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望鄉臺（2）

坐在巴士上，顧凝一路看着沿途的風景，腦海中卻還是不斷的想着，自己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好，又或是哪裏出了問題，所以袁俊才會喜歡上小七。

遠處突然出現一片的鮮紅，隔的太遠，顧凝并沒有看清是什麽。只是隔得越近，顧凝便能問道空間中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浮來，很清，很淡。卻讓她不自覺的想起自己的在人間的一幕幕往事。

車開的越來越近，顧凝終于看見，那是一片鮮紅的花地。無數嬌豔火紅的花朵矗立在這路邊，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河岸。等等，顧凝似乎看到了什麽。在河的對岸還有一片的白色，也是花嗎？

巴士最後停在了河邊，顧凝随着大家一起下車。瞬間滿目都被紅色的彼岸花充斥着，她走到路邊，彎腰聞着花香。很淡，沒有想想中的那種濃烈的香氣。下意識的，顧凝想要伸手去摘一朵，卻不知是風的原因還是什麽，她的手竟然落空了。顧凝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手，突然聽見後面有人吵鬧起來。

“別搶別搶，一個個來，橋就這麽寬一點，別擠啊！”

“說的好聽別擠，你倒是讓出來啊！喂喂，前面的快點走啊，別擋道。”

“哎，走吧，走吧。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正好可以等我的妻子，我們說好了的，要在奈何橋上等她。”

奈何橋？顧凝将眼神落在了他們争搶的那座橋上，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相傳若是有要等的人，便可以相約在此橋邊等待。她将眼神看向最後一個說話的那只鬼，看來他是有想等的人了。

“讓開讓開，一個個的搶什麽搶，都給我排好隊！”

突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出現了兩只鬼，一個身穿白衣，另一個身穿黑衣。顧凝看見他們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黑白無常。原來這兩個出了名的鬼，是專門來管奈何橋的秩序的啊。

“都給我站好了，一個個的來。還有，告訴你們，既然都來了這裏，也別想在這裏等人了，這裏也不是奈何橋。要麽過去，要麽回去。都想好了先！”白無常語氣不耐煩的對着衆人嚷嚷，說完，看了一眼大家的反應，又道：“要是想好了，就過來這邊排隊，你們還要先到閻王殿登記好了才能允許投胎。”

一時間，大部分的鬼都猶豫了起來，但還是有一部分鬼毫不猶豫的走到白無常的面前排隊。站在第一位的那只鬼看見旁邊那一群鬼猶猶豫豫的，忍不住嘟囔道：“有什麽好猶豫的，等再久最後還不是要一碗孟婆湯下肚，相互忘個幹淨。倒不如直接去投胎，一了百了。還能把以前那些糟心的事情一起忘了，豈不很好。幹嘛還要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挨來挨去。”

他的話說話，很多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的鬼都走到了隊伍後面，顯然他們是同意了對方的說法。

“還有沒有，沒有的話我們就走了。現在後悔還來的及，不然可就要等下一波了。”白無常挑眉看了眼剩下的兩只鬼，一只是剛剛那個說要等他妻子的，另一個便是顧凝。

顧凝低頭，想到昨日看到的一切，毅然的跟在隊伍的末端。那只鬼說的對，既然一碗孟婆湯下肚，能将所有糟心的事情全部忘個幹淨，那她又何必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府待着。她決定了，要和她們一起投胎，忘記袁俊，忘記小七，忘記他們之間那些讓她剪不清理還亂的關系。

白無常用眼睛在留下來的那只鬼身上斜睨了一眼，并沒有多說什麽，然後招呼着所有的鬼跟在他的身後。顧凝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只鬼，只見他遠遠看着隊伍走過橋頭，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橋下的河邊蹲坐在那。看樣子，是準備在此長期守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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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過了奈何橋，顧凝發現原來河這邊竟然開着滿片的白色花朵，和對岸的花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罷了。這一次，她沒有時間低頭去聞花香，雖然面前的景色真的很美，但也阻止不了她投胎的決心。只是看着那些花，顧凝突然想到了以前聽說過的一種花，名叫彼岸花。顧凝聽說，它們是唯一能在地獄盛開的花。據說此花專門開在黃泉路邊，忘川河畔，它們是一個個不願投胎的靈魂，在此等待着自己的戀人。

閻王殿中，今天閻王出差去了，所以只留下牛頭馬面兩個在這裏看管。這不，每一個過來的靈魂先要到牛頭這裏确認了身份，領了投胎證明以後，再去馬面那裏查找，到底要投到那一道。投胎有六道，為了防止再像以前那樣，有人一聽見自己要去投畜生道就嚷嚷着要走，所有如今的六道單純的用數字開始标記。所有的靈魂進去之前，是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投的是哪一道的。

這牛頭和馬面平日裏很受閻王爺的喜愛，只是地府的日子呆久了，多少也會無聊，平日裏就老想着那些從人間帶回來的食物。大部分的鬼只能吃香火之類的東西，都是陰間的産物，那些來自人間的就不同，比陰間的要美味許多。這不，眼看快要到換班的時間了，牛頭小聲的将馬面叫到自己的身邊，附耳道：

“聽說昨天那不要臉的家夥又帶回來好東西了。眼看快下班了，也沒幾個鬼了，哥們你先在這裏看着，我去找那家夥拿貨去。”

“又帶好東西了？”馬面顯然有些興奮，這表示它又能一飽口福了，但馬上它又擔心的道：“可是現在畢竟還沒下班，你現在去不好吧？要是被王爺發現了怎麽辦？”

“诶，你這話說的。這不是去給孟婆拿貨，順道去拿東西嘛，這算起來，也是公差。公差，知道不！”牛頭一再的強調着，示意馬面，就算王爺問起來，也能有個說法，“再說了，那靈魂辦事處又離這兒不遠，咱開着車去能要的了多少時間。說不定還能趕在下班前回來呢。”

馬面想想，也是這個理，遂也就沒再多說，任它去了。再說這地獄呆久了，他也想嘗嘗鮮不是。只是那牛頭馬面要是知道在隊伍的最末端，還有一個沒有經過正式程序就跟過來要投胎的鬼在，估計就不會這樣掉以輕心了。

這個時間，鬼差們已經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間，在忙完最後幾個靈魂的投胎事宜，他們就可以放松了。趕着投胎的鬼魂們一個個排着隊伍走到桌前，填完自己的姓名，從馬面的手上領過牌號，隊伍看起來依次有序。

此時站在隊伍最後的那一位，赫然就是顧凝。中途她看見一只長着牛腦袋的鬼急忙忙的從大殿跑了出去，但這又關她什麽事情呢？想到剛剛在三生石前看到的一切，這更堅定了顧凝投胎的決心。原來從一開始，三生石上與袁俊姻緣相牽的就不是她。

來到桌前，顧凝沒有仔細去看其他，只是按照前面人填寫的格式将自己的資料填寫了進去。等她填完，放下手中的筆，走到馬面的面前領到屬于自己的號碼，轉身離開了大殿。

3號，她不知道這到底代表着什麽，但只要能投胎，哪裏都好。跟在隊伍的後面，她又來到了下一站——望鄉臺。這是他們投胎之前，最後一次眺望人間親人的地方。

才一上去，顧凝就看見遠方的父母，他們在收拾着自己的房間。母親一個勁的摸着眼淚，斷斷續續的開着口，像是在訴說着什麽。一直不茍言笑的父親坐在屋內，似乎是聽到了母親的講話，偷偷的擦着鼻涕。看到這些，顧凝哭了，她蹲在地上，大聲的哭着。似乎想将一切的委屈都講給父母聽，但她又清楚的知道，他們是聽不見的。

她是最後一個上望鄉臺的鬼，所以身後并沒有誰催促。這個時候，遠處的畫面變換，出現的是小七的身影。她出院了，正坐在書桌前埋頭寫字。突然，她擡起頭來，看了眼桌上的相框。畫面中看不到那個相框中的相片，但顧凝卻知道那是他們三個一起出去時候的合影。似是看到相框上有些髒了，小七拿起桌上的布将相框擦拭了一番，這才放下。過了一會，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畫面再次切換，這一次，出現的是袁俊的身影。他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張照片，是小七的。突然，他的電話亮了。顧凝想，那大概是小七打來的吧。她轉頭，準備離開，卻突然看見袁俊的臉色變的緊張起來。怎麽了嗎？顧凝正準備回頭去看，突然聽見前面的鬼差叫道：

“看好了沒。該走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顧凝連忙将不存在的淚水擦掉，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的景象。袁俊去了醫院，難道是小七的病又發作了？她怎麽樣，沒事吧？

顧凝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關心小七，她明明是想忘記他們的。她已經到了奈何橋這邊，也在閻王殿等過記，現在只等一碗孟婆湯，便就要投胎了。只是想到剛剛父母的情況，卻又讓她開始擔心。她突然想，自己這樣貿然的就決定忘掉他們，是否太過沖動。可是不這樣做，她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後的生活。只要一想到袁俊和小七的事情，她就覺得心裏像是紮了一根刺一樣難受，讓她急切的想要将這一切忘記。她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在逃避，但她沒有辦法，此時她唯一能夠讓自己覺得好過一點的就是逃避。

最後一站，他們來到了孟婆店，在這裏他們會喝下孟婆湯，然後忘掉一切前塵往事，重入輪回。

看着面前的茶店，外面擺了幾個桌椅。人很少，只是稀稀散散的坐在那裏。一位二十來歲的少婦穿着圍裙穿梭在客人之間，為他們端上一碗碗的孟婆湯。

顧凝看着面前這碗湯，突然想到之前545給她喝的那晚湯也叫孟婆湯。545說，那個是憶湯。而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就是忘湯。想到此，顧凝不禁喃喃的道：“為什麽，孟婆湯會有兩種？”

顧凝的那碗湯是最後上的，此時上茶湯的那個少婦眼看今天的工作差不多了，正站在那裏松了一口氣，突然聽到顧凝的話，不禁笑道：“看來姑娘是喝過我妹妹的憶湯了。”

“妹妹？”顧凝好奇的擡頭，看着對方，“難道傳說中的孟婆有兩個人？”

“呵呵，姑娘說笑了。”對方莞爾一笑，很漂亮，帶着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孟婆只有一人，正是家母。早年她專門賣這忘湯，後來将生意交給了我們姐妹。發現這人世間的鬼魂除了忘卻人間的痛苦指望，更有一部分鬼想要記起曾經的美好。是以才發明了憶湯。”

“記起曾經的美好？”顧凝想到之前545給她喝憶湯的時候，她心中充滿的那種幸福的感覺。

“一只鬼，活着的時候縱然是有萬般痛苦，但也終會有美好的存在。那些美好正是值得他們回憶，讓他們不願輪回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