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張家
冬至雖然是個節氣, 但是人們還是習慣性的都會慶祝一下,平常人家會包餃子,吃了餃子凍不掉耳朵, 所以這天家家戶戶都會吃餃子。
稍微富裕一點的人家,也會做上幾個菜, 燙上一壺酒, 全家坐在一起慶祝一下, 和樂融融格外的溫馨。
譚毅帶着張淼,穿着十分的随意,張淼甚至都懶得打扮, 譚毅也是平時的樣子,一件銀鼠的袍子,一件大氅。
張廷不知為什麽,突然殷勤的想起了他們,張淼一下馬車,就看到張廷一臉谄媚笑着的臉,大冷天的站在門口等着他們。
這樣的禮遇張淼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這會兒她卻一點開心不起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太小聲的嘟囔着,站在她身邊的譚毅自然是聽到了, 伸手牽住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他們今日過來暫時不能撕破臉,因為他們可是帶着任務來的。
張廷看着兩人下車, 趕緊激動地上前迎上了, 還沒走近就見兩人大庭廣衆之下牽着手,這下子心更是踏實了,也是怪他有眼不識泰山, 竟然不是譚三爺在京城人脈那樣的廣。
雖然他已經給自己捐了一個官,但是個挂名的閑職,他們全家還是靠着生意過生活。
他們一家遷到京城,也是為了把生意在這裏打開,天子腳下站穩腳跟,這生意也算是又上一層樓,以後別說通州,即使去江南,也是會被當地的父母官高看一眼。
“哎,淼淼真的是長大了,這有了夫君都把爹爹給忘了,成婚三日也沒有回門,爹爹可是在家裏等了整整一日啊,後來聽說你忙着照顧三爺,我也就沒派人催,這可好,眼瞅着兩個月了,你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張淼現在滿心痛恨自己最笨,她心裏是一肚子的話,可就是說不出來,只能自己悶在心裏生氣。
譚毅看着她氣鼓鼓的小臉,心裏突然有些心疼,再看向張廷的時候,臉上挂着敷衍的微笑。
“張老爺說笑了,晚輩聽聞張老爺三天前才回來,好像是去雁城談了一筆大買賣,要是我沒有算錯,淼淼三日回門的那天,您應該還在去雁城的路上。”
張廷頓時被他堵得啞口無言,當時他要離京的時候也沒有隐瞞,甚至可以說在商賈圈裏算是大張旗鼓了。
他從沒有把張淼和譚毅放在眼裏,不是雁城的生意簽下了訂單,他回京遇到程程阻礙,也不會知道自己這個小女兒女婿這麽厲害。
“哎,都是誤會,都是誤會,當時送淼淼出門子,可不就是為了照顧好三爺嗎,既然三爺身體不适,我們作為娘家人,自然不能讓閨女難做不是,所以我們沒有催她回來,我也為了不過度思念,所以走了一趟遠的。”
“這不是剛回來,就想着趕緊請你們回家聚聚,咱們也過個冬至熱鬧一下。”
張淼一臉信你不如信鬼,譚毅則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等人都進了院子裏,張淼才看到張王氏的身影,臉色不是很好看,像是誰欠了她幾百兩似的,但見人他們進來,還是強忍着惡心笑臉相迎。
“喲,淼淼啊,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你父親是早上盼晚上盼,夢裏都在喊着你的名字。”
張淼徹底被她的笑惡心得到了,趕緊轉頭看了一眼譚毅,很好,眼睛又恢複了清晰。
怕再污了眼睛,張淼這次低着頭,就看着腳下的路。
突然耳邊一陣濕熱的氣息,不等她轉頭,就聽到了譚毅的聲音。
“淼淼為什麽總是忍着?這次之後可能以後都不會再見了,難道真的不想把心裏的氣發出來?”
張淼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此刻瞪大賊大,目光裏甚至帶着隐隐的期待,但又充滿了期待。
譚毅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小聲的笑道:“別怕,想做什麽就去做,想說什麽就說,有我在。”
一句話算是給張淼吃了定心丸,在擡頭的時候,張淼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雄赳赳氣昂昂像是一只随時準備戰鬥的大公雞。
來到了宴客廳,張廷一臉慈愛的看着張淼。
“淼淼,快嘗嘗,這是一早你母親親自下廚做的栗子酥,還有雪花酥,都是你愛吃的。”
張淼看了譚毅一眼,見他溫柔的看着自己,給了她莫大的鼓勵。
“哼,父親真是會說笑,女兒自小就對栗子酥過敏,別說吃就是碰都碰不得,您難道不知道?”
說完,張淼也沒有理會張廷臉上尴尬僵硬的表情,墊着手帕嫌棄的将兩盤點心推遠。
“還有,雪花酥如果女兒沒有記錯,應是大姐姐最愛的吃食,怎麽到了您嘴裏,就成了我最喜歡吃的?”
張王氏臉上的笑容已經維持不住,這個曾經她連看都不惜看的賤胚子,這會兒卻要對她賠着小臉,這已經讓她嘔心的一夜沒睡好,這會兒卻還要看她耀武揚威。
張廷也有些不爽,這個閨女果然是個白眼狼,這個時候不幫着家裏,竟然還在譚三面前下他的面子,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真的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為父每日不說日理萬機,但也是忙到顧不上吃喝,你現在實在怪為父不關心你?若是我們不關心你,你還會有今天?!”
張淼原本還有些生氣,說了兩句心裏也就舒服多了,要是張廷接下來都還能裝一裝,那她也會裝作沒事人,不再針對誰。
可這才哪到哪,他們就演不下去了,這就開始當着三爺的面開始訓斥她?!
“是啊,父親的确是忙,忙着每晚回來陪母親和大姐姐他們吃飯,不管我在小院裏有沒有飯吃,要不是蘭媽媽這些年做些縫縫補補的營生,只怕我現在是通州地下的一堆白骨。”
張淼說着眼睛也慢慢的紅了起來,她想要忍着不讓他們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可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有些忍不住。
“你究竟再胡說些什麽?!我每月都會撥給你們十兩銀子,怎麽會餓着你們!”
張淼看了一眼張王氏,苦笑一聲。
“是啊,每月都有十兩銀子,可我一日只能吃一餐,還是蘭媽媽賺來的,可是大姐姐每個月都會買兩瓶玫瑰露,不多不少剛好十兩銀子。”
張廷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轉頭看着張王氏。
“淼淼說的都是真的?”
“老爺明鑒啊,小院的例銀我可從來沒有克扣,惠嬌的零花錢可都是我的體己錢,可別聽她渾說。”
“你們也不用在這裏演戲了,當日我出嫁那日,你們不是看着我的行李了嗎?兩個包袱就算是全部了。冬日裏我總是很少出門,不是因為我嬌氣怕冷,而是我根本就沒有棉衣。
這麽多年了父親您難道看不到嗎?”
譚毅知道這個姑娘過得苦,卻不知竟然會如此的落魄,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因為眼前的兩個人,嬌嬌弱弱的姑娘,冬天竟然沒有棉衣?!
突然譚毅又想到了那日初見張淼,當時已是初秋,她卻依舊穿着一身夏衣,不落水或許還看不出什麽,可是那會兒她從水裏上來,拿衣服薄的就是一層層紗,這也是他忍不住将自己大氅給她的原因之一。
張廷一張臉火辣辣的,心裏早就已經惱羞成怒,可當着譚毅的面,他又不能沖張淼發火,只好忍着。
“淼淼,這些年是爹爹的不是,都怪我只顧着掙錢養家,卻沒有擠出時間關心一下你,這些年苦了你了。”
譚毅見小姑娘哭的傷心,也不想她再提傷心事,手裏的茶盞往桌上一擱,發出了不小的聲響,衆人的注意力直接被他引過去。
他微握着拳,蒼白修長的食指伸出,輕輕叩打這桌面,安靜的房間裏聲音尤為的明顯,像是一下下叩打在人心之上,帶着微怒的震懾。
“張老爺既然還承認淼淼是您的女兒,那作為您女兒該有的,淼淼是不是也一樣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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