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浮游散人
許是瞧出雲棠的修為不淺,沈師爺對雲棠一行人還算客氣,特意從城內請來兩架馬車,謙恭地請四人上車。
陳武并無大礙,但尚在昏迷,實在不便一同前往縣衙。沈師爺差人将他和花月送到驿館暫歇,但明面是暫歇,實則是軟禁。
整個驿館貼滿鎮妖符,花月一進去,法術便被封住,想要出去,只能等雲棠回來接她。
沈師爺說帶他們去縣衙只是小談片刻,并非審問,讓他們不必緊張。雲棠自然不會緊張,她想帶花月和陳武走,就憑沈師爺和十幾名官兵,根本不可能攔得住。
但眼下陳武的情況不太好,反正也要等陳武的身體恢複才能渡江,她便索性直接借人家的驿館當客棧,讓陳武好好休息一陣。畢竟沈師爺欽點的驿館內外重重把守,花月和陳武住在裏面,至少不用擔心會遇上萬妖山的追兵。
花月和陳武在驿館與雲棠暫別,雲棠和連珩則被帶往縣衙。
沈師爺與雲棠二人坐在一輛馬車裏,一路上時不時打量他們幾眼。他早看出雲棠兩人修為不淺,所以二人肯乖乖随他前往縣衙,倒令他十分意外。
離到縣衙還有半刻中的路程,沈師爺将一塊令牌交給雲棠,客氣道:“在下姓沈,師從江州天樞門下的崇明道長。剛剛見閣下身手不凡,實在大開眼界,不知閣下師從何處?可願告知姓名?”
雲棠接過令牌,打量兩眼。天樞門?崇明道長?沒聽過。
江州那地百家争鳴,這個門、那個宗,各家族譜上随手一畫都能圈出一位得道高人,實在不好記。
她将令牌還回去,答道:“在下雲棠。師從......”一時間,竟想不出答案。
雲棠的法術大多自學而成,學人、學妖、學神,見誰都能學兩招。若真要刨根問底抓個師父出來,她也只能想到一位了——當年在江邊遇到的那名神棍。
仿佛找到救星,雲棠忙糊弄道:“師從浮游散人。”
沈師爺思量片刻,難以置信地擡起頭:“閣下難道自鷺嶺而來?”
雲棠點點頭:“嗯,正是。”她還很驚訝,沒想到浮游那老頭名聲還挺響,“您聽說過他?還是認識他?我好些年沒見到他了,他現在怎麽樣?”
又在哪忽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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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臨到嘴邊,被雲棠生生憋了回去。
沈師爺被雲棠一連串的問題砸暈了頭,他哪裏聽過什麽“浮游散人”,他聽過的是半妖酒館的雲老板——雲棠。
可雲棠問得正歡,他一時不好坦白,只好婉言道:“浮游道長乃世外高人,在下不敢高攀,只是曾有耳聞,無幸結識。”
雲棠聽完更懵了。
“世外高人?”她尴尬笑笑,“您許是弄錯人了,我那位師父實在算不上高人。”
當然,如果論坑蒙拐騙的手段,那浮游散人的确高人一等。畢竟,雲棠這個徒弟就是他騙來的。
當年,雲棠在走投無路之際遇到浮游散人,也曾以為他是不修邊幅的世外高人。可後來雲棠随他四方游歷,幾乎走遍半個八荒,他卻從未教過雲棠半點法術,只整日拐着雲棠去一些鄉紳富豪家中蔔卦行騙。
久而久之,雲棠實在拿他無法,便草草辭行,最後去了鷺嶺。
時隔千年,再次提及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師父,雲棠竟發現自己對他的印象遠比想象中深刻。
他總是穿着一身打滿補丁的淺灰色舊道袍,舉着一面已經褪色的八卦旗,偶爾還會拿出他極其珍視的破銅鈴搖幾下,順便裝腔作勢地拖着嗓子,道幾句雲棠至今也難以理解的話。
雲棠與他辭行時,從未想過經此一別便是千載。她有時也會想,為什麽浮游散人沒有來鷺嶺找她?
是不是尋到更好騙的小徒弟,早把她忘了?
四海八荒那麽大,現在又是誰在聽他搖銅鈴呢?
思量着,馬車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銅鈴聲。
雲棠愣住一瞬,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連珩見她神色一凝,問她:“怎麽了?”雲棠将信将疑地搖頭。
馬車剛好在縣衙門前停下來,沈師爺先一步下車,連珩緊随其後。雲棠也正準備下車,耳畔卻再一次響起銅鈴聲。
這回肯定沒聽錯!
她忙跳下馬車,目光立刻被縣衙門前站着的一人吸引過去。一名老者穿着一身淺灰色的舊道袍,左手長幡,右手銅鈴,三分像道士、三分像乞丐,剩下四分像極了走街串巷的騙子神棍。
幸而已過宵禁時分,雲陲街頭沒有百姓,只有幾名衙役攔在縣衙門口。瞧着這麽個“四不像”晃來晃去,衙役們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而“四不像”的浮游散人倒是格外自在,站在衆目睽睽之下清了清嗓,也不害臊,反倒有模有樣道:“求而不還,取而不報;周生異象,非有邪祟。”
又故弄玄虛地停下片刻,“非有邪祟,實乃妖神降罪。”
雲陲縣衙近日因為邪祟一事忙得不可開交,衙門已經暫停夜休。兩撥衙役在縣衙輪崗,縣令老爺則是晝夜不歇。
如果換個人說這句話,衙役還有心情請他進去走一趟,可幾名衙役把浮游散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紛紛敲板——這人是騙子,趕人!
領頭的一擺手,衆衙役紛紛上前趕人。哪成想幾人剛剛碰到浮游散人的道袍,眼前的老道卻一溜煙消失了,再一回頭,那老道站在縣衙門口朝他們一笑,又開始搖他那支鬧耳朵的銅鈴。
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剛剛下車的沈師爺聞聲而來,越過衆衙役直接走到浮游散人面前恭敬施禮:“在下姓沈,是雲陲縣衙的掌刑師爺。方才聽聞道長對雲陲近來之事似乎另有見解,若是方便,不妨與在下入縣衙詳談?”
浮游散人倨傲地斜他一眼:“師爺?叫你們縣令老爺來見我。”
沈師爺被他噎了一下,面色明顯不太好看,但仍陪笑道:“縣令大人已将邪祟作亂一事交由在下全權負責,道長若有其他見解,同在下詳談即可。”
浮游散人又斜着眼睛打量他幾眼,勉強答應:“行吧!入內就不入內了。你們雲陲這事,恐怕和妖神降罪有關系,如果想要解決,得從妖神身上下手。”
沈師爺忙問:“此話怎講?”
浮游散人反問:“你自己想想,雲陲這幾回死的人,有沒有什麽共同特點?”
沈師爺思量片刻,頓悟道:“不渡江?”
雲陲邪祟作亂的第一樁慘案發生在兩個月前。被害人是一對新婚夫妻。二人洞房花燭,以江茶代替合卺酒一同飲下,纏綿至床塌後,新郎忽然被惡鬼附身,一口咬死新娘,自己也投井自盡了。
第二名被害人是一名漁夫,午夜之時在不渡江畔垂釣,被惡鬼拖入水中,撈出來的時候五髒六腑都被挖空了;
而此後,每一名被害人都或多或少和不渡江有些許關聯。方才被惡鬼附身的陳武,也在進城前喝了城門口的江茶。
傳聞不渡江乃上古妖神所開,如果真是妖神降罪,那這一切也就解釋得通了。
沈師爺忙又問:“若真乃妖神降罪,可有什麽解法?”
浮游散人捋着胡子,一本正經道:“有,而且很簡單。”
“雲陲城郊的望亭山上,供奉妖神的萬古殿門可羅雀。你們雲陲的百姓依仗不渡江生活數千年,卻從未對妖神心懷感念,所以妖神才會降罪于此。”
“只要你們肯重修萬古殿,再到不渡江開壇祭祀,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重修萬古殿花銷不小,雲陲縣衙恐怕很難拿出足夠的銀兩。沈師爺正猶豫,與他同來的雲棠終于從一衆衙役身後走出來,似笑非笑道:“然後呢?”
她揚眉看着浮游散人,“然後,把重修萬古殿和祭祀所需的花銷都交給你,你好卷錢跑路,是嗎?”
浮游散人愣住一瞬,一見到老熟人,忙轉身要溜,可惜雲棠早先一步攔住他的後路,眯着眼睛笑道:“師父,好久不見啊!”
“好......好久不見啊,小棠!”他尴尬笑笑,“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鷺嶺嗎,怎麽有空來雲陲了?”
“路過,剛好遇上邪祟作亂,被沈師爺帶到縣衙問話。”雲棠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朋友剛剛被邪祟附身,我真要信了你的話。還妖神降罪,平白無故給人家妖神扣這麽大一頂帽子,如果妖神真要降罪,就該第一個罰你!”
浮游散人嘿嘿一笑:“哪有的事,雖說不一定是妖神降罪,但是不渡江的江水肯定有問題。為師也不算騙人,修道之人的事情,哪能叫騙呢?”
沈師爺在一旁大概聽出前因後果,得知被騙,又想起方才剛剛誇過“浮游散人”,臉色頓時難看極了。
他再次走到浮游散人面前,冷臉道:“既然道長已無要事,請盡快離開。衙門乃官家之地,閑人勿擾。”
若是旁人,此刻只怕會恨不得長出十條腿連夜跑路,可浮游散人是個沒大心的,不僅不羞不臊,甚至根本沒把沈師爺放在眼裏。人家還在同他擺臭臉,他已經沒事人一樣朝沈師爺身後走去。
他走到連珩身前:“這位小兄弟是?”
雲棠上前介紹:“這是連珩,連公子。”
“哦,小棠的朋友啊!”
浮游散人的眼珠開始亂轉,上上下下将連珩打量一遍。他瞧着連珩模樣不賴、衣着不賴、氣質更不賴,直接給連珩腦門上刻上倆字——有錢。
頓時露出一抹賤笑,生生擠出滿臉的褶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借錢。
雲棠實在嫌他丢人,忙道:“我跟他不熟,你別套近乎。”
連珩見雲棠和浮游散人一來一往,說話都不客氣,肯定關系不賴,于是先一步上前,躬身道:“晚輩連珩,見過浮游道長。”
還真說不好誰跟誰套近乎。
浮游散人白接人一句問候,長了面子,神色也假正經起來:“既是小棠朋友,也算貧道半個徒弟,小連啊,你不必多禮。”
聽見那聲”小連”,雲棠的額角都跟着抽了抽,她忙岔開話題,去叫沈師爺:“沈師爺,雲陲邪祟作亂一事,在下有些想法,如果您信得過在下,我們不如先進去談談。”
“如果我能幫你們解決邪祟一事,還望沈師爺也可以對我那位朋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計較她的身份。”
“朋友”是指花月,沈師爺是個明白人。如果雲棠真想走,他根本留不住。雲棠如今願意幫他解決邪祟一事,他自然不介意放過花月。
他思量一瞬,朝縣衙內做了個請的手勢:“雲老板,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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