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巧遇

張淼跟着掌櫃的來到了後面,華容閣是個胭脂鋪子,這裏最不缺的就是胭脂水粉,掌櫃的打濕了帕子交給張淼,讓她自己擦擦臉。

張淼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這會兒她是坐在一面大鏡子面前,人影不會扭曲,看着比小鏡子更加的清晰。

也讓她更加的想要找到地洞鑽進去。

掌櫃的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沒有嘲笑的意思,反而眼睛裏帶着驚豔。

“姑娘真是好看,只是之前怎麽不見三爺身邊還有這樣的美人?”

張淼紅着臉想要解釋什麽,可幾天出門到現在,沒有一件事值得她拿出來講,于是裝個啞巴,一言不發。

掌櫃的也不在意,找到幾個香脂,給她塗抹一番,也沒有擦粉,只是塗了一點口脂,再看鏡子,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模樣,像是誤入凡塵的精靈。

這下就連掌櫃的都被閃到,整個人像是看入迷一樣的盯着張淼,眼皮都忘記了眨動。

“好了嗎?”

張淼單純的看着眼前的掌櫃,還以為她正在想着怎麽給自己化妝。

“啊,好了,收拾好了,姑娘天生麗質的,不用擦粉也白的泛光,走吧,三爺該等急了。”

譚毅倒是也沒有等急,他坐下開始,就忙着處理一些信件,洗硯站在旁邊随時等着他吩咐,聽到後面傳來聲音,兩人齊齊回頭看。

早就知道張淼長得好看,但沒有看過她像模像樣化妝的樣子,這會兒見人出來,譚毅想來處變不驚的臉上,也有些不自然的驚豔。

特別是剛才一路上,見到的都是傻乎乎髒兮兮的張淼,這會兒再看,她沒有笑的樣子帶着幾分冷豔,可對上他的目光,她又害羞的低下頭,泛紅的臉頰帶着幾分天真的可愛。

這姑娘,越看越不想張家的,那樣烏煙瘴氣的家裏,怎麽會用這樣靈動幹淨的人兒。

“收拾好了就走吧。”

譚毅沒有再看她,起身朝着門口的馬車走去,張淼趕緊提着裙子跟上去,可到了門口又像是想起來什麽,回頭沖着掌櫃的一笑。

“謝謝掌櫃。”

上了馬車,張淼也恢複了些許的神采,又因為譚毅的出現,經過這些事兒之後,出門前發生的不愉快也被沖散不少。

譚毅讓人趕着馬車去張府,張淼坐在車裏好奇的打量着周圍。

“咕嚕咕嚕嚕——”

老天鵝啊,你今天是想讓我死嗎?

張淼紅着臉,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緊緊的看着譚毅,期待着他不要聽到,畢竟兩人離着還有些距離,他未必聽得到。

張淼在心裏不斷地安慰着自己,見譚毅一直低頭看書,沒有看自己,她暗暗舒出一口氣。

“洗硯,前面的點心鋪子停一下,那些糕點一樣來一份。”

張淼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現在可能已經涼了,她……反正是感覺活不了了,活着這日子也沒法過了。

為了不再丢人,張淼在馬車上就着茶水,吃了一點點心,剩下的包好準備帶回去給蘭媽媽嘗嘗。

馬車到了張府外,卻沒有停在大門口,他們孤男寡女的,身邊也沒有丫鬟婆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會說什麽,于是譚毅讓洗硯将車停在了張府不遠處。

張淼等着馬車停下,剛才想往外走,又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今日之事多謝三叔,勞煩三叔了。”

“回去吧。”

譚毅沒有擡頭看她,依舊盯着他手裏的書。

張淼的離府,張家除了張淼的小院,哪裏都是靜悄悄的,絲毫沒有察覺。

她一路有些心虛的回府,到了小院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吵鬧聲。

“蘭媽媽你攔着我,我不活了,也活不了了,都怪我偷懶沒有跟着姑娘,都怪我。”

“你死了姑娘更好好的回來?你死了你老子娘和你弟弟就喝西北風。”

蘭媽媽氣的不行,也急的不行,但這這件事不能大肆張揚,今日原本她以為完了,春雨是大房那邊派來的,可誰知這個丫頭倒是實心眼,沒有告發這件事,但也沒有更多的人手去找張淼。

找了大半天,眼看着天色都晚了,春雨竟然趁她不備想要自殺。

“你要是有那個勁兒,不如想想法子去找姑娘!”

話音一落,院子的門被人推開,她們齊齊的望向了門外,張淼妝容精致的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

……

這會兒認下了春雨,也就是沒有瞞着她的必要,張淼一五一十的将涼亭裏的事兒說了出來。

也将今日自己怎麽出的府,又怎麽在路上遇到了三叔的事兒,都和她們說了。

張淼這會兒也不氣了,見到兩人為了自己的事兒,一個氣白了臉,一個氣紅了臉,她突然心裏一暖。

“好了,你們兩人也別生氣了,這件事沒了也就沒了,等着再找個脾性好的就是無非家貧些。”

她從沒有想着為了富貴當妾室,這也是她娘親臨死是的叮囑,要不是娘親家中變故,也不會委身于張廷為妾,所以這也是張劉氏生前最恨之事,只是世事捉弄罷了。

蘭媽媽是兩人裏面,第一個振作起來的。

“姑娘不怕,只要人是個好的,就不怕家貧,老奴這針線還算是拿得出手,到時候做些活計倒也能掙些嚼頭。”

春雨也擡起氣紅的小臉,“姑娘我會做絨花也會做胭脂,到時候也可以做些東西去賣,只要姑爺對你好,咱們什麽都不怕。”

張淼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私下裏卻從來沒有避諱害羞提起嫁人之事,因為她想要改變自己的現狀,嫁人就是必選之路,所以她從不覺得嫁人有什麽羞澀。

三人互相安慰着彼此,晚上的氣氛倒是也好,三人在小廚房裏做了倆個菜,三人圍着桌子邊吃邊說笑着,這個院子裏似乎很久沒有這樣的溫馨。

譚毅外出回來的時候,馬車剛停下來,他就從簾子縫裏看到,自己的侄子和張家嫡女走在一起。

他在洗硯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冷目微擡沒有分給兩人絲毫的眼神,見洗硯将輪椅推過來,他扶着扶手咳了兩聲緩緩坐了下去。

譚炎章見是三叔回來,臉上的貪'色的神情微收,轉而換上仰慕尊重的笑意。

“侄兒見過三叔。”

譚炎章躬身作揖,眼神裏略帶崇拜的看着譚毅。

“嗯,秋闱快到了,有時間還是多看看書,少在不該用心的地方浪費時間。”

譚毅說完,洗硯觸到他的眼神,冷着一張殺手的臉,推着人進了大門,譚炎章臉上一陣羞赧,雖然父親私下裏處處看不慣譚毅,但他知道,自己的這位三叔,是個有本事的人,可惜一副病身子,除了管着幾間鋪子,什麽事也做不了。

站直身子,譚炎章看到了張惠嬌,見她白着一張臉,也猜到剛才三叔的話她都聽到了。

“你也聽到了,我近來要溫書,後日就不陪你放風筝了。”

說完譚炎章甩了甩衣袖直接回家了,張惠嬌白着一張臉回到馬車裏,她想要辱罵可現在在外面,有氣沒地方發,最後将馬車裏所有的東西都摔了個遍。

回府之後,她直接哭着跑到了張王氏的屋裏,不多時就有一個嬷嬷走了出來。

……

張淼這幾日天天躲在自己院子裏做針線,雖然嘴上說着沒什麽,但退婚的事已經成了明擺着的,心裏難免還是有些不舒服。

“姑娘在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春雨緊張的站起身,自從知道這樁婚事要出意外,她這段時間總是格外的敏感,似乎聽到點動靜就是來宣布什麽的似的,要是真有點什麽,張淼敢發誓,春雨絕對會像一個炮仗似的蹿出去和人撕起來。

蘭媽媽畢竟年長,沉得住氣,也撐得起事兒,瞥了一眼春雨,放下手裏的活,站起身去開門。

“喲,是梁媽媽啊,你這會兒過來可是夫人有什麽吩咐?”

梁媽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蘭媽媽。

“夫人說三日之後有個廟會,要給老夫人超度誦經,所以讓四姑娘也跟着去,夫人叮囑了,讓你們穿的體面點,別和花子似的跌了府裏的面。”

說完,梁媽媽轉身就走。

蘭媽媽站在門口沒有動,對着梁媽媽的背影啐了一口,随後才轉身憤憤的進來。

“也不知又打了什麽主意,竟然說三日後要咱們也跟着去廟會,總覺得這裏面有什麽事,瞧剛才那個老虔婆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肚子裏沒有好屁。”

張淼很少見蘭媽媽如此疾言厲色,也很少聽到她在自己的面前說粗話,這會兒聽着倒是有些新鮮。

“管他們想做什麽,他們還能做什麽,要是真的有什麽手段只怕在府裏就做了,何苦鬧到外面去。”

這話說的也對,但蘭媽媽看得出來,張淼這不過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三日後,張淼依舊穿着上次宴會上的衣服,張府的門前已經一流馬車候着,最前面的是張王氏和張惠嬌,後面的馬車是他們的丫鬟嬷嬷,在後面的都是拉着貨物的。

車裏都是他們一路上,會用得到的東西,還有一車就是供品,孝敬神佛的,當然除了供品,這裏面也沒有張淼的東西,最後一輛馬車,就是張淼和她的仆從的,張淼在春雨的攙扶下上了車,随後蘭媽媽和春雨也上去了。

他們三人只有一個小包袱,裏面都是蘭媽媽之前準備的香燭,還有幾個蘋果,春雨懷裏抱着一個水囊,準備路上喝的。

一路上颠簸的很,張淼以為這裏的廟會和通州的一樣,說是廟會其實拜神的不多,更多的是去逛集市的。

可是這裏卻沒有熱鬧的景象,一直到山腳下,都是安安靜靜的,馬車停穩之後,春雨率先下車,随後和蘭媽媽扶着張淼下來。

拉着貨物的馬車去了偏門處,這會兒,從她們旁邊馬車上下來的張惠嬌,見張淼被兩人扶着下車,嗤笑一聲。

“不過是個下賤命,倒還是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張王氏自然也是看到了,雖然臉上的表情是贊同張惠嬌的,可嘴上卻還是訓誡。

“惠嬌怎麽說話的,你要時常記得你是個大家閨秀,粗俗的詞不要随便的說。”

張淼什麽都沒有說,只當是沒有聽到過,但是嘴角卻帶着嘲笑,明明民女兩人都是粗俗不堪的,卻總是裝作高貴端莊的樣子,真的不知她們是怎麽厚着臉皮做到的。

這麽多年來,她們都已經習慣了,不過任誰聽着心裏還是會不舒服,只不過是不再往心裏去,她們在人家屋檐下,總是要學會忍字訣的。

廟裏倒是比外面熱鬧,裏面多是錦衣華服之人,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有的是夫妻一起來,有的是全家出動,但多說還是只有女眷出來。

張淼第一次來這邊,有些好奇的到處看,目光一掃卻看到一個黑衣人推着輪椅一閃而過,等着她在看去的時候,那裏早就沒有什麽人了。

想到那位美如玉冠的面容,和那一身清風朗月的氣質,張淼無聲的笑了笑,那樣好的人她不該起心動念,哪怕只是一瞬間都是對那人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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