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幻境(四)
雲棠覺得連珩八成是在逗她。但她琢磨着自己确實有幾分姿色,萬一這家夥是借玩笑說真心話,那她可就要犯愁了。
她想了想,往牆邊挪了挪,一手拽着被子往身上蓋,一手把紅燒肉撈回二人中間,嘴裏還欲蓋彌彰地念叨着:“哈…哈哈……有點冷哈,你冷不冷?”
連珩有意逗她,假作不經意地往她身側移了幾分:“不冷,反倒有些熱。”說着,作勢要脫外袍。
雲棠徹底傻眼了。她拎起紅燒肉一把塞進連珩懷裏,指着屋門道:“紅燒肉也熱了,要不你倆出去涼快涼快?”
盡管天色很暗,連珩依舊能從雲棠清亮的眼眸中看見難以掩蓋的慌亂。他沒忍住笑出聲來,笑聲低沉:“睡吧!我可是病人。”他翻身過身,背對着雲棠,将紅燒肉抱在懷裏。
雲棠斜他一眼:“我看你精神得很。我跟你講,這是在幻境。你是五郎,我是玉娘。如果你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那肯定是五郎對玉娘的情感,別搞混了。”
連珩沒回答,只剩平穩輕淺的呼吸聲。雲棠嘆了聲氣:“睡得夠快的。”
雲棠也背對着連珩躺回去,卻幾乎沒睡。倒不是為了提防連珩,主要是在思考玉娘的事。剛剛的事給她提了個醒,她現在的身份是玉娘,但這幾日她并沒有感受到玉娘的存在。
她覺得不能再這樣幹等下去,于是想了一夜,終于想出了個死馬當活馬醫的馊主意——她要和連珩成親!
準确的說,是玉娘要和五郎成親。
連珩早上一睜眼,就被告知了這個聳人聽聞的消息。
雲棠見他滿臉的不可置信,解釋道:“玉娘是因為五郎才鬧翻了自己的親事,現在又跟着五郎來到這間木屋。如果換做你是玉娘,你現在最大的心願是什麽?”
連珩默了片刻,語氣坦誠:“和你成婚,相伴餘生。”
雲棠趕忙糾正:“不是和我。是玉娘和五郎。”她嗔他一眼,“荊棘棺裏的兇屍穿的是嫁衣。玉娘是穿着嫁衣時被害的。所以,她很可能是在和五郎成婚的當天發生的意外。我們到這這麽多天了,玉娘始終沒有動作,只能幫她一把了。”
連珩對雲棠的計劃沒什麽意見,只是他沒有新郎的喜服,這事有點難辦。雲棠思索片刻,從床下的箱子裏掏出了玉娘的嫁衣。
“這嫁衣裏三層外三層,我拿兩層給你改一件,應該能将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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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棠在屋子裏翻出剪刀和針線,大刀闊斧地改造起來。連珩見她專注地裁衣服,徑自出去燒火煮粥。待粥煮好,連珩從外面回來時,卻見雲棠正坐在一堆碎布和線團裏仰頭望天。
她不是這塊料,她早該知道的。
“怎麽辦啊?好像縫不回去了。”
雲棠向連珩投去求救的目光。連珩将粥碗放在桌上,面色還算從容,但心裏也是為難。
針線活,這個技能他确實沒有修習過。
他想了想:“我記得山頂有很多紅色的花,你去采些來。我看五郎還有一套白色的衣服,或許可以用花汁染一下。”
“能行嗎?”
雲棠覺得連珩這個方法不太靠譜。但她也沒別的辦法了,要她将這堆碎布縫成一件衣服,她寧可出去把滿山的花都搬回來。
雲棠仿佛逃難似的離開了木屋,留下連珩将她的爛攤子收整到一起,仔細在一堆碎布間挑選起來。
山頂的紅花并不多,雲棠為了湊夠染色的量,在山上找了很久,回來時已盡黃昏。
她在院子裏沒看見連珩,直奔屋內走去,推開門,卻見連珩一襲紅衣站在屋內。
連珩懷中抱着雪白的紅燒肉,夕陽透過窗棂投下昏黃的光影,稀稀落落,都映在他的衣擺上。
“你回來了。”
連珩轉身看向她。
雲棠愣住幾秒,晃了晃神:“這......這是怎麽回事?”
連珩尴尬地輕咳一聲:“我等你的時候沒事做,試着縫了一下。”
這手未免也太巧了?
她湊上去前前後後打量起連珩的衣服。做工稱不上精美,禁不住細看,偶爾會發現一些線頭和沒縫嚴的缺口。但能将雲棠那一堆碎布廢物利用成這樣,屬實不易。
雲棠贊不絕口:“可以呀,連公子,想不到你還有這手藝。”
說着,她瞧見連珩袖口有一條沒剪掉的線頭,正要伸手去拽。連珩卻下意識躲開,将手背到了身後。
雲棠一愣,他躲什麽?
她繞到連珩身後,直接将連珩的手拽過來,這才發現他的指尖有許多細小的傷口。
“剛剛縫衣服的時候紮的?”
連珩将手收回來,淡淡道:“無礙,你不說我都忘了。”
“忘了你還躲。”雲棠嘴上嗔怪連珩,心裏實則是自責的。縫衣服這馊主意畢竟是她想的。她嘆了一聲,打了冷水,給連珩冰敷止疼。
本來這些小傷口于連珩而言并不算什麽,但雲棠拿着冷水浸濕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為他冰敷,他倒格外嬌氣起來。
雲棠問他:“疼嗎?”
他:“無礙。”
但眉頭緊鎖,一副疼痛難忍的架勢。
雲棠想着,許是五郎是凡人之身,連珩之前修為甚高,肯定很久沒體會過凡人的肉身之痛了,不适應也是理所應當。
“還疼嗎?”雲棠又問。
連珩不應,卻蹙眉緊緊咬牙。
雲棠嘆氣,看來是還疼了。
她不禁自責起來:“抱歉啊,這些年,我光顧着修習法術,女紅什麽的早忘幹淨了,手是笨了點。要是我會縫,肯定不會讓你遭這罪。”
反正她皮糙肉厚,被針戳幾個窟窿,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連珩道:“你不喜歡,便不用學。你只管做你喜歡的事,其他,有我。”
雲棠失笑:“你有什麽用?說的好像你能一直陪我一樣。”
連珩擡眸看向她:“你怎知我不能?”
雲棠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不知為何,她忽然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每一次跳動,都在她的心底激起一種她從未有過的感受。
她擡起頭看向連珩。那雙清明的桃花眼,褪盡終年冰封的寒涼,只剩下無盡的溫柔,熾熱得仿佛可以融化世間所有的冰霜。
雲棠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如此渴望這樣的溫柔。那是她在過去的千年裏,孤身一人,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受。
“連珩......”
雲棠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竟覺得連珩的目光很熟悉,像是她曾經拼命想要抓住卻又錯失的東西。
她看着連珩,迷茫、困惑,一點點被那雙深情的眼眸吸引過去。
就在鼻尖即将相觸的一瞬,連珩忽然握緊她的手腕,挑開了這幾日始終纏在她腕上的霧帶。
黑色的濃霧從手腕蔓延開,木屋、小院、整座玉梨山,幻境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黑霧籠罩起來,也包括還在困惑中的雲棠。
突然,黑霧猛得沖散,所有的一切随之灰飛煙滅。雲棠不再是玉娘。連珩也恢複了幻境外的模樣。
這一刻,雲棠才回過神來,她猶疑道:“我是被玉娘的情緒控制了嗎?”
連珩沒答她的話,收回被雲棠緊握的手,轉身背對她道:“分不清現實和幻境,會很危險。”
無論對于雲棠,還是連珩自己。
雲棠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她環顧四周,希望能将自己的思緒從連珩身上轉移回來。
周遭的場景很熟悉,正是那日雲棠與連珩在幻境相逢的地方。
“這裏是陳家的後院?”
雲棠的話音未落,玉娘房間的窗戶忽然被推開,真正的玉娘竟從屋內跳了出來。
“看來現在我們看到的,才是真正在玉娘身上發生的經歷。”連珩說完便要跟上玉娘。雲棠本想拽着連珩躲一躲,卻發現玉娘根本看不見他們。
她随連珩跟上玉娘,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之前在玉梨山的經歷,并不是玉娘的?”
連珩點頭:“或許你可以理解為,那是玉娘沒能完成的心願。我們只是替她經歷了她和五郎錯失的生活。”
此時的玉娘,手中攥着一張紙條,焦急地四處搜尋着什麽人。雲棠見狀又問:“她是在找五郎嗎?五郎為什麽不在?”
連珩道:“先跟上去看看。”
二人跟着玉娘一起離開了陳宅。之後走的依舊是幾天前走過的那條街道。出了城,再走不遠便是玉梨山。
玉娘腳步匆匆。身上的嫁衣過于厚重,她的額角已經滲出細汗。她卻仿佛感受不到疲倦,一直拼命走着,眼裏閃着希冀的光。
紙條上留着“五郎”的署名。她的五郎還活着,正在玉梨山等她。
她拼命地加快腳步,雙手攥得緊緊的。
翻過山坡,再走幾裏就到南坡山腳下了。她很快就能見到她的五郎。她會和五郎離開這裏,和過去所有荒誕的經歷告別,從此相守餘生。
山坡下的木屋燃着燈火,玉娘所有的堅強在那盞明亮的燭火前付之一炬,忍了一路的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
她拖着疲倦的身軀,用最後的力氣,奔過去,推開門。
等待她的卻是一群惡匪。
她滿心歡喜而來,與絕望撲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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