性,需要時間去沉澱。但宋俊霖本性純良,十分講義氣,否則他也不會跟此人結交。

“我發現他好像對你很信賴也很尊重,在那些捏造的故事中,有關你的描述都是正面的。”

“大概是因為我就在現場。”

“不,我能從他的話裏感受得到,他說那些話并非因為你在場,而是真正的尊重你,或者說,他其實是崇拜你的。”如果宋俊霖只是想宣揚自己的本事,那應該避開言隽的鋒芒,讓他減少存在感,但宋俊霖沒有,反而引以為傲。

“嗯……那大概是被我的智慧折服了。”他的眼中透着絲絲笑意。

“呲……”沒想到言先生也會開玩笑,但司婳心知肚明,言隽那句話并非作假。

那時候真正引領大家突破層層難關的人是言隽,若不是他冷靜的指揮隊友同心協力闖關,或許他們早已經失敗。

在歷險途中,宋俊霖被言隽救過兩次,從而對此人心生崇拜感。游戲結束後,宋俊霖死纏爛打的粘上他,非要跟他拜把子當哥們,才發展到今天這一步關系。

言隽這種人,天生屬于人群中的亮點,不需要強求什麽,自然會有會為他的人格魅力傾倒。

兩人獨自散步,在樓下閑聊,宋小公子大晚上的戴起一副造型獨特的墨鏡坐在樓頂,旁邊的傭人撐傘為他遮風,周圍擺着一圈取暖器。

“少爺,您這是何必?”從小看着宋小公子長大的管家老伯滿臉透着無奈。

“少爺我樂意!”宋俊霖手裏搖着一把小折扇,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那兩人吃完飯就把我撂一邊,還不準我自己潇灑?”

“……”管家老伯無言以對。

得!這位小爺是感覺自己被抛棄,心裏不樂意了。

“人家兩位飯後散步消食聊的那是風花雪月,您跟着瞎摻和什麽勁兒?”管家老伯雙手交在身前,懶懶側過身,嘴裏念念叨叨。

“……”被嫌棄的宋小公子差點從椅子上一頭栽下來。

樓下,聊完“風花雪月”的兩位走了一小段路就原路返回。

“雖然情況并不嚴重,這兩天還是要多注意,以免感冒加重。”言隽顧及着司婳的身體,算着時間提醒她回去吃藥。

“我會注意的。”司婳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兩人同行,言隽把她送到客房門口,壓在心中的疑惑不斷翻湧。在司婳進門前,他故意一只手擋在門邊,觀察着司婳的表情,試探性詢問:“今天心情不好嗎?”

司婳微感詫異。

她認為自己僞裝得不錯,沒想到還是被言隽發現,她這般狀态不是因為身體不适,而是心情低落。

沉默片刻,司婳輕輕搖頭,手指抵在門邊道:“沒事。”

對方說沒事,就是委婉的拒絕告知。

他能察覺到,卻沒有足夠的資格和身份去追問。

貼在門上的手指微微蜷縮起,言隽欲言又止,在她抗拒的姿态下,慢慢收回手,禮貌性的退後一步,保持距離,“那麽,早點休息,晚安。”

“你也是。”司婳點頭。

誰都知道現在時間還早,說晚安不過代表着,他們今天的談話結束了,餘下時間屬于自己。

司婳回房後服了藥,登錄網頁了解最近的時尚風雲。

行走在走廊的言隽剛好接到一通來自‘景城’的電話,“隽哥,下周榕城有一場拍賣會,那裏有老太太想要的畫,你會去吧?”

“嗯?有事?”

“嘿嘿,我本來也是要去這場拍賣會的,結果遇到點事兒走不開,就想拜托你幫忙一并拿下,回頭我再把錢轉給你。”對方言簡意赅道明來意。

聽完要求,言隽爽快給予回複:“可以。”

“那就謝了,拜~”那邊的人的确着急,說完事就不見影兒。

手機拿在手上,鎖屏時間未到,又一通歸屬地是‘景城’的電話打過來,手機裏傳出一個活潑的女聲,“哥哥,晚上好啊~”

“晚上好。”言隽一邊接聽,一邊推開房門,轉身後輕聲推門合上。

“我都聽他們說了,你下周要去榕城給奶奶買那副畫,能不能帶我去?”

兩通電話都與那場拍賣會有關,但是所求不同,言隽淡定的拉開椅子坐下,反問道:“你想做什麽?”

“這不快放假了嘛,閑得慌,但你是知道的,奶奶和媽媽不準我一個人出去,只能拜托你了。”那道女聲急切的請求着,“哥,求求你了,我這半年在學校都快悶出鳥來了!”

“言曦,注意你的用詞。”言隽出聲提醒,語氣不輕不重,很平淡。

“好的哥哥!”言曦裝乖一把好手,見言隽沒有直接拒絕,心知這事兒有戲,“哥哥你答應我嗎?你就答應我吧,你帶我去榕城玩兩天,我回去就安心複習考試。”

“OK,過幾天回去接你。”

“歐耶!謝謝哥哥,哥哥萬歲!”一不注意高興過頭,用錯詞語,言曦趕緊捂住嘴,“到時候你一定記得回來接我,拜拜。”

言隽望着手機,無奈搖頭。

住在象牙塔的公主也會向往人間煙火,只可惜他這妹妹運氣不好,第一次跟朋友出行就遭遇意外,差點被人販子拐走,從那以後家人便禁止她單獨出遠門。

他雖時常去各地增長見識,但妹妹學業還未結束,再加上家中長輩對她過分呵護,許多地方都不适合她去。

總之,是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只能由人提着籠子帶她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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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婳的病并不嚴重,吃過藥第二天就精神大好,但因為賀延霄的存在,她沒有主動提起返程的事。

別墅雖大,卻并不是司婳喜歡的地方,幸虧言隽及時提出去市內走走,算是解了悶。

每座城市都有屬于自己的文化,走在街頭給人的感覺都很不一樣,但不得不承認,除了一些特色店外,銷售的商品也都差不多。

他們穿過一條商業街,這裏每一幢樓都被人們商業化,除了少部分用以居住外,樓中每一層都可能是被改造成營銷店。

什麽私房菜、桌游場、貓咖或者密室逃脫游戲等,種類繁多,人流量也大。穿行商業街,司婳看到一家陶瓷店,不由得停下腳步,駐足門外。

“來都來了,要不要進去看看?”言隽微微側首。

“好啊。”司婳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陶瓷店,店裏的老板正忙着教其他人動手做陶瓷半成品。

見司婳對此感興趣,言隽提議道:“要不要坐下來試試?”

“你不是要告訴我,這個你也會吧?”司婳扭頭望着他。

“……”第一次見無事不知、無事不通的言老板沉默,悶咳一聲,摸着鼻子道:“這個還真不會。”

“真的?”女孩眼睛一亮,躍躍欲試的撩起衣袖,“那我要試試!”

難得遇到言隽不會的事情,司婳反而更感興趣。他們當場下單,找到兩個相連的、光線極佳的座位,分別提來兩桶清水擺機器在旁邊。

老板将陶瓷泥準備好,一人一團,當面演示教學,“先積壓泥團,盡量避免裏面留有氣泡。”

用于教學的泥團比較硬,第一步就是個體力活,司婳按照老板教的一步步來,胳膊很快就發酸。

她曾經跟朋友一起去過陶瓷店,也是像現在這樣自己動手DIY想要制造的成品形狀,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有經驗的,前期還是敗給言隽。

力量方面自然是言隽占了上風,司婳有些小失落,還以為自己終于能勝他一籌呢!

泥團揉軟後,老板開始教他們将泥團定在機器中心,控制機器旋轉速度,雙手捧着泥團固定,然後用手将泥團慢慢扶高……

兩位學生看得十分認真,司婳還記得基礎步驟,現在複習一遍,很快上手。

動手時,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人,見言隽認真按教學步驟操作,努了下嘴角,暗暗發誓要做出一個完美的成品把他比下去!

“你們想要做什麽形狀的東西?”老板提前問到。

“我想做一個小酒瓶。”司婳心裏早有打算。

“我……”第一次進手工陶瓷店的言隽不懂行情,扭頭一看,見別人機器上擺着一個做好的大碗,于是他決定,“做個碗吧。”

按照兩人選定的形狀,老師教他們在機器旋轉時 ,用大拇指在泥團中間開口。

擁有經驗的司婳在老師的教導下,不僅很快學會開口,還能控制力道将它收攏,一個小酒瓶很快成型。

再看旁邊的言隽。

不得不說他是一名非常認真地學生,按照老師教導的步驟很快拉出一個大碗形狀。可惜,正當他得意時,大碗邊緣忽然破了一角。

因為太薄,手上力道控制不均勻,這次算是失敗了。

他重新将泥巴裹成團,按照步驟進行,到最後拉開的大碗往一邊傾斜。

幾分鐘後,言隽關掉機器,沾滿稀泥的雙手搭在臺上,目不轉睛的盯着機器,勢要征服它……中間那團泥。

不服輸的男人再次打開機器。

手上沾到多餘的稀泥需要清洗掉,如此反複,言隽機器上的泥團越來越小,也越來越稀。

盯着最後殘餘的泥團,言隽一臉茫然,“它怎麽黏不上去了?”

“哈哈哈哈……”若非手中全是稀泥,司婳一定會捧腹大笑。

做陶瓷需要用水,但必須适量,多了就會讓泥團變得原來越軟,不易成型,更何況還是新手操作。

老板已經到另一邊去教別的學生,司婳趕緊去衛生間清洗雙手,回來從包裏摸出手機,鏡頭對準兩臺機器,還單獨給了言隽跟他使用那臺機器的特寫,“這張照片我一定要好好保存起來!”

“司婳……”

“上次在雪地,你就是這麽做的!”她指的是,自己被松果砸頭的糗樣。

“我是想提醒呢,這裏沾了泥。”言隽指着她的左邊臉蛋。

“啊?”司婳看不見,随手一抹,手是幹的擦不掉。

此刻言隽已經起身去洗手,順便帶回一張沾上水的紙巾,替她輕輕擦拭臉蛋。司婳把臉湊過去,還特別叮囑,“擦幹淨點哦。”

“知道。”他小心翼翼的,動作很輕,沒把司婳弄疼,但女孩嬌嫩的皮膚還是微微擦紅。

小插曲過去,言隽的作品還是一團泥。

“叫我一聲老師,我教你。”司婳對自己的技術信心十足。

“老師?你不是我的老板娘嗎?”言隽笑着揶揄她,并不在意照片,反正醜的是作品不是他本人。

“嗬?你還拿我開玩笑,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明明是她好心好意配合小娜演戲,到頭來成為自己給自己增添的笑柄。

“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司老師今天就發發善心,親自教你。”司婳将凳子往旁邊挪,身體緊挨着言隽。

她毫無芥蒂心的拉起言隽的手,教他捧在泥團兩側,重新按下機器開關,“先把泥團提起來,然後開口,慢慢的把它拉開……對了對了,要注意盡量保持均勻……哎哎哎小心點!你別用力,跟着我的手感受就……”

話音未落,泥團又被戳開一道口。

司婳扭頭盯着他。

“咳——”

言隽不自然的避開視線。

想起對方曾耐心的教會自己許多,司婳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覆蓋住那雙比自己大許多的手,“沒事,咱們重新來。”

做形狀時,司婳叮囑道:“這次不能再壞了,否則你的碗就……”

又破了!

“抱歉,沒控制住。”他立即道歉,着實聽不出幾分誠意

司婳閉眼做了個深呼吸,勒令道:“言隽!這次你不許動了!”

“哦……”他漫不經心的應了聲,目光在女孩的側臉游轉,關注點早已不在那團稀泥上。

最後剩下的泥團已經不夠做碗,司婳親自動手,捏出一個小酒杯。她滿意的笑了笑,指着成品故意取笑言隽,“好了!以後你就拿着個喝酒吧!”

“好啊。”目光從女孩沾滿稀泥的手指移到幹淨白皙的臉頰,言隽順口接話,“以後我就拿它喝酒,等有人問起,我就說,這是老板娘親手做的。”

司婳深吸一口氣,“算你狠!”

最後,兩人選定陶瓷成品顏色,分別留下紙條和聯系方式,等陶瓷燒好後,老板會按照地址寄出。

在陶瓷店耽擱許久,回到別墅已經傍晚。

宋俊霖不在,管家已經為客人備好晚餐。

今天費了不少勁兒,玩的有些累,跟昨天一樣早早回房。

進門時,司婳忽然轉身,“言隽,謝謝你。”

她輕輕咬牙停頓了一下,擡頭注視着言隽的眼睛,誠懇的告訴他,“我今天,很開心。”

這是,回應昨天的問題。

“你能開心,我很高興。”言隽嘴角微揚。

“對了,我的身體已經好了,我們回濱城吧?”用晚餐之前,她已經從小娜口中得知新消息,賀延霄跟助理都已經離開四季。

這番話正好符合言隽的計劃,他爽快回應 ,“好,我預定後天的機票。”

司婳服藥後不久,收到言隽發來的圖片,機票定在上午,大約中午11:30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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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城機場

離開四季民宿後,賀延霄多留了個心眼,在別處待了兩日。

仍然沒有司婳的消息,他不得不返程,回去處理賀氏積攢的工作。

身旁的助理報上行程,“賀總,機票已經訂好,時間在明天上午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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